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悟,心情不好吗?
回过神来,冬阳已经一通电话打过来了。
五条悟条件发射的接了起来。
他没开口,耳边却不容拒绝的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她敏锐的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张嘴想回答她的问题,但是说出口竟然是一声清晰的抽噎。
……抽噎?
白发少年呆滞且无措的飞快眨了眨眼睛,随意的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抬手抹了把眼泪,他没在母亲面前隐忍过,而这回要比之前无数次都不可控。五条悟将手机贴在耳边,紧抿着唇抽泣,传到话筒里的只是一连串意味不明的气音。
冬阳拿开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贴回去说道,“你想妈妈啦~?”
“……”
五条悟吸了下鼻涕,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气音回了一声,“……嗯。”
“那我今天去找你呀?”
“……嗯。”
“要告诉别人吗?”
“不要。”
斩钉截铁。
“那我刷的一下子出现~!”
“嗯。”
“不要揉眼睛。”
五条悟缩回手,“我没有。”
“说谎。”
这句话的声音明显不对,犹如炸响在耳边清晰。
五条悟猛地回头,冬阳踩在他的窗框上,还维持着手机贴在耳边的姿势。
五条悟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妈……?”
“我在里面的总监部开会呢,你知道那帮老家伙每天的工作就是开会开会。”
冬阳轻巧的落了地,顺便蹬掉了鞋子,五条悟飞快的抬手擦了擦两只眼睛,被浸湿的睫毛还不争气的打了结,他飞快的瞥眸看了一眼身侧墙上的镜子,果然,他的眼角和鼻尖都是红的,因为皮肤格外白皙,这个红不管怎么掩饰都不行。他想解释什么,冬阳已经径直走向了他。
然后,二话不说环抱住了他。
五条悟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
他微微弓起了上半身,只是一点点,但这样的差距在此时却格外明显——他比母亲高了不少。
五公分,十公分?
是醒目的身高差。
五条悟趴在她的肩头抽泣了一下,然后用沙哑的声音低低道,“我身上好脏……”
“一点儿也不~~”
“你怎么真的一下子就出现了?”
“我在试图把速度提升到堪比瞬移的程度。”
“那是怎么做到的啊……”
“我觉得能做到就能做到嘛。”
五条悟环抱住她。
冬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哭什么呀?”
白发少年嘟囔了一声,“…我也不知道。”
冬阳捧起他的脸看了看,用拇指擦去了他眼角的水痕,这双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清晰的映出了她的脸,冬阳歪头打量了下他的表情,无声的笑了笑,说道,“我饿了。”
五条悟立马道,“我去给你做饭!”
下一秒,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混着血丝从五条悟的鼻子往下流,眼看要过河。
五条悟一惊,冬阳变戏法一样瞬间拿出了纸巾,往他的鼻孔一怼。
五条悟:“……”
他有些羞愤,“妈!”
“嘿嘿~”
冬阳:“家里有什么菜,有肉吗?”
“当然~!”
“吃面吧,牛肉面。”
“嗯嗯!”
五条悟凑到冰箱前翻找食物,冬阳靠在一边问,“你猜我今天去和橘子们聊了什么?”
“什么?他们每天都突发奇想的出一堆烂操作。”
“他们提醒我天元快需要融合了。”
五条悟脱口未出,“星浆体?”
“嗯,”冬阳点了点头,“因为多年前理子的事件,总监部就没有再公布过星浆体的身份,但星浆体并不只有一位,他们好像采用了其他方式促进融合……宫野给我说的,或者说,是给我透露的,原本是不打算告诉我的。”
“因为妈妈你一定会阻止融合吗?”
“差不多吧,还有敲打的意思。”
五条悟不爽的嘁了一声。
冬阳继续道,“但其实昨天早春就找过我了,给我带来了其他的消息……”
昨天晚上,早春是飙车飙到的冬阳家。
她的电子通讯设备被监控,备用的也不敢使,怕被监听,像是被什么人追杀一般形容略显狼狈,穿着教徒的服装,骑着机车,到了冬阳的住宅附近才感受到自己安全了。
她让冬阳确认自己身上没被装什么窃听器,才道,
“疯了,这些家伙真是疯了。”
“说到底,盘星教信奉的天元大人究竟是什么样,还是所谓的教主说了算,他说要让天元永生,必须使用新鲜的身体,而星浆体就是专门为天元准备的纯粹养料罢了,于是那些教徒都同意了!”
“他们哪管什么杀不杀人,教主让交钱就交钱,那笔集资全被用去黑市悬赏了。”
“甚尔应该马上就会得知消息了。”
冬阳问她知不知道星浆体是谁。
“杉本崎司。”
早春说,“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十五岁正是会哭的年纪~(bushi)
第247章
东京独立咒术高等专校内,冬阳和几位老师坐在会议室内,气氛略显沉重。
夜蛾说,“我刚收到了保护星浆体的任务,高层指明要悟和杰去。”
甚尔道:“但是另一边,黑市上悬赏起了星浆体的身体,活的更贵,死了也要,但是价格便宜到相当于打白工。”
千风说:“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星浆体的确切消息,怎么现在一下子全知道了,就因为天元临近同化期?这事还瞒着兰惠…况且诅咒师来掺什么热闹,天元能不能顺利同化和他们什么关系,他们突然致力于给总监部卖命了?”
冬阳坐在那张贵得出奇的沙发椅上,一直默不作声,待几人都说完后,她低沉道,“重点不在于天元同化。”
“?”
“是冲悟和杰来的。”
“?”
三人懵然道,“什么意思?”
“重点是谁派出来的任务……夜蛾,今早来的辅助监督的顶头上司是谁?”
夜蛾正道身体一僵,“这个…我不清楚。上头的人向来很隐秘。”
“御三家这边没有动静,天元结界的最大受益者其实是总监部,准确来说是被结界保护着不被咒灵侵袭的政府一方,他们的确会很注重星浆体的安全,且因为上一个寻找到的星浆体如今已经下落不明,他们会更想要封锁保护星浆体的信息,封锁的程度或许严苛到星浆体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么一层身份。”
“……你是说……?”
“有人做局,拉了多方下水——盘星教为牵引方。”
而盘星教收纳的都是达官贵胄,其中便很可能有人与总监部有关系,宫野尚且无法忍受咒术师的强盛,而他只是政府安排与咒术界的转接人,是其意志的缩影。
冬阳微微低眸,“我把咒术界整顿成一体了。”
原本总监部不是咒术界和政府两方人,而是政府一方制衡互相敌视互相漠视散成一团的御三家,但如今御三家以五条为首,咒术师呈现团结事态,空前繁荣。可这个国家不以此欣慰,反以警戒和忌惮。他们恐惧未来的某一天咒术师不再听命于他们,也害怕咒术师的力量不再能被桎梏。
一个五条悟可以顶一个国家的军事力量,他们从来不把咒术师当成同类,同伴。
夜蛾正道问道,“可……这么做是为什么?”
千风说,“年幼的咒术师是很容易走向邪路的,当他们在承受巨大压力时对某一信仰崩塌,便会对咒术师的存在产生质疑。”
“那,那结果就是……?”
冬阳抬眸,
“从现状来看,上头指明要悟和杰保护星浆体,诅咒师抢夺星浆体,天元要同化星浆体,不管哪一方胜利,这都是一场混战,作为被争夺方的星浆体,毫无疑问是酿成悲剧的土壤。”
“而其种子,也便是这场局最关键且变动的点是——星浆体本人的意念。”
冬阳往桌子上扔了份资料,千风拿过来看了看,渐渐瞪大了眼睛。
“……是这小子?”
“杉本崎司,原本只会在老家上一所乡镇的初中,但父亲那一年突然工作调动,全家迁来了东京,然后顺势去了附近的中学,帝光。”
“而在上个暑假,崎司准备升学体检时出现了意外状况……”
千风接道,“……心脏病?”
“嗯,突然被检查出的致命病症。”冬阳说,“我觉得这是假的,而橘子就能做到这一点。”
“不是…这……我草?!”五条千风砰的站起了身,重重砸了下桌子,粗口连爆好几个,“这他妈是我想的那样吗!!这也太黑了!!!那帮混蛋能不能把自己的脑壳掀开再搅一搅他们屎一样的大脑然后吞下去?!”
夜蛾听得后背发凉,“也就是说……这会是被死亡吗?”
“好声好气的找星浆体没有用,那就制造一个其必定会同意的条件,你想想,一个健康的,有无限未来的十五岁高中生在得知有大人物需要自己的身体时,他会挣扎痛苦动摇,再多的利益都不足以压垮他,而如果自身即将死亡就不一样了,他会被洗脑‘这是对人类做贡献’‘抚恤金可以令父母安稳一辈子’,然后心甘情愿的被同化,到时候悟和杰是什么心情?”
千风艰涩道,“他们当时或许只是对朋友早逝的遗憾和惋惜,而在得知真相后——”
甚尔插了一嘴道,“最重要的是这个任务是有时间跨度的,从诅咒师手下保护住星浆体,再到亲手把星浆体送去天元那,嚯……”
冬阳的声音平静且厚重,
“所以我说是冲悟和杰来的。”
“当然,也是冲我来的。”
……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夜蛾正道手脚冰凉的看着杉本崎司的资料,照片上的少年稚气中带着点儿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他抬起眸,看向冬阳,“您又为什么能知道这些?”
“啊?当然是因为情报来源很多啊。”
宫野的,早春的,甚尔的,再就是冬阳本人的思虑,把这些情报串联起来,就能推断出这是个死局,以及究竟谁是最大获利者,谁会被推进深渊。
“还有就是我猜的。”冬阳的语气坚定到仿佛这就是事实,“我觉得他们会这么做。”
“……”
“我去抓上头那个人。”冬阳冷静的命令道,“甚尔,你和早春合作一下,把摆弄盘星教的人找出来除掉,这两点我们会同时进行,我决定推早春上位。千风,照常给悟和杰发任务,高层怎么吩咐的你们就怎么转述,我相信他们两个不会这么单纯脆弱,某些掌权者凉薄阴险的操作如果摆到他们面前,他们会想着推翻而不是崩溃逃避。”
冬阳站起身,“毕竟他们是孩子,也是接替我们之位的继承人。”
“而在那之前,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没死呢!”
***
“杉本崎司。”
看着任务保护对象的资料,夏油杰惊异的瞪大眼睛,“为什么是他?”
“据说他父亲工作上和人结仇了,所以最近总是会受到奇奇怪怪的骚扰,还会被人追踪,窗发现了这个状况,上头就派你们保护他们的儿子。”夜蛾边开车边说道,“当然这是高层给的说辞,可能会有其他的隐情,但是你们只要在其他术师的袭击下保护好他就好了。”
五条悟说道,“为什么不找我妈妈问清楚啊…?”
“兰惠也不是事事巨细的……”
五条悟:“所以就是说这个任务没有过我妈妈的眼吗?”
夜蛾正道:“……”
五条悟转头跟夏油杰说,“有诈。”
夏油杰:“……?”
“烂橘子们瞒我妈妈的话准没好事!”
夏油杰:“但是我还是不明白,杉本的父亲和人结仇的话,为什么会找诅咒师参与这种事情呢?”
夜蛾正道:“……那是因为……”
五条悟自信的抢先说道,“因为杉本是星浆体吧。”
夜蛾:“……”
夜蛾:“兰惠跟你提过?”
“前天的时候跟我说过,时间挨这么紧又派出了我和杰,肯定就和他有关。”
夏油杰问道,“星浆体是什么?”
“能被大结界师天元同化的特殊体质。”
夏油杰:“那我有一个问题……”
他透过后视镜看向夜蛾正道,“杉本是一直知道自己是星浆体,也一直知道我和悟的身份的吗?”
夜蛾正道:“……这也是我要跟你们说的。”
他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对咒术界一无所知,为了封锁星浆体的情报,连本人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命运,也就是说规则上还有着不能对非术师透露咒术界消息的束缚,所以你们待会儿记得别说漏了嘴。”
“可是和诅咒师对上的话一定会打架哎~”五条悟竖起食指在空中滑过,“我和杰战斗的场面比漫威电影还要有趣~!还有,既然他是星浆体,那就必须会面临是否接受同化的选择,这都要瞒着他吗?”
“目前天元还不着急同化,上头的意思是能瞒一时就一时。”夜蛾正道说,“总之就是……记得保密。”
“为什么?”
“还不到时候。”
五条悟吹了声口哨,“我不想听‘上头’的意思哎~”
夏油杰面露思索,“可是悟,杉本如果对咒术界和我们的身份一无所知的话,其实还拥有‘普通人’的幸福吧?”
五条悟转眸看向他,墨镜微微滑下,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夏油杰继续说道,“而如果他还是知道了,我们的黑白双煞人设是不是就塌掉了?在他眼里,我们就和超人没什么两样吧。”
悟:“那又怎么了,随便他怎么想。”
杰:“起码那还是一段单纯美好的记忆,你要毁掉他初中时代对你的憧憬吗?我觉得知道真相的他会讨厌我们,也会讨厌咒术师。”
悟:“那你打算怎么做?”
杰:“先完成这个任务,在诅咒师的追杀下保护他,然后去和天元协商,成功的话万事大吉,不能沟通的话,我们就用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们妥协,再不然,把杉本秘密转移出日本。什么劳什子天元,你我都同意,衫本的性命首先是第一位的…在没有其他变量的前提下。”
悟:“……”
杰:“而且,兰惠阿姨应该也会帮我们的。”
五条悟抿紧了唇。
他默不作声的注视着杰,夏油杰怔了一下,意识到五条悟此时泛着冷感的神情来自于其一直隐藏的怒意。
白发的神子说,“糊里糊涂的沦为咒术界和诅咒师的争抢对象,谈何幸福?”
“……”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算了,你们自己和杉本相处吧。”
……
距离毕业季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到杉本。
根据夜蛾的要求,他们两个以好友拜访的名义去的。
按门铃之前还迅速的解决了两位埋伏在周围的诅咒师,虽然嘴上说不会听上头的话,可两人都默契的选择了不惊动任何人的方式,他们打算先看看情况。
常人无法看到的世界里,咒灵与式神乱飞,被俘获的诅咒师要么被夏油杰用咒灵堵住了嘴,要么被五条悟干脆利落的一拳捶晕,有效阻止的惨叫的蔓延。
五条悟顺势念出了招式的名字:“妈妈之铁拳~!”
夏油杰失笑的从他旁边走过,“悟,别闹了。”
完全不见车上争执的僵持样。
门铃响起,开门的是杉本。
第一眼,五条悟诧异的摘下墨镜,“好瘦!”
杉本只是笑着摸了摸头发,“是吗,我最近在减肥。”
“减什么肥啊!你原来一点儿都不胖啊,想要身材好的话应该做运动。”五条悟打量着他的脸色和体型,“你这家伙难道变成死宅了吗?”
他们像普通好友那般进屋,被招待,还提议一起打游戏看电影来度过这段时间。
五条悟顺势提出带他一起去温泉度假,因为他得到了三张免费券。
“那个不行……”一直都对他们很热情的杉本毫无预兆的拒绝了,斩钉截铁。
五条悟:“……哈?”
杉本双手合十,“抱歉抱歉……”
“因为什么?”
“……我要去医院体检……”
“体检?为什么?开学后你们不就体检过的吗?”
“是例行检查……”杉本说,“我生病了嘛。”
五条悟:“……?”
一般来说话题到这里就会结束,因为再深入下去就太私密了。
然而五条悟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问,“什么病?”
“……”
“这是你突然暴瘦成干的原因吗?”
杉本:“请叫我清瘦的美男子……”
“所以是什么病?”见他犹豫,五条悟转而道,“算了,这个不重要,你在哪里体检的?”
“哎?”杉本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就是顺天堂医院。”
“不要。”神子此时就好像突然任性般,“不去那个医院。”
“……?”
夏油杰歪了歪头,表情和杉本微妙的相似。
五条悟:“去医科大附属医院,我妈妈的属下在那里当院长,给你开速通。”
“……啊……”
第248章
虽然对五条悟的态度感到奇怪,但杉本还是照做了。
他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虽然是带我开速通,但是表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如果是平常的五条悟,他会用理所当然的散漫,以及某种悠然的自信来安排他的去处,而不是此时这一脸的凝重和强硬。
五条悟说干就干,当天就带着杉本去了医科大附属医院,这计划之外的行动并没有让杉本露出为难的表情,他还用新奇的口吻说,“我还是第一次和你们一起出门哎~竟然由悟君和杰君陪我体检~!”
病痛好像并没有改变他。
依照杉本的路线安排,三人还一起去挤了公交车,正好碰上路过的旅游团,公交车上的空间狭窄极了,就算五条悟头在山顶,也还是被超级拥挤不适的环境搞得有些脸臭。
杉本发现了这一点,轻轻点了点他的胳膊示意他换位置。
五条悟:“……?”
杉本:“挨着门还稍微好点儿。”
起码不用挨着别人的身体。
五条悟挑了下眉,“我没事,反正只是几分钟的路……”
他的无下限会阻止他人的靠近。
手机传来震动,五条悟垂眸看了一眼,是杰发来的消息,对方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五条悟单手飞快的打完字发了过去:[是猜测。]
夏油杰:[是杉本的身体吗?]
五条悟:[是。他几个月前还很健康。]
夏油杰:[六眼还附带这个功能吗?]
五条悟:[没那么全能,但肯定有问题。]
杉本像是突然衰败的。
他身上的诅咒痕迹并不明显,咒力的流动也和以前没有变化,但几个月前的杉本无疑十分健康,就算生病也要有征兆才对。
五条悟情不自禁的打开了冬阳的短信框。
……要问一下妈妈吗?
不,等医院结果出来再说吧。没有根据的话找她只会给她添麻烦。
五条悟转而打开了森鸥外的短信框,上面是一个醒目的ok。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医科大附属医院的大门,远远看到有个男人在等他们。
对方稍微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可走近了之后,杉本莫名感受到了一种难亲近之人的压力,即便身旁的悟立刻就自来熟的过去打招呼了。
“嗨~森大叔~!”
姓森啊。
森鸥外:“下午好,悟。”
他低眸看向了杉本,少年立刻挺起了腰板,“跟我来吧。”
……
冬阳这边的进度飞快。
她先去找了天元,以闲聊的姿态问她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天内理子之外的星浆体,得到的回答是八年前。
“不同化不行?”
“理论上来说,不行。”天元坐在聊天用的蒲团上,“进化后的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维持的结界如果不再,会带来极大的动荡。”
冬阳:“啥动荡啊。”
天元:“……”
冬阳:“现在你在这儿好像也没有多大作用。”
天元的肩膀微沉。
她们两人都知道,天元结界的最大获利者是总监部及住在其他地方的高层。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五条兰惠还会用那么轻蔑的口吻说出“你有什么作用?”这种话——
我的存在对她无效。
天元想到。
和对她毕恭毕敬的其他高层,术师相比,五条兰惠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甚至于说……会没有任何顾虑的除掉她吗?
冬阳:“你还能撑多长时间?”
天元的冷汗忽的滑了下来。
她抬眸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对方的坐姿随意且洒脱,手肘搭在曲起的腿上,眼神凉薄且冰冷。
这句话的意思可不是在关心她……
天元想,
分明是在考虑她的利用价值,能活就活,不能活也别拉着别人。
她谨慎问道,“星浆体是你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的问题。”冬阳说,“单纯是看不顺眼罢了。”
“因为我的生命需要他人的祭奠?”
“也不是。”
“那你还真是复杂。”
“谢谢,所以距离你不得不同化还有多长时间。”
“……”天元顿了几秒,说道,“起码还有十多年。”
冬阳直接笑出了声,“你在开玩笑?那些家伙现在就在张罗着给你同化呢!”
“这只是我对自身极限的估算,毕竟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进化成非人的东西。”
“行了我知道了,那就先再见。”
这句话的尾音还没落下,蒲团上便已无人影。
天元心惊于她的速度,她慢半拍的望向冬阳离去的方向,低语道,“…这不是完全无人能阻止她吗?”
……
确定天元的情况后,冬阳让宫野找理由召开了高层会议。
另一边,早春带着甚尔到了盘星教,但两人并不是同进同出,形同陌生人,甚尔找着角度避开人们的视线,装作参观的普通教徒,而有过被追杀经历的早春特意走到了无人的角落,等待鱼上钩。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盘星教的主事人在刚要靠近早春时便被甚尔一刀抵住了脖子,最强天与咒缚的速度于他看来和突然出现没有两样,甚尔身上的混邪气质最适合威胁和恐吓,所以很快,冬阳就锁定了和盘星教有关联的高层人员。
当然不止一个。
高层官员往往是有亲密同僚的。
同一时间,千风在杉本以往体检的医院里找着他的病例,还搞了一张刑警的假证,但查来查去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给兰惠发消息说:[不行,医院的记录做得天衣无缝,我拿不到证据,要不我直接去威胁院长吧。]
冬阳:[不用,有些东西会以另一种方式破掉的。]
冬阳:[而且,有句话叫今时不同往日。]
冬阳:[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用之前那一套对付这些家伙吗?]
之前那一套?
千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之前那一套是哪一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警察假证,难道是用证据推翻恶人那一套吗?
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原地思索了一分钟,忽然瞪大了眼睛。
“靠!不会吧!”
***
高层会议上,冬阳开门见山,
“我姑且问一下……”
本来还有些窃窃私语的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坐在位置上的女人声音沉稳,“星浆体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星浆体?”
“兰惠,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正在准备与天元大人同化的星浆体的话,那不是在座各位都知的事情吗?他被诅咒师盯上了,我们还委托了六眼去保护他。”
冬阳:“我说的是,杉本崎司就是星浆体这件事,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
会议室又一次默契的陷入了寂静,有人看了一眼宫野,但是宫野只是低着眸,从刚才起便弱化起了自己的存在感。
一人谨慎道,“两周前。”
冬阳:“……”OMG~
冬阳:“你是代表你个人,还是其他人。”
她的反应令人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一人说道,“兰惠,是不是因为星浆体和六眼是旧友,所以你对天元同化这件事有异议?”
“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妥,我们可以……”
立刻有人打断他,“可以什么?天元同化是何等重大的事情,怎么能因为私情就草草了之?”
“兰惠,天元对我们有多么重要,你不可能不知道。”一个橘子目光灼灼的看向冬阳,“坦白来说,日本总要有一个地方需要是净土,而那必须是完完全全不受纷扰之地,要给予最高等的人居住。”
冬阳缓缓吸了一口气。
她说了一句很突兀的话,“好像我们永远不会拥有信任。”
男人一懵。
其他人也被这一出仿若感情牌的操作打得措手不及,下一刻,女人的声音接着传来,
“星浆体是八年前找到的。”
“不过好像没人告诉我。”冬阳用食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露出了虚浮的苦恼姿态,“八年,八年前我的确不在这个位置上,但是这么久了怎么没有人跟我提过呢?”
“……”
立刻有人顺杆爬道,“是我们疏忽了,兰惠。”
“是嘛,我觉得你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件事。”冬阳注视着他,“反而觉得这张牌现在终于能用了。”
空间仿佛扭曲了一瞬间。
是格外平静的,犹如呼吸般如常的一瞬间。
会议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凝滞,然后,一抹刺目的红在一众黑白的色调内流淌出来,且逐渐扩散。
冬阳还维持着手指微微扶额的姿势,她低垂着红色的眼眸,声音显得平静极了,“一般来说,我都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空气中弥漫开了血腥气。
呆滞的高层终于反应过来,僵直着身体注视着这一幕。
他们的视野似乎在这一刻分成了两个,一个不可控的盯紧了头颅落地的同僚,一个死死的看着五条兰惠,像是本能恐惧般不敢挪开视线。
兰惠!
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盛怒的喊道。
你在做什么?!
这是他们的幻想。
实际上他们的喉咙只发出了肌肉颤动的不知名声音,就像在冰天雪地里赤裸而行一般。
冷!
怎么会这么冷!
如今已经六月了啊!
难以发出嗓音的空间里,只有一个人能自如的说话,
“我本来想着要不要稍后给你们做一个解释。”
“但是我觉得其实也不需要。”
“因为我如今的所作所为并不用粉饰。”
冬阳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他们。
“既然你们无法把我当成同类的话,就要记住我和你们之间的差距就如天壤。”
“如果我想的话,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会在一瞬间消失。”
“所以不要试图拿捏我,会撑死的。”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一收。
似乎可以呼吸了。
但身体已经习惯了紧绷,然后没有氧气进入。
冬阳站起身,对他们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不要担心,他们的位置还会有人补上来的。”
“这不是你们最擅长干的嘛。”
第249章
简单来说,总监部内政府方的橘子也会有分工。
他们的实际作用便是在会议上发表言论,但所站立场有细微的不同,比如从非术师的角度出发的,比如重点在于城市稳定运作的,比如在中调和看似站在咒术师角度发话的,还有在国家机关拥有实权的,为了协助咒术师的工作,总监部必定拥有调动国家力量,更改某些规则的权力。往往一个侧重部门会有至少两人,一是确保意志没有走偏,二是在投票环节更有优势。
冬阳刚才杀掉的是所谓站在非术师角度的人。
她走后,会议室的空气终于流通起来,可人并没有回神。安逸的坐在会议桌前就决定社会走向的高层们不能说没有直面过血腥,而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死掉的是他们的同僚。
五条兰惠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们!!
这场会议就是她的警示戏!
她的那些话也不过就是说说罢了!
官员们僵硬的坐在位置上,神经末梢还传来被冻麻的战栗感,大脑好像也在长时间缺氧下变得混沌,他们常常自持清醒英明,在五条兰惠离席后还下意识的勉强稳住冷静稳重的脸面,可目光触及到准备下一个离席的宫野后,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
“宫野!今天她发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们相继开口,群情激愤道,“狂妄!太狂妄了!她把我们当成什么?!”
“真是放肆又粗鲁的怪物,脑子里只有暴力,她凭什么处置我们?”
“因为这点儿小事就大闹总监部,她——”
宫野回眸看了一眼他们,冷淡道,“我去找人收拾一下。”
“宫野!”一个男人重重捶了下桌面,站起了身,“你默许了吗?还是说她提前威胁过你?!什么人会大开杀戒啊——她从这一刻就该被判为诅咒师了!”
“三位同僚,还有我们!她对我们毫无敬意!竟然以这么无谓的态度威胁我们,我宣布,即刻起总监部将驱逐五条兰惠,并将其公开执行死刑!”
“……”
他的声音因为极怒的慷锵而有了回音,但却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男人激愤的头脑因为意料之外的冷场而冷却了下来,“你们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扫过他们,“不发表感想,也不实行权力?你们觉得五条家主无错?还是说你们真的被她那三言两语威胁了?”
他手指同僚的尸体,“这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已经为了这个国家献出了生命,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们也要把她处决掉!”
“大道理就少说一些吧,南阙。”一人回道,“杀了她?你是要谁来处决她啊,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禅院家主,还是——”
“当然是我们国家的军队!”
南阙定定道,“诅咒师可是我们的敌人。”
“……”
现场的气氛仍然惨淡。
刚刚还和南阙一起怒不可遏怒骂冬阳的人,此时仿佛被扼住了喉咙般闭嘴,并且躲闪了他的注视。
“军队……?”
“你在开玩笑吗?”
“那种东西怎么打得过五条兰惠……”
“况且还有……”
“南阙,我赞同你,我们回去就上报内阁总理大臣,这个地方,总监部的权力架构,已经因为五条兰惠而乱成一锅粥了——”
宫野在躁乱中走出了会议室。
几个从头沉默到尾一脸深思的橘子看到他离开,互相浅淡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他身后。
“怎么,你们这就逃了?”
“懦夫!”
“被一个女人拿捏,你们这辈子,下辈子,后代子孙都会被盯上耻辱柱!”
被谩骂的对象脚步并不停歇,最后一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略显急促的倾身鞠躬,就像某种同事礼仪般,“——多谢关照。”
“……”
他关上了门,也挡住了屋内神色怪异的一张张脸。
“他什么意思?”
“宫野这个墙头草,没有骨头的烂货…!”
“五条越来越猖狂了,我们应该怎么做?”
“去游说加茂和禅院,尤其是禅院,现在能制衡五条的还是那两家。”
“如果不成功呢?”
“那么我们就要请示……”
他们聊了几分钟,忽然意识到尸体还没有人来处理,鲜血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脚边。
“……先出去吧。”
一行人簇拥着来到了大门前,还没有出去,门便被从外打开。
“!!”
进来的人穿着御三家常用的战服,眼神冰冷。
“…你们是谁?”南阙一愣,对方明显年轻些的面容和他们格格不入,“你是谁的部下?”
年轻人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发觉威胁的高层们连忙后退,有一人拿出了自保用的枪支,但其他人连枪都没有,安逸的生活麻痹了他们的警惕性。
咒术师说:“死人不需要知道我的上司是谁。”
这一下,高层们锈迹斑斑的大脑顷刻间全明白了。
是灭口!!
不!比那要严重——这做法明明是清除异党!!
“五条兰惠安排的?!”
“她在五条家就干过这种事!”
“疯了!她真是疯子!她以为她可以在日本为所欲为吗?!”
“放肆!我们的身份岂是你能动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会议室的大门彻底关闭,将里面纷乱的脚步声,肢体碰撞声,粗鲁的咒骂声,以及绝望的惨叫一齐隔绝。
已经走远了好几个连廊的宫野一行人还是听到了这些杂音,缀在末尾的人忍不住回头去看,就听到宫野说,“看什么?”
他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异常冷酷,“还搞不清楚状况吗?”
他们低眸,目视前方,毫无停歇的继续走,双脚踏在地板上沉重却安稳。
冬阳站在道路的尽头等待他们。
她收回望向天际的视线,转眸注视着向她走来的同僚。
“今天天气真不错,不是吗?”
她说,“空气清新,一览无云。”
她抬手作势数了一下,“嗯,够了。”
……够了?
宫野身后的人心惊胆战的思索着,
什么够了?
“我想大家是时候和新部长问好了。”
冬阳对他们微笑,
“即便她暂时还没有官方认命书。”
不过也是时间问题罢了。
***
宫野被单独留下来和冬阳谈话。
他的脸色相当凝重,还带着几分受到惊吓的余悸,显然冬阳没有提前告诉他计划,“每个高层都有亲信,以及和上头联络的特殊方式,你把他们除掉了,上头迟早会有一天知道那是你做的。”
冬阳:“什么我做的?明明是总监部被诅咒师袭击了,而我英勇的保护了幸存的高层!”
宫野:“……”
宫野:“你说得对。”
他叹了一口气,“那么后续怎么办?出现的空缺会有新的血脉盯上,你除掉他们,还会有下一个‘烂橘子’,那些人早就对这个位子虎视眈眈了,一心想把他们熬死,现在你给了他们机会。”
“什么机会?”冬阳用清澈的眼神看着宫野,“每个升级的人都要经过你的审理,你说谁是下一个接班人,谁就是。”
宫野的眼神凝固了,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兰惠,这太冒险了……”
“冒险?你觉得到底什么是冒险?”冬阳一错不错的盯着他,“是我上位家主的时候冒险,还是出一个个特级任务的时候冒险,所成任何大事都要打破常规‘胡作非为’,你到现在还想着劝告我?”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冬阳的话,是千风,冬阳没好气的接起,“喂?”
听筒里立刻传来千风堪比哭天抢地的声音,“不要哇!不要这么做啊兰惠!这还不比五条家的内斗,你……”
“已经做了。”
“啊?啊?!”
“完工了,你回去歇着吧。”
“哦……哦。”千风顿时哑声,“你今天来高专吃饭吗?”
还没等冬阳回话,他补充道,“早春和甚尔那边应该也会在今天结束,咱们今晚上可以聚一聚。”
“嗯,好主意。”
“我开几瓶柏拉图!”
“大方极了,表扬你。”
“哈哈!”
宫野:“……”
靠。
你们真是幽默。
宫野安静的等冬阳挂断电话,才谨慎的问道,“请问……甚尔他们在做什么?”
冬阳瞥了他一眼,打开手机相册里的一段视频给他看。
那是一段模糊的录像,站在人群的后方拍的,但拍摄者的视角优势仍然能让人看出,这是一场集会,而最前方的领导席位上正有人拿着话筒说着什么——
“我宣布,早见春女士便是盘星教教主的接任者,她已经通过了天元大人的审核,是天元大人最满意且信任的使者。”
“前任教主终于功德圆满,让我们恭迎早见春教主!!!”
宫野看得眼皮直跳,
抽象,太抽象了!
什么教会!什么教主?!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
掌握教会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
是什么时候安插的隐线,什么时候计划的一切?!
宫野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声音提起了那个陌生的名字,“早见春是……”
冬阳:“我一个朋友。”早春的假名。
她把视频关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高层们的补位人选。”
她眯起眸,露出一个兴致盎然的表情,“我这边有几个很有才干的年轻人,他们离上任只差你一个通关证书,你觉得呢?”
我觉得呢?
我还能怎么觉得,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宫野习惯性的露出微笑,“可是,高层往往拥有与上级,也就是国会参议员的特殊联系,不是谁都能上任的。”
“上级会眼盲。”
就和总监部选择性眼瞎一样。
“我知道你会办好,宫野。”
第250章
五条悟完全不知道他妈干了什么,非常无声,非常迅速。
他们正拿着杉本的报告单研究,上面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身体数值完全是几个中学生的盲区,所以直接越过去看了结论,但只能勉强认出轻度心肌缺血的症状。
五条悟直接问道,“所以他是什么状况?”
森鸥外:“体虚,多睡觉。”
“……啊?”
五条悟展示了一下杉本的体型,“他几个月暴瘦了二十斤哎!”
森鸥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胡乱吃药,饭全呕出来了,能不瘦吗?”
森鸥外看着几个中学生的表情,眸中滑过了一丝锐利和深意。
他没有任何掩饰的说道,“坦白来说,他没病。”
“……”
“哈?!!”
夏油杰震惊的瞪大眼,猛地看向杉本,少年露出了很是茫然的表情。
“身体长期营养不良,所以日常连精神都没有,脸色也很差劲,只能说幸好还很年轻,这么个造法,没病死之前会先猝死。”
“这是重大医疗事故吧?!”
“顺天堂医院可是世界排名的医院,怎么会出这种事?”
森鸥外:“嗯,我觉得让媒体报道一下可以进行一波新型商战。”
“医院和医院之间的商战吗?!”
森鸥外耸了耸肩,用蛮不在意的口吻开着玩笑,“只是这么一说嘛。”
三人惊得在他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来了个经典的蛇形走位,然后一致停住,看向对方,异口同声道,“首先要赔偿!”
“精神损害费和身体伤害,要让他赔个你下半辈子的衣食无忧和自己的终身免费饭票!”
杉本:“……”
他盯着体检报告单子陷入了很久的沉默,抬头看了看五条悟和夏油杰,又看了看一脸可靠的森医生,最后又落回了报告单。
五条悟眉毛一耷,“没听?”
杉本:“抱歉,我现在脑子有点儿乱。”
他的声音颤抖,声调逐渐不可控,“为什么?我没生病?这是一场乌龙吗?”
他在几人的注视下,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混乱到不知先道谢还是先埋怨之前无妄的遭遇,挣扎了半天后一边哭一边吼道,“我以为我要死了啊?!”
他仰头便嚎哭起来,“呜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下把五条悟和夏油杰搞得身体一僵,他们动作一致的翻起了自己全身上下的衣兜,掏出了几个空袋后,面前被递过来一盒抽纸。
森鸥外:Please。
五条悟和夏油杰飞快的一人抽了一张纸,随后默契的一左一右堵上了杉本的两个鼻孔。
杉本:“……”
两人表情严肃道:“擤。”
杉本:“……”
“呜哇啊啊啊啊啊!!”
“怎,怎么又哭了?!”
“更大声了!”
杉本边哭边嚎:“你们为什么突然这么温柔啊——!!”
两人:“……”
“呜哇!!!”
手忙脚乱的三分钟后,杉本一边抽噎一边擤鼻涕。用明显沙哑的声音说,“还好你们带我来这里了,但是好可怕,难道有人给我买了重疾死亡险然后陷害我就为得到一大笔钱吗?”
五条悟:“你的想象力蛮丰富的。”
夏油杰:“难道是真的?”
病例下来的那一刻,杉本像是瞬间恢复了活力,连表情都眉飞色舞起来,“我就说我还是能跑能跳的,我体育祭的时候还和悟君跑过接力赛,我怎么会死,我死的话悟君给我写的毕业评语不就完全报废了吗,这可是KING给我的祝福啊。”
他的碎碎念让两人一时哑然,他们无声的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默默认定了某个猜测。
病情的造假是高层的有意为之。
因为星浆体。
“上一个星浆体被我妈妈送出国了。”
借着上厕所的掩饰,五条悟和夏油杰迅速的交换了一下想法,“当时的结果其实是星浆体死亡,但是在之前,高层对星浆体的拉拢并不成功,因为她的父母根本不同意卖掉自己的女儿,天元同化又迫在眉睫,星浆体本人的意愿对他们来说会是个很不利的影响因素。”
夏油杰面色沉重。
他低着眸子,眼底一片阴影,声音带着隐隐的骇然和怒意,“可是杉本并不想死。”
“是啊,这多明显,”
“悟,你很确定这不是医疗事故吗?”
“那是顺天堂哎,对一个身体健康的青少年下重症诊断,得是多少环节出了问题。”
“……”
夏油杰攥起了手指,“到底是谁做的?”
“我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妈了。”五条悟摆弄着手机,“她还没有回我,一般等几分钟就好了。”
夏油杰的神色仍然显得有些阴翳,“兰惠阿姨……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知道。”五条悟说,“但是我很生气。”
夏油杰转眸看向他。
他才发现白发少年的表情比他好不了多少,阴沉,低气压,下颚绷紧,是压抑什么有些暴躁的表现,那双静静看着前方的眼睛透着极致冰冷的光色。
忽然,五条悟神色微动,“杰,你还是认为要向杉本隐瞒所有事情吗?”
夏油杰一愣,没想到话题又转了回来,他之前的结论是基于杉本安好的情况下,可如果本人已经陷入了深渊,那就像被害者没有知情权一样。
夏油杰整理好自己因为得知阴暗界面而灰沉的思绪,“我本来觉得,强者对弱者的保护,其实还包括了心理健康。”
“?”
“兰惠阿姨跟我提过一次,咒术师们总是在自我消化……忽略总监部的影响,曾有一位术师在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会看到‘幻觉’的日常后,突然被告知这其实是一种天赋,是世界的真相,他的遭遇,他的不同,种种一切叠加在一起,令他崩溃到选择了死亡。”
“……”五条悟说,“可是杉本不是那种……”
“还有……”夏油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如今高大,强壮,思想越来越清晰独立。
但他仍然记得自己曾经迷茫时是怎样无助和痛苦。
“兰惠阿姨曾给我说过一个善意的谎言…也不能说是慌言,只是一种很温柔的方式,让那时的我感到心里好受些罢了。”
五条悟睁圆眼睛,“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夏油杰露出了一个轻柔的微笑。
有关于十一岁的他非常信任的朋友,究竟是怀着恶意接近他的,还是那颗好意的心是真的。
所以夏油杰总会想,无知是幸福的。
他在某一天晚上,突然反应了过来那天的那句话所带有的掩饰和安慰意味,也不再纠结于“切岛”到底是不是诅咒师。
他已经往前看了,那些在他记忆里画下浓墨重彩的阴影的东西,都成为了他的骨肉。
夏油杰说:“所以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杉本……”
倏然,他的声音顿住。
白发少年弯了弯嘴角,“你也发现了吧。”
“现在不是我们讨论要不要告诉他的时候了。”
诅咒师追来了,或者说,动手了。
医科大附属医院的顶部,传来了一声轰然的巨响。
浓烟与灰沉一齐炸开,白发少年捞起蹿出去掉落的杉本,顺利的被赶过来的虹龙接住,在空中转了盘旋了一圈后回了房间。
“啊啊啊啊!!”杉本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楼下的人惶然的抬头张望,只看到了大量的浓烟和火光,医院的人也躁动起来,惊慌失措的问,“怎么了?”
“好像是炸弹!”
“不会是恐怖袭击吧……”
医院的顶层里,夏油杰皱眉和诅咒师对峙,突然他面色一松,压低身体飞快的往旁边的房间里躲去,为他身后骤然出现的五条悟留了充足的发挥空间。
庞大的咒力在五条悟的指尖汇聚,逐渐成型的引力刮起了狂风,被他夹在腋下的杉本表情失控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砰!”
诅咒师被一个巨大的针管一下子撂倒了。
金发的洋装幼女表情冷酷,在倒地的诅咒师身后不屑的埋怨道,“哪里来的丑家伙,竟然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五条悟:“……”
夏油杰:“……”
杉本:“……”
他们呆滞的看着少女纤细的四肢和稚嫩精致的五官,猛地就被那双蓝眸冷冷一瞥,“看什么,傻蛋们!你们想毁了这里吗?”
“!!!”
杉本白眼一翻头一到,晕了过去,四肢瘫软的垂落。
用胳膊夹着他的五条悟晃了晃他,“喂,喂,吓晕了?”
都成条状的杉本又猛吸一口气醒了过来,瞪着眼睛喊道,“我也想晕啊!可我为什么这么清醒?”
他指着夏油杰收回去的虹龙,“那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他指着倒地的诅咒师,“这又是谁,他刚才是怎么把我砰的一下推出去的?我差点儿就摔死了!”
他指着五条悟,“你又是什么,魔术师吗?会飞吗?刷的一下变奥特曼吗?我在做梦啊!”
五条悟吧唧把他丢在了地上。
杉本抱头抓狂道,“还有突然出现的武力值超高的金发少女,原来我得的不是绝症,是精神幻想症!”
夏油杰对着他伸了伸手,张嘴想说什么。
他感觉杉本现在很混乱,担心他真的会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而疯掉,瞬间的头脑风暴后,夏油杰本能的安慰他,“不是,这些只是一种非自然力量,没错,是超能力,你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我们……不是…!”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思绪混乱的原来是他吗?!
夏油杰手指微僵。
他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杉本,少年毫无形象的坐在堆满砂砾的地板上,头发和衣衫都很凌乱。
他轻轻道,“超能力?”
夏油杰:“……”
完了。
他咽了咽口水。
这个说法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那刚才那个……”杉本比划了一下,“是邪恶分子?”
“可以……这么说?”
杉本一指往里惯着冷风的建筑物大洞,“这个?”
“是被,被超能力打破的……”
夏油杰差点儿咬到舌头。
他一直认为某些事情要对非术师保密,而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解释能力会这么匮乏。
“啊……”
杉本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的表情有些恍惚,目光变化让夏油杰看不懂。
现场一时显得有些尴尬,冷风呼呼的在几人背后吹着,夏油杰伸手撩开了自己凌乱的刘海儿,金发少女利落的给凑上来的其他咒术师来了一下,这次尖利的针头划破了他的胸膛,鲜血登时呲了一墙。
美恐片不过如此。
杉本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下一刻,夏油杰身形一晃挡在了他的面前,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急急解释道,“那个是……”
杉本:“原来你们一直在做这种事啊……”
“……哎?”
五条悟歪头看了看他,虽然没杰表现得明显,但他此时也在紧张杉本的反应。
对方仍然一脸病气,表情却不惊恐和抗拒,眼神还……
眼神?
等等,他的眼睛是不是过于亮了?
***
——【毕业留言册】——
杉本:
【to悟:
我的梦想是当一个脱口秀演员。
等着在电视上经常看到我吧!骄傲的KING君!】
在那个往往写着祝福之语的留言册中,
杉本是唯一一个对五条悟介绍自己的。
而神子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