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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不管你是谁,赶紧从柯弈……

“你还睡不睡了?”

“睡。”柯弈给她整理好小衣,将她搂在怀里,“睡吧。”

她瞅他一眼,将横在腰间的手臂往外推了推,翻身躺好,安稳合眼,终于清静了。

天未再下过雪,晴到除夕,清沅踩着暖阳的光,跟在柯弈身侧,缓步往老夫人院子去。

他们今日起得又稍晚了些,到老夫人院门外时,已能听见里面的说笑声和骨牌碰撞声。

侍女见他们来,立即笑着往里通传:“太夫人,夫人,郎君和夫人到了。”

袁夫人手从骨牌上挪开,柯槿更是腾一下站起,只剩老夫人和柯卉两人还坐着。

“驭远他不喜欢这些……”袁夫人小声朝老夫人提醒。

老夫人瞅她一眼,不满道:“我就不信了,自己家里打个牌而已,又不是出去赌了,他还能将你们吃了不成?好不容易这手牌摸得不错,都给我坐下。”

柯槿犹犹豫豫坐下,袁夫人亦是坐立不安,直至脚步声进门,两人才齐齐松了口气,一人立即起身,一人赶紧去迎。

“你们来了,快坐。”

柯弈扫一眼,倒没有生气的模样:“母亲不必顾及我们,接着玩吧。”

“这……”袁夫人踌躇不决。

老夫人催:“他叫你玩你就玩,大过年的,不玩牌还能做什么?赶紧坐下。”

“母亲去吧。”柯弈重复一句,牵着清沅往牌桌边去,侧首低声询问,“你会玩吗?”

时下骨牌兴盛,不少富家夫人姑娘凑在一块儿玩骨牌,一圈就能将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输出去。更有甚者,在牌场上送贿受贿,既隐秘又方便。

柯弈最厌恶这等污风浊气,清沅知晓他不喜欢,上辈子自出嫁后再未碰过这些,其实,她会一些的,她和二兄一起玩过,不赌钱,谁输了便要扎马步。

“会一些。”她如实回答,想看他如何作答。

“你要和祖母母亲他们一起玩吗?”

堂中几人皆是惊讶,柯槿反应最快,又立即起身:“嫂嫂来我这里坐吧,就是我这手牌起得不大好,恐怕要拖累嫂嫂了。”

老夫人发话:“你起来做什么?叫你四哥起来。”

柯卉腾出位置:“大嫂来我这里坐吧,我原就是拉来凑数的,大嫂来了,我也就轻松了。”

清沅看柯弈一眼。

“去吧。”柯弈推了推她的肩。

她缓步朝柯卉的位置,低声道:“多谢四弟。”

柯卉眼一直避着,未多看她,像是避嫌,退去了老夫人和柯槿中间,

“坐吧。”柯弈将椅子往前推了推。

“多谢。”清沅应一声,从容落座,接过柯卉的牌。

人都准备好了,轮流出起牌来,只是没了先前的热闹,房中只剩下骨牌碰撞的闷响,只有老夫人偶尔叫一声牌。

柯槿试探着,想活跃气氛:“大兄什么时候学会玩骨牌的?”

“我不会。”柯弈盯着清沅手中的骨牌,眉头不觉皱起,看着有些严肃。

柯槿只以为他在生气,吓得闭了嘴,手中捏着牌,紧张得转来转去。

清沅察觉,在桌下轻轻踢了身旁的人一脚。

柯弈抬眸,一脸茫然:“怎么了?”

清沅垂首斜视他一眼,又看向对面的柯槿。

他以为是叫他回话,稍稍正坐一些,又道:“不曾学过,也不太能看得懂,你们玩就是,不用管我。”

柯槿面色稍霁,点点头,低应一声:“嗯。”

柯弈也微微颔首,拿来一旁的榛子,默默剥开放在清沅手边的盘中。

“大兄待大嫂真是细心。”柯卉忽然开口。

“闲来无事。”柯弈语气淡淡。

他一向是这副模样,清沅也分辨不清他是不是对四弟有意见,但见四弟脸色正常,便未多说什么,继续摸牌。

几圈牌打完,也到了午膳的时辰,盘里的榛子也装满了,只是一颗未动过。

“要不要尝一个?”柯弈低声问。

清沅瞥他一眼,看着前面的几个背影,给了他个面子,拿起一颗放进口中。

他弯了弯唇:“走吧,入座。”

清沅又瞥他一眼,安静落座。

他不爱虚礼,即使已做了家主,也不爱在这种场合讲什么话,倒是老夫人多说了几句。

“新的一岁,若是能添丁便好了,无论男孩女孩都好,这家里没个小孩子真是不热闹。”

“是。”清沅垂眸应。

老夫人满意了,拿起竹箸,笑着招呼:“用膳用膳,用完膳接着玩,难得我手气好。”

家里饮酒的人少,午膳未用太久,又移步去堂中,刚用完膳聚在一块儿说话。

清沅正在听柯槿和老夫人说话,被袁夫人拍了拍肩:“清沅,跟我去一趟里间,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你去吧。”柯弈也转头。

“是,母亲。”清沅起身,跟着袁夫人一同往里走。

袁夫人握住她的手,一路将她牵进屋里,又牵着她坐下,温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笑着道:“你长得像极了你母亲,每回瞧见你,我便会想起年少时和你母亲一块儿玩闹的日子。”

她有些不敢和袁夫人对视,她和柯弈闹归闹,可袁夫人从未亏待过她。

“当时,你母亲嫁去了乔家,我嫁来柯家,乔家和柯家刚巧是世交,我和你母亲并未断了来往,时时能聚在一起玩儿。我怀孕生子,紧接着你母亲也有了孩子,便与你母亲商量好,一定要结亲,这样往后我们老了也能在一块儿。谁知你母亲连着生了两个儿子,我还以为这亲事结不成了,不想,后来便有了你。”

袁夫人说着,似乎回到了年少的那段时光,脸上的淡淡的皱纹被眼中的光芒掩盖,光芒中多了些水色。

“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想过她会走得这样早。”

清沅垂眼,掩住眸中的水光。

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母亲临终前还嘱咐我,一定要看着你和驭远成亲。我明白你母亲的意思,驭远,他的确人品不错,你母亲想你嫁给他,是想要你一世平安,可我的孩子我清楚,驭远他也的确难以做好一个丈夫。”

清沅上一世也听过这话,袁夫人说柯弈性情刚直,不会迂回,要她多宽心,她心里都明白,可做不到。

“驭远他自小性情刚直,也就是因为有几分才学,又有家中庇佑才没惹出什么祸端。有些话,我原不想与你说的,可见驭远这样喜欢你,忍不住多嘴几句。他们柯家的儿郎都是一根筋的性子,总以为凭自己的本事能改变一切,可他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我有时、有时都忍不住怨自己,为何当初要嫁来柯家,要将他生成这副模样……”

袁夫人越说越哽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宁愿他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我宁愿他是个纨绔子弟。他才、才这样高的时候,才学便尤其出众了,旁的孩子都还在玩儿的时候,他便开始读书了,史书策论、诸子百家,他总是想担负起全天下,他总是以天下为己任,可是他自己的人生呢?他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我这个做母亲的看在眼里,却什么也做不了。清沅,若是可以,帮我劝劝他,不要那样固执,不要那样刚硬,会伤到自己的。”

这番话她上一世并未听见过,可她劝不了,她若是能劝得了,柯弈也就不是柯弈了,她又何尝不想他能不要那样固执?

“好,母亲,我知晓了。”

袁夫人为她擦掉眼泪:“都怪我,不该大过年的说这些,惹你伤心。现下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不是吗?驭远从前未从在家中待过这样久。”

这何尝不是一种假象?留在家中是柯弈的谋略,等过了年,柯弈会毫不犹豫继续投入朝政之中。

“嗯,不怪母亲,母亲也擦擦吧。”清沅摸出自己的手帕,双手递出。

袁夫人欣慰笑笑:“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你性子这样好,驭远又喜欢你,等有了孩子,让他换个闲职,柯家家底厚,不必他那样拼命,咱们也活得起。”

清沅也不多说,只一一应下。

袁夫人牵着她出了门,又道:“还有管家的事,这个家本就是你和驭远的,迟早是要交给你管的,只是你们现下刚成亲,老夫人又急着抱孙子,我怕你累着,暂且未将管家权交到你手上。不过,还是要问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柯家就柯弈和柯卉两个儿郎,柯弈又这样出色,即便是没有柯家留下的家底,也不会难过,清沅倒不担心被拿捏,她上辈子也不是没管过家,来来回回就那些琐事,还不如休息一段时日。

“我也想休息一段时日。”

“嗯,这样也好。”

老夫人看她们出来,又招呼:“快来,就等你们了,再来玩几圈,我年龄大了,得早些休息,可陪不了你们守岁。”

“是是,快坐快坐。”袁夫人推着她坐下,又开始

摸骨牌。

柯弈照旧坐在她身旁,继续剥坚果。先前的那盘榛子被老夫人几人分完了,他又剥了盘新的,见清沅未动,往她手旁又递了递。

她瞥他一眼,拿起一颗放进口中。

柯弈安心将盘子放下,给她倒了水来,又递到她手边。

她又瞥他一眼,接过水抿一口:“多谢。”

柯弈对玩牌不感兴趣,总忍不住想和她说话,顾及着有旁人在,只能忍住。

等至天微暗,又用过晚膳,老夫人要去歇息时,柯弈道:“天冷,我们便先回了,四弟五妹可以再多玩一会儿。”

“是,大兄大嫂慢行。”

“嗯。”柯弈牵着清沅往夜色中走,“今日玩得开心吗?”

“还好。”她顿了顿,“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吗?”

“只是不喜欢赌钱,自己家里人玩一玩不算什么。”柯弈说着,突然放快脚步。

清沅狐疑看他一眼,跟着他快步回到房中,而后突然被他一把抱住。

“你……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道,嗓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方才就想和你说话,现下方便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我有时也觉得自己挺无趣的,我总想我要是能早些学会说那些话就好了。今年过年我很开心。”

“你喝醉了。”

“未曾。”他道,“清沅,你从前在家守岁吗?”

“不会守太久,子时过就睡了。”

“那一会儿想做些什么?下棋,作画,或者出去放炮竹?”

清沅挣了挣,将披风解开:“我先去沐浴。”

柯弈跟上:“我同你一起。”

清沅回眸瞅他:“你越发轻浮了。”

“嗯,可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讨厌这样吗?”他上前几步,垂眸看着她,“我知晓家中的规矩要求过不得这般,我家中亦是这样教导我的,可我忽然想明白了,我们是夫妻,应当是这天底下最亲近的人,我们应当毫无保留地坦诚。”

清沅等着他的下话。

他顿了顿,道:“我喜欢和你一同沐浴。”

清沅忍不住笑出声。

柯弈有些紧张:“因何而笑?”

“你严肃说了这样多,就是为了这个?”

“嗯,也不知是为了这个,还有旁的,但现下是这个。”他又问,“你讨厌吗?我不会因此看扁你,也不会因此觉着你放浪,不会将你我之间的事当做谈资,我没有想冒犯你想羞辱你,我只是想和你更亲近一些。”

“你说过。”

“我担忧你不信。”

“我信。”清沅转身继续朝前走,“我信你没有说谎,只是我总觉得你和我认识的你不一样了。”

柯弈缓步跟在她身后:“你总这样说,我却总不知自己哪里和从前不一样?”

“你一向守礼,不会说方才那样的话。”

“是,我不会对外人说这样的话,可你是我的妻子。”

“你从前也不会做这样的闲事,说这样的闲话,你大多数时光都用在政务上,似乎除了政务,其它都是无关紧要的。”

“我也想做这样的闲事,说这样的闲话,可我不知如何做,不知如何开口。我从前的大多数时光的确都用在政务上,可这不并表明其他的事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有时我是分身乏术。偶尔这里一个天灾,那里一个人祸,我去不去?我领的俸禄是天底下的百姓辛辛苦苦缴纳而来的,我如何能不管?我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享受到了这个位置带给我权力,自然要有所付出。更何况,天下安定了,我的家人不是也能享受到安稳的日子吗?”

道理清沅都明白,可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最虚弱的时候,柯弈不在身旁。兴许天底下的人都希望有柯弈这样的人存在,却不希望柯弈在自己家。

“抱歉,我不该跟你讲道理。”

“没说这个时候不能讲!”清沅瞅他一眼,关上浴房的门。

他抿着唇,敲了敲门:“清沅,我不是要和你唱反调,我只是还没弄明白什么时候能讲,什么时候不能讲。”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更何况是柯弈?

“嗯。”

“还有。”

“什么?”

“我想和你一同沐浴。”

清沅沉默一会儿,道:“门没锁。”

吱呀一声,门从外被推开,柯弈跨进门槛,朝她走来,缓缓揭开腰封。

清沅偷瞄他一眼,背过身去,悄声拉开腰间的系带。虽然这样多回了,可她还是忍不住紧张,手心里都出了些汗。

突然,一双手臂从身后伸出,将她困在怀里。

她没敢回眸,低声问:“不是沐浴吗?”

“我以为自己能忍住的。”柯弈扣住她的小腹,低声道,“清沅,我想要你。”

“我一会儿还想出去放炮竹。”

“我轻一些。”

轻一些也难受,她腰塌得累,胳膊撑得疼,腿站得也酸,有些摇摇欲坠:“我想放炮竹。”

柯弈将她按去墙边:“就快了。”

她被坚硬的墙硌得脸疼,总感觉身后换了个人,可看着柯弈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又不太确认了,难道方才那种快被凿进墙里的感觉是幻觉?

柯弈对上她水洗般的眼眸,心虚低声问:“我方才是不是太用力了?”

“你……”

“你讨厌这样吗?若是讨厌,我下回会轻些。”

柯弈的问题一向让人难以回答,她答讨厌也不是,答不讨厌也不是。

没见人回答,柯弈立即改口:“我们去放炮竹吧。”

“嗯。”清沅也略过。

“发梢湿了。”柯弈拿着长巾,给她擦拭发梢,“饿不饿?要不要吃些宵夜再去?”

“刚用完晚膳,还不饿,你若是饿了自己吃就是。”

“我也不饿。”柯弈将她的长发简单束起,给她围好披风,牵着她往外走。

月光如雪,灯火如昼,烛灯轻晃,暖黄的烛光摇曳在石子小径上。

“去那里。”柯弈指向前方的花坛空地,将炮竹放在地上,将火引交给她。

“你站远些。”她催促两句,点燃竹签,小心翼翼将火递进,点燃炮竹的那一瞬,捂着耳朵转头就跑。

引信燃尽,炮竹飞起,在空中嘭得一声炸开。

清沅躲在树后,捂着耳朵,仰着头,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害怕又好奇。

柯弈隔着炮竹看着她,不觉扬起唇,往空地上又放一只炮竹,退开几步:“来点。”

她小跑上前,又小心翼翼将炮竹点燃,又躲回树后,捂着耳朵观看。

柯弈目光落在她身上,未曾挪动。

“还有别样的吗?”她跑来,简单束起的发散落,有几绺垂在脸边,随着风飞舞。

“有。”

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将她白皙的皮肤照得几乎透明,柯弈忍不住看她,弯身放炮竹时也在看她。

“这是什么样的?”她微微弯着腰,发丝垂落,鼻尖微红。

“那种连着炸开的。”

她点点头,搓搓手,跃跃欲试:“我晓得了,你快让开,我要点了。”

柯弈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未来得及要她往自己这边跑,炮竹便点燃,噼里啪啦,火星迸发。

隔着一片火花银光中,柯弈看着她摇晃着长发,一头撞进树下少年的胸膛上。

她才十七八岁,柯卉亦是十七八岁,两人看起来倒是十分般配。

“你……”清沅也未曾预料,惊慌后退几步,无措看着眼前的人,一时怔住。

柯卉似乎也未预料,眉头皱了皱,低声道:“抱歉,大嫂。”

清沅立即垂眼,正要应对时,被人抓住了手腕。

“大兄。”柯卉拱了拱手,神情敬重。

柯弈沉脸看他一会儿,未置一词,牵着清沅绕过还在燃放的鞭炮大步离去。

柯卉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他方才分明瞧见他的好大兄是踏着炮竹而来的,恐怕下衣摆上都被炸出不少洞了吧?

“松手!你抓疼我了。”清沅低呼。

“抱歉。”柯弈松了手,没有回头,大步往前。

清沅揉着手腕,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鼻尖一

酸,眼中滚烫。

她也不知柯卉为何会突然出现,树下太黑,炮竹太亮,她根本看不见树下有人,她和柯卉根本不熟,这一世不熟,上一世也不熟!

泪坠落前,不远处的人回头了。

他大步走来,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揉了揉,低声道:“还放吗?”

清沅垂眸摇头。

“抱歉。”柯弈又道。

清沅未应。

柯弈沉默一会儿,轻轻抓住她的手,缓步往回走:“清沅,抱歉,我不该扔下你一个人走,不会再有第二回了。”

她垂着头,不想搭理他。

“你若是生气,骂我几句也好。”

“我想打你。”

“可以。”他关上房门,面向清沅。

清沅和他对视,毫不客气一拳砸在他胸膛上,见他脸色未变,举起拳头接连朝他挥去。

他被拳头砸得往后晃了一步,站稳的瞬间,突然扣住她的腰将她提起,随即垂首咬住她的唇。

清沅愣住,耳边全是他粗重的呼吸声。

“你做什么!你说要我打你的。”

“接着打,不碍事。”他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床边走去,顺手放下床帐,躬身曲腿跪在褥子上。

清沅挡住他的胸膛,低声质问:“你要做什么?方才不是弄过吗?”

“嗯。”他扯开她的披风,垂头又是吻她。

清沅总觉得他不对劲,可看他那张一如既往没什么神情的脸,又瞧不出什么,直至双手被钳在背后,按在褥子里的那一刻,清沅才慌忙喊起来。

“柯弈!你松开我!”

尖锐的惊叫声几乎要划破耳道,他却像听不见一般,将人往上提了提,哑声道:“跪好。”

“柯弈,你老混蛋!你自己叫我打你的!你现下又报复我!”

“不是报复。”他只是受不了,一想起方才的画面他就受不了,“你是不是喜欢年轻一些的?”

“你不喜欢年轻的吗?”

柯弈死死扣住她,咬住她的后颈:“不,我只喜欢你,你也要只喜欢我,我才是你夫君,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嫌弃我也来不及了。”

“成亲了也能和离。”

“不许这样说。”柯弈温声反驳,掐住她的后颈。

她双手被按在身后,连往前爬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隔着凌乱的发丝瞅他:“柯弈!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柯弈是有些冷漠,有些严肃,但绝不会这样。

她真是怀疑他被鬼上身了。

“不论你是谁!你赶紧从柯弈的身上下来,我要请做法事的来收了你!”

柯弈没说话,他也不知晓自己会有这一日,可他控制不住,想起清沅撞进柯卉怀里的那一幕便控制不住,他前几回就隐隐有些想弄坏她,这会儿妒火点燃,更是克制不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从那日,清沅说不讨厌开始,他从前也知晓自己会忍不住,可从来不知晓他会这样,他那些年的冷静自持似乎只是一句空话。

他咬牙镇定片刻,松开她的手,也松开她的后颈。

清沅得了自由,双手并用立即逃走翻滚进被子里,将自己紧紧裹住。

“清沅,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别装好人!”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挪跪几步,隔着被子要抓她的手。

清沅避开:“你不是柯弈!”

“那我是谁呢?我只是想起你和四弟撞在一起的模样,有些生气。”

“我又不是故意的!”清沅大吼一声。

“我知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只是……”他双眼有些泛红,“只是看见你们都风华正茂,我吃味了,我嫉妒了。”

清沅从被子下薅起一个枕头朝他扔去:“你有病!”

他接住,垂着眼道:“是,是我的问题。”

“你不是嫌我眼界不够开阔吗?不是嫌我一天到晚只会围着你转吗?不是嫌我总为你情绪不好吗?你也有今日?”清沅鼻尖泛酸,捡回枕头对着他拍。

他丝毫未躲:“是,这样很不好,方才我便吓到你了,我会注意,以后不会这样了。”

清沅手中的枕头停了,忽然有些明白他了。

他或许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可他总要克制,只要那份喜欢出现一点儿与君子之风不容的地方,他便会压抑回去,克制到最后,让人看见的,只剩那样一丝丝,因为他要做一个君子,要做一个圣人。

“你……”清沅低头垂泪,“做一个君子对你来说就这样要紧吗?”

他低声答:“你不是也不喜欢不是君子的我吗?”

清沅张了张口:“我只是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若是上辈子,柯弈是这样的人,她会喜欢吗?她不清楚,柯弈在她心中形象似乎从来没有清晰过,她只是喜欢他,却不知他是什么模样的。

“我到底是何模样,或许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柯弈抬手,轻轻落在她发顶上,“清沅,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我以为你在无理取闹,故意报复我,所以生气。”

柯弈轻声道:“抱歉,是我不对,我也不知晓自己怎么了,明明清楚不是你的错,可还是忍不住。”

“嗯。”清沅垂着头。

柯弈将人抱住,轻轻抚摸她的后颈:“清沅,以后放炮竹时往我这里跑,好不好?”

她抿着唇:“平时也不放炮竹。”

“嗯,我知晓。”柯弈搂紧她,“我只是想跟你说,不要离我这样远。”

“哦。”她推推他,“你松手。”

柯弈稍松开一些,偏头又要亲她。

她瞪大眼,往后一躲:“你又要做什么?”

“方才还没有弄完。”柯弈搂住她的腰,低声道,“我现下清醒许多,不会再像方才那样了,你莫怕。”

他还是隐隐有股想撞碎她的冲动,但能克制住了,他从前或许就是这样的人,不过也许从他抱住她的尸首,不肯让人安葬的那一刻起,便再也关不住了,他只是装作还和从前一样。

清沅被折腾得不轻,晌午了还睡着,听见外面隐隐有说话声,才稍清醒一些。

房中没有人,她目光转一圈,朝说话声走去,在卧房外的隔间里瞧见了柯弈和乔清涯。

倒是怪了,柯弈的确与大兄交好,和乔清涯却是从未这样亲近过。

“清沅醒了?”乔清涯先瞧见她。

她快速瞅他一眼:“嗯。”

柯弈也看来:“伯惠也来了,刚好快日午了,一块儿用顿午膳,他们下午还要去别处。”

“你不去吗?”

“我不去,早上宫中来信,催我歇好了,早些去接任,我便想着在家中多待几日,不出去跑了。”

“嗯。”清沅点点头,“二兄稍坐,我去收拾收拾便来。”

乔清涯也点头,跟柯弈一块儿出了门,低声一句:“我们还是去书房看看吧,大兄一会儿要有所怀疑了。”

清沅望一眼他们两个的背影,总觉得他们在谋划什么,但以二兄平日懒散的性子,应当也不会是什么正事。

她按捺住未提,吃罢饭,待人都走了,才问:“你和我二兄在说什么?”

“说了些关于你的事。”

清沅一噎:“你问他做什么?”

“你说和仲明关系亲近些,我想着,若有什么问题应当问问他,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说你的私事,只是问了问你的习惯喜好。”

“哦。你什么时候收假?”

“初三。明日还能闲一日,你想回家看看,还是想出门游玩?我和你一同。”

“我没哪里想去的,在家歇歇也好。”

“这几日外面的确没什么热闹的,等到了十五倒是有些玩的,到时我们一同出去看看,如何?”

“你想去便去吧。”

她比从前平静许多,这样也好,她很喜欢这样的状态,无论柯弈说什么做什么,不要影响到她的情绪才好。

初三那日,柯弈一早便出门了,清沅醒时,身旁的位置冰凉。

她坐起身,缓了缓神,静默收拾妥当,吃罢

早膳,缓缓往外面园子去。

这一阵日头都不错,池边的柳枝都有些发芽了,一点点淡淡的嫩绿,随着春日的微风摇曳,在池水上映出一圈圈光影,影下是正在打盹儿的锦鲤。

清沅抓了把鱼食,朝水面撒去,鱼儿们立即活跃起来,扑打着争抢鱼食。

“夫人,四郎君来了。”萃意在她耳旁悄声提醒。

她回头,对着日光眯着眼看去。

“大嫂。”柯卉朝她行礼。

她起身,也行了礼:“四弟。”

柯卉走近两步,停在梅树下:“听闻大兄今日去宫里了,大嫂闲来无事何不去寻五妹说话呢?我刚好要去找五妹,大嫂若是不介意,可以一同。”

有侍女在,又是在家中,清沅想想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便点了头:“也好。”

“大嫂先。”柯卉抬手,彬彬有礼。

清沅点头,走在前面。

柯卉走在她身后,始终保持着距离,没有越过侍女半分,路上开口闲聊:“大兄这人一直有些孤傲,如今能有嫂嫂陪在身旁,我们这些做弟妹的心中都宽慰不少,自大兄与嫂嫂成亲后,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呢。”

她是有些小性,但不是没学过规矩,做一个贤良淑德庄重沉稳的长嫂丝毫不难:“让四弟见笑了。”

“我是不是有些话多了?”柯卉道,“嫂嫂勿怪,我的确是没有兄长那样沉稳。兄长自小便是我的表率,只是兄长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每每想与兄长亲近时都会被他身上那股冷冽之气吓回去,不知嫂嫂和兄长相处时是不是也是这般?我总觉着,兄长待嫂嫂不一般。”

清沅眼眸微动,淡淡道:“他对谁都是如此,四弟不要往心里去。”

“是吗?”柯卉喃喃一声,“嫂嫂可听闻过玉石传?”

清沅脚步微顿:“未曾听闻过。”

柯卉上前几步,面对着她,倒退着往后走,高高竖起马尾随风摇晃:“兄长未曾与嫂嫂说过吗?外面可都传开了呢。”

清沅抬眼:“未曾。”

“据说是用兄长和嫂嫂的事迹改编而来的,具体讲了什么我不也不知晓,嫂嫂若是得空能否带上我和五妹一同去外面茶馆听听?我们也好奇的。”

“原是如此。”

“那嫂嫂下回能带我们一块儿去吗?”

“家中还有些事要做,恐怕没有空闲出门,四弟若是有兴致,可以跟五妹一同去。”

柯卉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并未有一丝难堪的模样,恰如十七八岁的少年:“那便罢了,我原也不敢打搅嫂嫂的,唯恐兄长生气。也请嫂嫂莫要告知兄长,我跟嫂嫂说了这样多的闲话,兄长似乎不太喜欢我。”

清沅扬了扬眉,等着下话。

柯卉回到她身后,默默跟了会儿,才道:“我与五妹到底不一样,五妹与兄长是一母同胞,我不过是个妾室生的,少时又有些顽皮,给兄长添了不少麻烦,兄长不喜欢我也能理解,只是那晚我当真不知晓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只是被炮竹的声音吸引了,自姨娘去世后,再也没有人给我买炮竹了。”

“四弟已到了能娶妻生子的年龄,往后成了家便好了,莫要想太多。”清沅看向前方,“到了。”

“我去敲门。”柯卉又越过她,叩响院门。

柯槿从里迎出来,惊讶道:“大嫂嫂怎么和四兄一块儿来了?”

柯卉抢先开口:“我见嫂嫂一人在花园中发呆,便想着送她来你这儿。嫂嫂独自嫁来我们家,兄长又总是沉默寡言,五妹多陪嫂嫂说说话,免得她一个人在家闷坏了。”

第32章 第32章目的是想和你亲近一些

柯槿愣了瞬,抬手相邀:“噢,好,嫂嫂快进。”

“人送到了,我便先走了,我还得跟去与祖母汇报昨日的课业。”

“噢,好。”柯槿奇怪看他一眼,挽着清沅往里走,又道,“我不是跟嫂嫂说过吗?嫂嫂若是闲了可以来我这里玩,嫂嫂怎么不来?”

清沅找了个借口:“今儿初三,我以为你会和母亲一块儿去外祖家拜访。”

柯槿笑着道:“嫂嫂放心,我们初五才回去,嫂嫂到时肯定要与我们一同回的。”

“嗯。”清沅从前也去过,没什么紧张的。

“我方才正在做香囊,嫂嫂要不要和我一起?春天快到了,等花一开就能装上花瓣,送给心仪的男子。”

“五妹有心仪的人了吗?”

“没呀,我是在跟嫂嫂说,嫂嫂可以做几个送给大兄。”

清沅笑笑,拨弄拨弄丝线:“他不会喜欢这些。”

“怎么会?大兄这样喜欢嫂嫂,嫂嫂做的大兄一定会很喜欢。”柯槿捋顺丝线,拿起绣盘继续刺绣,“不送大兄也行,反正闲来无事嘛。”

“也是,那我也做几个吧,可以送给祖母母亲她们。”

柯槿只当是她含蓄,没有多说,笑着跟和她闲聊:“嫂嫂在我这里用午膳吧,用完可以就在这儿休息,下午我们还能一起玩儿,我还想写几个签,十五系在寺庙里的古树上,听说很是灵验。”

“好,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做。你想写什么签?”

“祈求家人平安的,除此外,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愿了。嫂嫂呢?是不是要求与大兄夫妻和睦?再求个小侄子?”

“神哪儿能有功夫实现那样多愿望?贪心的人一个愿望也实现不了。我也祈求家人平安吧。”

“嫂嫂说得也有理,我看也是,大兄这样喜欢嫂嫂,夫妻和睦多子多福是必然的,哪儿还用单独求?平安就好。”

清沅将绣盘给她看:“你看,我这个叶子用什么颜色的丝线好?我一时选不出来了。”

“这个,这个就挺好的。”

“嗯,是挺好,就用这个了。”

“嫂嫂绣的这个花好好看,用来做帕子也会好看极了。”

“你若喜欢,便给你做帕子吧。”

“真的啊?多谢嫂嫂,我肯定小心用着,日日都带在身上。”

清沅看着眼前的笑颜,忍不住扬了扬唇。她都有些想不明白,柯弈这样冷若冰霜的人,为何会有这样一个贴心温暖的妹妹,她甚至有些打消了对柯卉的怀疑。

回到自己院子后,萃意低声提醒:“夫人,奴婢总觉得四郎君有些怪怪的,咱们往后是不是得少与他打交道?”

“一个府上的,又是亲兄弟,即使避着,也不能太过显然,让人看着不好。”

“夫人也觉着四郎君奇怪?”

“是有些奇怪,但或许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五妹和柯弈一母同胞尚且脾性不同,更别说不是一个母亲的了。我们也别想太多,少与他来往就好。”清沅往外看一眼,“天晚了,叫晚膳吧。”

萃意已习惯了,还是问一句:“夫人不等郎君回来吗?”

“不必等,他不会回来得这样早,不回来也是有可能的,叫人送晚膳吧。”

她猜得没错,果然吃完饭,天都黑了,人还是没有回来。早有预期的感觉还不赖,她心里只有那么一点点难受,风一吹就全没了。

她深吸一口气,关上窗子:“沐浴吧。”

热水将她包裹,她往浴桶上一靠,浑身放松下来,眯着眼昏昏欲睡。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只要她没那样在意柯弈,柯弈回不回家都和她没关系,最好是能回到上辈子那样,柯弈别回家,也别来烦她。

“郎君?”萃意忽然唤一声。

她一下惊醒,看向门口直立的男人,皱着眉头问:“你为何不敲门?”

“抱歉。”柯弈道一声,吩咐,“你们都先出去吧。”

清沅看着侍女一个接一个出门,恨不得也从水里钻出去:“你怎么回来了?”

“今日朝中有要事商议,回来得晚了些。”

这话她听了无数遍了,她知晓他很忙,忙的都是些正事,她没有资格要求他放下正事回家陪她一个女人。

“嗯,我知晓,你忙你的,不必管我。”上辈子她也是这样回答的。

柯弈皱了眉,这个回答他听过无数次,从前从

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现下却觉得这不正常:“我这阵子都会很忙,可能都会晚归家,我会小声些,不会吵醒你,等这阵子忙完了,我会好好陪陪你。”

清沅仰头,冲他笑了笑:“其实你没有必要将陪我当成一项任务的,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我现下明白了,你不是不喜欢我,不是外面有人,只是纯粹地以朝堂事务为重心,所以你没必要跟我解释这样多。”

柯弈往前走几步,手放进水中:“我想你能陪陪我。”

“嗯。”柯家人对她都很好,这点儿小事她该办得到,“好,等你空闲下来。”

柯弈松了口气,手往水里伸了伸,要抓她大的手。

她倏得从水里出来:“水冷了。”

“你莫怕,我明日还要早起,今日不同房。”

“嗯。”是她自作多情了,朝事面前,谁都得让路,她就是这样度过那八年的,应当早就明白的,“我先去睡了。”

柯弈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方才守门侍女的话,眉心紧锁。他方才随口一问,侍女跟他说,清沅今日见过柯卉。

灯灭了,他躺着,却迟迟无法入睡。

仲明说得对,有什么事应当直说,兴许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坏。

“清沅,你今日是不是与四弟见过?”

“嗯?”清沅茫然睁眼,“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你和他见过吗?”

“花园里偶然遇到了,只是闲聊了几句,与他一同去了五妹那儿,他便离开了。你问这些是要做什么吗?”

“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闲聊了几句,说了几句家里的事。”

“清沅……”柯弈微微侧身,握住她的手,“以后少与他来往。”

她也觉得这个柯卉挺奇怪的,哪儿有人突然跟人袒露心声的?还是没见过几回的人,要么是太傻,要么是别有所图。

“知晓了。”

“嗯。”柯弈扬了扬唇,除了伯惠和仲明,他看不得清沅和旁的男子太过亲近,最好不要与他们说话,可他又知晓,这是不对的,只能委婉表露。

清沅眼一闭就睡了,她如今比从前宽心太多,睡得都比从前香了,至于柯弈的话,她没放在心上,也没多想。

她照常出门,没再见过柯卉,初五那日还跟着柯槿一块儿去了袁家,也未瞧见柯卉。

柯卉不是袁夫人所出,与袁夫人不亲近也属寻常,更别说回门这样的日子,自然也不会被带上。

清沅也与袁家的人不亲近,老一辈的还好,都见过她母亲,瞧见她多少要问候几句,小一辈的却是一句话也说不来,上辈子她就是跟着袁夫人身旁,待了一整日。

“嫂嫂跟我们一块儿去玩吧。”柯槿拽拽她的胳膊。

她见袁夫人点头,起身跟着柯槿出门:“去哪儿玩?”

“去和几个表妹表姐玩儿,她们说你和兄长成亲那日她们没敢去闹洞房,都没看清嫂嫂的模样。”

“她们也都怕你大兄吗?”

“自然了,只有外面不知情的女子才会往我大兄跟前凑,我们这些亲姊妹堆里的,谁不知晓大兄是什么脾气?都不敢在大兄跟前装模作样的。”

清沅眉梢微扬,跟着进了厅中,被几个小姑娘一哄而上团团拥住。

“大嫂嫂好!”都是群十三四的姑娘,声音都脆生生的,比春天山谷里的百灵鸟还动听。

清沅急忙摸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封,一一发出去。她不认识人,柯槿就在一旁跟她介绍。

小姑娘们收了红封还不肯走,簇拥着她往厅里走,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大嫂嫂,你在家是不是都不用走路,都是大表兄抱你的呀。”

“什么?”清沅眉头蹙蹙。

“就是他们说话本子的说的呀,说大表兄好喜欢好喜欢嫂嫂,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的那种喜欢,就连平日里吃饭喝水都是大表兄送到嫂嫂嘴边的。”

“没有的事。你们大表兄醉心于政务,不会做这些无聊的事,你们不要听外面瞎说。”听多了脑子会坏掉,就跟她一样。

小姑娘们唉声叹气:“啊?是假的啊?那他们还说表兄他为了嫂嫂都能贪污呢!”

“什么?”清沅眼前一黑,“这可不能乱说的啊,这可是要掉头的,你们表兄从未贪污过,也从没想过要贪污,千万不要出去乱说!”

“噢噢噢。”小姑娘们面面相觑,齐齐捂住嘴。

清沅叹了口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跟柯弈说一声,她可不想被连累。

“有人在外面造谣,说你为了我贪污,你最好去管一下。”

“无妨,说便说吧,我经得起查。”

“你……”清沅撑起身,“你明明知晓玉石传是什么,你为何不跟我说?”

“我不知该怎么说,我打听过,没说什么露骨的内容,便没有管。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清沅瞅他一眼,往被子里一躺,小声嘀咕一句:“你喜欢个屁。”

“真的没有什么露骨的内容。”他偏头,“你是不是不愿意旁人觉着你喜欢我?”

“你不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吗?我是生气你当日为何不与我说,为何要掩瞒过去!”

他直起身:“我想让别人都知晓我们感情很好,我想以后我们的名字被放在一起,我想让旁人都知晓我们的故事。我没有故意隐瞒你,只是传出来的故事情意浓烈,我不好意思跟你解释,我若想故意瞒你,此事不会传到你耳中。”

“你……”清沅忍不住要和他吵,他和传闻里的人有半文钱关系吗?他曾对她那样无微不至过吗?可想想又觉得算了,有什么好吵的,不如睡觉,“睡吧。”

柯弈看着她:“清沅,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我说不上什么高兴不高兴,睡觉吧,你明日不是还要早起吗?”

“嗯。”柯弈握紧她的手。

她长呼出一口气,当做没感觉到。

暖阳高照,她拎着刺猬笼子和五妹在花园里散步,走走停停到了小亭边歇着。

柯槿拿了根草逗刺猬玩儿:“嫂嫂这刺猬是从哪里买来的?好可爱,我也想养一只。”

“我也不太清楚,是我从家中带来的。”

“那还算是嫂嫂的小陪嫁咯?”

清沅不觉弯眸:“应当算是吧。”

“它有没有名字?”

“没有。”

“嫂嫂应该给它取个名字的,它都当嫂嫂的陪嫁了。”

“好,我想一个。”

暖融融的日光晒着,下午的花园安宁又静谧,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十分显耳,两人都抬眸看去。

“四兄。”柯槿唤一声,笑着道,“四兄快来看,嫂嫂养了一只小刺猬,好可爱。”

柯卉大步走来,半蹲在地上,新奇盯着刺猬,脸几乎要碰到清沅手边。

清沅不动声色将手往回缩了缩:“四弟若是喜欢,不如拿着笼子看吧。”

“多谢嫂嫂。”柯卉双手接过笼子,明亮的目光仍旧落在刺猬上,像是不曾发觉方才的事,“这是兄长送给嫂嫂的吧?我听闻嫂嫂与兄长成亲前,兄长猎了好些动物,全送去嫂嫂府上了。祖母还笑呢,说她都未曾享过这种福。”

柯槿眨了眨眼,茫茫然问:“是大兄送给嫂嫂的呀?嫂嫂方才为何不说?”

清沅心虚垂眸:“大约是他猎喜雁时顺手捉的,我想不好在你们小孩子跟前说这些,你若喜欢不若叫他去再猎几只回来。”

“我哪儿敢?祖母知晓还不得好好说我一顿。”

“五妹若是喜欢,叫人去街上看看,兴许会有卖的,也不必劳烦兄长。”柯卉说完,又看向清沅,“嫂嫂方才说的一句话倒是让我觉得有些好笑,嫂嫂和我们差不多年岁的,怎么看我们就是小孩子了?”

柯槿挽住清沅的手臂附和:“就是就是,嫂嫂不要将我当成小孩子看,我也未曾将嫂嫂当成长辈,我看嫂嫂跟亲姐姐差不多。”

“我和五妹想的一样,我似乎比嫂嫂还年长一些呢,嫂嫂几月生的?”

“对啊,嫂嫂,你是不是比四兄还小些?”

“我应当比四弟大一些的,过了年我十八了,四弟今年才十七吧?”

柯卉点点头:“唔,那

我是比嫂嫂小些,嫂嫂是几月的生辰?”

“六月。”

“我是九月,看来我与嫂嫂还差不到一岁。”

“嫂嫂是六月几日的生辰?我记着,等嫂嫂生辰时,我好提前给嫂嫂准备生辰礼。”

“六月初九,五妹呢?”

“我是三月十七。”

“那快到了,五妹想要什么生辰礼?”

“我也不知晓,每年来来回回就那几样,也没什么新奇的,嫂嫂不必放在心上,随意就好。”

柯卉拎着刺猬笼子跟在她们身后,忽然开口:“嫂嫂,你这刺猬能不能借我拿回去几日?”

柯槿惊讶回眸:“这可是大兄猎的,你敢拿去玩儿?你不怕大兄?”

“我是怕大兄,还请嫂嫂帮我瞒着。”

一只刺猬而已,她若是不同意,多少有些小气了:“四弟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啊?还能这样嘛?那也借我玩几日吧。”

“我送五妹一只吧。”

“嫂嫂不能厚此薄彼,既要送五妹,也得送我,我生辰可是比五妹还早些呢。”

“喔,是诶,我记得四兄是二月初的生辰。”

清沅看他们一眼,淡淡笑着:“好,那我便买两只,一只送给四弟,一只送给五妹。”

柯槿抬眸:“这个时节有的卖吗?得去山上抓吧?”

“去山上抓也行,总归我会说话算数的。”

柯卉问:“嫂嫂会狩猎吗?”

“不会,我只会做些捉小动物的陷阱。”

“那嫂嫂带我们一块儿去吧?五妹是不是还没出去抓过动物?”

柯槿眼一下亮了:“对呀,那嫂嫂带我们一起吧?我也不要什么生辰礼,嫂嫂带我去玩玩就好,有嫂嫂在,母亲肯定会同意的。”

清沅目光扫过柯卉,她总觉得此人句句都在引导,可在引导什么呢?她想不通,难不成就是为了出去玩?可柯卉又不像柯槿,整日困在闺房中无法外出。

“这事我还得和你们大兄商量商量。”

“别啊!嫂嫂。”柯槿抓住她的手,“嫂嫂若是跟大兄说,大兄肯定不会同意的,还会觉得我们胡闹。”

柯卉也道:“是啊,嫂嫂,我便是被兄长盯着,不得出门游玩,嫂嫂便行行好,莫要与兄长说吧。”

清沅和他对视一眼,笑了笑:“好,让我先想一想。我想去更衣,小槿跟我一块儿吧,四弟自便。”

柯槿点点头,挽着清沅的手臂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清沅低声问:“四弟是不是和你大兄有什么很深的过节?”

“没有吧?四兄从前的确犯过错,被大兄罚过,我那时候还小,记不太清了,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年还是照常相处的。”

“你大兄不许他出门?”

“也不是不许他出门,是不许他出去跟不好的人混在一起。父亲去世了,长兄如父,大兄比父亲还严厉些,走鸡斗狗的事是决不能干的,若抓到了便是一顿板子,四兄大概也是被罚怕了,如今很少出门,多数时光都在家中读书。”

清沅点了点头,所以四弟想和她们一同去抓刺猬也说得过去?

“那我们去抓刺猬,你大兄知晓了会生气吗?”

“大兄喜欢嫂嫂,嫂嫂做什么大兄都不会生气的。嫂嫂不知晓,大兄最不喜欢骨牌一类的玩意儿,往年过年他听见骨牌声转头便会走,可今年居然跟嫂嫂一同坐了那样久。”

她是知晓柯弈不喜欢这些,上辈子也未见祖母她们在家里玩过这个,今年的确是头一回。

“五妹不要多想,他有他的想法,与我不相干。”

“嫂嫂似乎总在撇清和大兄的关系,嫂嫂是觉得我还小,不好与我说这些吗?其实我也不小了,过两年也要相看了,嫂嫂不用这样避着我,看见嫂嫂和大兄恩爱,我也挺高兴的。”

“嗯,我知晓了。”清沅没有正面回答。

柯弈喜欢在外面演戏,她不喜欢,他们之间的感情根本没那样深厚,为何要演出那副模样?她不想撕破脸,不代表她也要演出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

她往回走,进院门前迎面撞见柯弈。

“从哪儿回来的?”

“和五妹在园子里走了会儿。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明日十五休假,今日散得早些。”

“嗯。”清沅停步,等他先进门。

他抓住她的手,牵着她一同跨进院门,再跨进房门,而后轻声道:“清沅,我想你了。”

清沅抬眸看他一眼,垂首应:“嗯。”

“你想我吗?”他问。

“嗯。”

“清沅,你要说你想我。”

“嗯,想你。”

柯弈弯了弯唇,双手搂住她的腰:“我们明日出去走走?”

“我和五妹约好了,明日一同去庙里上香。”

“那就一起。你和五妹相处得开心吗?”

“挺好,五妹她人很好,真诚,活泼,我很喜欢她。”

“如此便好……”

清沅打断:“我去让人和她说一声,明日你和我们一起去。”

柯弈抓住她的手:“不用,明日她自会知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好久没说话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她还以为他是想着那事,抬步又要往浴房走:“那早些洗漱吧。”

“不是。”柯弈无奈笑了笑,“我真的是想和你说说话。清沅,同房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是想和你亲近一些。”

清沅疑惑看着他,被他牵去桌边坐下。

“你想不想知晓我现下在做什么?我有时候想要不要跟你说一说我每日在做什么,又怕自己做的事太危险,会牵连到你。”

“你……”清沅愕然,“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女子讨论政事,也不会和我讨论这些。”

“我从未如此想过,只是我清楚自己的想法与常人有悖,我不想影响你太多,也怕牵连你太多。你是女眷,又什么都不知情,朝廷上再如何争斗都与你无关,陛下也会多加照拂,即便我真出了什么事,你和祖母母亲也不会受太多的影响。”

第33章 第33章朝朝暮暮,生生世世……

“你知晓自己在做危险的事,还要娶我,你这不是故意祸害我吗?”

“所以,我会尽量,尽量不让你受到影响。这也是我犹豫的一个原因,我不跟你说这些,你不必想这些,每日管管家、跟五妹闲话闲话,便和寻常人的日子差不多。”

“你不说,我难道就不必考虑了吗?你以为你在外头不容易,可我在家里就不必花心思吗?”

柯弈覆盖住她的手背:“是,你的确为这个家付出了许多。”

她自嫁过来什么都没做过,哪儿就付出许多了,她总觉得这人在嘲讽她,没好气将手挪开:“哦。”

“若你想知晓,我可以与你讲。”

“不想。”不是上辈子了,她不想与他有那样深的瓜葛。

柯弈点头:“好,那便罢了,用膳吧。”

夜里,烛灯点上,清沅忍不住偏头看向身旁的人。

“怎么了?”柯弈也偏头。

清沅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

他眼中多了些笑意:“还睡不着吗?要不要抱一会儿,方才你说困了要睡,我没好打搅你。”

清沅没有回答。

柯弈微微侧身,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后颈:“等这件事做完,我们去并州。并州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们可以都去看看。”

“陛下会允许你去并州吗?”

“我有不得不去并州的理由,陛下不会拒绝。”

“去并州之后呢?你就不会这样忙了?”

“也忙,但没有那样危险,还相对自由,我做什么都可以带着你一起。”

“噢。”她

心中没有什么波澜,“我知晓了。”

柯弈大掌落在她的后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没有再说话。

一早,在马车边等了会儿,柯槿快步跑来:“让嫂嫂久等了。”

“无碍。”清沅笑着牵上她,转身往马车去。

转头的瞬间,她脸色骤变,惊恐道:“大大、大兄也去吗?”

“嗯。”柯弈退开几步,“上车吧。”

柯槿犹豫一瞬,手脚并用赶紧爬上马车。

柯弈未看她,握住清沅的手臂,低声道:“慢些。”

“嗯。”清沅钻进马车,对上柯槿亮晶晶的双眼,只是弯了弯唇,当做什么也未发生。

柯槿还想说些什么,可一看柯弈进车,立即正襟危坐,不敢造次。

马车缓缓行驶,清沅见她仍旧紧张,轻声询问:“看你走得急,早上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嫂嫂呢?”

“也用过了。”清沅握住她的手,“你的签准备好了没?”

“什么签?”柯弈突然插话。

“就是要系去寺庙古树上的签啊。”柯槿答完才想起自己在和谁说话,立即闭了嘴。

柯弈只看向清沅:“你写了什么?”

“家人平安。”

“嗯。”

柯槿偷偷看他一眼:“大兄要写一个吗?寺庙里也有写的地方,就是要多花两文钱。”

“去了再说吧。”他面色平静,瞧不出什么,似乎对这样的事并没有兴趣。

柯槿抿了抿唇,也不敢再跟他说话,转头和清沅小声道:“我都写好了,嫂嫂写了吗?”

“我也写好了。”

“庙里还有上香的地方,我想去求个愿,嫂嫂要不要去?”

“你还有什么愿望?不是已经写在签上了吗?”

柯槿余光瞥一眼柯弈,欲言又止。

清沅瞧见,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到了再说。

马车径直行进寺庙角门,柯弈先一步落地,伸出的手落了空,清沅转身扶住了柯槿。

他收回手,语气淡淡:“走吧。”

清沅跟柯槿手挽手走在前面,又问:“你方才要说什么?还非要避开你兄长不可?”

她左右看一眼,低声道:“上回咱们不是去了外祖家吗?母亲瞧着外祖家的表兄不错,似乎是有那个意思,我想去求个姻缘美满,却不好意思挂在外面树上。”

“原来是这样,一会儿我和你去就是。”清沅顿了顿,又问,“你是如何想的呢?母亲甚是疼爱你,你若是有喜欢的,想来母亲也不会轻易拒绝。”

“我哪儿有什么喜欢的,我连什么是喜欢都还弄不明白。再说这样的大事,我自己也把握不住,要靠我自己相得一个好的,还不如求菩萨呢。”

清沅笑笑:“你倒是心宽。”

“也不是心宽,只是没有法子的法子罢了。若是能像嫂嫂一样就好了,大兄待嫂嫂这样用心,嫂嫂一定很幸福,我也想像嫂嫂一样幸福。”

清沅一噎,连忙道:“各人有各人的幸福,不必相似。”

“嫂嫂说得也是。”柯槿指指前方,“嫂嫂你看,这就是可以系签的古树,在庙里上了香油钱的,都可以在这儿系一个签。”

“那我们先去上香。”清沅已进了寺庙门,拿香撞见柯弈时,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她瞥一眼他手里的香,低声问,“你也要上香吗?”

柯弈点燃香,低声应:“嗯。”

“我以为你不会信这些。”

“从前不信。”柯弈缓步上前,朝着庙中的神像虔诚叩拜。

清沅看他一会儿,在他身侧跪下,双手奉香,弯身叩首。她没有什么别的奢望了,只希望健康无虞,寿终正寝。

三支香献上,她矗立默拜片刻,退出殿门。

柯槿笑着迎来:“嫂嫂许了什么愿?”

柯弈也想知晓,却听她道:“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啊,那我也不能说了。”柯槿抢了柯弈的位置,挽着她兴冲冲又往古树去,问守树的小僧要了两根红绳,够着要去系签。

柯弈默默跟上,掏了铜钱换了个签,微微弯身书写。

柯槿偷瞄一眼,撞撞清沅的手臂:“嫂嫂,你想不想看看大兄写了什么?”

“大约是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之类的,他心里装的都是这些,不必看也知晓。倒是你,还没有系上。”

“我想挂得高一些,嫂嫂帮我扶着凳子。”

“好。”清沅系好自己的,转身稳稳扶住凳子。

柯弈朝她走来:“我来扶着吧。”

她摇头:“我可以扶住,你去忙你的。”

柯弈驻足看她一会儿,点了头,稍走远两步,将手里的签也挂上。

凳子晃了晃,清沅抬眸去看:“怎么了?”

柯槿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柯弈。

柯弈身形高挑,伸手的高度和柯槿站在凳上的高度差不多,柯槿这会儿已系好签了,赖在上面不下来,偏头想偷看。

清沅下意识也看去,那木签上写着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几个大字:朝朝暮暮,生生世世。

柯弈写的不会是自己和他吧?幸好,没写名字,即便真是他俩,菩萨看到了也不知是谁,应当没什么影响。

风乍起,满树的红绳随风飘摇,木签转了个圈,露出背面写着的密密麻麻的小字。

清沅眉头一皱,忍不住上前一步,仰头细看:“永安坊第八户生辰十二月初三柯家大郎柯弈和宁平坊……”

她噎住,伸手就要将那木牌薅下来。上辈子不够,还有这辈子,这辈子不够还要生生世世,什么破签!

“不用细看,写的我与你。”柯弈不知消失去了哪儿,又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清沅瞪他一眼,大步回到凳子边扶稳:“下来吧,我们回去了。”

柯槿快速下地,朝清沅眨眨眼,露出一点儿狡黠的笑。

清沅只当做没瞧见,快步要往外走。

“这么快就回去啊?我还想多转转呢?”柯槿快步追上。

清沅脚步一顿,吐出一口浊气:“也好,那就再多转转吧。”

柯弈看着她的背影,琢磨许久,未能想通是哪里惹到了她,只默默跟在她身后,往寺庙外走。

寺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山道,道路两旁摆着不少的摊,来往的行人停留采买,瞧着十分热闹。

“那边有卖竹编的,嫂嫂我们去看看吧。”

“好。”清沅应声,正要往前走,柯弈忽然越过他们,朝远处去了。

柯槿觉得奇怪:“大兄去做什么?也不说一声?”

清沅也觉得怪,却对他这种不解释的习惯见怪不怪,只是往前张望几眼。

“嫂嫂,我们去看看吧。”柯槿挽着她往前走。在道路的中间停下。

柯弈就在不远处的路边,那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摊位,一个黝黑消瘦的老头席地而坐,跟前摆放了几双草鞋。

老头太瘦了,瘦得好似骷髅架子上长了一层皮,让人胆战心惊,不敢靠前。

柯弈蹲在他跟前,拿起地上的草鞋折了折,问:“怎么卖的?”

老头伸出两根瘦骨嶙峋的手指:“两文。”

柯弈摸出铜板,放在老头跟前的地上。

老头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多谢先生。”

“快开春了,寻常农户家里都在育种了,老伯怎么想起来这儿卖草鞋?家里的田可还种?”

“种,还有两亩薄田,只是我年岁大了,种不动了,家里的孩子去岁又摔断了腿,我便想着出来卖点儿东西,今儿十五,人多,兴许能卖出去。”

“老伯的鞋做的不错,只是来这儿游玩的大概不会需要这些,年轻的女眷们大多喜欢精巧的玩意儿,老伯若想谋生,还得选对路。”

“年轻的时候还能做那些,老了,手脚不灵便了,眼睛也不行了,做不来那些精巧的东西,我小儿子倒是会编些小玩意儿,只是他大哥腿断了要歇息,他只能先顶上干些杂活家务。多谢先生提醒,等他大哥好些了,我便催他。”

“我是门外汉指点门内人,哪里算什么提醒?剩

下的这几双草鞋我一并要了吧。“柯弈说着从兜里摸出钱。

老头缓缓摆了摆手;“我看先生衣着,也不像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不要破费。”

“我是家中需要,老伯不要多想。”

老头将他的手退回去,笑着摇了摇头:“我一把年龄了还看不出来?我是可以收了你的钱,可你花完了钱,买回去一堆无用的东西,你该怎么办呢?收回去吧。”

“老伯您宽心,我不缺这些钱。”

“不用哄我。”

“您收着吧。”一道影子落下,清丽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柯弈抬眸看去,瞧见清沅微微收起的下颌。

老头眯着眼也看去,微微露出有些崎岖的牙。

“这是我夫人。我们刚成亲不久,老伯您说句祝福的吉祥话,就当是有钱人爱显摆,将钱收了吧。”

“我这样的人,即便是吉祥的话恐怕对你们也不好,大人心善,我不忍心害你们。”

“老伯这样赤诚的心便是最好的祝福,只求老伯祝我和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老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好,我便祝大人和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柯弈也笑了笑,将手中的铜板放在地上,拿起剩下的几双草鞋:“老伯早些回吧。”

老头笑着点了点头,撑着黄土路面缓缓起身,收起地上的麻布夹在腋下,一瘸一拐慢慢走远,脚下踩着一双破旧的草鞋。

柯弈转身看向清沅:“还逛吗?”

清沅未看他,转头看向柯槿:“再逛逛吗?”

柯槿红着一双眼,连连摇头。

“这是怎么了?”清沅蹙了蹙眉,朝她走去。

她小跑过来,伏在清沅的肩头小声哭起来:“嫂嫂,那个老伯好可怜……”

清沅悄自叹息一声,拍拍她的肩:“莫哭了,你兄长不是将那些草鞋都买下了吗?”

“那才值几个钱?一双草鞋才两文,寺庙里写个签就两文了……我算了,就六双鞋,拢共也就才十二文!十二文能做什么?”

“十二文能买四斗米了,四斗米够一个成年男子吃将近一个月的。”清沅拍拍她的背,“莫哭了,你兄长心里有考量的,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吧,这里摆摊的人都挺不容易的。”

她吸了吸鼻子,摸出帕子擦擦鼻涕:“好,我们这就去。”

清沅笑着推她往前:“先前的竹编看着不错,去看看吧。”

“好!”她捏着帕子,突然道,“哎呀,不对,我用错帕子了,这张帕子是嫂嫂给我做的,我应该放着收好的!”

“没事,一张帕子而已,你若是喜欢,嫂嫂再给你做。”

柯弈目光投去,落在帕子一角的蓝色小花上,眉头微动。

回去的路上,车上多了一堆的东西,清沅看着,问:“这些你打算怎么安置?”

柯槿顾及着有柯弈在,不敢太过活泼:“送给祖母母亲,我外祖家还有一堆兄弟姊妹呢,都能送。”

“也好。”清沅笑着拍拍她的手,“今日算是玩好了,走得累不累?”

“还好,不算累,也没走多久。嫂嫂我们下回去登高吧,那个才要走得久呢,不过也好玩。”

“好,等天再暖和一些。”

柯弈一直未多话,直至下了马车,回到自己的院子,他才开口:“我也想要手帕。”

清沅看他一眼:“好。”

他嘴角微扬,握住她的手:“你们什么时候去登高,我同你们一起去。”

“也说不准,看天。”

“好,等我休沐了去,可好?”

“到时候看。”

“你走累了吗?”

清沅微顿:“未曾。”

“我给你揉揉,来。”柯弈牵着她坐下。

“不累。”她要走。

“来。”柯弈将她拉回怀里,按着她坐下,手轻轻捏着她的小腿肚子,“清沅,我瞧着你似乎比五妹要柔弱些。”

她双手抵着他的肩,低着头答:“没,你以为错了,我不柔弱。”

“我不是说性情,我是说你身子似乎比她柔弱许多,你担心她会累,我反而担心你会累。你看,你的手腕才这么细一点儿。”柯弈轻松握住她的手腕还绰绰有余,“我记得,你十岁那会儿,你母亲去世时,你手上脸上还都是肉。”

“我以为你不记得了。”母亲去世对她打击很大,她哭了好些天,眼睛哭得肿得都睁不开了,那一阵子,柯弈都在。

大兄一向严厉,二兄又要招待来吊唁的客人,她便总闹着柯弈要陪,柯弈守礼,不肯抱她,她缠着,非要在没人的地方让他抱,跟哄孩子似的,没个停歇的时候。

年少时的记忆太过深刻,后来柯弈也常来家中拜访,每回都给她带好多小玩意儿,若非是如此,她后来也不至于那样伤心。她一直以为,他们是有感情的。

“我记得,你那会儿哭得厉害,非要我抱着,和你那回喝醉了一模一样。”柯弈将她往怀里按了按,“我一直不知如何开口,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清沅,你继母对你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继母有自己的孩子,待我也不可能如亲生一般,我对母亲记忆深刻,也不可能将继母当做亲生母亲。父亲有了继母有了妹妹,他们才像是一家人,我像个外人,他们坐在一起闲谈时我都插不上话。我知晓,母亲已经走了,父亲不可能为母亲守一辈子,可我还是很伤心,大兄不明白这种伤心,二兄不在意这种伤心,似乎只有我,还停留在过去。”即使重生,也未能再见上母亲一面。

柯弈紧紧抱住她,低声道:“抱歉,清沅,我是你丈夫,我应当早些了解这些的。我只知晓你肯定会伤心,却不知你的这些想法,你母亲去世后不久我便调任了,虽也与你兄长传信,可始终不好在信里提起你,至多敢问一句近况。我应当陪在你身边的。”

“你何必这样说?你是你,我是我,你有你的事要做。”

“若是我们的年龄差得小一些就好了,那会儿我们成亲了,我便能带你去并州。”

“去并州你就有时间管我了?”

“并州相对自在一些,即便是要忙,你若是想我了,也可以在前厅的屏风后看我……”

“你不会想我。”

“那若是我想你了,我要你在屏风后陪我,你愿意吗?”

她垂眸,没有说话。

柯弈偏头亲了亲她的唇:“所以我说,若是你想我。你知晓,我一向不喜欢强迫人,可有人与我说,女子有时说不要就是要,有时候你是害羞,是想要我主动,可我总分辨不清到底什么时候是害羞,什么时候是真不要,你说你不愿意,我只会以为你是真不愿意。”

她无言以对,莫说上辈子,即使是这辈子,有许多回,她拒绝了他后,又忍不住期待着。明明她面对旁人时从不是这样,明明她少时从不是这样,她都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

“清沅,我答应过你,不会再跟你讲道理,你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跟我说,我们是夫妻,是天底下最亲密无间的。”

柯弈没有逼问,清沅也没有回答,安静得只剩窗外枝头几只鸟雀鸣啼声。

烛火摇曳,清沅擦拭着微湿的发梢跨出房门,抬眼瞬间瞧见房中穿着草鞋踱步的人,悄声驻足。

柯弈未发觉她,抬步往门外去。

她顿了顿,抬步轻声朝窗边走,素手轻推窗棂,从窄窄的缝里看去。

莹莹月光下,柯弈踩着那双草鞋一步一步踩在花坛的泥中,皎洁的月将他衣摆上的泥照得无处可藏。

许久,清沅悄声扣上窗,退回床边。

“洗好了?”柯弈赤足进门,手上提着沾满泥的草鞋,“我这就去洗,等我片刻。”

清沅看着他脚腕上的泥,低应一声;“嗯。”

锦被翻涌,清沅十指被扣在头顶,柯弈垂首看着她失神的双眼,忍不住哑声低笑,笑完,又在她眉心亲了亲:“睡吧,我抱着你睡。”

她许久未反应过来,低头抵在他心口,睡意渐起。

落雨了,应当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雨丝绵绵,抚过飞檐,晃晃悠悠坠下,一把鱼食撒出去,砸碎圈圈涟漪,鱼儿们冒着雨争先恐后。

“嫂嫂雨天也出来赏鱼吗?”柯卉收了伞,提着刺猬笼子踏入舫中。

清沅起身:“四弟。”

柯卉灿然一笑:“我来送还刺猬。”

“四弟叫人送来就好,不必这样麻烦。”

“不麻烦,春雨下过,园子里终于有些生气了,我也想出来走走,不过是顺路罢了。”柯卉提起笼子,戳了戳里面的小家伙,“我还有些舍不得,只是日子久了恐怕被兄长发现。”

清沅扬着唇坐回去:“一只刺猬罢了,你兄长不会为一只刺猬生气。”

“嫂嫂误会。”柯卉隔着画舫空地坐在她对面,“兄长自不会这样小气,是我不成器,总有些畏惧兄长。不怕嫂嫂笑话,我觉着嫂嫂待我都比兄长亲近许多。”

“都是自家兄弟,自然不能生分。”

“嫂嫂说得是,嫂嫂给这小东西想好名字了吗?我闲来无事,倒是想了一个,不知嫂嫂是否愿意一听?”

“四弟取的名字不会差,不过你兄长已给它取名。”

“叫什么?”

“灵渠客。”

“灵渠客……”柯卉默念一遍,“兄长果然文采斐然。只是不曾想兄长竟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清沅垂了垂眼:“四弟取的什么名字?不如也说来听听。”

“原是随口取的,与兄长取的便是相形见绌了,况且这刺猬的主人本是兄长与嫂嫂,我便不说出来惹人笑话了。”柯卉将笼子往前放了放,起身拱手道,“我还要回去读书,嫂嫂慢行。”

清沅应声,转头看向走入雨中的人,心中不觉疑惑:难道是她怀疑错了?这人并没有别样的心思?

“灵渠客,郎君取的名字可真好听。”萃意喃喃一声。

清沅回神,提着笼子往外走,淡淡道:“不是他取的。”

第34章 第34章用刑

“嫂嫂,我们什么时候去抓刺猬?四兄的生辰都快到了。”

“我晚上就跟你兄长说,此事还是要与你兄长说一声的,毕竟是要带你出门。你放心,你兄长应当会同意的。”

清沅答应得好好的,真到了晚上却有些犹豫,担心柯弈不会同意。

“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何事?”

“我想过两日带五妹出去玩,她很喜欢那只刺猬,想自己捉一只。”

“刺猬多是夜里活动,你们白日去恐怕捉不到。”

清沅眉头微蹙:刺猬多是夜里活动,那她那只刺猬是如何来的?

她沉默许久,没有开口问。

柯弈又道:“若你们实在想去,可以去郊外的庄子上,那里或许也会有。”

“这样也好。”

“能否下月再去?这个月月底实在有些繁忙,应当休不了假了。”

“无妨,你忙自己的就是,总归是自己家里的庄子,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你们多注意些,身边多带些人。”

“好。”

夜安静下来,虫儿尚未破土重生,初春的夜寂静得让人心慌,就连一丝风也没有。

“对了。”清沅忽然开口,“四弟也跟我们一块儿去。”

柯弈剑眉微皱,缓缓睁眼:“你和四弟很熟吗?”

“都是自家兄弟,总不能生分了。”

“你们何时约好的?”

“不算是约好,不过偶然遇见,闲聊时提过几句,我也未往心里去,五妹却当了真,今日还催了我。”

柯弈不太高兴,合上眼,道:“好,我知晓了。”

清沅侧眸看他一会儿,收回目光,也合上眼。

绵长的呼吸声渐渐传来,他睁开眼,偏头看向身侧的人,脸色沉着。

他明白,清沅不会和柯卉有什么,但他还是有些不高兴,尤其除夕那日,他总觉得柯卉是故意出现在那儿的,只是他没有证据,他不喜欢空口白牙。

清沅毫无察觉,只知他同意,转头便告知柯槿,柯槿欢天喜地又去与柯卉告知,两日后,三人一同去了柯家郊外的庄子。

这庄子是柯家祖上的产业,传留至今,未曾遗落过,庄子连着一片小山坡,便是柯弈所说的或许能够捉到刺猬的地方。

清沅用网和竹条做成几个陷阱,放在落叶堆积的地上,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好了,放在这儿吧,我们明日再来看。”

“嫂嫂好厉害!”柯槿满脸崇拜。

“没什么厉害的,这都是我二兄教我的。我二兄会做各种各样的猎物陷阱,我只学会了这种。”

“嫂嫂的二兄也好厉害。”

清沅笑笑:“走吧,我们下山去。”

柯卉跟在她们后面:“一会儿刚好无事,嫂嫂能教我们做方才那种陷阱吗?”

“这种陷阱并不算难,你们仔细看过一遍就能学会。”

“那我们晚一些再回去吧,我们可以在庄子里逛逛,我好久没在庄子里来过了,这里变化还挺大的。”柯槿指着路边的花树,“嫂嫂,你看,我们折一些回去吧。”

柯卉道:“看到这桃花,我忽然想起去岁下雪时,兄长和嫂嫂一同在花园里折梅花的模样。我还从未见过兄长和谁一同去折过花。”

“庄子上的花似乎比府中的要香一些。”清沅答非所问。

“那我们用这里的花做香囊吧,肯定会更香一些。”柯槿折下几支花抱在怀里,“拿不下了,我们回去吧。”

柯卉上前一步:“我帮五妹和嫂嫂拿吧。”

“那就有劳四兄了。”柯槿将花枝放进他手臂里。

他又朝清沅走近一步:“嫂嫂也给我拿吧。”

清沅不着痕迹避让几步,去了另一棵花树前:“多谢四弟,我抱得下,四弟给五妹抱着就好。”

柯卉打趣道:“还是兄长不在,兄长若在,定舍不得嫂嫂自个儿抱花。”

清沅一笑而过,走去柯槿身旁:“又多了这些花,五妹要再多做些香囊吗?”

“好啊,嫂嫂一会儿挑几个图案,我做几个送给嫂嫂,不过这两日就不做了,我想在庄子里玩玩。”

“这是自然,今日还是有些晚了,明日我们可以在山坡上多玩一会儿。”清沅回眸看向身后跟着的人,“天不早了,四弟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柯卉将花枝交给迎面而来的侍女,后退几步,道:“好,那我先回去歇息了,明日一早再来寻嫂嫂和五妹。”

清沅点了点头,没有停留,转身离去。

她总觉柯卉有所图谋,若非顾忌着亲缘关系,她以后都想避而不见,可不能。

第二日一早,她刚洗漱完,正要去柯槿的房中,侍女传话,说是柯卉来了。

她稍稍抬眼:“让四弟稍等一会儿吧。”

半炷香后,她坐在了饭桌上,身旁是柯槿,对面坐着柯卉。

“嫂嫂说的要教我们做陷阱的,可是忘了?”

“一会儿去山坡上教你们。”

柯槿问:“也不知抓到了没有。”

清沅又答:“我也说不准,我先前只是学过这个陷阱,并未自己出来抓过,只是看着厉害,不一定能抓到的。”

“没抓到也没关系,出来玩一趟我已经很开心了。”柯槿笑着挽住她的手,慢慢往山坡上爬。

陷阱就设在不远处,已隐隐能瞧见了,柯卉越过她们俩上前检查,欣喜捏起地上的小东西,高声道:“嫂嫂,抓到了!”

“哇!真抓到了啊!”柯槿高兴喊。

清沅

也有些意外,跟着大步上前:“我也没想到能抓到。”

“不过好像就抓到了一只,其它的陷阱都是空的。”柯卉扫一圈,道,“嫂嫂,能不能先将这个刺猬送给我,就当是给我的生辰礼?”

清沅笑意收敛:“四弟与五妹商量就好。”

柯槿戳戳刺猬肚子,一口应下:“好啊,那就先给四兄吧,我再等下一只。嫂嫂,我们再玩一日吧。”

清沅余光扫过柯卉,道:“说好了,只再多玩一日,我走时跟你们大兄说好了,会早些回去的。”

“好,就一日,就算是抓不到第二只,我们明日也回去。”

“嗯。”清沅点头。

柯槿欢呼一声,拿出竹条和网,在林中的石头上坐下:“嫂嫂教我们做陷阱吧。”

清沅也坐下,只有柯卉,蹲在了她们对面,她一抬眸,就能对上他仰望来的目光。

她有些烦躁,但那双眼似乎并未察觉,一如既往的热情真挚,似乎它的主人真的只是一个热情洋溢天真纯粹的毛头小子。

“嫂嫂,看!我做得对不对。”柯槿唤。

清沅回神:“嗯,就是这样,找个地方支好,等着刺猬钻进去就行。”

柯槿提着裙子小跑出去,蹲在不远处的树下。

“嫂嫂看看我做的这个。”柯卉开口。

“嗯,也可以。”清沅起身,“拿去放着就好。”

柯卉也跟着起身,走远几步,也将陷阱放下,低声道:“嫂嫂可曾听说了?兄长最近又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了。”

“什么?”清沅不觉走近两步。

柯卉起身,偏头看向柯槿,像是方才并未说过那话,笑着道:“五妹放好了?”

柯槿笑着小跑来:“放好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我看那边结了不少野果子,不知晓能不能吃,我们去摘些来看看吧。”

清沅眼眸微动:“好,那便去那边看看。”

柯卉没有意见,照旧与她们一同,只是再未提起过方才的事。

翌日一早,侍女又来报:“夫人,四郎君在外面候着了。”

清沅微顿:“稍等。”

片刻后,她抬步出了房门:“四弟一向起得这样早吗?”

“早起读书习惯了。”柯卉站在院中,“嫂嫂起得也不迟,是习惯了兄长的作息吧?”

清沅朝他走去:“你昨日说,你兄长又出了什么事?”

他笑着道:“是有些传闻,不过我以为嫂嫂会自个儿叫人去打听。”

“四弟既然知晓,我何必舍近求远?”清沅可以叫人去打听,可她不想让柯弈知晓自己在打听他的事,“还劳烦四弟告知。”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我与兄长是血亲,兄长若是出事,我也不会好过,我心里总是有些担忧。”柯卉顿了顿,“兄长最近在朝堂上提出了新的主帐,给农户减税,给农户扶助,取消人丁税,实行财产税,多收益多缴税。”

清沅不觉眉头紧皱。

“看来嫂嫂也不同意兄长的主张,嫂嫂不知晓,如今外面都吵成什么样了,只是我们这些不常出门的人才没觉得有何影响。”

“我不过一介妇人,对这些事也插不上什么话,况且这些问题都应该由朝廷来解决才是,我们最好不要讨论这些,以免引来什么祸患。四弟是读书人,操心国家大事也是常然,不过四弟现下的任务应当是好好读书,以后做了官,自然不会少了讨论这些的机会。”

柯弈的主张确实比上一世她所听闻的还要激进许多,或许是想退而求其次?可无论是什么,朝廷上刚讨论的事,京中的百姓这样快就知晓了,这绝不正常。

不仅于此,柯弈从来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即便是在刑部任过几年职,也不至于人人都知晓他,但事实恰恰相反,他声名大噪,这不会是他做的,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些。

“嫂嫂说得有理,不过嫂嫂或许是误会我了,我并不想谈论政事,我只是有些担心兄长。”柯卉愁眉不展,“嫂嫂,兄长会有事吗?”

“有没有事都是他自己选的,四弟不必烦忧,至于你我,真到了被牵连的那一日,害怕也无济于事,索性不如想开一些,过好当下。”

“嫂嫂会怨兄长吗?”柯卉垂眸,扯了扯嘴角,“不怕嫂嫂多心,我心里其实是有些怨兄长的。”

清沅微微抬眼,目光落在他眼上。

他似是羞愧,未敢抬眼:“我心中,真的有些埋怨兄长,他为了他的道义,牺牲自己,也要牺牲我们这些亲属。”

许久,清沅走近几步,拍了拍他的肩,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房中。

这一夜,陷阱没有再抓到刺猬,柯槿有些不尽兴,但还是乖乖跟着回了府。

已至黄昏,房中仍是空空荡荡,清沅知晓柯弈不会那样早回来,早早用过晚膳,早早便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清沅睁开眼,瞧见床边正在宽衣的人。

“我吵醒你了吗?”

“不曾。”清沅微微撑起身,“几时了?”

“子时初。我以为你今日不会回来,便回得晚了些。”

“嗯。”

“玩得开心吗?”

“还好。”

柯弈掀开被子,在她身侧躺下:“都做了什么?”

她也躺下:“去捉了刺猬,在庄子里逛了逛,也没做别的。”

“嗯。”柯弈吹了灯,躺了会儿,忽然靠过去,含住她的唇。

她眉头微蹙,双手轻挡:“天晚了,你明日还要早起。”

“不妨事,我会快些结束。”

烛火亮起,清沅眯着眼,瘫软在褥子里,昏昏欲睡。

“下回休沐,我们一起去登高。”

“好。”她实在有些撑不住,“我睡了。”

柯弈看了她一会儿,将那股莫名其妙的醋意压回去,在她脸颊亲了亲。

她困得厉害,睡到快中午才起,门外传话的侍女都来过许久了,她才施施然出门。

日光融融,清沅刚踏入花园,便瞧见长形花坛前坐着的两人,似是有人提醒,两人一起转过头来。

“嫂嫂,你今日怎的起得这样迟?”柯槿笑着跑来,“我和四兄正在看前日捉来的刺猬,嫂嫂,你给刺猬取个名字吧。”

“送给四弟便是四弟了,应当由四弟来取才是。”

“我方才和四兄聊过的,四兄说想让嫂嫂帮忙取一个。”

清沅看柯卉一眼:“我实在不会取名字,四弟还是自己取吧。”

柯卉摆摆手:“无妨无妨,那我就自己取一个吧。就叫栗子,如何?我看板栗未剥开时也是长着刺的。”

“栗子,这个名字好!可爱!”柯槿应和。

清沅没有意见:“好,那便如此。”

“这会儿日头大了,嫂嫂去我那儿玩儿吧。”

“你又拉着嫂嫂做什么?”柯卉笑问。

“我们要做香囊,四兄又不会做这个,问起来做什么?况且四兄出来好一会儿,还不回去读书吗?”

“刚从外面玩了回来,我还真没有什么心思读书了。不知我是否也能去五妹那里坐坐吧。”

“行吧,那你跟我们去吧,只要你不嫌无聊就好。”柯槿说罢,挽着清沅的手走在前面。

柯卉提着刺猬笼子,跟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交谈刺绣,似是无意提起:“哪个是五妹绣的,哪个是嫂嫂绣的?”

柯槿摸出两条手帕:“四兄猜猜看,这两条,哪条是我绣的,哪条是嫂嫂绣的?”

柯卉上前,并未触碰手帕,只是底下脖颈认真看了看,摇了摇头:“瞧不出来。”

“这个是嫂嫂绣的。”柯槿晃了晃绣着蓝色叶子的手帕,“其实嫂嫂的女红比我的要好许多,只是四兄你不懂这些,所以才看不出来。”

“原是如此,我真是看不出来,你和嫂嫂继续说吧,我还是陪我的栗子玩儿。”柯卉提着笼子往石桌旁一坐,拿着草尖逗刺猬玩。

清沅收回目光,也收回疑心,专心致志跟柯槿聊起来,连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晓。

黄昏,她往回走,刚要出花园,迎面和人又碰上。

“嫂嫂。”柯卉迎上来。

“不知四弟有何事?”

“今日外面又有新的传闻了,我不知该与谁说,便想来问问嫂嫂愿不愿意听。”

“你说便是。”

“听说兄长想要兴建学校。”

清沅抬步往前走:“此事影响应当不会太大,四弟不必太过担心。”

柯卉跟上:“也不是担忧,只是想找人说说兄长的事。”

清沅停步,抬眸看向他。

他也停步:“我对兄长的感情有些复杂,我很崇拜他,又十分怨憎他,我一直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我想倾诉都不知与何人说,我以为,嫂嫂是兄长的枕边人,应当是最懂兄长的。”

“这一点,或许要让你失望了,我也不明白他。”清沅顿了顿,“不过,你若是想说,也可以与我说。”

“那便先谢过嫂嫂了。”

“天色不早,我要回了,四弟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清沅与人道别完,刚踏出花园,便对上柯弈的眸光。她看了眼未落的太阳,有些诧异。

“我听人说你在这边,过来看看。”

“嗯,刚从五妹那儿回来。”

柯弈上前牵住她的手:“回去吧。”

“你今日回来得倒是早。”

“嗯,忙了好一阵子了,有些想你。天还未黑,你还想在外面走走吗?”

“在外面走了一日了,我想回去歇着。”

柯弈点头:“也好。”

清沅跟着走回卧房,从袖中摸出一个帕子:“你要的。”

柯弈怔愣一瞬,眉眼染上笑意,牵过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亲:“多谢。”

她眼睫动动,不自在避开:“嗯。”

“这绣的是什么花?”

“形状是梅花的样子,丝线用的是蓝色。”

柯弈将手帕塞进怀里:“很好看,很特别。”

“五妹说用蓝色的好看。”

“你绣得好看。”

“你也懂刺绣?”

“不懂,但我觉得你绣得好看。”

“你能分辨得清哪个是我绣的,哪个是五妹绣的?”

柯弈微顿。

清沅轻笑一声。

“我应当能分辨得清的,你可以拿几条出来让我分辨试试。”

清沅看他一眼,搜罗出几条花纹相似手帕,摆放在他跟前。

他垂眸,目光慢慢移动,来回分辨许久,最后在其中拿起一条:“这条,是你绣的。”

清沅眉心微蹙:“你如何看出来的。”

柯弈将这条手帕也放进怀里:“感觉。”

清沅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从前见过这条帕子。”

“不曾。”

“你懂刺绣。”

“不懂。我不曾骗你,我是凭感觉看出来的,你绣出来的花和旁人绣出来的不一样,你绣的像活的。”

“你最好不是真的鬼上身了。”清沅将剩下的帕子拢成一团塞回柜子中。

柯弈从身后抱住她,薄唇落在她耳边。

她未曾经历过,忍不住颤栗:“别、别……”

“有感觉吗?”柯弈自问自答,吻从她耳后往下,“有的,是吗?你在抖,声调也变了。”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先去沐浴。”

“嗯,我知晓,待用完晚膳再说。”

“那你的嘴先从我脖子上挪开。”

柯弈忍不住低笑:“好,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先去书房坐一会儿,你要和我一块儿去吗?”

“你忙就是。”她往前走几步,挣脱他的手臂,“晚膳好了要喊你吗?”

“不用,我忙完随意吃些就好。”

“嗯,你去吧。”清沅一直背对着他,直至听到脚步声远去,才缓缓回头。

书房的未关,站在卧房门口直直望去,便能瞧见里面坐着的人,她忽然想起柯卉的话。

“在想什么?”

清沅回神,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没什么,你忙完了?”

“嗯,莫睡,我去沐浴。”柯弈将腰封放好,脱下外衣,穿着一身寝衣往浴房去。

清沅看着他的背影,又陷入沉思。

“你又走神了。”

她恍然抬眼,才发觉柯弈不知何时已回到床上,撑在她的上方。

“我……”她抿了抿唇。

“在想什么?”柯弈又问。

“没什么。”她无法回答,无论是那些话,还是说那些话的人。

柯弈面色沉了沉,垂首亲吻她的脖颈,要她俯卧,卧着卧着,将她的双手钳去身后,忽然发问:“在想什么?”

这不是寻常的疑问,是拷问,他在用刑,将她一下下凿进褥子里。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回答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没有威胁她,没有说要用刑的话,可他的每一下都是在逼问。

清沅难受得厉害,一口咬住他拇指上最厚的那块肉,几乎要咬得渗血。

他没有躲,只有质问:“回答我。”

清沅眼中渗出些泪,呼吸逐渐困难,连咬都咬不动了,只剩大口喘息,她难受到无法再强撑,只能求:“柯弈……”

柯弈俯身在她绯红的脸边亲了下,语气柔和许多:“清沅,告诉我,你方才在想什么?”

“在想,四弟、四弟的……话。”

第35章 第35章生辰礼

柯弈垂了垂眼,跪坐起身,将她翻回来。

她隔着泪眼望他,终于得以喘息,可气还没喘匀便又是惊叫又是哭泣。

“已经到底了,柯弈,已经到底了……”她抓住他的手臂哭着喊,“不能再往里了,我难受。”

柯弈面上很是冷静,稍松一些,又问:“他的什么话?”

“他说他有些怨憎你,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还有呢?”

她的眼泪横淌着往下落:“没有了,就这些。”

“下午我去花园寻你时,你为何不告诉我?是故意要隐瞒我?”

“我……”

“说实话。”柯弈单手握住她的腰。

她咽了口唾液:“是,你说过要我少与他来往,我不敢告诉你,怕你生气。”

“那你为何还要与他来往?”

“并未与他来往,是路上偶然遇见,打了招呼随意闲聊了几句。”

“为何一直想着他的话?”

“在想你们之间的事。”

“他还是我。”

“你。”

柯弈将她搂起来。

她惊恐,连忙推拒:“我很难受。”

柯弈轻轻抚摸她的发,轻声道:“我会轻一些,很快就会结束。”

她屏着气息,护在身前的双臂不曾挪动。

“来。”柯弈将她往跟前搂了搂,让她坐在怀里,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你也还没好,是吗?方才是我的错,我不会像方才那样了,莫怕。”

她扶住他的腰,倚靠在肩上,被他握住腰带引。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她从未体会过,像漂浮在云端,她忍不住扣住他的肩,躲在他的脖颈边低声喘气。

“清沅。”柯弈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以后若是与四弟见过,要与我说,与他说了什么,也要告知我,一字一句都要告知我。”

她垂着眼,低声应:“嗯。”

柯弈将她打横抱在怀里,略略检查一遍:“还好,没有太伤着。”

“嗯。”她没心情害羞,她总觉得柯弈有些奇怪,大概是真的和柯卉有什么过节,但她不觉得自己有必要每一字每一句都要汇报给他,她还想从柯卉口中知晓更多的关于他的事。

“休假我们去登高,要不要叫上五妹?”

“本就是五妹想去。”

“好,那便叫上她一同吧。”

三月初,杨柳依依,微风和煦,清沅牵着纸鸢的线边退边放。

“嫂嫂,再放高一些!”柯槿追着纸鸢跑。

清沅继续放线,往后退几步,撞在柯弈的胸膛上。

“当心些。”

“嗯。”

“放得无不无聊?”

“挺有趣的。”

不远处的小姑娘朝她跑来:“嫂嫂!嫂嫂!”

她立即退让几步,站得离柯弈远了些。

“嫂嫂,你累不累呀。”

“我不累。”清沅笑着将她凌乱发丝整理齐整,“你累了吗?”

“我也不累。嫂嫂,我们收了纸鸢去登高吧,我看好多人往山上走。”

“好。”清沅将线往回收。

柯弈接过:“我来,你们去歇一会儿吧。”

清沅看他一眼,和柯槿一块儿坐去草地上,暖风轻拂,将身上的薄汗吹散,他拿着纸鸢又朝她们走来。

“走吧。”他朝清沅伸手。

清沅看他一眼,撑着草地起身,转身扶起柯槿。

柯槿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圈,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清沅倒还好,她已经逐渐适应这种日子了,这种既没有多爱也没有多恨的平淡日子。

“嫂嫂,你和大兄吵架了吗?”

“没有,为何这样问?”

柯槿摇摇头,又道:“嫂嫂,我生辰就要到了,母亲说要请个戏班子来,嫂嫂有没有什么想听的?可以提前说了让他们准备。”

“我没什么特别想听的,你准备就好。”

“那也行,母亲说我明年是要办及笄礼的,今年就不大办了,只请几个表姐来玩儿,嫂嫂到时候有想看的了应当也来得及。”

“你安排得倒是妥当,只是上回没能抓到刺猬送给你,我倒不知送你什么礼物好了。”

“我都行的,只要是嫂嫂送的,我都喜欢。”柯槿说着,挽挽袖子,“嫂嫂,我们来比比谁先爬上山顶吧。”

清沅扬唇:“好!”

柯弈并未阻拦,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山路不陡,山顶离此处也不远,一抬头便能瞧见,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往前去,停留在山顶的瞭望台上,清沅正和五妹一块儿站在围栏边上吹风。

吹了没多久,他都还未登上山,两人又一前一后从山上跑下来,一个接一个地越过他。

他转身,又往山下跟。

五妹跑得飞快,清沅在后面追,裙摆在台阶上跳舞,忽然,她脚下没踩稳,往前一个踉跄。

柯弈眉头一紧,疾步追去,抓住她的手。

“伤到哪里了?”

清沅捂着脚跪坐在台阶上,额头上慢出些冷汗,面色有些苍白:“脚腕。”

“我看。”

“疼!”

柯弈顿了顿,将她打横抱起。

“嫂嫂脚崴了吗?”柯槿折返,着急忙慌跑来。

“嗯,去那边的亭子休息片刻。”柯弈抱着人越过她,大步朝山间的小亭中去,将人放在亭中的凳上,单膝跪地,轻轻抓起她的脚腕,“我看看,或许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嗯。”她咬着唇,紧紧抓住桌子,刚熄了些的冷汗又冒出来。

柯弈一手撑着她的小腿肚子,一手小心翼翼将她的鞋袜褪下,露出她红肿的脚踝,试着按了按。

“疼!”清沅喊着要往后退,被人紧紧抓住。

“莫动。”柯弈将她的鞋袜又穿回去,抱着她继续往山下走,“去医铺看看。”

山下有行人往上,清沅臊得抬不起头,低声催促:“我还能走,你放我下来。”

“你不能再走了,再走脚腕上的伤会更严重。”

“是啊嫂嫂,你脚上的伤好严重的,可千万不要再走动了。”

清沅抿着唇,没话再说了,头也低低埋着。

走下山中台阶,穿过草地,马车停在路边,柯弈抱着她跨上去,吩咐车夫往医馆走。

“要紧吗?什么时候能好?”

“用冰敷一敷,抹些药膏,休息几日就差不多了。”大夫将冰袋拿出来。

“我来。”柯弈接过,将冰轻轻贴上清沅的脚腕,才道,“有劳大夫准备药膏了。”

柯槿随大夫去拿了药膏,也蹲在清沅跟前,愧疚道:“嫂嫂,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非要与嫂嫂比试,嫂嫂也不会崴到脚。”

“只是崴了下脚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自责。我也许久未出来走动了,今日还挺高兴的。”

柯槿仰头笑笑;“嫂嫂高兴就好。”

“走吧,去马车上慢慢弄。”柯弈又将清沅打横抱着,回到车里仍旧将她放在腿上。

她眉头蹙蹙,看着跟上马车的五妹,低声道:“你放我下来。”

柯弈似乎未听见,还将她的腰扣紧了些:“莫动,你的伤还得再敷一会冰。”

“我可以自己坐着敷……”

“嫂嫂,你坐在兄长腿上吧,免得被马车晃到,你的伤好严重的。”柯槿也劝。

柯弈看怀里的人,低声问:“听见了?”

她不说话,将一直垂着的眼又垂下,一直到府上,柯弈又抱着她往府中去。

柯槿将药膏递给侍女:“兄长嫂嫂,那我先回去了。”

“好。”柯弈微微点头,抱着清沅进了门,将她放在榻上,又检查一遍她的脚踝,给她敷上药膏。

她抿着唇,将敷好药膏的足收回,低声道:“好了,你不用弄了。”

柯弈握住她的手:“好好休养一阵子,别往花园里跑了,等伤好了再说,若是不舒服了,便叫大夫来。”

“嗯,我知晓了。”

她没必要和自己的腿过不去,只是在家闷几日而已,她上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不也好好的?

这伤也不是很重,只是看着吓人,没过两天便消肿了,再抹两日药就恢复如常,走路蹦跳都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