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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因为惠以惊人之语展现出的自我意志,冬阳发现身边的人突然变得对他极为好奇,他们都是独生子,记忆里没有幼儿的成长历程,两三年来对惠的印象都停留在他是个什么都不懂,反应迟缓到可以被随意逗弄的小孩子——他甚至没有记忆。

就好像他突然成“人”了一般,这个对世界一无所知的,空白一片的灵魂,在某一瞬间觉醒,拥有了自己的底色。

而他们恍然发觉。

捡秋回来后,五条悟把他和惠一起捡的落叶用玻璃框裱了起来,挂在墙上硬是像一副文艺十足的装饰画。他们比以往更喜欢和惠聊天,话题会从天气变换到穿衣颜色,甚至会恶劣的问他到底是喜欢妈妈多一些还是喜欢爸爸多一些。

伏黑惠只觉得周围人都变得很热情起来,他这个年纪正是喜欢玩的时候,身边没人的话就会觉得无聊孤单,所以完全没有自己正在被骚扰的烦恼,每次都皱着眉头苦思问题的答案。

“冬天冷冷的。”

“叶子掉光了,树光秃秃的,出门会被妈妈裹住脸蛋。”

“呼吸会变成潮湿的,很难受。”

“这个问题好难啊,我平常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但是晚上会和爸爸睡觉,爸爸总是用胡子扎我,嗯,我决定更喜欢妈妈,但是这不代表我讨厌爸爸。”他还不知道人们有耻于剖白的情感,是处在‘童言无忌’的阶段,“我不像千风舅舅哎,他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所以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五条千风呛了一口,“谁说我没有爸爸妈妈啊,只是他们两个一把年纪才有了我,前几年就嗝屁了。”

“嗝屁是什么?”

“就是去很远的地方旅游了,要在外面旅游到我也嗝屁。”

“啊……”伏黑惠瞪大眼睛,“那你们最后都会去旅游吗?退休后?我爸爸没有工作的话也会去旅游吗?”

“他没有工作的时候还早着呢,他现在还这么年轻,没准你去旅游了他都不会去。”五条千风用温和的声音解释着这个话题,他在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对惠提及了‘死亡’后,便瞬间回忆起幼年的五条悟仅是想到冬阳会死,就无措惊恐到流泪的样子。

伏黑惠问,“那他去哪里旅游,我们可以提前约定好地点吗?他去旅游了我还能见到他吗?”

“当然是…唔……”五条千风正想笑嘻嘻的回答他不会碰面,倏然他想到了什么,低眸沉思了两秒,神色变得有些怔然,他轻声道,“你去旅游的时候,会有人来接你的,惠。”

伏黑惠茫然的看着他。

“到时候你最想见到谁,谁就会来接你。”

五条悟:“呦~是大文豪啊~”

半躺在沙发上的甚尔正枕着抱枕盯着惠,闻言道,“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咒我了。”

五条千风呲了呲牙,“你们应该惊叹我用了多么浪漫的说法。”

和惠的闲聊意外涉及到了“死亡”的话题,似是沉重却又好像很平淡,咒术师能称得上与死亡伴生,不管是他们死,还是被卷入到事件里受害者,总逃不过遗憾和离别。夏油杰递给了惠他刚叠好的小飞机,有些恍惚的想……曾经的他也有对死亡完全没有概念的时期吗?

有吗?没印象了。

可能最初的记忆是回农村老家时,妈妈杀了一只鸡,那只鸡即便没有头也能走,边迈步子边流血,地上滴滴答答的全是它走过的痕迹,即便如此它也奇怪的活了很长时间。

夏油杰看着惠的眼睛,他的脸颊格外稚嫩,眼睛看上去比甚尔的大了好几倍,皱起眉时总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滑稽感,五条悟老是开玩笑说惠这是隔代遗传,眼睛大大的像他和妈妈。

原来他会在十六岁时重新去思考死亡,以另一种视角,听另一种温和的说辞。

伏黑惠突然反问,“那叔叔是喜欢妈妈多一点儿还是爸爸多一点儿。”

五条悟弯着嘴角,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妈妈~”

伏黑惠:“……”

这个男孩儿忽然捂住了嘴,眼睛狡黠的弯起,憋着笑说道,“我要告诉你爸爸!!”

这个反应立刻让屋里陷入了一片狂笑中,五条悟呆呆的张开嘴,眉头挑起,猛地转头瞪向笑得东倒西歪的甚尔,“不是?你教他的吗?”

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贱嗖嗖的了?跟谁学的?!

甚尔:“隔亲遗传啊,是隔亲遗传!他这性格不和你一模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会跑会跳的惠果然在见了中也后便告发了悟,中原中也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小不点儿睁着绿色的眼睛,一板一眼的对他说,“叔叔更喜欢妈妈~”

然后中也低咳一声,蹲下身,用分享秘密的语气跟他说,“真要比较的话,我也更喜欢他妈妈。”

“?!”伏黑惠震惊极了。

中也说,“所以我们两个扯平了。”

伏黑惠皱着眉头道,“我妈妈说,她喜欢我也喜欢爸爸。”

“兰惠也会这么说的。”中也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也喜欢兰惠,喜欢悟。”

伏黑惠不解,“那爸爸更喜欢妈妈怎么办?我感觉爸爸对我不像对妈妈那样温柔。”他有些郁闷,“而且老爸是个大懒虫,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睡,家务都是妈妈做的。”

中原中也低笑了一声,三岁幼童的逻辑怪圈里,总要争一个‘分明的结果’,中也反问道,“那怎么办?悟不像喜欢兰惠一样喜欢我,我要哭吗?”

伏黑惠代入了,“爸爸要是更喜欢妈妈的话,我会哭的。”

他瘪了瘪嘴,“因为……我觉得爸爸不像喜欢妈妈一样喜欢我,但是我不能没有爸爸。”

在他尚未成熟的观念里,“喜欢”即意味着选择和抛弃,就像被父母带着逛超市时只能选一个玩具,要选最喜欢的。

他在中也面前表露了这份委屈,已经有了“如果真的问甚尔更喜欢谁,他或许会得到失望答案并伤心难过”的预防意识。

“没有更。”中也轻声道,他捧住惠柔软的脸,“因为我们之间不是喜欢,小笨蛋。”

伏黑惠直接蒙圈了。

他紧紧抿着唇,“那是什么啊?”

“哎呀~这是怎么了?”冬阳从伏黑惠的背后出现,轻巧的抱起了他,“惠惠的眼睛被冻得流鼻涕了吗?”

伏黑惠眨了眨湿润的眼眸,他搂住冬阳的脖子,安心的趴在她的怀里,冬阳又夹起了声音问,“甚尔在家里不做家务吗?是怎么样的大懒虫?”

中也失笑的站起身,伏黑惠说,“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不见影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做家务,但是妈妈会每天给我做饭。”

但是甚尔可不是不着家。

他能给惠留下这种印象,大概有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的原因,但归根结底应该是因为他在工作和做家务的时候……惠没看见。

惠没看见,甚尔和久不主动告诉他的话,他就以为甚尔在偷懒。

这个年纪也很喜欢理直气壮的胡说八道。

冬阳把惠抱进了温暖的室内,已经到了十一月底,今天罕见了下了大雪,伏黑惠没有穿外套,短时间内不觉得冷罢了,冬阳对幼儿的身体素质还算有经验,她边用热毛巾擦着惠的脸边说,“下次甚尔不见影的时候,你就问妈妈他在做什么。”

“哦。”

“你有问过甚尔喜不喜欢你吗?”

“他偶尔会说我是个奇怪的小鬼。”

“那不代表不喜欢嘛。”

伏黑惠自己接过了毛巾擦脸,顶着红彤彤的眼睛问,“那是什么?”

这是家里的幼子。

是兰惠家族里最小的孩子。

冬阳揉了揉他短炸的头发,惠的头骨还没有发育完全,落在冬阳掌心下小小一个,让冬阳诡异的回忆起了悟的小脑袋瓜。

“不止是甚尔,久,我和中也,悟,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就算对谁的性格有意见,与谁相处显得更亲近,对谁的能力更信任,这些微不足道的事并不会妨碍我们的共同意志。”

“共同意志?”

冬阳亲昵的抵了抵他的额头,向这个孩子倾述了家族的第一准则。

“——我们都爱着你。”

“——我们也爱着彼此。”

黑发绿眸的男孩怔怔的听着那个稍显朦胧的字眼儿。

如同意会死亡一般,他也第一次接触到了“爱”。

“你们吵架也没关系吗?”他能想到的最大冲突大概就是吵架了。

“我们也会经常爆发争吵嘛。”冬阳指着中也说,“我和他之前可是天天吵。”

“哇~!”

伏黑惠惊呼道,“那你们好厉害啊!”

中也:“……”

第302章

十二月,又是临近年关。

今天的冬天格外冷,公路的清扫工作不怎么到位,除了主要大道,行人在路上随便走几步就会踩到黑漆漆的污水,还有冻成冰碴的积雪,于是人们哀声怨道,咒术师的祓除任务都变得困难许多。

【我和咒灵周旋的时候摔了两跤!靠!两次啊!要不是老子跑得快,早就被冰刀剁成肉泥了!!!】

出行困难到气象局都发布通知的那几天,被窗委派到工作的咒术师也没有闲着,所以网站上出现了这样的帖子。

四个月,变革的渗透期。不管是高层还是咒术师都开始习惯五条兰惠的存在,以及她搞出来的一系列不可思议的政策,再过了年,五条兰惠惊天动地的上任期就会在人们的记忆里变成“去年的事”,而去年的事为既定的现实。

出于出行的安全考虑,高石让辅助监督调查了咒术师的意愿,战斗习惯,于是很多任务都落到了级别更高的术师身上,也就是悟和杰身上。

“因为与咒灵战斗的时候会脚底打滑,所以只能祓除较低级的室外任务……这种理由也能过关啊。”五条悟看着论坛上某些术师的抱怨,诧异的咂舌。

“毕竟他们很容易死去,术式相较于你我都太有局限性了。”夏油杰总是对他们的苦难点持理解和包容的态度,“今年好冷,路面结冰的程度十年未见,对我们而言就像是雪灾一样。”

“雪灾?啊~这种程度就算是雪灾吗?东北地区常年这样吧。”

“北欧那边可是常年被大雪覆盖。”

五条悟呼了一口气,清晰的白雾散开,他转过脸,忽然咧唇笑了一声,“你的眼睫毛和刘海儿都结冰了,杰,哈哈哈!”

夏油杰眨了眨突然上了重量的眼睑,“我知道,我眼皮变得好沉。”

五条悟:“听说头发冻得太严重的话轻轻一掰就会断掉!”

夏油杰一惊,“哎!真的吗?!”

他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刘海儿,眯着眼睛仔细分辨,惹来了五条悟更大的笑声,顿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嘁。”夏油杰用手捂了捂刘海儿,犹豫了几秒钟,将它塞入了自己的帽子里。

五条悟举起大拇指,“你终于舍得丢掉你的刘海儿了!”

“变重了甩到脸上会很难受。”夏油杰扯住围巾遮住口鼻,忍不住叹了一声,“好冷……”

他和悟甚至都穿上了棉服。

如果不是手套会妨碍动作,他们可能会集齐御寒三件套。

五条悟赞同道,“嗯嗯~处理完任务就回家吧,到时候给妈妈发个短信,让她给我们准备热乎乎的甜汤~!”

……

“冷。”

高专内,五条千风关紧窗户开着空调,倒挂着做仰卧起坐锻炼身体,“我已经放弃去室外了,而你,你可真是符合我对你的刻板印象,这个时候也好像一点儿都不受影响啊。”

冬阳穿着羊绒大衣,刚做完任务回来,闻言玩笑道,“是嘛,你没发现这身衣服特别长吗?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我在战斗的时候还会脱下来的。”

五条千风吐槽道,“为什么,你已经进化到不是人类了吗?”

“把气运转起来就不冷了嘛。”

“哈?你是说多呼吸?我的肺部会结冰的,一定会的。”

“哈哈哈哈哈!”冬阳摸了摸暖气片,有些诧异,“凉的?”

千风说,“在维修。”

“难怪你那么难受了。”冬阳走到窗边,滑开白雾看着外面的白雪,“早春那边也是,提前停止了教会活动,就当直接进入年假,不过……你觉得这天应该这么冷吗?”

千风翻身跳下来,一时没理解冬阳的意思,“不然呢?寒潮啊?”

冬阳示意他出来,五条千风疑惑的跟在了她身后,刚一出门就想缩回去,“我去拿件衣服……”

冬阳笑着一把将他推了出去,五条千风哆嗦一下,“靠~在这儿等着我呢!”他抱着双臂连忙挤了回来,眼看冬阳走到了雪地里,她的大衣虽然加了领子,但是没捂住脖子,整张脸也露在外面,五条千风被冻得直打颤,缩在门后嘶声道,“真不冷?”

冬阳反而问道,“今天多少度?”

“天气预报说零下十二度。”

“高了。”

“什么?”

冬阳伸出手,若有所思,“起码说高了十五度。”

“……哈?!”五条千风震惊道,“你是说负三十度?北海道也没到过这温度啊!不是,啊?负三十??”

从来没见识过这温度的五条千风骇然无比,“气象局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隐瞒??”

“不,他们不是隐瞒,只是在预测时是这个温度,而今天不是罢了。”冬阳抖了抖身上落下来的雪,不过极短的时间,她的肩膀发顶就覆了厚厚一层。她用散漫的语气开玩笑道,“世界末日了哦~”

五条千风哑然了一瞬,突然回屋,再冲回来时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水。

他一本正经道,“我听说这个温度可以泼水成冰。”

“?”

他穿上刚拿过来的棉拖鞋,站在雪地里,蓄力的把水一泼——热水全变成了散开的白雾,五条千风兴奋道,“是真的是真的!靠!再来一次,我去拍个视频发到咱们群里!”

冬阳眨了下眼睛,有些意外的说道:“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啊。”

“我本来是有点儿担心的,但是你刚才用的这种语气。”他清了清嗓子,一边把声音刻意夹成女声,一边学着冬阳那营造气氛的话剧声调说,“世界末日了哦~~哈!我看你这架势就知道没事!”

冬阳震惊的看着他的考斯普雷,扭头哈哈大笑,“就因为这个?我要是换一个语气呢?”

“那就当世界末日了呗。”

黑发的咒术师张口便是疯狂且激动的觉悟,“那不就代表我们会一起死嘛!”

冬阳把他拽进了屋里,敲了下他的脑袋,五条千风痛呼一声抱着脑袋呲牙咧嘴的蹲下,“又是这个!这种仿佛把头骨敲裂的兰惠之铁拳!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冬阳说,“我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冬阳了然道,“穿好衣服,走了。”

“干什么?”

冬阳言简意赅,“开会。”

……

总监部紧急召开的会议。

宫野本想穿着得体的西装,但时间紧迫,他只能在羊毛衫外面套上西装外套——剪裁贴身的衣服被撑起,好好的形全坏了,他无声的在屋内抓狂了一下,时间紧急来不及换了,只能快速奔向会议室。

路上和他相撞的同僚面露惊异,他们两人互相打量一眼,发觉竟然一样狼狈,寒暄了一声便一齐朝着会议室快步走去,同时在心里为自己的着装暗暗松了一口气。

会议室内,大家都一幅悠闲在家被突然叫去加班的窘迫样子。以往总监部十分排外,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见同样的人,没几个人穿着肃穆,有些高层的和服松垮到遮不住胸口,一天三趟会议,他们根本不会整理仪容。

但是五条兰惠来了,五条兰惠讨厌这幅没有纪律的样子。

真见鬼,她本人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随性豁达,但在总监部就会摆出不苟言笑的威严样子,对他们说着,“议会不是八卦局,诸位,把态度放端正了。”

宫野扫了一圈,发现总监身边的红人太宰治都穿上了棉服戴上了围巾,进了会议室内后才施施然的把帽子围巾摘下。

看来兰惠这次不会苛责他们的着装……

不,这些都是小事……

宫野脸色难看的对冬阳说,“这次寒潮来袭很奇怪,气象局说不是他们的问题,虽然他们也怀疑过自己的机子和计算,但排查下来还是把工作交给了我们,他们觉得这是非自然现象,而全日本,能处理非自然现象的机构只有我们。”

他等着冬阳点头,“部长……”

冬阳平静的问,“天气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负责咒灵啊。”

“更直白点儿来说,日本并没有成熟的对抗寒潮的城市建设,大部分房屋都是没有地暖的,而墙体为了预防地震本就建得更为轻薄。这两天的异象已经严重影响了交通,继而影响了非术师的正常工作。负三十度,这个温度人类根本没有生存的可能,短时间可以撑住,可如果冻结了设备,水管,电力工程……”

冬阳敲了敲桌面,“所以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是求助。”宫野干涩道,“有没有……让气温升高的术式或阵法——这是他们的原话。他们更希望这是一场咒灵引起的天灾,而如果我们把咒灵解决掉就好了……”

“这是猜测。”

宫野:“部长,拜托了。”

加茂笑了一声,“天气和我们什么关系?别什么事都来找我们。”

他将与咒灵无关的事视为垃圾,“总监部创立到现在就没有这一项规则,我们不为社会服务,只是要在咒灵存在的前提下保护非术师的安全罢了。”

“如果这都要管的话,总监部是什么?”

“政府的超能力特务科吗?”

第303章

冬阳倒是没有拒绝政府的请求,不过对方也很狡猾,提出的条件只有在“解决了危情”时才肯赋予。

“那他们还真是小心眼儿啊。”九十九由基缩在冬阳这儿,从她的桌上顺着坚果吃,“日本就没出现过这种天气现象,北海道的冬季气温也常年在负五度左右,不是全球升温吗?到我们这儿就进入冰雪时代了?”

她兴头很足的和冬阳闲聊,一直说个没完,“虽然大雪埋路,但是我看今天下午气温就回升啊,这一波是什么来头?”

她盯着冬阳,冬阳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

九十九由基一眨不眨的睁着眼睛,“咒术界可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这回可真是和我无关,我不会闹个天灾出来的,给我添堵吗?”

九十九由基起身打开了窗户,冷空气一进来,她诧异的撸开袖子,“不冷了?”

冬阳平静道,“回归正常了吧。”

“我算算,异象出现到高层找到你,再到现在,总共就过去三个小时吧?你这就解决了?”

“都说了和我无关。”冬阳疑惑她到底对自己有什么刻板印象,“你为什么就不思考一下更离谱的原因,比如咒力起源,星际黑洞,时空穿梭。”

九十九由基理直气壮的摆了下手,“那是科幻片啊。”

“你拥有咒力不算科幻吗?”

“那要算物理,物理。”自小就熟悉这股力量的咒术师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就像电力和电发动机一样,是千年前就客观存在的力量,和还没出现还没发掘的那些不一样。现在这情况,我并没有察觉到术式的痕迹,所以根本不在我的专业领域……”

“那就在我的专业领域了?”

“你不同。”九十九由基突然兴奋的拍了下桌子,“你本来就是特级里最特殊的那一位,说实在的,你有领域吗?没有。没有领域却能在我的考核战里只受皮毛伤,靠的是什么?你已经瞒了我很久了,应该已经知道靠这理由留不住我了吧?”

冬阳摸了下她的额头,“脑袋还没好?”

“被你打坏了!差点儿!你的特级同事就要退化了!”

冬阳笑了一声,敲了敲自己绑在背上刀,“你以为悟给我的是什么破铜烂铁吗?”

“六眼那小子给你找的刀是很不可思议,但是那可是我的领域,对里面的对象是有必中效果的,这是咒术理论啊?”

“把刀挥得够快就能斩断咒力效果,所以在你领域成型的那一刻破开领域的边界就行了。”

九十九由基目光呆滞,“……话说得真简单。”

冬阳眯眸笑了一下,九十九由基顿时打了个寒战,她夸张的搓了搓手臂,“我就知道你把我叫回来准没有好事!说吧,这回是要我解决什么,替你加班解决你的任务,好让你和你儿子男友出去逛街,还是有什么新发现了?”

冬阳挑了下眉,“我的表情真的有那么露骨吗?”

九十九由基强调道,“你给人的感觉真的越来越鬼畜了!”

“……嗯,因为你一直在外面晃,也就是常年处在状况之外,所以完全不知道总监部现在的情况。”冬阳两手交握抵在下巴上,打量着九十九由基半是心虚半是理直气壮的脸。

“总监部的状况?”九十九由基伸出手指挨个数道,“你杀光光,你上位,你改革,你搞了个电子平台,还有吗?”

冬阳:“特级是享有特殊待遇的。”

“哎呦~~!”

九十九由基一脸戏谑,忽然听到冬阳声音略沉道,“要开战了,由基。”

“?谁?你最近是有人要应战吗?”九十九由基有些状况之外,在她的陈旧认知中,咒术师单打独斗,总监部散成一团,不拖后腿都要烧高香,她没有意会到“开战”这个词所具有的沉重的延伸含义。

冬阳勾了一下唇角,“真等迎战的话就晚了。”

“……?”

***

12月6日正午。

羂索睁开眼,看向窗外。

暴雪已经停止,气温回升,但因为雪融吸收的热量,外面的温度仍然低得令人发抖,但从未见过这种大雪的人们还是兴奋的出了门,聚集在公园和街道。

四个月。

被六眼找到后的这四个月,他召集了国外大大小小的诅咒师团伙,以及各地黑手党组织,还未开始行动,据点就被捣毁了。

精心准备的据点被捣毁的那一刻羂索就意识到,他的计划败露了,为什么败露,情报流失的又有多少?和被突袭便立即开始自相怀疑的蠢货们不同,羂索认为他可以给五条兰惠更多点儿信任。

相信她有能力提前察觉他的计划。

诅咒师们暴露有很多种可能,他们偷渡的方式,到了日本后高调行事,运气,以及真如他们相互猜忌的那样有内鬼——这些都可能留下痕迹和把柄,所以失败一次情有可原……

屁!!!!

不过小憩,醒来后就发现他们大败特败的羂索恼火得青筋暴起。

也太蠢了吧??!

果然召集越多的人,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无暇追寻失败的原因,一是容易暴露自己,二是没有意义,因为这个计划已经成过去式了,它成了五条兰惠的养料!!!

国外非法组织的力量不行,羂索用了备选——原本他要再准备十年才会启用的计划。

再不用就完了,咒术界要成五条兰惠的天下了!她蓄积的力量越来越丰盈,就如同在腐烂破败的泥土里找到了一根根羽毛,将它们编织成了厚重且有力的翅膀。

轻轻一扇,枯黄的断根和泥土四散,露出了更为丰沃的土壤,而它已翱翔于天际。

不行!

羂索在日夜的头脑风暴里无数次无声且剧烈的警告自己。

千年计划的变数,事情脱离掌控的危机,他要有与她一战的觉悟。

他不敢露面,派同伙去游说各国首脑,他将咒力形容为资源,将五条兰惠一人抵万军的实力形容成可怕的人形杀气,觉醒型人类,总是要坚守自己霸主地位的国家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蔓延,但是同伙在两次联络后就杳无音讯。

那两次联络里,他的口吻古怪,有些丧气,“我不知道,他们好像在嘲笑我……嘲笑我的力量。”

就算是二级咒术师,力量也足以让非术师恐惧了。

但是若说和精锐部队打,显然没有特级有优势。

所以果然是他太弱了吗?

羂索叹了一口气,对他的失败坦然接受了,本来也没有寄希望于他。

“行动吧。”

他说道,“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身后,里梅提着一个粉发的男人,面色寡淡的看着他,“我们只有五根手指。”

“五根够了,五条兰惠什么术式都没有,你觉得她能打败诅咒之王吗?”

“我的意思是,真找不到剩余几只了吗?”

“高专忌库里的是假货。”羂索说道,“真货显然在五条兰惠手里,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能妄想掌控总监部的女人,必然也想对忌库的资源据为己有。”

“开始吧。”

话音落下,人影四散开来。

羂索低眸道,“没有拿到一具特级的身体,还是有些局限。”

但是不重要。

他首先要把这个无聊的,被五条兰惠塑造的井井有条的垃圾世界,搞成一团糟!

到那时,不管是五条悟的还是夏油杰,又或者是那什么重力操控者的身体,他随便得到一具,只要一具就好。

***

晚上八点。

高石神色匆忙的撞开了冬阳的房间,苍白着脸说道,“他们果然没有选择原定地点下手,但是相差不大,巡逻的辅助监督和咒术师发现了他们落下的帐……”

冬阳拨弄了一下耳麦,“地点在哪?”

“目前得知的地点有三处,不知道还会不会增加,一是东京塔之下,二是横滨商场,三在北海道。”

“搞得还挺远的。”冬阳嘀咕了一声,“他们的行动是什么?放帐困人吗?”

“以威胁之名,要你前去应战。”高石脸色难看,但是声音很清晰,连颤音都没有,“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方式,这是下战书吗?”

“显而易见。”冬阳拍了拍他的肩,“记得把现状同步给高层,我比较想看到他们因为这种事而惊慌失措的模样。”

“?”高石惊了一下,“但是他们会说我们失责……”

冬阳笑了一声,“你知道他们指责总监部这个行为有多搞笑吧~~”

高石咧了下嘴角,“是……”

“等着。”

“——我会凯旋。”

***

帐的周围。

广津柳浪拿下单片眼镜,呼吸带着白气。

身旁有人不耐的四处张望,“他开始了没有?”

倏然一人说道,“开始了!你快看!”

雾气扩散开来。

这是没有任何预兆的白雾,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着,吞噬着钢铁丛林,以及一切生命体。

第304章

东京塔之下,咒术师羽生和他的辅助监督一齐仰头望着塔顶,只见钢筋之上突然长出了粗长繁茂的树枝,枝条下坠,末端绑着无数非术师,他们吊在寒冷的高空上尖叫哭泣,声音悲恸且凄厉。

羽生和辅助监督看得目眦欲裂,被困住的都是游客,他们不知道塔内的情况,但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咒灵的等级只有无限往上想象。

辅助监督看着羽生紧攥的拳头和蠢蠢欲动的脚,连忙劝道,“别轻举妄动,他们设下的帐只允许五条兰惠进入,很明显这是针对总监的宣战,相信她的能力,我们要做的是疏散群众。”

“我知道!”羽生低吼了一声,“就算我上去了也没有用,这个高度,空间,距离,我根本不能同时救下那么多人,那肯定是术式,稍微一动人就摔下来了。”

摔下来就没命了!

羽生瞪着这堪比地狱图鉴一般的景象,低头粗暴的抓了抓头发,用生理疼痛对抗了一下内心的挣扎和痛苦,“我先去巡逻,这附近应该有咒灵……”

“小心一些……”

宫野急急忙忙的通知了媒体,让他们不要宣扬这种事,同时紧急关停了网络。事发地不是地底,商场等可以遮掩的地方,而是晴空之上,东京最引人注目的东京塔!行人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像天空转椅一样被吊着的人,因为帐的范围只到了塔的中断。

“放帐吗?”

“这种情况该放吗?要怎么放?”

“只要令下立刻就能放!那里有三位辅助监督等着!”

总监部内,他们对着硕大的屏幕观测着这一切,急迫下的语速也飞快,各个情绪激动中透着强逼的冷静。

宫野喊道,“兰惠呢!以她的速度应该到了!”

“不用管她!她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掉链子,我们首先要做好我们的事!这种时候都要她来,那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上干什么的?!”

“北海道那边怎么样?”

“五条悟,夏油杰已经赶了过去,增援还没到,那边是位置最远的。横滨稍近,禅院家主已经赶过去了——以防万一,带了半数[炳]。”

高石的脸色稍霁,“动用了禅院家顶级的术师队,下了本了。”

他顿了一秒,“我让人放帐。”

其他人一惊,“在有帐的情况下还放吗?”

“兰惠的战斗风格你知道,放帐的目的是为了保护结界之外的人,能让她更放心的和敌人周旋——我们原本定下的计划就是这样。”

宫野皱眉,“那是封锁类的结界,兰惠会被困在里面。原定计划里没有那么紧迫…地点也不是东京塔。”

“没关系,我们不会失联,我们也不是目盲。”高石盯紧了监控画面,“一有不对劲就把帐解除,”

监控摄像内,一个影子忽然划了过去。

“停!等等!”

宫野一愣,紧接着,另一个相接画面里也闪过了黑影。

“那影子……是兰惠吗?”

监控画面渐渐地被白雾吞噬。

宫野疑惑道,“哪里来的雾?”

屋里却有人明显精神松懈了几分,“看来已经行动了。”

“这个弥漫速度的话,吞没到横滨需要半小时,到北海道需要……”

“太慢了,但白麒麟的能力就是有这个弊端,他不能瞬间吞没一个国家……”

宫野听得一塌糊涂,“白麒麟?”

总监部储备人力的一员吗?那是中也管辖的,兰惠上位后将总监部明确分区,由高层和脑力人员组成情报分析部,由强大咒术师组成的武力机动部,由原本的辅助监督和窗组成了后勤部……而部门之间的情报并不互通,宫野属于高层。

冬阳一路狂奔到了东京塔之下,她抬头望着被吊着的人质,身形却直直冲进了内部电梯口。

“要做电梯?”

“不,东京塔的建造风格很利于兰惠攀岩,她跳上去估计只需要三秒。”

“那是因为……”

“砰!”

轰然的巨响。

东京塔内的监控这时终于被总监部调出,他们愕然的发现通往观景台的电梯内竟然被塞了满当当的人。

“这是……?!”

异样的颠簸意味着电梯正失去支撑和平衡急速下落,可突然,下落的速度变缓,几秒之间便停止,电梯内呜咽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有人惊恐的抬头向上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冬阳扯着缆绳,忽然抬头——

只见一道银白的光线瞬时滑下,宛若游龙。

电梯井头的施放者惊喜且急促的喊了一声,“中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锋利尖锐的树枝以垂直于冬阳的角度猛刺过去,试图在她受到电击失去行动力的间隙把她炸成筛子——

“砰!”

冬阳被淹没在枝条中,墙壁被砸出了个大坑,龟裂的痕迹一直蔓延到电梯井尽头。

“成了!”诅咒师欢呼一声,“花御,干得好!呵!什么最强,还不是一击就给……”

“不……”咒灵用古怪的声波回复道,“触感不对……”

异响从密集的枝条中传出,本停止下落的电梯被系上了咒具链条,以可控的速度下滑着,咒灵当然无暇顾及离开了手心的非术师,它聚精会神的盯着异动的右臂——蔓延的尖锥是它的右臂所化,速度力度和坚韧度皆是毫不保留的重击,因为它要确保将五条兰惠一举拿下。

忽然,右臂传来尖锐的疼痛,花御连忙侧转过身,惊悚的发现自己的右臂不翼而飞了……不,不是被切断,它是被轰碎的,从物质层面,碎成了粉末?!

咒灵这才升起了不可思议的敬畏之心,“怎么可能——”

它可是新诞生的……特级!!!

它抬头盯着被它砸穿的墙壁,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了一个女人。

没有……受伤?

咒力,咒力……好稀薄!好无趣!和常人无异!

但是她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的力量?还有这股威慑力,令它都不自知的胆寒的威慑力……

花御握紧另一只发颤的手,为刚才的失败稍微有些恼火,没关系,它的任务是拖住这个女人,在晴空之上制造最大的混乱,其他的全都不……

藤蔓挤出地板,与一个非术师的女人战斗要轻松多了,因为她不会领域,仅是生得术式的交锋就足够她精疲力竭。

咒灵用将诡异的语言传入冬阳的大脑,“两面宿傩的手指,在哪里?”

它当然知道单纯提问不会有结果,所以抬手一指窗外,“用他们来换。”

挂着人类的藤蔓顺势摇动起来,本已沉寂的尖叫声瞬间再起,且更为惊恐绝望。

冬阳不语,笔直的朝它走去。

花御在她平静到可怕的表情里觉察出了她的选择——她现在眼里只有它?

失去的右手在这时长了回来,花御用悲叹的语调说,“你放弃了他们?看来你和情报所述不符,是个冷心冷情的冷血动物。”

“你的修辞真难听。”

女人的声音传来。

花御正欲为这第一次语言交锋接话,却惊觉眼前已无人影。

瞬移?!

下一刻,肩膀上传来的重量让花御意识到她落到了自己的背后!

并且一把抓住了从眼窝处延伸出的触角!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冬阳凑在它耳边低语,用词和语气恍惚令人感到亲昵,“我感觉你很眼熟呢~”

“?!”

“因为啊——”

她尾音拖长,猛地踩住咒灵的肩膀站起,将它的触角浸泡着蓝紫色的血液连根拔出!

“我一见到你,就觉得这是你的弱点!!”

“啊啊啊!!!!!!!”

空间内响起痛苦的嘶鸣。

仿佛大脑被搅成肉泥的剧痛之中,花御好像听到了耳边传来谁的轻语,那是极为陌生的嗓音,沙哑,缓慢,带着不可忽视的嘲弄和极致的危险。

【“——听说你的弱点是这里?”】

“啊啊啊!!!!”

谁?!

是谁?!

刚刚那是什么?!

重创让花御的行动变得缓慢,高塔之上有人喊道,“住手!否则我就对这些人不客气了!!”

但是他没得到回应,等来的只有抽搐松动的藤蔓。

他转而说道,“你不能杀他!你杀了花御!藤蔓消失,这些人会立刻摔下去!”

“是吗?”冬阳踩在花御身上,“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啊,认为这样就能让我束手束脚?”

花御浑身战栗,重创无法让它在短时间内使出领域,它拼尽全力操控咒力,周围瞬间荡起花海,连带着从塔顶延伸出的树冠都开了花。

“嘶……”从下方观看情况的辅助监督惊呼道,“这是搞什么呢?”

“稍等稍等,我突然变得心情愉悦了。”冬阳抱住花御的脑袋,“这是你的术式?那还真是——”

她转动手臂,连接着咒灵颈部的皮肤和血管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随后如同崩溃的弹簧一样断裂了!

“嗬!!!”花御痛呼出声,堪称尖锐的声波荡开,头颅被冬阳徒手拧了下来!

塔顶的诅咒师见状飞快从电梯井冲了过来,银白色的电流化作三米宽的光束冲向了冬阳,受到攻击的尖叫声却不像女人发出的,他悚然一惊,连忙停止了咒力输出,才发现冒出黑烟的是她握在手里的花御!

“花御!”

被雷劈得焦黑的花御动了动下巴,牙齿掉了下去。

“你的术式对它这样的咒灵有专攻吧,到底是谁计划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的?哈~!”冬阳甩了甩那颗头,然后拿出背后的鬼切,看似随意的一划。

手里的头颅连着身下的躯体从中间垂直着一切两半,鲜血甚至不是迸溅出来的,而是缓缓流出来的,它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眼睁睁看到这一幕的诅咒师如同机器一样转动眼珠,呆滞的表情逐渐转变为愤怒。

他一边怒吼着五条兰惠一边蓄力,跃动的电光再次照亮了周围。

冬阳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并握住了他的手。

他:“…?”

远在五米开外的人突然贴脸,即便他提前知晓五条兰惠的速度,此时也骇然无比。

“你用电?”

女人的弯起嘴角,这一刻的笑意轻狂且嘲弄。

“你有亲自感受到这个滋味吗?”

他们两人交握的手突然闪耀起白光,那冷冽的颜色描摹出她的轮廓,照进她的眼底。

她说:“还给你~!”

“!!!!!”

当难以挣脱的麻痹感席卷全身时,诅咒师突然明白了过来——不是他的术式没打中或失效了,而是五条兰惠就像电池一样能蓄电!!

轻描淡写的忍受这份痛楚,并将它的力量据为己用!!

总监部里雅雀无声,屏幕上闪动着刺目的白光,过了良久才有人低声道,

“……这是人吗?”

“你骂她干什么?”

“这是惊叹!惊叹!”

摄像头无法拍到咒灵的身影,但是从冬阳的行动轨迹便能辨清她在与什么存在搏斗,有人下意识的放慢视频,倍速逐级递减好几次,才能模糊的看到冬阳迈步。

造成瞬移之象的仅靠速度。

忽然一人踢翻了影子,急促道,“掉下去了!全都掉下去了!”

被束缚住作为人质的非术师突然在一瞬间全部失去了支撑力,下饺子一样从东京塔落下。

宫野没在现场,眼看着那些人在空中绝望的扑棱四肢,急得满头大汗原地跳脚。

“快救命啊!”

他们全都落入了白雾中——

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宫野震惊的开着手机通讯,问在场的辅助监督,“他们全都不见了?”

“对,不止他们,这条街上没有任何行人,羽生那边的情况也是如此,明明周边就是公园,怎么会……变成空城一般呢?”

很快,还在惊讶的宫野接到了冬阳的指挥,她的声音弥漫在总监部的指挥室,沉稳且清晰。

“给我准备传送阵,战斗主场在北海道。”

与已经成长完毕的五条兰惠相比——

果然是未长成的六眼最具威胁。

第305章

事发地点在北海道,但并不只规定在一处,如东京一样,是以东京塔为中心向外波及扩散的“灾区”。

总监部设立的瞬移传送阵并不是简单的术式,运转原理和术式建设来自于一位已故结界师的手札,即在任何方向的直线内压缩空间高速移动实现不可思议的地点跳跃,而在过程中的所有障碍物都有可能伤害到转移对象。直线,尽可能0障碍物,这两点前提便让冬阳在地底挖穿了到达几个重要据点的通道,直径相比地铁所需的空间要小得多,由咒术师协助的话工作时间便可以大大压缩。

阵式需要大量的咒力且只能使用一次,传送距离也不远,冬阳从东京跳到北海道需要转三站,而就在她下令的前几分钟,就已经有术师赶到了传送阵旁边待命。

“砰!”

诡异的符文随着龟裂的地面而溃散,纹路中央已经没有了人影。

力竭的咒术师微微喘着粗气,对着同伴随口抱怨道,“难得有机会见到她,但是连聊几句的功夫都没有。”

***

北海道。

札幌。

两道身影在最有名的商业区穿梭,速度快到仅剩残影。

短暂的交汇间隙,五条悟喊道,“人呢?”

“等着下油锅,是那只火山头的术式!”

他们正与“特级”战斗。

“果然啊,你们会再次跑出来。”五条悟猛地加大咒力输出,令无下限形成的屏障如膨胀一般外扩,将一记能将普通咒术师轰成焦炭的火焰弹开,“上次没有杀掉你,这次可就不会这么好运了,臭尿壶!”

正和他打得有来有回逐渐上头的漏瑚:“……”

它呆滞的瞪圆眼睛,眼睑张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相较人类而言过大的眼珠隐隐蔓延开盛怒的血丝。

它整个身体都因为那个称呼僵硬,随后像火山爆发的前兆般颤抖,预热,发亮,最后砰的火从头喷!蹭蹭冒烟。

他竭斯底里的骂道:“你这个臭小鬼!!!看我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黑红色的色块凭空而出,瞬息之间席卷了过来,特级咒灵的领域展开了——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灼热的领域内,夏油杰飞快运转起了落花之情。

而五条悟已经快速冲到了它面前。

漏瑚意外的看着贴近自己的五条悟。

它惊异且奇怪的想到:为什么?这种情况下接近它是要殊死一搏了吗?

面前的少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说:“你——喜欢玩侦探游戏吗?”

“……啊?”

在如此严肃的,争分夺秒的,唯恐避之不及的生死场合,他竟然在问他的喜好?

五条悟刷的张开了小说。

这本异能造物被他好好的护在无下限之中,又或许它本身就不会轻易被领域内的高温灼烧。

奇异的光芒跃进漏瑚的视野,随之而来的还有难以抵挡的拉扯感,它惊觉不妙,正想不顾一切的利用领域内的加强和必中效果解决了五条悟,却发现咒力似乎脱离了它的掌控——怎么会?那是它与生俱来的能力。

大概只是眨眼的瞬间。

领域的景象消失了,周围变回了白雪皑皑。

因为施术的主人变为了严格意义上的“普通人”,进入了异世界。

远处观战的里梅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睛。

他感觉不到漏瑚的咒力了。

多么清晰,多么飘忽,上一刻它的咒力还如山震荡,下一刻便消失得好像世间从未出现过这个特级般。

被祓除了?

里梅惊诧的想到。

就这么简单的被……这家伙也太菜了吧?!

他眼看着五条悟轻描淡写的阖上了一本书,而夏油杰配合默契的把准备“下油锅”的人质全都吞到了咒灵的肚子里,救下了。

“啧。”

他皱紧眉,下颚泛起紧绷的青筋。

下一秒,里梅匆忙后退,六眼神子出现在了面前。

“你这双眼睛可真是麻烦……”

那双能洞悉万物的苍天之瞳紧紧盯着他,“你这家伙……是受肉吗?”

里梅绷紧了神经,仓皇的用术式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只见他逼得越来越近。

蓝色的炫目咒力从神子的指尖凝聚,惊人的破坏力近乎贴脸而来,里梅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才躲开,以牺牲掉左臂的方式,他因为攻击的冲击波摔到了楼顶边缘,强迫自己撑起岌岌可危的意识睁开眼,只能在模糊的视野里看到向自己而来的色块。

很显然,五条悟要来补刀了。

里梅咳嗽了两声,脑海里滑过了无数想法。

他想这代六眼的体术真是好到见鬼了,抛开那个无人能近身的术式,他本身就能灵敏的规避掉所有伤害,且体能充沛到爆炸,难以想象再成长下去会达到多么可怖的高度。

他想这个年代真是见鬼了,即便相比群魔乱舞天才横溢的千年前落魄,但到底是丑恶遍地,咒术师共存的天下,竟然能把那些人眼中的“不合理”的存在给逼到绝路,逼到灭绝。

“噔!”

里梅从楼顶跳了下去。

五条悟以为他要逃,后脚追了上去。

他们在商业大楼上掉落,冷风吹起了两人雪白的发丝。

倏然,五条悟看到里梅的口型变动,低语了一声,“……开!”

同一时刻,四周骤亮。

五条悟眼睑微颤,晶莹璀璨的眼瞳本能的捕捉起了那些炸起的信息量。

他这一瞬的情绪由惊异,疑惑,荒谬而取代——

在大量的,大大小小的,能用光把人吞没的荧幕上,同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端庄秀美,牵着他在樱花道下散步。

她挺拔凌厉,带着他在任务现场磨炼。

她背着他踩水。

兴致大起的和他在厨房搞料理。

拿着锤子和锯子和他建造树上木屋。

累倒在沙发上睡得头发蓬乱,在他偷偷盖被子时抓住他的手嬉笑。

那张脸五条悟熟悉到闭目都能想象出每一个细节,眉毛的走向,眼睫的弧度,瞳孔的深邃,鼻尖上的绒毛,弯起的唇角……

在最大的荧幕上,

在五条悟短暂的,坠落失控中,

她占满了六眼的整个视野。

用温柔且深情的目光“凝视”着他。

不可抑制的,五条悟的心脏剧烈跳动。

那是五条兰惠的——

——十年。

第306章

在进行这场所谓的“决战”之前,他们盘坐在茶几四周细究过计划的逻辑。

“用狱门疆封印?”漏瑚对这种动用特级咒物的窝囊做法很不屑,“不管是五条悟还是五条兰惠,明明杀了就好。”

“单杀不过的。”羂索撑着脑袋,低眸凝视着桌上的狱门疆,“更何况比起杀了他们,封印任何一个,另外一个都会被我们牵制住。”

“封印哪个?”

羂索一点桌面,“五条悟。”

漏瑚第一反应:“因为他比五条兰惠强吗?”

里梅瞥了它一眼,“因为谁都知道,他是五条兰惠的弱点。”

“另一点嘛……”羂索低吟道,“因为五条兰惠是六眼的弱点,大概比‘六眼是五条兰惠的弱点’更明显。”

“哈?母子?”人类负面情绪而生的诅咒当然不能体会这种关系,它用滑稽的腔调笑道,“就因为这个?”

坐在屋内的诅咒师笑了一声,“你果然不懂啊,以五条悟和五条兰惠的关系,换谁来计划都是要先办掉其中一个,然后要挟另外一个。他们两个不止是母子吧?还有层首领和继承人的身份,也就是总监部的第一和顺位领头人,五条悟没了,你猜五条兰惠会不会为了他而和我们交易。”

漏瑚:“那我们为什么不单杀五条悟?”

“……”

羂索难言的长呼一口气,重复道,“因为杀不掉。”

里梅说道,“你以为五条兰惠为什么会放六眼单独行动?”

漏瑚:“哈?”

羂索:“——因为现世的咒术师和咒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用指尖轻触狱门疆,“但是太简单了,六眼还是个小鬼。”

他的语气流露出些许嘲弄,“他还是个小鬼。”

里梅理解了羂索把那句话重复了两遍的深意。

五条悟会轻易被母亲掠去心神——即便只是刹那的失神,他的大脑也会被一瞬间涌上来的丰沛情感所支配,因为那是人类难逃的命题,是和诅咒共生的“爱”。

以及——

大概也就只有五条兰惠会在乎六眼怎么样,因为他担下了“最强”的名号。

急速的下坠中,在紧迫的战斗间隙什么都没敢想的里梅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五条悟同样处于狱门疆的封印条件内——半径四米,但是符合“一分时长”的只有五条悟!

他看到那双刹那失神的眼睛骤然凝焦,注意力飞快从屏幕上转移,眼神如冰萃般冷冽的扎在他身上。

“你完了!”里梅忍不住痛快的咧开了唇角。

成了!!!

“噗呲!”

“……!!”

鲜血迸溅,白发的受肉体几乎蹬裂了眼眶,无处可避的被五条悟一刀插进了胸口,那飞刃的力度直直传进他的血肉,将他钉在了地上!

“咳咳!”

中招的里梅面色扭曲,匪夷所思的呛了一声,“你也太努力了吧?!”

都要被封印的人了?!还能在狱门疆动作的前一刻试图夺他性命?!

“砰!”

随着落地的重响,五条悟被狱门疆凝结出的深红色延伸物五花大绑,他挣了挣手,咒力全断,也使不上力气,顿时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把戏,抬眸扫了眼还在播放的大屏,眉毛一挑耷下嘴角说道,“好新的活儿啊,那是什么鬼,你们是跟踪狂吗?”

被钉在地上的里梅惊异的发现自己使不上咒力。

他想起身,却发现四肢百骸都像被打上了烙印般难以动作,“这是什么?!”

“哈?道具又不是只有你有。”从冬阳清点忌库开始,五条悟身上就被塞了一件又一件的宝贝,他垂眸瞥了眼里梅,用挑剔的目光抬眼看向大屏,为了顺利让五条悟的脑内时长超过一分钟,大屏上播放的“回忆录”从小到大,就像老土的煽情幻灯片,最古早的还有冬阳抱着婴儿悟的照片,“你们还真是废了很大功夫啊,这是从哪里弄的,我们家的仓库吗?哦~照相馆的存储器啊,我妈妈很喜欢在同一家店里洗照片哎,原来如此,在方面被你们钻了空子啊。话说视频做得好差,剪辑毫无逻辑,特效好土,我妈妈的风格向来很高端的。”

正和咒具对抗的里梅被五条悟轻快的批判口吻刺激得火烧头顶。

他冷笑了一声,“还不是把你给逮住了。”

“视频是你制作的吗?难怪了,千年前的老家伙,不懂现代科技吧。”

里梅动了动脖子,半晌憋出了一声,“哪里土了!”

五条悟:“……”

五条悟:“土到爆了。”

里梅:“…………”

里梅:“狱门疆,关门!”

“……”

没有动静。

咒力切断,连带着无法驱动咒物。

五条悟哈了一声,“那个缝合线呢?这个时候还不出来吗?”

他转头扫视四周,随后目光停在了大屏之上。

一只伺机而动的咒灵。

……气息不对。

五条悟皱起眉,与他对视的诅咒砰一声落到了他们身边,就像彰显实力般将地板踩出了大坑。

原来如此,吞了两面宿傩手指的咒灵,就像嗑药产出的战力般。

对诅咒而言,特级咒物还真是好用。

它抬手停在胸前捏了个手势,五条悟只觉额前一阵微风拂过。

无事发生。

因为狱门疆既是封印,也是屏蔽一切术式的结界。

这也意味着他们除了封印,无法再做任何事。

咒灵顿了一下,转身去拔插在里梅身上的咒具。

五条悟蜷了蜷背后的手指。

他的目光滑过大屏上的冬阳,无法辨别出杰所在的方位,但是大概能猜出,如果这边有诅咒埋伏,他那边也是。

里梅似乎从五条悟的眼神和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弯起嘴角,嗤讽道,“你在想五条兰惠来救你吗?不可能的,她赶不过来,现在可以说遗言了。”

“给这家伙吃的是两面宿傩的手指吗?”五条悟说道,“——他很好用吧,是你们的武器吗?”

这句话刚一出口,便被里梅激怒的打断,“你有什么资格唤宿傩大人的名字!”

五条悟:“那边的诅咒,他会在拥有自由后把你解决掉哦~”

正在拔咒具的咒灵顿了一下。

神子弯了弯唇角,如同随意的诱导般说道,“这股力量很强大吧,不想占为己有吗?”

诅咒身体微抖,就像在做剧烈的心理挣扎般。

里梅:“??!”

他骂道,“蠢货!”

倏然,异变突起。

巨大的时钟凭空出现在诅咒的头顶,它的动作忽然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变缓,抬步的动作变得十分滑稽,脸部表情呈现出诡异的慢动态。

五条悟微怔,随后挑起眉。

“砰!”

这是诅咒被踹进大屏的巨响。

紧接着便是一声不满的嚷嚷,“喂!那是我们冬姐的漂亮大脸!你刚刚那一脚肯定是夹带私货!!!”

他的声音陪着聒噪的马达声飞速靠近,三秒之内便停在了五条悟的身前。

五条悟和里梅同时看向了机车的主人。

而机车的主人一口吐掉叼在嘴里的糖棍,摆弄着头顶的墨镜回过了头,正正好好看到了被束缚住的五条悟。

他:“……”

他惊叫一声:“我靠!大帅哥?!”

五条悟:“……”

五条悟眼睛微亮,一眼认出了他:“傻瓜鸟大叔,你好像一点儿都没变老哎~”

里梅:“?!谁?!”

他很骇然。

按照计划和判断,不可能有人来增援!

这可是特级才有资格参与的战斗,谁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不要命的向这边冲?!

穿着毛领夹克衫的青年扭动机车把手,直接对着里梅的脸压了过去,定定的停在了五条悟面前,距离精准的控制在了毫厘之间,他伸长了脖子端详悟的脸,惊异道,“不是吧?!这才几年??”

不,仔细算算,已经七年了!

当年这小鬼九岁,七年够他长成身姿俊逸的少年。

“你先等等。”

明确知道任务的轻重缓急,傻瓜抬手就对着地上的里梅扣动扳机,动作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六发子弹都射空后,他发现里梅并没有死。

“怎么回事?”

“普通武器对他没用的。”

“那你呢?”

五条悟撇了下嘴,“被困住了,姿势好丑。”

傻瓜鸟干脆的把机车压在里梅身上,然后翻开后备箱,愣是从一堆武器里面拿出了一瓶汽水。

他在里梅匪夷所思的视线里徒手开盖,插上吸管,送到了五条悟嘴边,堪称狗腿道,“事到如今,那先歇歇。看你,打架一定累了吧,嘴巴干干的,喝点儿饮料休息一下。”

五条悟:“……”

傻瓜鸟:“太宰没机车,过一会儿才到,他一定对这破箱子有办法,我早就让他练习一下车技了。”

五条悟:“……”

傻瓜鸟竖起大拇指点了点身后的大屏,“这东西土是土了点儿,但是冬姐的脸还是超级能打的,花活儿也挺有仪式感的,可以多看两眼。”

五条悟:“……”

他咬住吸管,然后皱眉,“酸的。”

傻瓜鸟:“……”

傻瓜鸟瞅了一眼,柠檬味的!他愣是从箱子里翻出了另一瓶,再次上演徒手开盖,“这是蜜瓜味的!”

五条悟:“……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嗯?冬姐没来得及告诉你吗?”

青年弯了弯唇角,一边将汽水凑近五条悟的嘴边,一边道,“那场大雪不是普通的寒流啊。”

直升机的声音由远而近,那是由傻瓜鸟改装过的运输工具,往往声音能传来时,便意味着人已经到了。

大批的西装暴徒跃入战场。

青年睁着晶亮的眼睛,他的目光里毫无退意。

那是难以言喻的,坚不可摧的执着和信念。

“我们某天睁眼发现,世界地图扩大了一倍啊!”

第307章

“世界版图扩大?我怎么不知道。”

五条悟挑起眉,“新闻没说,妈妈也没告诉我,是来不及吧。”

“照BOSS的说法,其实近段时间已经有了融合的迹象,具体她怎么知道的我不清楚,毕竟BOSS的情报来源总比我想象得多。而融合至众人皆知的严格时间点是两个小时前。”

两个小时前,总监部已经勘测到咒力异象,进入备战状态。

“据就近案例推测,察觉到这一点的只有异能力者,而这些就足够他们打架了。”傻瓜鸟用最简短的语言共享了情报,“BOSS是最早发现的那一类人吧,当即就召开了高层会议告诉我们现状,并和干部一起布置了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

穿着毛绒夹克衫的青年弯起嘴角,被防风镜挤压的发丝不羁的翘起,他用难掩激动的,意气风发的语气说,“这可是世界范围的大事件!”

他用注视明灯般的眼神凝视着面前的少年,“BOSS早就预想到啦~如果‘即将发生世界大战’的论调是真的,那么全球人类的命运都会被卷入悲剧和惨剧的涡流中,既然现状将会导致的未来不如人所愿,那么就要把已经正向对峙的势力,已经僵持稳固的局面全部打乱,掀翻,将站在主位上的人拉下,换我们自己站上去!”

……

世界融合。

高层职务重合,本没有的权力机构凭空出现,这对哪个国家来说都是剧烈的内部冲击,而内部冲击对应的是新一轮的权力争夺,进而产生暴力和流血。

冬阳当然预想到了这种情况,她回到港黑的身体时,在属于首领的私人秘箱里收到了异能特务科科长的传信。

对方说有要事相商,关乎横滨的未来。

而邮件的标题甚至用加粗字体标记了【事关联合国】。

以往要在世界舞台上出面的是人气代表福地樱痴,冬阳能猜出他为什么会叫她。

因为她是日本尚且没有认证,但最有希望成为的“超越者”。

她的手里有异能特务科情报库里,本国超半成的异能力者。

以及最大的“战争武器”——中原中也。

冬阳没有应对方的要求过去,却也没有忽视那封邮件,而是一个视频通讯打了过去,

“冬阁下。”种田长官在通讯画面里神情严肃,身后是正疾步交错的情报部成员,“我有个严肃且紧急的情报要转告您——卫星检测到的画面有所变动,而异能特务科找到了造成这种异象的原因——和荒霸吐诞生时相似的异能奇点正在以关东地区为圆点向外扩散,能量波长逐级递减,很明显,这个异象即便不是异能者造成的,也是异能异变产生的意外——”

他语速很快,虽然吐字清晰,但撇去冗长和寒暄,可以见得他此时有多紧迫。

“而在日本各地,出现了奇怪的能量点——”

他说着转动摄像头,向冬阳展示闪烁着红点的电子地图,“我派人去检查了最近的能量点,发现那些地方皆有‘奇形异状的怪物’,初步推断,是和吸血鬼类似的异能传染物。”

那是咒灵。

咒灵能够被异能特务科检测出来,并以清晰的在地图上标记出来。

种田长官的声音忽然一顿,“冬阁下,你在笑吗?”

“没有。”

“这么大范围的异能点,别国也会检测到,如果不排查和解决,紧急公关,日本会被列为‘危险地带’。你知道最严重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他的声音罕见的急促,背景音涌现了杂乱的议论,似乎是联合国又发来了什么消息。

最严重的后果,对列为极危地带的领域投放异能武器。当初龙头战争时,龙彦之间无人能挡,横滨差点儿被夷为平地。

冬阳直戳了当的对种田山头火说,“等我三分钟。”

种田山头火:“??”

他身边的特务科成员:“??”

通讯直接切断,画面上的女人影响直接黑了下去,种田山头火旁边的下属震惊的张了张嘴,“……不是?这就挂了?她怎么一点儿都不慌张?”

有人低声蛐蛐道,“好有个性啊……”

冬阳用这三分钟在‘书’的纸页上写下了最重要的“现实更改”。

她将功能相同,互相排斥的权力机构书写成一直存在的合理合作,将势必会造成恐慌的权力争夺战弱化为口角之争,而世界融合最大的冲突无非是主管异能者的异能特务科和咒术界的总监部的关系。

她用更详细的语句写明——咒术界为隐蔽的,沉淀的,与世无争多年的神秘存在。

然后,世界融合现象产生的另一个连锁反应出现了——

“冬阁下,咒术界的秘密暴露了。”

种田山头火蹙眉说道,“咒力作为日本独一的‘能源’,势必会引来各国觊觎和审判。”

就在两小时后,冬阳战完东京赶去北海道的时间点。

她接到了一条来自政府的,匪夷所思的指令。

他们说:“交出”五条悟。

***

“这他妈有病??!”

总监部内,宫野的破功姿态就像喷出了一口老血,他一遍遍复述着那条同样落到他头上的指令,“交出五条悟?交出五条悟?交出悟?!上面在想什么?!”

其他人也破口大骂,“脑子里突然进了屎?”

“怀璧其罪??”

“什么鬼的‘咒力为资源’?哪里来的论调?!那咒术师是什么,力量的容器吗?”

“因为五条悟太强了?”

“九十九也是特级,他的同期夏油杰也是千年一遇的天才。”

“六眼的咒力的确可怕,相较而言五条兰惠的咒力水平和常人差不多——但那就把六眼推出去吗?他们疯了?他们给总监下这种指令?!哪里来的胆子啊!”

“咒术界沦落至此了吗?!”

“不是之前用到我们,忌惮总监的时候了?”

这一刻,橘子们的立场出奇的一致。

他们在全神贯注齐心协力与咒灵和诅咒师对战时,被从未有过交集的异能特务科及高层往组织中心横插一脚,养尊处优自诩特殊的御三家从来没从政府那边得到过这么趾高气昂的命令,简直在他们头上拉屎。平常再蛐蛐对家,嫌弃五条悟的争锋亮眼,彼此之间也形成了独一派的排外。

他们是听话的狗吗?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吗?五条悟的地位也是他们能动的?!

“是世界融合造成的权力紊乱。”

太宰治在耳麦里对冬阳说,“两边的高层都认为自己才是最有决定权的那方,而混乱初期出于各种影响因素,便会产出这样失智的决策,简直像是把大脑从头骨里挖出来丢进了下水道,沾满了各种污泥和排泄物又重新装了回去一样。”

冬阳:“……”

冬阳:“你还挺有文化。”

耳麦里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是跟在太宰治身后的下属发出的,“……哇,这意思不就是他们的脑子里进了屎。”

“太宰大人的嘴淬了毒了。”

“那他应该是很生气了吧……”

太宰治回头瞥了一眼说他生气的那位。

对方一个激灵,低头待命。

冬阳出现在了北海道的据点。

她踢开传送阵式造成的碎石,看上去异常冷静,“他们的指令不重要,无视就好。”

这句话同样响在总监部的指挥室内,给一群上了头的高层打了一针稳定剂和强心剂。

宫野诧异道,“……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生气啊……”

“生气?啊?你以为我一直在和谁开会啊。”冬阳突然笑了一声,这句话的语气轻快且爽朗,以及不可忽视的嘲讽,可她把嘲讽说得像是调侃,“你们以为你们比那些家伙好到哪里去了?”

指挥室里的橘子怔了一下。

唯恐祸事牵连到自己,对待异类的方式是斩尽杀绝。

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静,会在暗地里用无数鲜血浇灌。

曾经拥有处决大权的橘子基本都被冬阳在改革时杀光了,剩下的这些是对高层做派知情并还可能准备效仿的‘同期’和‘下任’。

冬阳迅捷的奔去战场。

“现在知道了——?”

“你们没有站在顶点,看看,这都欺负到你们头上了。”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