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怔然的看着她。
“只有在人的手上,它才有价值。”
***
清点完忌库,冬阳去了一趟她在外面租的写字楼,这里正是她单独为总监部官网设立所开创的小公司,公司里只有四个人,技术部两位,财务部一位,还有一位全能打杂的,四人都是窗的成员,冬阳倒是很意外能这么顺利的找到适配人才。
“怎么样?”她例行询问。
“社长,目前测试一切都没有问题,防火墙也用的最高水准,委托了美国的技术人员……”
“提前上吧。”
“哎?”
“不差这几天了,不用等日子了。”
原本打算九月份推出的咒术师独有交流平台在冬阳的授意下提前上线了,虽然由各位辅助监督转述消息给咒术师,但大部分咒术师对它的印象都是陌生且古怪。
第一反应,难道这是什么新型的监视方式吗?他们的言论将会被记录成有型的东西,说不定将来某一天会突然被清算,判个刑什么的……
智能机的作用尚不五花八门的时代,人们还没有形成“网瘾”,但电脑已经可以花样上网了,让术师们一下子对这种网站沉迷上头不切实际,更何况如此诡异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过超前创新了——总要有人身先士卒,当那个第一个吃螃蟹的。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迫于总监的压力,按照要求和流程注册了账户后,就放着论坛不管了。
真是不知道总监部在搞什么东西……
他们甚至有些怨念,觉得钱财花到了浪费的地方。
冬阳身边的五条高层还算年轻,能理解年轻人的脑回路,自身思想也和年轻人相符,他迟疑的问道,“家主,好像收效甚微啊……大家都不想出头……”
“那是当然的,这就像让你去一个陌生环境,背景设定为危险求生,谁想第一个露头?”
更何况这个国家的人往往内敛局促,最怕的就是当众出丑。而封建家族出来的术师更有自视清高的毛病,对这种与咒术啊实力啊无关的玩意儿看不上。
有精神大条的咒术师在里面胡乱发着消息,就像在测试功能一样,管理员把捣乱的他禁了言,于是稍微激起的水花没了。
冬阳让她准备的水军下场了。
“虽然经验传承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搞这个出来有其他作用。”
已知,如港口mafia这般外人看来恐怖严肃的组织都会搞组内周刊,传播一下组织内的小道八卦娱乐调侃一下,表面是令人放松的消遣品罢了,却能简单且直接的令人感受到“集体感”和“被接纳感”。
即,能够阅读组内杂志的我和外面的人是不同的,这是港口mafia独有的东西。
同理,能在总监网站建立账户的我,和其他网站内的成员,是一体的。我们属于同一个组织。
——我们之间的距离被无形的网线拉近了。
网站首页清晰标注着规则,飘着几个科普文章,而很快,与这些严肃的内容画风迥异的东西出现。
【不为人知的过去!细数当代总监的履历!】
【在这里,我们不称其大名。而是……那个女人。】
对水军计划内容完全不知晓的五条高层愤而说道,“这是什么?!有人竟然敢诋毁你,家主大人,我们……”
另一人低声道,“还没看他写什么呢,怎么就诋毁了……”
“不管怎么说,怎么能妄论家主……”
冬阳说他们,“一点儿幽默细胞都没有。”
他的喉咙动了一下,一副哽住的表情。
冬阳:“我不是不堪评价的人,只要不触碰底线就行。”
八卦果然最能吸引人注意,也最能打破人与人之间的防线。
贴主自称是五条家的自卫队成员,对冬阳一路的披荆斩棘了解得事无巨细,在帖子里洋洋洒洒的讲述了几个大小事件,最后发现,大家关注的竟然是她当年到底为什么离婚,以及五条家是不是很苛待她等等秘闻。
觉得自家被侮辱的五条高层:“怎么能妄加揣测!”
冬阳倒是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很明显,这些术师对大名鼎鼎的御三家有着高深又污浊的滤镜,但他们没有磨灭的是对千年传承的庞然大物的好奇和探索。
贴主:【想听感情史?那是另外的内容,用经验来换。】
他的意思是除咒经历。
十神观察着动向,平静道,“往后会出现‘努力写文章成为网站大师’‘经常混迹各个经验传授大帖学习对抗咒灵的技巧’‘辅助监督如何与咒术师相处’等等有趣的人的。”
因为人类只要拥有一个平台,便会适应性极强的找到自己的参与方式。
“嗯。”
眼看着活跃起来了,冬阳在一周后,让管理者发送了新的官方内容。
【自90年起,便出现了咒灵大幅增加的现象,总监部一直在寻找原因——】
【由御三家专业人员辨析,众高层认同。】
【此现象的具体原因为:上世纪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期出现的经济衰退现象………当时,银行因大量不良贷款而陷入困境,失业率上升,消费下降,许多家庭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国情影响,人们的负面情绪达到峰值……】
一直无人解释这令咒术师感到压力的现状。
人们猜疑,怨怼,对前路迷茫绝望。
宫野恍然道,“其实只要一个官方的通告,便能安抚人心。”
第296章
临近九月,五条悟终于找到了兑换给硝子的诺言的时候。
虽然他的酒疯现场已经被众人观赏,但起码不能再给他们回味。中原中也虽然给了他五张卡,里面的金额悟好奇查过,得到了“嗯嗯原来如此啊挺能干的嘛……”的评价,但是钱归钱,中原中也没有不动产。
既然没有不动产,他藏放酒的位置无非那几个——冬阳的房子。
在好友似是撺掇的劝告着“偷这么多会不会太过分了……”时,五条悟答:“没关系啦,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于是五条悟用软磨硬泡成功从中也那里忽悠到了两瓶红酒,一副间谍接头的架势交给了硝子,然后冷着一张脸严肃道,“还有七瓶。”
硝子:“……”
硝子诧异的看着他,“这么拼啊……”
“你最近在干什么?”
“在网上冲浪。我并不会时常出任务,本来独处时间就多,刷刷咒术师们的消息还挺好玩的。”
五条悟眨了眨眼,“啊,妈妈搞得那个东西啊……”
“很有意思哦~”硝子晃了晃手机,“以往都没有能接触那么多人的机会,我可以在里面为你冲锋陷阵。”
五条悟:“?”
五条悟:“等我拿到酒了再加入你!”
于是当天晚上,五条悟摸清到了中也的出行规律,先一步损坏了他住所周围的监控摄像头,进屋后在解决了屋内的,用无下限掩盖了行走的痕迹,连指纹都没有落下,他找到了中也的保险箱,用太宰治几年前教学的开锁技巧仔细拨弄了两下,箱门就开了。
码得整整齐齐的7瓶。
五条悟:“……”
一般人应该会想全拿走不太道德。
但是五条悟:“这玩意儿好像是酒中的奢侈品吧,真能搞到这么多啊~”
他舔了舔舌头,酒液的味道又被大脑的回忆模块翻找了出来,让他的舌根迅速的发酸,头脑好像也随之变得晕眩起来。
白发少年一边念着“可惜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东西的美妙啊~~”一边不客气的把所有酒收到了背包里,然后习惯很好的关上了门。
临走时,他在门把上留了一根棕黑色的头发。
轻而易举的就从重力使家中偷走东西的神子随意的甩了甩装满了酒的背包,潇洒的道了一声,“搞定!”
硝子应该不会全喝掉吧,大概率留到重要日子再喝,还会拿出来给他们共享,杰和默也要沾光喽~
于是当天回到家的中也:“……”
就跟雷达一样,中原中也在进屋后就被一种熟悉的感觉震了一下,他直觉不妙的走到里屋,入眼的便是被动的保险箱。
“……”
一分钟后……
一声惊吼:“太宰!!!”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总监部部长的办公室内,冬阳正拍着桌子放肆大笑,对面站着的两人顶着压抑着怒火的臭脸,再次以互相不对付却一定要并排的姿势找到了冬阳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哈!!”冬阳笑得开怀,“太宰,太宰你再重复一下你的冤情!”
太宰治:“我说,中也大半夜冲到了我的公寓,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予了正沉睡的我痛击。”
中原中也:“这点儿事情都需要捅到首领面前?”
太宰治:“这时候又是首领了?!谁在我面前说着‘阳一定会向着我~’,哈!比蛞蝓更恶心的是以为得到美人心的嚣张蛞蝓!自己的东西被偷了就会找我……”
中原中也:“不是你是谁?连罪证都有!我和阳可都没有那么又短又卷的棕黑色头发!说到底这种事情你都做了多少次了,只有你会这么乐此不疲的给我添堵。”
太宰治:“这说明你变笨了,变弱了,变懈怠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意出入你的住所打开你的保险箱!话说到底是谁还会把红酒藏在保险箱啊,怎么,传家宝吗?”
两个人唇枪舌战,各自拿出犀利的口吻讽刺对方,冬阳听得闷头直笑,直到太宰治捂住耳朵做出一副不胜其烦的厌倦表情把她拉入了战场,“冬姐~我今天晚上可是乖乖呆在家里哪也没去,毕竟我还在为你监视附近的港口。”
中原中也被他的语气激得脸色古怪,那声呼唤简直是浑身过电的重击。
冬阳笑够了,“我想想,你最近应该的确没心思捉弄中也,但是闯入中也的房子只为拿走保险箱的酒,这事怎么想都是你能干出来的。”
太宰治睁圆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是被嫁祸的!”
总感觉这场面活泼得过分了,太宰治仿佛戏精上身,那张清俊的脸上是很难见到的,露骨的伤心,“连您也……”
冬阳弯起眼睛,“这种事情让安吾看一下就好了嘛。”
“……”
“比如这个‘罪证’。”冬阳点了点被摆在桌上的头发,“不过我倒是觉得比起直接知道答案,还是推理的过程最有趣,你们觉得是谁干的?”
太宰治斩钉截铁:“悟。”
中原中也第一个反驳,“关那小子什么事!你别污蔑人。”
太宰治:“那杰。”
中原中也:“哦,有可能,他的咒灵简直就是为作弊而生的。”
冬阳又想笑了,“但是悟和杰的动机呢?”
中原中也:“首先排除悟。”
太宰治:“为什么?因为他不胜酒力吗?”
中原中也:“是有这个原因,那孩子很明显也不喜欢喝酒,况且他前两天已经找我要了两瓶了。”
太宰治:“这不是很明显的心理暗示吗…中也你……”
那双鸢色的眸子幽幽的盯着中原中也,“你偏心啊。”
中原中也:“……”
太宰治:“当了爸爸后忘乎所以了吗?”
他的声音格外轻佻,太宰治就是有说任何话都能变成讽刺的本领,把任何一件普通的事都变成把人的羞耻心碾压到爆炸的笑话,中原中也的眼角抽了一下,那双钴蓝的眼瞳亮得简直要喷火。
冬阳鬼一样出现在了他们中间,然后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好了,案情我已经知晓,要不要先给你们两个点个外送?不吃外送的话我吩咐人给你们现起灶也可以哦~因为我这里是二十四小时厨房嘛!”
首领发话,首领调和,两人向来领情,冬阳大晚上请两人吃了拉面,然后以自己为担保明确了太宰的清白,中原中也诧异的睁圆眼睛,上上下下的扫视着突然就摆出了一张傲慢恶劣邪笑(中也视角)脸的太宰治,欲言又止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抱歉啊……”
太宰治当场拿出了录音机,“抱歉啊……”
赭发青年喑哑的嗓音经过几分电子失真后传出,连郁闷的语气都复刻了下来。
太宰治点了重播键,“抱歉啊……”
“抱歉啊……”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大声:“好了你快滚!!”
太宰治以打了胜仗之姿离开了。
冬阳揣兜看着他走出办公室,招呼中也去了里面的休息区。
正因为收藏不翼而飞的中也:“……干什么?”
冬阳打开了她的保险箱。
“!!!”
里面齐齐整整的码了20瓶红酒,每一瓶都能贵得人嘴角抽搐。
中原中也愕然的拿出一瓶,看了看年份,神色瞬间转晴,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你偷藏的?”
“是啊,有两瓶还是你当初给我的,我还没喝,现在要开吗?”
郁闷了一整晚的中也只是思索了三秒,“……开。”
于是冬阳拿出了酒杯,并放上了唱片。
她把悟的所作所为推理给了中也听,中也咂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东西就算了,还嫁祸……?”
冬阳道:“有长进是吧~~”
中也看着她的表情,无奈的从胸腔里哼出一声笑来,“你倒是挺高兴的。”
“哈哈哈哈哈,因为很有趣嘛~!”冬阳轻轻和他碰杯,“你以后可以拿出这件事冷不丁吓他一下,他或许会震惊的想‘天呐我竟然暴露了我怎么会暴露’,然后为此郁闷一段时间,还会想‘我干了那么大一件事他竟然都不生气吗,这么久以来他还对我这么好我真是感到愧疚’…然后补偿你。”
先不说悟的反应是不是有冬阳夸张的成分在,但……
中也:“……你好坏。”
冬阳:“我一直都这么坏。”
两人对视一眼,紧接着露出了如出一辙的促狭笑意。
……
而那边,五条悟在晚上偷偷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然后他觉得不行,又给自己换成了饮料型果酒。
众所周知,果酒的度数是最低的,甜味居多,少量引用对人体造不成任何影响。
五条悟不信邪的喝了一口。
谨慎的一口。
饭吃到胃里还需要消化一下呢,总不能他喝了一点儿酒就……
熟悉的飘忽感。
五条悟撑住桌面,甩了甩脑袋。
与飘忽感一齐而来便是变得艰难的咒力控制,但这次无下限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关了,他操控术式数年的本能还在。他放任自己往床上一趟,最后一丝清晰的意识正在被酒精蚕食。
“呼……原来我真不行啊……”
未来最强总算接受了这点。
他陷在柔软的被窝里,耳边好像又响起了母亲念的摇篮曲。
大脑无法精密处理接收的大量信息后,属于回忆和幻想的领域反而变得顽强起来。
他恍惚嗅到了夏日里草叶的味道,身下不再是柔软的被褥,而是有些硌人的走廊地板,他头下枕的不是柔软的枕头,而是母亲的大腿。
外面的树叶声变为了书页声。
他在这样安稳平和的,夹杂着喜悦的心情下沉睡了过去。
第297章
九月,天气好歹有了一点儿凉意。
在咒术师一整个夏天的忙碌下,咒灵就像刚杀过一次的蝇虫般沉寂下来。
但是咒术师没闲下来,他们正好在这个阶段接触到了前所未有的新东西,在网上冲浪到凌晨,可能就为了和某个人讨论究竟是禅院家强还是五条家强。
【很明显是五条!】
【没错,也不看看总监部现在到底是谁当家!】
【估计下一个也是五条,禅院不行啊。】
【在这个网站上随意议论高层好像是一种特殊的风气呢……】
五条悟号令高专众人在里面冲锋陷阵,第一次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直白露骨的言论,比起恼火生气等其他情绪,他只是觉得有趣。
有趣,好玩,现实里谁敢当面对他说这些话,他即便知道这些人对着御三家有着奇怪滤镜和想象,但都抵不过真相化为具体文字展现在眼前。
【但是你们不觉得,五条家的基因真的很不得了吗,五条悟长了一张很帅的脸啊?】
新的帖子跃入了眼前。
五条悟愣了一下,困惑的挑了下眉。
诚然,他知道自己很帅,就算撇开他自己的审美观,初中三年的同学反应也印证了这一点。
但是他见过的咒术师,从来没有人说过他的长相如何。
连杰也没有怎么评价过他的长相,虽然他们两人会臭屁的互相讨论五官,讨论到最后往往会变成五条悟到底哪里长得像冬阳。
似乎五条悟本人的一切优越条件,都在他凌驾于天才之上的天赋和逐渐增长至如日中天的实力下变得黯然失色。
没有人还会有闲暇精力看待他的外貌,品格,只会想他往后会成长为怎么不得了的人物。
【御三家的本族人士都很漂亮吧,因为他们的男性只会娶漂亮的女人啊。】
【抛开那些,五条悟还是帅得惊人吧。】
【我们真的可以在这上面随意议论他吗,本人会看到的吧,哈哈!】
【之前有人挖总监的履历不也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其实高层比我们想象得大度吧~~】
【好可惜,我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六眼长什么样,他不是从来不把眼睛露出来吗?】
有趣极了。
随意的,毫无顾忌的调侃,带着鲜活语气词的文字。
比起之前咒术界死气沉沉的现象,如今这些都是从未想象过的景象。
【这么天才能干,又这么帅气,就算没有咒术师的身份,他在人群里也是格外出类拔萃的那一类吧,放到公司里会被人们兴奋的议论‘来了个好厉害的新人呐’,放在管理层也会被人说‘啊是那个很优秀的boss’……】
【五条悟,完全是超超超级人生赢家!】
【和他共事的我真是幸运!】
往往,只要这样的言论一出现,就会带动很多人的情绪偏移。
他们会想,有五条悟作为同伴是多么幸运。
“什么啊……”五条悟看着这个意料之外的帖子,“有本事当着老子的面说嘛~~”
除去咒术师论坛,冬阳已经开始在东京物色商务大厦,她要在市区建立一个总监部分部。
“高专后面的那个不需要了吗?”听说冬阳打算的夏油杰问道,“空间应该足够才对,而且……”
而且五条兰惠就在那里,他们平时见面也方便。
“我的打算是,先整合一些现代化的东西,总是去郊区多少有些麻烦,新的分部可以给咒术师提供住处,毕竟除了咒术师家族出身的人,大部分术师干这一行都离不开金钱生计。”
虽然咒术师的佣金足够他们过非常富裕的生活,住所无非是将战力整合在一起,行动的时候可以免去不少程序。
五条悟:“可是……咒术高专和总监部之所以建立在郊区是因为……”
冬阳挑了挑眉。
五条悟眨了一下蔚蓝的眼睛,“是因为要尽量减少让非术师得知咒术界相关的可能性。建立在市区的话,咒术师活动会被影响吗,要像高专一样设立特殊的结界吗?”
“天元目前在我的控制下。”冬阳说,“我的要求她会满足,不过……日本又不是只有她会结界术,只是她的能力比较出众罢了。分部的功能目前是总部的低配变种,大概明年才能落实下来吧。”
说着,她弯起眼睛,“你们毕了业,正好能赶上,现在可以给我预订一下想要的房间哦。”
硝子举起手道,“所以我可以过去吗?”
她已经接受了一直在郊区憋着的命运,但谁能想到事情还会变动。
冬阳说,“说不定你会‘出差’。”
硝子吹了声口哨,然后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真能干啊~”
冬阳走后,屋内的后辈们立刻开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讨论,他们已经把揣测上层的用意当成了游戏,每次只要猜中,便会获得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市区分部,咒术师聚集,怎么听怎么像是建立了武力部……”夏油杰轻声道,“我以前一直在想,御三家,总监部,咒术高专,这些全部设立在郊区的原因,一是御三家本部本就神秘,不喜和非术师混在一起,总监部的高层们也不喜欢露面,是最守旧的存在,二是对非术师的保护和保密机制,三则是……”他顿了一下,像是思索自己的话是不是出于臆想过多。
“很明显,是排斥啦~”悟说,“东京都是多么重要的地方,贴近各个权力机构,那些老家伙们其实也一直忌惮着我们,两方都不喜欢对方,互相排斥彼此厌恶,又自视清高,认为自己才是社会地位的主导者,既然如此的话,干脆各过各的,连面都不要见。”
“啊……”硝子吐槽道,“真复杂。那么兰惠阿姨这么做的原因是……”
悟弯着唇角,直白说道,“像威胁一样。”
她转头看向默,咒言师正手指飞舞,在手机上快速编辑着什么,已经保持这个状态好久了。
“默,进展到哪一步了?”
狗卷默抽空比了个二。
五条悟探头,“他在干什么?”
“报告。”硝子说道,“连带着你们两个的报告都写了,记得给他买棒冰犒劳一下。”
冬阳整出来的,书面官方化的东西。
以往的咒术师并不需要提交报告,日常任务只要告诉辅助监督一切搞定就可,重要任务则面见高层,简单阐述一下经过和结果就好,祓除咒灵的经历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往往伴随着不愿提及的痛苦。
但是要写。
便于监控,利于反思。
不管是监控咒力的溢动,还是监控咒术师的心理状态。
审核这些东西的人并不是冬阳,也不是高层,她会另外聘请一些专业人士,在这些繁重的报告里筛选出另类的东西记录,再层层往上递交。
八月份时因为消息滞后,还会有零零散散的诅咒师从海外偷渡过来,冬阳顺着安吾给总结的情报挨个核对,没来的她就派人出差去灭,总归没有多少了,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份情报的效用价值才彻底用光。
然后是缝合线。
安吾得知的安全屋地点内没有他,他大概率又逃到了国外,或者某个无法被找到的异空间。
但冬阳看着他的“大业计划”,一边派人继续搜,却不催促实际收获。
“蛮有意思的……”
她在又一次召开的会议内说道,“这个家伙的钻研能力稍微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他竟然把中也当初跨时空而来的异能奇点当作了咒力异质凝结而成的黑洞,某种意义上竟然歪打正着了。”
中原中也甚至都不知道他当初留下了异能奇点这事,“我穿越而来的黑洞……应该当场消失了才对。”
“所以说,他很有钻研精神。”
横空出世的重力咒术者,没有任何以往记录的特级,庞大到比肩神明的摧毁力,在羂索眼中是匪夷所思的存在。
和知晓他为何而来的冬阳不同,羂索对中也的出身在意好奇到亲自去他的首次亮相点查看。
他翻来覆去锲而不舍的查,然后在角落里——发现了暗红色的,散发着浓烈不详气息的能量结晶。
他对那东西的研究专业到令冬阳咂舌,坂口安吾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那份资料复刻下来,谁能想到……他竟然写了整整三十页堪比学术论文一样繁琐的东西。
“千年的经历,以及附身后所得到的无数咒术师的记忆,术式,真是移动的知识库,他对六眼的了解可能比在五条家生长的高层都细致。”
冬阳说,“让他研究。”
“看看被我们给予重创的大业计划者,能对着异能奇点搞出什么名堂。”
而在那份大业计划书内,还有个特殊的日期。
就像他为自己选中的忌日。
作者有话说:
脑花:让这个世界变成地狱游乐场!!
冬阳:感谢你的努力(bushi)
第298章
十月份,一场暴雨过后,气温骤降。
任务地点在学校的频率多了起来,五条悟还回了帝光中学一次,有他在的那三年,帝光连一个恐怖传说没出现过,而他刚走不过一年,便诞生了造成学生失踪的一级咒灵。
伏黑甚尔拍的杂志刚一上线就爆了,他的风格充满了野性,不管是凌厉的眼神,线条惊人的肌肉,还是象征着厮杀与受伤的疤痕,都让他能与一切凶猛的食肉动物标签联想在一起,然而在完全没毛病的脸和身材外,他还矛盾的带着某种温驯,温情。
甚尔的电话这两天都被打爆了,和他合作过一次的公司很想签下他,用各种优美的辞藻赞美他,伏黑甚尔对那个工作完全没兴趣,但是这种意外领域的成功仍然会让他顶着一张嚣张又臭屁的脸炫耀一波。
冲浪选手们刷着他的词条,满脸的不可思议。
“难掩的锋芒下是温和?柔情?这是在说你吗?”
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的伏黑甚尔也一脸懵,他说,“我记得兰惠给我说过拍照不要板着脸,但是这种杂志摄影我可一点儿没花心思,我明明面无表情,他们是怎么臆想出来我温柔的?”
悟:“面相变了吧。”
硝子笑了两声,“也就是戾气和颓丧感变少了嘛。”
甚尔吹了声口哨,“说不定我适合当演员。”
“我们一家都适合当演员~”悟说,“尤其是惊险刺激的动作戏,你要是去当的话,会给妈妈挣很多钱哦,妈妈会现场开设一个娱乐公司签下你,把你包装成国际巨星!把好莱坞都踩在脚下!”
甚尔额角抽搐一下,散发着思维顺着悟的设想说道,“到时候我再把各种聚宝盆摇钱树挖到兰惠的公司来,让他们只给兰惠卖命?”
“哈哈哈哈~计划不错~就这么干吧甚尔!”
他们随心所欲的畅想着这种好似毫无边际的事,仿佛这样的可能性并不会被排除在未来中。
甚尔哼笑了一声,“武力和经济已经拿到手了,所以现在开始进军文化产业了吗?”
他这句话刚说完,几个学生顿时用惊讶的表情望着他。
甚尔歪头:“……昂?”
夏油杰:“甚尔哥,我以为你是完全不想这些事情的人!”
家入硝子:“我以为你只要听兰惠阿姨的指挥,指哪打哪,当一个非常合格的杀手锏就行了。”
狗卷默大力点头。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你们以为兰惠家族政变的时候是谁帮忙的,我不是只知道一味的杀啊。”他抓了下头发,经常沐浴保养的发丝泛着顺滑的光泽,“只是杀这条路最直接又最黑罢了。”
忽然,他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声响,偏头往教室方向看了一眼,“千风在干什么呢?”
悟:“在和我妈妈见禅院家老橘子。”
伏黑甚尔愣了一下,他的瞳孔微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变冷,“他们来干什么?”
“要去偷听吗?”五条悟摩拳擦掌,“去吧去吧,凭我们的本事的话……”
轻易被撺掇的甚尔拿着手机,悄无声息的到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口,然后将听筒贴上了门,另一头的悟开着手机外放,几个人头挨着头聚精会神的听。
屋里的气氛肯定不是其乐融融。
冬阳坐在侧位的沙发上,与禅院直劈人正对面的是东京校的校长五条千风,她明面上不会参与这场商讨会,但谁都知道她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直哉那孩子,最近一直闹着要来东京校学习。”禅院直毘人说,“但我并没有让他来这边的想法,家族导师足够教导他,我也能训练他的术式,他要来这里的原因我大概知道,我想你们也很清楚。”
五条千风:“……所以你要我刷下他的入学申请吗?”
禅院直毘人面上带笑,“如果我不亲自来,你们肯定会同意吧。”
让禅院家的少主当自己的学生,天下竟然有这种美事?
五条千风微不可查的挑了下眉,那是一个带有戏谑和了然的表情,透出了轻易窥探到彼方内心的游刃有余,“可是直哉那孩子想来这里,他十五岁了吧,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主见。他或许只是想离开家族的庇护,选择一个更险峻的环境磨练自己,我的学校没有拒收他的理由,因为他符合所有招生条件,年龄,天赋,至于最后一项,出身,只要他不是万恶的诅咒师,那么是以家系入学还是其他,我都不在意。”
“不在意?高专什么时候这么随便了?”
“自我上任以来改变的。”五条千风露出了气死人的官方式微笑,“所有拥有术师可能性的孩子都可以来到这里,就像巫师去往城堡一般,这是总监部对咒术界幼苗的呵护。”
禅院直毘人嗤笑了一声,“你拿童话比喻,我不知道你还这么有童心啊。”
他在嘲讽千风幼稚,不过五条千风才不会把这种口舌之争放在心上,“我觉得这件事的关键在于,你能不能改变直哉的想法,其实我无权干涉你们禅院的决定,所以你就算把你们的小少主关在房子里也没关系,毕竟只要他身体没有来高专,我就没办法对他施行‘教学’嘛。”
禅院直劈人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此时的沉默无疑带着恼火的考量和威胁,刻意的冷场令商谈节奏慢了下来,冬阳加入了对话,“何必这么拘着孩子呢~直劈人,他也是到了叛逆的年龄了嘛~”
她把这件事弱化为了父母长辈对孩子出格行为的理解和纵容,张狂的无视了其中的利益关系。
“直哉照样可以和你学习术式,也可以在咒术高专学习,他到时候会是悟的后辈吧~我们两家不对付了这么多年,到我们这一代才有所改变,后一代更是有机会和意向再跨一步~怎么样怎么样~两个孩子成为校友,成为前后辈,未来也会很美好的~!”
她的语气轻巧散漫极了,往往这样最让人火大。
就算是禅院家最不在乎那些封建理念的禅院直毘人,也被这逼到面门上的权力让出整得神经直跳。
他原本就被冬阳的总监集权逼上了悬崖,但尚能忍受,把嫡子让出去,和给敌国当质子有什么区别?
直哉那小子也是昏了头了!脑子里进了屎,非得来这五条管理的高专!去京都校也比这强!
任何掌权者都会在这个时候动容,冬阳端着红茶,好整以暇的抿了一口,在千风暗暗示意下说道,“咒力怎么了?你也喝酒了吗?我记得你是酒豪啊。”
围绕在直劈人身周的隐动气息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冬阳放下茶杯,敲了一下大腿。
“还好。”她意味不明的说道。
直劈人将目光转向了她。
冬阳靠在沙发上,对他弯起了不见温度的眼睛,“毕竟我没有取而代之,我还是让你当家主的。”
“!!!”
冲天的咒力气息骤然弥漫开来,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伏黑甚尔肌肉瞬间紧绷,眼神凌厉带着杀意,十指攥紧堪堪搭在门上,操场上的学生也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股气息,动作一致的齐齐转向了这边,神色紧张。
“悟!!”
“我知道!但是他根本不是妈妈的对手!”
办公室内,五条千风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搭在膝盖上的手,上半身却还保持着从容得体的微笑,额角却滑下了一滴冷汗。
特别一级咒术师,虽然和他等级差不多,但是禅院直毘人的咒力要比他浑厚。
他用余光打量着冬阳,果不其然看到她一脸自在坦然,平静到似乎一无所觉般。
总是这样,简直是最强效的安定剂。
禅院直毘人用压抑着震怒的声音,近乎一字一顿道,“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吧——”
冬阳:“你才意识到吗?如果只有这点意识的话——”
她看着直劈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实质且轻狂,笑得五条千风目瞪口呆,“哈哈哈哈,直劈人,如果事到如今你才发现这一点的话,那你可真是没有当政客的天赋啊!你只能看到你眼中的那一点点家主的所得,对事态发展缺少敏锐性,还是说咒术师就是这么一群武力至上故步自封的家伙,你把甚尔毫不在意的给了我,你对族人之于家族的厌恶和逃离念想视而不见,现在你儿子也不想像个听天由命的寄生虫一样呆在禅院,你没找到问题吗?”
“你真的是合格的家主吗?你真的是个合格的禅院啊!”
冬阳倏然站起身,“现在你在我这里发什么火!是我逼着直哉来咒高的吗?是我绑架了直哉让他写下的申请书吗?”
“那孩子也真是循规蹈矩,或者说聪明?他竟然知道入学除了家族安排,便是他自己谋求可能性。”
无数靠近五条兰惠的路子都失败了。
但只有一条,只有一条是他以往没有设想过,却一直摆在他面前的方式——
那就是成为她所管理的高专的学生。
走入她的权力之下。
这是不会被拒绝的。
这怎么可能被拒绝?
他照样是禅院,是嫡子,不管身在何处,只要实力和支持者摆在那里,他随时可以让禅院奉自己为家主!
禅院直毘人瞳孔剧烈震颤,他下意识的摆出了启用术式的手势。
冬阳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下一刻,恍若山崩海啸,难以形容的磅礴力量自她身周散发开来,冷冽的空气登时进入了他的鼻腔。
被误伤的五条千风哆嗦了一下,往她的位置挪了挪。
冬阳低眸:“你要和我打吗?”
第299章
教育洗脑往往是最可怕的,更何况东京咒术高专是五条的,而进入高专学习的学生也隶属其管辖召令,这种从属关系和阶级混乱发生在向来不对付的五条和禅院身上,难怪禅院直毘人不同意。
幻想改变家族的人并不代表愿意慷慨的将家族送给他人,能成为家主的家伙一向是从危机和鲜血中厮杀出来的,也拥有自命不凡的傲气和不容侵犯的领域意识。
“你要和我打吗?”
哈!听听这句话,听听这语气,多么狂妄,好像他在做什么失智又可笑的事一样!
禅院直毘人在诡异骤降的温度下自发运转起咒力,他的神经在蔑视和挑衅下活跃得发胀,明明手指都因为粘稠的压迫感而不堪重负的发抖,直面“最强”的认知也让他评判对手的本能在战栗,可他却在恶心的畏惧感中更加愤怒,想要战胜她的欲望更是烧得血液沸腾。
倏然,他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
身体好像回温了。
身体能动了,咒力可以对抗这女人的能力,那么就意味着这股力量也是咒力!
他续起的胡须都因为咒力的运转漂浮起来,浑身绷紧蓄势待发。
冬阳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战意,那股战意与其说是恼怒,更像是面对强者升起的浓厚挑战欲。
“都说你是最快的……”如同被唤起了战斗者与人较量的通性,禅院直毘人说道,“那么你会快过我吗——”
“【术式·投影咒法】!”
在禅院直毘人的术式世界里,一秒钟被分割成了二十四个需要移动到达的映像,而在他设计的动态里,他将会以瞬移之态到达五条兰惠的背后,并触摸到她完成术式!
“砰!”
重物倒塌的声音。
高专校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站在门后的甚尔利索的躲到了一边,看到撞门飞出的人影后条件反射的就想补一刀——
玩什么拳头,一刀捅进肚子里比什么都好使!
“甚尔!”千风低呵了一声。
甚尔的动作猛地止住,随后收刀后退,灵巧的绕过了地上的狼藉跳到了冬阳的身旁。
甚尔没好气的说,“这老家伙干嘛?”
五条千风更直接,“兰惠,那个门……”
冬阳:“找直毘人要账单,他撞坏的。”
千风:“……”
禅院直毘人倒在门板的碎片里,大概僵直了一秒钟才能动颤,他站起身,那一刻的表情没有任何遮掩,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在回忆,回忆刚刚那一秒发生了什么。
他的确成功模拟了术式预演的动作,到达了五条兰惠的身后才对,他甚至绕到了沙发后面!
可就在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时,在他想将续满咒力的掌心抵上五条兰惠的后背时,她突然反手握住了他的胳膊,他的动作被迫发生了偏移,身体因为咒术反噬陷入一秒钟僵直,可在这一秒钟内,他的视角如过山车般大幅旋转,然后便飞了出去!
这女人把他像麻袋一样从身后甩到了面前,然后踹了他一脚!
禅院直毘人瞳孔地震的望向冬阳,正好看到她刚刚落下了脚。
“……太慢了吧。”她同样摆出了一张不可置信的脸,“这是你的最快速度吗?”
“……”
她用这么无辜真诚的表情嘲讽他!!!
禅院直毘人一口气没上来,脸色肉眼可见的涨红,急喘了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下一刻,冬阳收敛起了脸上的诧异,转而露出了禅院直毘人熟悉的笑意。
“我还特地等了你一下,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她眯起眸,“我在想要不要让你成功施展术式,我也能体验一下将一秒平均分成二十四等份是什么感觉,如果我成功做出来了那二十四个动作,你会不会露出很精彩的表情呢?就像终于遇到了你的人生对手,术式知己那样~?”她的语调甚至轻快的扬起,“但是我实在不想让你刚捏过饼干的手碰到我,所以结果如你所见~”
禅院直毘人:“……”
她甚至还有精力纠结??
冬阳对他伸出了手,然后……勾了勾手指。
“再来一次嘛~”
她弯着唇角,做派让五条千风眼角一抽。
冬阳:“刚刚那个不算,你可以重新组织一下战术~你刚刚没有在‘预设’里设计我反击的招式吧,因为你不知道我会怎么反击,这是情报不足还是你没有信心?又或者你猜到我会直直站着不反击?”
她边说边往前走去,“我可以当刚才那一回合不存在~~”
禅院直毘人:“……”
五条千风同样对甚尔勾了勾手指,然后当着冬阳的面蛐蛐道,“她知不知道这个样子很气人?”
“啊?”甚尔恶劣的挑了下眉,“她这不是故意的吗?”
“但是不得不说……”五条千风吸了一口气,“帅呆了~!”他以后也要这么干!
禅院直毘人直起了腰,随后面色一僵,情不自禁的减少了腰部的受力。
这个痛感……是哪里受伤了,内脏?脊椎?好歹是咒术师的身体,怎么会被轻而易举的一脚给……
冬阳的声调淡了下来,“不打了吗?”
禅院直毘人脑袋一凉,在这声充满了无趣的话下迅速冷却下来。
很多人试图分析过五条兰惠是如何“成为最强”的。
起初是那段以一人之力斗身躯庞大到遮天蔽日的神话假想咒灵的视频,因为悬殊的体型和力量之差,众人知晓了五条兰惠客观上拥有单独祓除特级的实力,于是成为了当时唯一的特级诅咒师。而在那之前,一级咒术师便是实力等级最高,特级是特殊情况,而五条兰惠无术式的情况的确算特殊,后来在术师们心中渐渐演变成了实力高于一级的说法。
可是那之后,随着相处机会变多,可供讨论的“任务素材”增加,高层和咒术师们对五条兰惠身上的异象便有了各种猜测,就如她之前对宫野漫不经心提出的那个问题般——“你们在研究我吗?”
如果研究透了,便意味着有可能复刻和打败。
他们认为六眼在母体中留下了逆转天赋的束缚,认为五条兰惠能够使用的犹如实质的力量其实是咒力异化,认为她有冰雪系的术式,只是本人一直声称没有生得术式罢了。
这些猜测没有被证实的话,也永远只能是对其力量体制的揣度,而人无法想象出自己不曾见过的东西,于是将一切合理化后,便觉得五条兰惠也不可怕了。
禅院直毘人揣起了手。
“打什么?”他扬了扬眉,“强者只要一招就能辨轻胜负,况且你我二人只是较量罢了,并不需要斗得你死我活。”
甚尔直接笑出了声,“你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老爷子,膝盖软了吗?”
他动了动脖子,“其实按照规矩来说,要想和她打,得先过了我这关,你这是越级了。”
能够超越天与咒缚的动态视力和反应能力,这是怎么样的bug?
禅院直毘人没理他,他盯着冬阳,似乎一瞬间千思百转,视线发直。
“直哉拥有很高的天分……”他突然如此说道,“我的术式,投射咒法,需要对空间拥有极强的想象和运算能力,同时具备时间分解概念,而他在六岁时就能做到这一点……即便他当时只是在一秒钟内模拟踏一步的状态。”
冬阳:“怎么?”
“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
“这个时候打亲情牌啊,对我不管用哦,先赔钱吧,这个门我想想,好像有100kg?这是我能找到的最重的门了,其实很结实的,要重装需要重新定制一个月的工时呢。”
禅院直毘人一懵,惊道,“100kg??”
怪不得撞上的感觉那么实!平常不过就是木框纸糊的推拉门!
冬阳:“啊,还有,你儿子的学费……”
“费用完全是小问题,你当禅院是什么小门小户吗?”禅院直毘人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以及直哉……”
禅院直哉。
禅院直毘人的脑海里滑过那孩子的脸。
从欢笑傻乐的幼年到如今终日郁郁阴翳的少年。
他鲜少会关注孩子的情绪问题,因为他认为只有弱者才会被情绪打倒,失意,痛苦,这不过是人生的必修课,直哉如果连这都跨不过去的话,那他不过也就这点儿能耐罢了。
但——
“兰惠,他是天才。”禅院直毘人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就像在说那孩子有多么宝贵一样。
“不管他的性格如何,他是天才这件事毋庸置疑,而他从来没有浪费过自己的天赋,拥有与天才相称的努力和毅力。如果他到了你手里,务必让天才有天才的未来。”
这姿态让五条千风和甚尔暗呼开了眼了,听筒另一面的悟也咂舌道,“闹半天这老头子以为妈妈会欺负直哉。”
禅院直毘人顿了一下,换了个简单易懂的说法,“你不能骂他。”
甚尔又笑了出来,“老天,太子爷?”
冬阳:“我可不是没素质的人。”
禅院直毘人瞪视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每次见你回来都要大哭一场。”
“……”冬阳说,“如果你要给你的宝贝儿子讨说法,这也太晚了吧……”
禅院家主强调,“你不能骂他。”
冬阳:“你这话说得可真像个普通的父亲啊,难得你会露出这一面来。”
“至于天才的未来,是天才自己选择的。”
“我这里可不缺天才。”
她的声音穿过了话筒,落在了悟的耳边,“可天才聚集在一起的话,或许生活会变得有趣一些。”
作者有话说:
之前看过咒术的权力分析,最强五条悟/御三家五条家主这样的身份竟然在学校当老师,是低于校长的层级,但夜蛾就算是校长也管不到他头上,学生的来去也会经由五条悟说了算,所以在东京校有最高话语权的其实是悟,夜蛾和悟的阶级从属关系即类比此文此时的千风和兰惠。
第300章
禅院直毘人按账单现场命人转账给了五条千风,揣着手走了。
他一走,五条千风便龇牙咧嘴的看着一地狼藉,抱怨着,“还不是要让我收拾,这荒郊野岭的上哪找家政,何况就算是家政公司来人了也没办法做清扫工作。”
他先把落在地毯上的推拉门尸块挪开,掀开割裂的地毯把受到重创的地板露了出来,禅院直毘人在撞碎门的时候本能的用脚刹车,而咒术师的腿力向来可观,地板不在力量训练的范畴内,不是特殊材质的。
五条千风委屈的嘟囔道,“这还是我一砖一瓦贴的呢……”
他此时完全没了在禅院直毘人的装腔作势感,冬阳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变脸,真心实意的道歉,“我有些飘了,下次把他引到外面再打,起码不在你这里。”她过去随手拾起了门板,甚尔也过来搭手帮忙。
五条千风耸了下肩,“我觉得你已经很克制了,以你之前的风格,应该是一脚把人的脑袋跺进地里。”
冬阳:“那个羞辱意味太强了,好歹是家主,过来挑衅两句就被脚踩着脸着地,多少有点儿说不过去。”
甚尔撇了下嘴,“这都有讲究,真麻烦。”
冬阳笑了两声,“你教学的话,的确不用太在意这个。”
她回头,五条千风突然摆出了一张精气耗尽的生无可恋脸,蹲在他的宝贝地板前抱头叹气。
“怎么?”
千风:“直哉那小子真要来这里上学?”
“是啊,你没怎么和他相处过吧,他找我的次数比较多。”
千风:“就算今天禅院那老爷子无话可说了,可不意味着他就此放手了,我已经能预想到直哉来这里后的种种表现,那小子难搞得狠,相比较起来,悟真是可爱的学生。”
冬阳拍上他的肩,半跪在了他的面前。
五条千风:“?”
他疑惑的抬头,冷不丁对上了女人凝重且信任的双眸,仿佛对他寄予了厚望。
“……”
熟悉感扑面而来,这戏码他经历过无数次,依然会心头狂跳,他无奈且妥协的舒展开眉宇,一秒把表情切换成了同等的严肃,“完全是小问题,交给我吧。”
甚尔嗤笑一声,“要努力啊千风老师~”
巨响把正住在高专的高石引来了,他前脚刚到,悟他们也过来了。
冬阳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明知故问道,“课上完了?”
五条悟:“因为甚尔逃课了!”
甚尔:“???”
白发少年眨了眨那双璀璨的蔚蓝双瞳,促狭的笑了一声,“不开玩笑了,我们都听到了~直哉要在明年入学是吧。”他环起胸,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妈妈八月份上位的时候,我还去震慑过禅院,直哉当时的态度应当是最随意的,他对你掌控总监部这种事没有抵触心理,但应该也不至于衷心赞同,现在又决定来高专上学……哈,超不可思议的。”
家入硝子:“虽然我没见过那个话题中心,不过……我记得他的人设是……”
她精准的踩中了雷点,“对兰惠阿姨穷追不舍的小孩子。”
五条悟:“……”
五条悟嘴角一耷,臭着脸道,“那个早就是过去式了硝子~我会嘲笑他的。”
夏油杰对那经历印象深刻,“嗯,我想他总该意识到对兰惠阿姨的追求有多荒谬了。”
“不,他要是能意识到这点就怪了。”
“嗯?”
五条悟了解他。
“毕竟那个家伙在执念这一点上,简直无可救药嘛。”
******
十一月。
叶子泛黄掉落,冬阳带着全家去了枫叶林踏步,顺便带上了相机。
任务不算繁重,偶尔他们能凑齐所有人聚会,惠是第一次见到景色这么典型的秋季,捡着叶子问爸爸妈妈为什么绿色变成了黄色,伏黑久便和他讲着时间流逝四季更迭,告诉他夏天姐姐要去往别处了,现在降临日本的是秋天。
孩童纯真的好奇,温柔可爱的回应,让这个满是超人的爬山队伍萌生了奇异的心灵感触。
夏油杰说,“我小时候也好奇过叶子为什么会变黄,还收集过树叶册。”
硝子赞同道,“对对,是幼儿园的观察作业吧,我把树叶从绿色到红色的过渡版全捡了个遍,还在公园里和小朋友吵架,因为我们一同看上了一个又大又漂亮的树叶。”
五条悟:“哈?那是什么?”
夏油杰诧异道,“悟,你没有过吗?”
“老子没有哎。”五条悟眨了眨眼,“有了记忆开始,就知道叶子为什么会变黄了。”
某种超越常人的观测视角,令他本能的探知到世界本质,就像他天生就识得咒力一样。
“但应该也好奇过吧,你看惠,就算是一片树叶都能当宝贝一样玩半天。”
伏黑惠正爱不释手的攥着一片枫叶,盯着它出神。
忽然,某个脚踩在落叶上都能做到走路没声的大人停在他的背后,将捡了一兜的叶子往他脑袋上哗啦啦倒了下去!
“啊!!”
伏黑惠惊叫了一声,被埋在了落叶堆里,平站也摔了一跤。
“哈哈哈哈哈~!”
无良的老爸在他头顶发出了嘲笑声,伏黑惠扒拉着叶子探出头来,懵逼的看着他的笑脸,嘴角弯起又落下,似笑又想哭。
伏黑久警告道,“喂甚尔,逗他要有分寸!”
甚尔不在意道,“有什么关系,这可是我的小孩儿。”
伏黑惠愣愣的张开小手,看着脏兮兮的掌心,抿紧了唇,“没了。”
“什么?”
“刚刚的叶子丢了。”
他转头撅着屁股在落叶堆里翻找起来,伏黑甚尔揣着兜站在他旁边,“丢了就丢了呗,不过就是一片树叶,这里有那么多,再找一个就行了,又没有区别。”
“那个不一样。”伏黑惠说,“那个叶子的根茎长得很对称,边缘是红的,但是中间是黄的。”
伏黑甚尔歪了歪头,“啊?”
他搞不懂这孩子此时的认真和执着,伏黑惠还在扒拉着,突然抬头看了一眼他,那双绿色的眼眸清亮极了。
伏黑甚尔没明白他的眼神,话说小孩子的眼神,本来就不需要思考有什么含义吧。
下一刻,惠忽然从地上捡了一片叶子给甚尔看,“爸爸,这个叶子还是绿的。”
他捡起另一片,“这个也是绿的,这两个大小也很像。”
他抬着眸,表情淡淡,认真道,“但是这两个叶子只是相似,并不一样。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所以我不能找替代品,就像爸爸只有一个,妈妈只有一个,叔叔只有一个,爸爸的妈妈只有一个,妈妈的爸爸只有一个,是不能捡其他的叶子的。”
“……”
甚尔诧异的看着他,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停下了动作,低头盯着惠。
发现大家都看自己的伏黑惠:“……?”
他疑惑的歪了歪头,“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不,怎么说呢……”五条悟挪了挪墨镜,思索着打量了惠一眼,然后大力鼓起掌来,“小惠说得太好了!刚才那个是妈妈告诉你的吗?”
伏黑惠跟着鼓起掌来,“我自己想的!”
五条千风咂舌道,“不得了啊,我都不知道一个孩子会有这种想法。”
冬阳:“你要准备好写《伏黑惠传》了吗?以这个为开头吧。”
“滚滚滚。”
五条悟凑到惠面前,欢呼道,“是大诗人!”
伏黑惠不懂,但是不妨碍他兴奋的举手重复,“大诗人!”
“我跟你一起找。”五条悟蹲下身,“两边红中间黄的叶子是吧,嗯嗯,相似的还真是多呢~”
“但是它很漂亮,看到的话就会想‘嗯,没错,就是这片了’。都怪爸爸刚才和我闹着玩。”他埋在落叶堆里,像模像样的皱起眉,“他果然是个幼稚鬼。”
伏黑甚尔:“……”
众人都因为童言忍俊不禁,冬阳哐哐的拍着甚尔的胳膊,豪爽的笑道,“幼稚鬼甚尔!弄掉了你儿子的新玩具,快点儿帮他找回来啊!”
伏黑甚尔措楞的表情在冬阳的暴击下收敛,他捂着胳膊嘟囔道,“小鬼还会说漂亮话了。”
“那不是很正常嘛,你以后还会见证很多这样的瞬间的。”
“瞬间?”
“嗯……该怎么说呢?”冬阳沉吟了一声,“就像他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与他息息相关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但事到如今我对悟走路说话的印象已经很淡漠了,或许是因为我知道那是人类生长的必然流程,每个人都会学语学步,可是…他总会做与众不同的事。”
就像母亲节他别在发间的红花。
那是五条悟。
伏黑甚尔沉默不语,低眸凝视着伏黑惠小小的身躯。
很难形容刚才他是什么心情,就像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已经生长出鲜活的灵魂般惊异,他有那么独立的思想,而他的想法关乎着自己。
冬阳道,“悟也有这样的瞬间,实际上现在也有。”
“很惊艳吧。”
冬阳用了这个词。
“就好像你会在这个瞬间比之前更爱他。”
伏黑甚尔蹲下身,忍不住用手指蹭了蹭惠的脸颊。
伏黑惠哼唧了一声,“爸爸你的手脏兮兮的,没有擦过不可以碰我。”
“呵呵……”
甚尔低笑了一声。
这个笑轻柔极了,完全不似甚尔的作风,简直令人怀疑自己的耳朵。
五条悟眼角一勾,调笑道,“当老爸上瘾了吧,甚尔~”
伏黑甚尔:“妈宝没资格说我。”
“略略略~虽然老子没有做过什么枫叶收集手册,但是可以和惠一起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