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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中作乐的想到,听他的声音绝对听不出一点儿破绽。

“千风叔果然和你们在一起!”

……哎?

还在窃喜的高石天灵盖一凉,惊觉自己犯了最严重的错误。

五条悟说,“没有发生严重的事,千风叔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赶去了大阪,你们在哪个医院?”

高石张了张嘴,进退两难。

好在下一秒,有人拿过了他的手机,迎上了五条悟的质问。

“悟?你有什么事吗?”五条千风拿着手机进了冬阳的病房,然后推着轮椅走了出来,冬阳戴了遮阳帽和墨镜,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他们打算离开这,去安全屋,医院还是太人多眼杂了,并且登记信息很容易泄露。

和悟说话的千风低笑了几声,“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兰惠怎么可能有事,只是小伤啦小伤,她要是有事的话,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怎么会不告诉你呢?

怎么不会呢?

五条悟站在医院对面的商铺内,透过橱窗凝视着走出医院大门的三人。

五条千风,高石,还有……

身边的禅院甚尔想要冲过去,被五条悟一把拽住了胳膊。

他看着那三个都做了伪装的人,即便脸部和身形都有所变化,但他们的身份逃不过六眼的洞察,少年在电话里说道,“把电话给我妈妈。”

那个推着轮椅接电话的男人顿了一下,然后将手机放在了坐在轮椅上的人的耳边。

那个人动了一下身子。

五条悟一怔。

下一刻,他周身的咒力猛地暴涨,发梢甚至都因此浮动,诡谲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溢出,凌乱不安的窜动,犹如张牙舞爪的黑色潮汐。

禅院甚尔吓了一跳,用气音问道,“……这就是你要放帐的原因?”

他看着五条悟,白发蓝眼的少年面无表情…不,那明明是压抑着震撼与冲动的怒容,冰冷的,克制的,下颚绷紧,瞳眸瞪大,绚丽的苍天之瞳凝聚着摄人心魄的幽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某一点。

五条悟定定的盯着那个人。

手臂,没有手臂。

她的右手没了。

手术都接不上吗?难道说……

“悟?”

声筒里传来了女人熟悉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带着朝气和温暖。

五条悟飞快了眨了一下眼睛,巩膜上瞬间覆上了一层湿润的水光,

他的声音放轻,似乎小心翼翼,“妈妈……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悟发现大人们想瞒着他,他意识到那是长辈的好意和退缩,他们不愿意让他看到一些东西,所以他选择用这种方式偷偷看。

第166章

冬阳其实发现了悟的存在。

她之前在悟身上留下的念能力坐标从来没有消失过,但是环顾四周,或许有医院门前人来人往的阻碍因素,她没有第一时间里看到悟的身影。

“妈妈……你还好吗?”

那孩子的声音听上去很是平静,但是冬阳莫名能判断出那是竭力维持的平静,他好像要心痛到哭出来了。

冬阳用左手接过千风的手机,抵在耳边,“总体情况还好,只不过最近出差太累了,感觉要死死睡上一天一夜才行。”

五条悟的呼吸不自觉的随着声音一起放轻,他看着那个被推动的轮椅,冬阳的身形时不时被挡在行人身后,这让呆在店内的五条悟随之走动,他透过陈列的商品,透过有细微反光的玻璃,凝视着那个面容被遮挡,身形也变得有些陌生的人影。

“为什么这一次的任务用了这么久?”

冬阳的声音并无抱怨,也听不出勉强,“因为那些任务一个接一个嘛。”

“现在任务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冬阳轻声说。“所以我要休假了,顺便发现了一个很有天分的孩子,把你千风叔拉过来做了苦力。”

五条悟听到电话里传来了一声五条千风茫然的“喂”。

五条千风目瞪口呆的听着冬阳睁眼说瞎话。

嗓音,语气,内容,全都正常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拜托,你现在应该因为伤口痛不欲生啊!那是人能忍受的吗?!

五条悟说,“那你要……好好休息。”

冬阳悄无声息的散开了[圆],生命之气凝成的探知力不被咒术界的结界术所阻碍,在冬阳的脑海里描绘出了一个少年的形状。

那个少年正站在她对面的慰问品店中,拿着电话注视着这边。

冬阳精准的扭头望向了那个方向。

奇异的,即便有遮阳帽的阴影,即便有实质的墨镜遮挡,五条悟也产生了他们在这一刹那对上视线的认知。

他猝不及防的感受到了冬阳的视线,惊异的颤了一下身子,神色怔然,战斗本能里练就的被敌人猝然锁定的惊悚感让他神经麻了一下,可同时,另一种热意却源源不断的蔓延开来,那是一种发现冬阳仍然敏锐的激动和战栗,以及所催生出的带着些许荒谬的猜想:他们母子之间的亲密联系或许有超脱结界和其他桎梏的特殊性,在这个一切都能与非自然挂钩的世界,仅靠感情便能描绘的奇迹,如何能不给予他幸福和满足感。

五条悟睁着明亮的眼睛想到,

为什么看过来……

因为你感觉到我在这里吗?

但是你好像不想让我见到你这个样子。

在电话里也极力掩饰。

我知道的……

因为你总想展现给我安全可靠的一面,因为这个世界危机四伏,处处都是恶意,那些恶意如腥臭的泥浆无孔不入,渗透,侵蚀,试图把美好的东西染脏灼伤,而你想给我打造一个温暖坚韧的安全屋。

你做到了。

安全屋是透明的,因为窥探不到外界局势,完全封闭的地方是象牙塔。

现在你想隐瞒自己的情况,只是怕我见到你时感到无用的痛苦罢了。

就像我在某一天修炼到流了鼻血,但是不想让你知道一样。

你会自责自己露出了破绽,让我担心了。

只是因为那份易懂的爱。

五条悟低头,用手背蹭了一下眼睛,他的声音转而变得轻快,“我跟你说妈妈,我带着杰和默找甚尔特训了,我不仅逼甚尔用了双手双脚,还打了他一巴掌,他可小气了!嘴上说不在意,事后反悔又拉着我操练了一番!”

禅院甚尔懵逼的扭头,怎么也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了对自己的控诉,他现在觉得情况莫名其妙的,正想开口,突然发现五条悟的表情并不如他的语气一般轻松。

他蹙着眉,眸底泛红,没有大喊大叫大跳大闹,但是所有的微表情都在诉说怒意。

而他的声音因为冬阳的回复甚至能甜到发黏起来,“你笑什么啊?妈妈你错过了那个场景不遗憾吗?那是我第一次战胜甚尔的标志性时刻哎,回来后要赔我!”

冬阳不禁笑得更开怀了,这让身边两个人胆战心惊的去看她的肚子,生怕她把自己笑出血了。

冬阳笑着说,“那你想要什么?”

“礼物什么的都是最基础的啦,没有也没关系,你回来后要带我去北海道避暑!去玩!”

“好。”

“不可以请假突然离开哦~”

“我没有做过这么糟糕的事吧。”

“你要好好休息。”

“嗯嗯。”

五条悟看着那个几乎要消失的人影。

他的目光带上了实质性的担忧,渴望又委屈,“你要好好休息。”他又重复了一遍,“让自己快点儿好起来。”

冬阳顿了一下,然后用郑重的语气说,“嗯,我会好起来。”

她把每个音节都咬得缓慢且清晰,“完全康复。”

电话终于被不舍的挂断。

冬阳垂眸看着通话时长,低叹道,

“真好啊……”

“善解人意,克制且温柔的孩子。”

她摸上了自己右臂的断口,抬头看向千风,“那孩子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千风回答,“从递交申请到秘密转送,应该今天晚上就能过来了。”

“办事效率真低。”冬阳瞥了一眼高石抱着的琴箱,“如果受伤的不是我,那黄花菜都凉了。”

高石心情复杂的说,“我觉得就算受伤的是你也没什么区别…这个……”他有些结巴,“这个,真的还能接上吗?都已经过了三天了,断口也残缺不全,按理说细胞都死透了……”

“我说能就能。”

千风微妙道,“你的心态还真是比我们好得多啊……”

“我要是你们这心态,现在可以退役了。”

“哎?”高石愕然道,“您还要……?”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过,断臂重接,重伤未死,即便能挺过来,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恢复期。

冬阳靠在轮椅上,懒散的说道,“我现在不能走只是因为内脏的创伤还没好全,牵动腹部肌肉只会让我感受无谓的疼痛而已,我又不是没神经,我自己作着疼干嘛?”

今天是她受伤的第三天。

昨天的时候,高石和千风听到冬阳说要出院就开始画风凌乱,震惊且语无伦次的掰扯了许久,最后两人终于被冬阳说服,还为出院后没了护士,那么谁帮冬阳上厕所而头秃。

现在来看,好像他们把自己的作用看得太重了。

她强得可怕。

不谈身体的坚韧程度和自愈能力,单说这意志力,就让他们两个从惊悚得不可置信到现在被迫接受,然后由衷升起敬畏之心。

安全室是开到大阪的FAMILY。

高石从中途把琴箱交给了千风,然后回医院去把车开走。

他走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刚刚坐到驾驶座,就冷不丁的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让他头皮发麻的,“喂。”

靠。

这孩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高石硬是想假装没听见,他单手想解安全带,下一秒,他就被怼在了方向盘上,透过被打开的反光镜,他对上了一双惊人的苍天之瞳。

“给我交代清楚,我妈妈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受伤,总监部打算怎么解决?对了,五条家的情况你知道吗,我妈妈重伤的消息都传到情报贩子那里了,五条家的橘子们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吧?”

高石:“……”

大部分辅助监督从根上都是总监部的人,由辅助监督这一环来算计咒术师是最容易得手的,所以五条悟虽然见过高石,此时的态度也不算好。

“咚。”

副驾驶座边上的门突然被拉开,进来一个高大的,黑发绿眸的男人。

高石想要挣扎的心彻底死了。

“我说。”

把兰惠的保密协议抛之脑后,高石将对千风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甚至更为详细的告诉了五条悟。

“这几天的任务情况的确有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小事被说成大事,从内容来看其实不需紧迫的探查案也变成了要立刻去执行,人命关天的一级任务……不知道上头在干些什么,但我们辅助监督接的就是窗的消息。”

车厢里的气氛随着他的话音变动着,从开始的低沉到暗潮涌动,再到对着空气剑拔弩张,说到五条兰惠受伤的情景时,五条悟和禅院甚尔两人堪称同时捶了一下车子撒气,高石看到了他们搞出来的破坏,那拳头轻易的就把钢铁做的车子打出了坑洞。

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靠时间而消寂的愧疚和不甘再次涌了上来,他的话音也染上了浓重的个人情绪,“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在自己处理伤口,然后让我快点儿叫支援,我向上面汇报了情况,可是他们感受不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更关心的是高层们的态度!我的上级对我说,他会请示高层的,让我耐心等待……哈哈,等待什么啊?!等到现在了,都三天了!所谓支援的请示才被通过——!”

“我的上级一定还有一句台词没说,那是我做入职培训时听到的话。”

高石阴阳怪气的,模仿着上司的语气说道,“【咒术师执行的是高尚且艰难的任务,受伤是难免的,不要因此失去理智,要冷静沉着熟稔的对待。】”

他弯曲脊背,不敢透过后视镜看五条悟的眼睛,无力和自卑感在这一刻再次深深笼罩了他。

他不是咒术师……

他传递的消息或许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帮凶,是恶的助力。

上一次也是……

上一次,他听受伤的村民所言,对上级说屠村的凶手是五条兰惠,惹得兰惠被判为了罪人。

“你哭什么啊大叔。”五条悟的声音听不出去情绪,“我知道你们辅助监督也有上下级之分,那和咒术师相比就是另一个部门的事。”

“与其在这里抱怨,痛苦——”

神子注视着他,

“你应该想办法往上爬,去当那个给辅助监督发布施令的人。”

作者有话说:

悟:开始发布施令。

这个事件悟来解决(揣手)

第167章

相比起咒术师,辅助监督像是打杂的,他们两者的定位就是先锋和后勤,地位上十分悬殊,却又不可分割。

如何成为辅助监督的上司呢?

一般来说都是熬资历,资历最深的那几位就是组长,辅助监督的培养成本要比咒术师低,选拔标准也比咒术师要低,但并不代表辅助监督的就职人数就远高于咒术师,因为是咒术界眼中的后勤职位,所以御三家的人鲜少去干这种活,最后形成的辅助监督结构几乎都是民间来的“天才”,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就发现,他们的力量太渺小了,相比起咒术师,他们是能随意被高层调遣批评的人。

有部分人在自己负责的咒术师出事后就会因为精神压力问题选择辞职,也有很多人因为自己负责的咒术师太过高调,或者性格恶劣,而苦不堪言。

应对这些工作和对象已经如此不堪重负了,谁还会想去升职呢?

所以大多数人升职都是被动的,即上头人突然降下了通知。

高石眼神恍惚。

似乎很少…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向上面请示,要成为高管。

员工需要表现出升职的意志,走入高层的眼中,为自己谋取一个机会,才能有后续。

如果他主动请职会怎么样呢?大概率会一路绿灯的,因为他之前是咒术师五条千风和羽生的辅助监督,后来因为五条兰惠“屠村”一事陷入了职业考察期,但是五条兰惠不仅劝他留了下来,还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以行为来宣告对他的信任,并表示她与他之间毫无芥蒂,这也免除了一场恶劣的职业霸凌——毕竟因为他传递的消息,他的“信息”而差点儿害最强蒙冤,是令人讨厌的过错。

几年下来,他的资历其实应该说攒得差不多了,他甚至有被前辈委托过照顾引导一下新人,但是他想着要跟在兰惠身边,每天协助最强处理任务已经十分辛苦,再去引导新人?不了吧,让其他人去做吧。

……我为什么不做呢?

揽下这个工作,揽下这个责任,我的后辈便会对我亲近,在职场上成为我的势力。

他们的工作和人命相关,拥有更高的职位,出错的话将会承担不可估量的压力和自我折磨。

高石有些恍然,

逃避压力,逃避责任,终将在某一日变成深痛的报复,变成追悔莫及。

还不晚。

好在还不晚。

五条兰惠没有死!她的儿子也已初现锋芒!

他不会教育后辈要漠视咒术师的困境,将他们英雄般的付出习以为常,他还会让后辈们知晓,他们也在做救人的工作!

男人的神色从灰败逐渐变为了亢奋,他突然扭头看向了五条悟,睁大的眼睛中升起了某种火热的东西,让五条悟感到莫名,他歪了下脑袋,基本没想过一句话能造成这种后果。

高石就像经历了某种蜕变一般,压抑着激动的声线对悟说,“你说得对,悟少爷,就是因为一直自怨自艾,我才会是弱者!”

他的脑袋就像突然被刮去了锈般灵活运转起来,诞生了无数以前不敢想不敢深思的疯狂想法,“总监部的高层并非全是强大的咒术师,老实说我努努力也能祓除一下三级诅咒呢,政府那边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是有一个好的出身,或者走了狗屎运得到了掌权者的赏识,我和他们比一点儿都不差啊,我的身边明明有你们,我可以拿着兰惠的名头施压,不过是因为我的态度太过软弱,任人拿捏……”

他有些语无伦次,一旁的禅院甚尔不耐烦抵住他的头晃了晃,像是要把他脑袋里的水给晃出来,“说正事,我没功夫听你的思考感言。”

锢住头颅的力量不可撼动,高石本能的有些惧怕,他滚了滚喉咙,“抱歉……我刚刚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再次说起了兰惠的事情,最强重伤的消息是他报完信后,上头联络了附近的窗——一位就在那所医院就职的医生——过了好几个小时后才算取证确认,那位窗成员客观的讲述了五条兰惠的伤势,上头的回复也非常的耐人寻味,他们问:

“五条兰惠还有一战之力吗?她的任务解决了吗?难道出现了她都没解决的敌人吗?”

第一个问题确认她的可利用价值,第二个问题确定她执行任务的效率,第三个问题追究她“落败”的原因。

凉薄且官方,但的确是他们该关心的问题。

但是起码……

那位窗成员想到,

起码慰问一下她的情况,嘱托他在支援未到的这段时间照顾一下她,时刻留意她的身体状况……

哪怕一句也可以。

这样的态度对待的不是人,是武器。

“我怎么感觉他们又想不了了之。”五条悟说,“确定了我妈妈的情况,然后压着消息,因为无计可施所以就这么拖着……?”

“他们应该召开了会议,但是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怎么会没有结果?”五条悟啧了一声,“五条家在干什么啊?”

高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不觉得现在的情况很诡异吗?诅咒师那边得到了捕风捉影一样的消息,总监部的咒术师对此一无所知,高层开会却没有结果,也就是对这个现状一筹莫展,无力且茫然,就像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的草包。”黑发青年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没有派人来做任务的后续调查,没有人追查最强受伤的真相,没有全力寻找救治最强的方法,也没有提出失去最强后的备用处理方案。”

他动了动眸子,“哦,因为兰惠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也把一切敌人都解决了,完全屏蔽了后患,刀子没有落在那些高层的头上,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一起普通的‘咒术师执行任务时受伤’事件。”

五条悟:“你抽烟,甚尔。”

禅院甚尔:“这是巧克力。”

“那给我来一根,我现在心情差到要死。”

车子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掏糖声,高石连忙说,“我记得千风先生的车里有一个专门放糖果的储物盒,大概在副驾驶座上。”

五条悟:“这个气温早就化掉了。”

高石:“哦,哦。”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说,“开车,去京都。”

“啊?”

“我要回本家。”

禅院甚尔抓了下头发,“我呢?我也去?”

白发少年转头看着甚尔,“甚尔你的话,和那个情报贩子的关系怎么样?”

“还可以?金钱关系。”禅院甚尔说,“那人最近才开始干这种工作,和一个教会的人往来密切,所以有一定的消息来源,很多诅咒师都是从他那里接到的活。”

“你去查诅咒师那边的的参与者。”五条悟微垂下白色的睫羽,蓝色的瞳孔中似乎有暗流涌动,“我去清算橘子那边的。”

***

和五条悟想的一样。

五条兰惠重伤的消息只有少数几位高层知道,而那几位高层像个鹌鹑一样,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

“为什么当眼瞎耳盲一样?”五条悟坐在冬阳的位置,高层如家臣一般坐在他面前的左右两边,“家主受伤的事情你们应该听说过了。”

两边人面面相觑,踌躇的说道,“因为我们没有接到家主大人的任何指令。”

“哈?”五条悟看向他,“这还需要指令?”

“……”

“家主先是失联,后是传来重伤的消息,你们不去找总监部追问吗?”

几人的脸色微变,有些窘迫。

“我们问过……”

一人说道,“我们也派人去家主最后一个任务地点查了,但是短时间内并没有结果。”

“问的谁?”五条悟挑了一下眉,“找总监部要个说法?”

“对。”

面对五条悟时,即便是不到十三岁的神子,他们的气势也弱了一分。

“然后总监部的负责人说,家主只不过是执行任务受伤了,咒术师都会有这样的经历,让我们…让我们…”他似乎回想起那个画面,像是被人扇了巴掌一样耻辱,“让我们不要搞特殊,不要仗着有个最强的名号就像坡脚的无赖一样去敲诈他们。”

“哈?!”

五条悟吃惊的拍了下桌子,容颜微怒且鲜活,“你们不会就这么任说吧?!”

六眼没有诞生前,五条家的行事作风就很保守低调,六眼降世后,他们就像是暴发户一样欢欣起舞,

他们仰仗的好像一直都是那股最强的力量。

几位高层像是迎面又被扇了一巴掌一样,避开了神子的注视。

这些高层是被清洗过后的新一批,他们自认在咒术界没有深厚的根基,失去了五条兰惠,便群龙无首。

他们试图解释,“悟少爷,虽然这么说很难听,我们也在竭力改变现状,可不得不接受的一个事实是,论综合实力,五条比不过禅院,论在总监部的根基,五条比不过加茂。”

五条悟被他们的窝囊震惊到了,他蹭的起身,

“我真是没想到,你们窝里横得这么狠,出门怎么就跟没长脸一样?被打了还不会还口?”

“主要是我们……好像并没有合理的理由,让总监部对家主的事情负责……”

“理由个屁啊!这事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你跟那些烂橘子讲正直?”五条悟一步步上前,席下跪坐的男人不自觉的绷起神子,眼见白发蓝眼的神子怒气冲冲盛气凌人的向自己走来。

“五条家之内讲的是实力,五条家之外讲的是权力!”

“你们代表的是五条,是御三家之首的五条!”

“世家有的不止是咒术师的力量,还有千年传承的卷宗,术式,咒具…这些东西是支撑咒术界的根本,你们和总监部是制约关系吗?是!但不是一方受制于一方,是两者合作!”

几位高层猛地一震,他们下意识的看向五条悟,少年的眼神坚定坦荡,话音掷地有声。

“如果,如果我们太强势,本身就在家主没回来的情势下乱来,让五条被总监部移除了御三家……”

“他们不要就让他们滚,你以为他们敢吗?”

五条悟定定说道,

几位高层恍惚的凝视着神子。

他强势,自信,神态与五条兰惠一模一样。

“我妈已经把路铺好了,她的影响早已扩大,御三家术师关系渐密,夺宝录中大部分咒具出自五条,作为术师休息和联络的地方是FAMILY……”

“五条家脱离总监部才是他们此时最不想看到的。”

剥离一个强大的世家如何容易?

你将不能使用他的力量,不能和它缔结和平条约。

几位高层看着五条悟的眼睛。

他们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目光中浮现出了强烈的钦慕和神采。

“现在立刻,去总监部,召开会议。”

五条悟说,“这事和他们没有关系吗?怎么可能?现在的确不知道谁是罪魁祸首,但是不查怎么会知道?这是五条的态度,一定要从这些每天无所事事只会动动嘴皮子的老家伙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作者有话说:

写冬阳的性格和习惯的时候,其实很大一部分参照了五条悟,在文里多了几分传承的感觉,但是五条悟一直都很好!

第168章

晚上,冬阳被五条千风小心翼翼的叫醒,她睁开眼睛,听到了青年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以前都是只要一靠近就醒的,果然受伤愈合需要耗费很多体力么……”

“不是。”

耳力极好的冬阳直接回复了他,“我是因为很熟悉你的气息才睡得这么安稳的。”

五条千风一愣,“你听见了啊……”

“除非你说的不是日语而是什么非洲部落的小众语言,否则是避不开我听到你的心思的。”

冬阳打着哈欠坐起身,千风贴心的在她背后垫上枕头,并且端上了水,水杯里还放着一根吸管,“给,渴吗?”

一副非常熟练的照顾病人的模样。

冬阳喝完了水,目光看向了门的方向,得到了示意的千风才走过去开门,让门口等着的人进来。

门外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女声,带着警告和鼓励嘱咐道,“就在里面,不要怕,像你平常做的那样就好。”

冬阳才看到来者的模样。

一个棕发棕眸,右眼角下有颗泪痣的少女。

十二岁,天生就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被咒术界得知后便如珍宝一样秘密保护了起来。

家入硝子。

冬阳一直有听说她,但是没见过她,因为之前从来没有过需要她的情况,据说她是现今唯一一个能够利用反转术式产生的正能量输出给别人然后进行治疗效果的人,只不过这个能量输出也是有极限的,和她的咒力相关,所以并不能做到异能力【请君勿死】的程度。

“晚上好。”冬阳微笑着对她说的,“你看上去很可靠的样子嘛,这样我就更加放心的把身体交给你了。”

她的语气十分坦荡爽朗,毫无芥蒂的说出了能让医生骤然心动的话,好像完全没有什么边界感,也没有遵守礼仪的刻板疏离,内容幽默得恰到好处,拉近距离又不会令人感到冒昧,家入硝子寡淡且无聊的表情微微一顿,这才把目光从进屋就看到的突兀琴箱上收回,正正放在了冬阳身上。

她静静观察着冬阳,声音听上去平淡极了,没有献媚,没有局促,“你比我想象得要有活力,我以为能让我出门的家伙可能已经严重到移动一下就会断气了。”

“哎?是嘛,看来之前受伤的倒霉蛋们都是直接送到你那边诊治的。”

“嗯,差不多。”

“突然把你叫来蛮任性的,会不会打扰你休息?”

“我可以随时随地休息。”

两个人一来一回,畅通无阻的聊起了天,带硝子来的辅助监督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她预想中的自我介绍和规规矩矩的询问病情完全没有发生,而初次面对最强的硝子甚至在某种默认下做出了更出格的行为。

她直接打开了琴箱,拿起了里面的断臂,情绪终于有了起伏,惊叹道,“哇~好恶心,这是不是还有温度,这根本不合常理啊,它应该已经‘死了’才对,血液都不流通了……”

冬阳并不介意,“哈哈哈哈,你也觉得很神奇吧,当时给我做手术的医生试图把手臂给我接上,但是断口太畸形了,缺少了很多部位,他接不上,接上了我就会成短臂症。”

硝子观察着手臂,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轻松,“我听淡樱小姐一路上的描述,还以为它会成为冰凉的尸块,而你不能接受自己残疾,所以才找来了我,这么看来的话……你是怪物吗?”

辅助监督头皮一炸,连忙警告道,“硝子,不要对她这么没礼貌。”

冬阳低低笑了几声,因为笑会动用腹部的肌肉,所以她最近连笑都很小心,“不要小瞧我嘛,我对自己的身体最了解了。”

那只断臂上还包裹着厚重的生命之气,在冬阳眼中就像放入蒸笼还温着的包子。家入硝子解开绷带,发觉断口竟然有了愈合的迹象,她再次惊异道,“我甚至想切下一块来做研究。”

“硝子!”带她来的辅助监督低呵了一声。

千风按了按那个辅助监督的肩膀稍作安抚,冬阳觉得有趣极了,她说,“很遗憾,这个还是不行的,我没有把自己给人研究的癖好嘛。”

“真可惜……”说着可惜的少女却眸光闪亮,脚步相比于刚进屋时快了几分,她走到冬阳的床前,“现在就开始吗?还等吗?”

冬阳一把扯下了自己手臂上的绷带,这一行为看得另外两个成年人眼睑抽搐心惊肉跳,他们听到冬阳豪放的说,“来吧,没了胳膊后幻肢一直在疼,烦得要死。”

这治疗的场面绝对罕见,两个人情不自禁的凑上来,伸长脖子来看。

家入硝子摸了摸冬阳断口处的肌肉,推来了准备好的钢板——这个钢板就是family平时揉捏面团的桌板——冬阳把右胳膊摆在上面,硝子对着位置摆正断臂,两只手分别放在断口两边,没有精密的仪器校对,也没有什么无菌环境,她抬眸看向冬阳,“只是这样?”

冬阳肯定的点了点头,“只是这样。”

少女垂眸看向了伤处。

她从进屋起的表情波动就很小,有些散漫,像是对应对伤患这种事司空见惯,于是对血腥的抵触和恐惧,对生命流逝的渺小和无力都已经化为了习惯和熟稔,冬阳看到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不禁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

不是麻木,而是坚定。

这个孩子的本性非常稳固。

家入硝子凝神皱眉,

反转术式的力量从她的手掌同时流向两个躯体,断口处奇迹般的重新生长出了血肉,最重要的骨骼自动对接在了一起,然后是神经,血管……

辅助监督忍不住捂住了眼睛,然后又叉开手指从指缝里看。

太不可思议了!

原来硝子的反转术式还能做到这个地步!

血肉重筑,五条千风激动的上前一步,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看到希望的笑容,虽然兰惠一直说没问题,但是她的伤势在他们的认知里就是无计可施万念俱灰的重伤!只有真切的看到愈合,那个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才会落下。

好了?!

真的好了!

“兰惠!”

冬阳推开他的脸,示意他别影响硝子,然后诧异的看着自己的伤口。

焯。

好地瓜的神奇。

神经重新接上时,小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痒意,然后是渐渐加剧的痛楚,冬阳试探着动了一下手指,成功了!

然而当愈合连接的部分肉眼看上去只差附着一层皮肤时,反转术式却停止了。

家入硝子的声音比刚才虚弱了几分,她蹙了下眉,又试了一次,发现情况没什么太大变化,便移开双手退后一步,用袖子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差不多了……接下来可能需要你自己了。”

冬阳动了动五指,除了小臂感觉有些虚弱外没有异常。

她目测一下手臂的长度,也和原生的没有区别,眼睛都瞪圆了几分,“从外表上看好像就没断过……”

“但是内里是断的,很脆弱,大力扯的话会扯断的。”硝子凝重的说,“不要做太大的活动。”

不……怎么看都是能立刻投身于战斗的程度。

冬阳最了解自己身体的情况,她敢保证内里已经完全愈合,所谓的脆弱是相较于她自身的脆弱,对比形容的话就是,普通人的手臂是纸糊的,她的手是钢铁冶炼的。

所以能把她炸伤的东西绝对不一般。

冬阳伸手任硝子在新长出来的断口处缠上绷带,这个东西能掩人耳目,装一下也无伤大雅。

千风再三确认,“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他还一本正经的单手作了个非常复杂的手势,“兰惠,来跟着我做,让我们检查一下这只手还像以前一样灵活。”

冬阳忍俊不禁,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看吧,没事了。”她紧接着摸了下自己还有缝线的腹部,又扯开了其他的绷带,“烧伤也好了,治得还蛮彻底的,哈哈,谢谢啊,硝子。”

家入硝子沉默的给绷带打结。

她低语道,“不客气,毕竟你是最重要的。”

当然治得很彻底。

这一路上,照顾她引导她的辅助监督小姐就一直叮嘱她,她今天救治的是一个千万不能敷衍的大人物……她什么时候敷衍过,她从来没有大意过。

以往送到她面前的病人基本已经半死不活,他们大多是在祓除任务现场捞回来的幸存者,被咒灵捅了的咒术师也会选择找她,毕竟现代医疗技术的恢复成本还是太高了,用反转术式一下子就能从重伤变轻伤,轻伤变无伤。

有些意外……

这人真的受了很重的伤,她感到无比的疲惫。

但是从精神面貌来看,她惬意轻松得就好像做了一个阑尾炎手术一样……

五条兰惠。

家入硝子在心里低念着这个名字。

好奇特的女性。

“对了。”黑发红瞳的女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刚刚治好的手拿过了一旁带血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布偶大小的东西来。

带着血。

潦草的用布包裹着。

冬阳在案板上剥开一层层的布,里面的东西渐渐暴露在众人视野中。

与吸气声同时响起的是辅助监督的惊叫,“啊啊啊啊——!!!!”

那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婴孩。

家入硝子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砰的撞上了身后的柜子。

冬阳连忙用布再次遮住那个东西,“抱歉抱歉,我以为你不怕这个的。”

辅助监督颤抖的问道,“那,那是什么啊?!”

“是我救下的人质……的一部分?”冬阳看着硝子快速平静下来的脸色,试探着一点点拉开了遮布,这次有了心理预设,他们的反应便没有那么夸张。

五条千风皱起眉,“小孩子……不对,哪有小孩长这个模样的?”

那个婴孩的面貌有些狰狞,皮肤是紫红色的,腹部有个非常光滑的空洞,单从这古怪的外形来看,十分像是……

“像咒灵?”千风说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咒灵的尸体吗?”

“我救下它的时候,它是七八岁孩子的大小,蜷缩着身体,等到了我怀里,突然就爆开了。”冬阳到现在也能清晰回忆起那场景,爆炸和受伤并没有模糊她的记忆。

“我的直觉告诉我人质有问题,但是因为我能用肉眼看到它,情急之下便想着,有问题的可能是敌人下了埋伏。”冬阳阻止了好奇的想要摸它的硝子,“它的血有毒……它爆了之后,我的手也被炸断了,等我回去找手的时候,它的一部分躯体还被我的右手死死抓着。”冬阳垂下红色的眼瞳,“这个部位应该是背部,它的背部长了个婴孩形状的肉块。”

几乎是同时,探查任务现场的禅院甚尔也从废墟中挖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什么东西……咒灵?”心觉不对劲,他拿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它。

镜头里显示出了这个生物的影像。

“嚯……”禅院甚尔睁大眼睛,“喂喂,这玩意儿该不会是人类吧?”

他把丑宝拽出来,蹲下身拍了下咒灵的脑袋,“喂,能吞下去吗?把它带回去给悟瞧瞧。”

丑宝嫌弃的撇开了脸。

禅院甚尔不由分说的撑开了它的嘴,把那东西往它胃里塞。

……

五条千风仔细听着冬阳的形容,“七八岁孩子大小的身体,假设他是个咒术师,咒术有关血液,那也不可能天才到直接伤到你,你可是有号称最强防御的肉体,且他分明是以自毁的方式,只为拿你一血……那么有一种可能……”

那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他立下了以生命为代价的束缚,以求的结果是[绝对命中你]。”

第169章

五条兰惠受伤的第五天。

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咒术界在这两天被闹得天翻地覆。

彼时她正在撸铁测试新长好的手臂,旁边硝子正紧张的盯着她胳膊上的肌肉,显然是冬阳不听医嘱任性行事造成的结果。

作为消息转述机的千风震惊的听着高石的声音,扭头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冬阳并无意外的神色,顿时哑然了一瞬,“你都知道了?你预想到了?”

冬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指什么?指那些老家伙渐渐反应过来没了我996任务委托会崩盘,还是咒术师士气受损舆论发酵,又或者御三家的其他两家突然接过了失去五条后的重压,不能再当闲散王爷了?”

“都有。”五条千风说,“悟在昨天下午就带着五条的几位长老在总监部召开了高层会议,你不知道他有多强势。思维敏捷且毫不退让。”

硝子扭头,“悟?”

冬阳放下哑铃,对她说,“我儿子。”

家入硝子惊讶的提高音量,“你都有儿子了?!”

千风也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不知道?她有儿子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吗?”

“可你看上去……!”家入硝子来来回回打量着冬阳的脸,“看上去完全不受家庭困扰,我也想象不出来和你结婚的男性。”

“哈哈哈哈哈是这样吗,看来我保养得很不错。”冬阳笑嘻嘻的摸了下她的脑袋,“不过不是每个家庭都是琐事麻烦凝结成的负面影响,我当然不会受家庭困扰啦~不如说家庭让我容光焕发?”

家入硝子微微一怔,就听那个精神饱满神采自信女人继续说道,“因为有家庭支撑着,所以赚钱超级带劲!工作也不觉得累!”

家入硝子很随意的说道,“那不是奉献型人生吗?”

“不是。”冬阳低下声音,温和的注视着硝子,“是相互扶持,培养爱的人生。”

家入硝子的表情有些恍然,她抬眸看着冬阳,一时忘了时间,突然就听到一旁的男人噗呲笑了出来,她茫然的转头,千风指着冬阳比了个大拇指,扭头憋笑道,“兰惠,不愧是你啊,你还真是招喜欢,哈哈哈哈……!”

真是招喜欢。

家入硝子当然能意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她悄悄看了一眼冬阳,却冷不丁的对上了她的视线,她弯着眉眼,垂头俯视着她,那副姿态并不显傲慢,她身上有种天生的亲和力。

真神奇。

明明是个危险性拉满的人。

冬阳以需要硝子照顾的理由把她留在了身边,硝子没有说什么,但是单从表情来看,就能感受到她的轻松和喜悦。

这两天她正在试图通关family常备的游戏机。

“来说细节,兰惠,你知道悟在会议上用了什么理由逼迫他们自查吗?”

“什么?”

千风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学起了五条悟的语气,只不过不伦不类的,“悟说,委派给咒术师任务的是窗,但是任务来源却并不只有行走在人类之中看到咒灵的‘眼睛’,也有知晓咒灵存在的富商委托,教会申请,以及各地警局探查到的违背常理的疑案,这些最后都会汇集到窗的资料桌上,那么想要给某一咒术师下套就很简单了,因为咒术师忙于奔波,根本没有精力去分辨到手的任务是不是严重到那个程度。”

白发的神子在两派分类清晰的谈判桌上,直戳了当的说道,“你们敢承认自己的人里没有诅咒师的内鬼……或者,受了贿赂的家伙吗?”

这次会议的气氛比上次还要剑拔弩张,对面露出了被污蔑的愤怒表情。

千风说,“然后那些烂橘子还不要脸的暗指你当不起名号之类的,这句话就更好笑了,是最强,但是最强又不代表无伤,更何况你根本没有输,你非常完美的完成了任务,目前追究的是害你走入圈套的敌人,那些烂橘子在转移话题。”

冬阳问,“悟怎么做的?”

“哈哈。”五条千风突然笑得拍起了大腿,“你猜那小子做了什么?!他们否认你的能力和作用,悟便让你的缺失变得不可忽略。他让[黑白]的不良小弟们去各个地方弄出鬼动静,有的去报案,说看到了怪物,有的就在路边鬼哭狼嚎,于是混迹在人群里的[窗]在一天之内提交了大量的情报给了总部,那边已经完全崩盘了,根本不知道该先看哪个,而你知道的,这种任务最多只是三级,因为它们统称为‘异象’。”

硝子沉默的听着,看上去很感兴趣。

“然后窗把压力给到了高层,问高层怎么办,高层便开始调动咒术师,可是御三家主力五条全部罢工了,那些你的族人,你保下来的术师,说只要一天不找出内鬼,一天不会听从调遣,他们凭什么要对伤害了你的组织效忠尽力。”

冬阳惊喜的连做了十个倒挂卷体,倒吊着说道,“悟估计不只会用不良团体,还会让杰放出真的咒灵扰乱视线。”

先改变外部的局势,再刺激内部变动。

由不良少年闹出来的异象其实很快就会被查明,这一举措打的是时间战。

“没错!”千风打了个响指,“局势从这个时候开始转变,昨天晚上,高层又召开了会议,这次的态度和上次就不一样了,禅院从冷嘲热讽变成了弃权旁观,保守封建派的加茂也做出了让步,然后他们很快推出了给你委派任务的那几个人,你猜怎么着,实际给你委派任务的有三个人,而这三个人中有一人是负责联络辅助监督的,那个联络员吃了外快,受了富商的委托,让最强的咒术师去府邸‘震慑除灾’——而这就是你额外的任务线路,他给你的任务形容是,‘府邸出现了咒灵’。”

“嗯,我接到的的确是这个任务。”

“高石去作证了,你去了府邸后,很快就‘查到’了诅咒师团伙,继而发现了被绑架的人质……”

家入硝子听懂了,她的心态就像玩了一场解谜游戏,“这计划还挺细致的。”

“操纵一位咒术师的行动路线,便是给恶人制造机会。”千风喝了一口茶,“但是这只是第一步,那位收贿的工作人员立刻被处罚了,然后是针对你的诅咒师那边……”

禅院甚尔一人挑了所有人。

一个计谋的成功并不只有实施者,还有策划者,以及搭线人中介。

从情报贩子入手,在总监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禅院甚尔找上了富商,花他的钱用他的证件买了张出国的车票,手动让他消失了。

那绝对是诅咒师最惶恐的两天,因为禅院甚尔根据富商手里的人脉清单,挨个找了过去。

术师杀手。

绝对强大的术师杀手!!

这个名号在诅咒师圈子里疯传,消息瞬间盖过了“最强重伤”带起了风浪,人人逃窜,对自己实力有着超绝自信的便等着禅院甚尔来找,谁知到面前的却不止天与暴君。

“靠。”

诅咒师当场骂出了声,“你他妈的真是诅咒师的败类,怎么还会和六眼呆在一起!!”

“谁他妈和你是一个玩意儿。”黑发青年重重将他按进墙里,嗤讽道,“我杀五条家的高层的时候,可没说就跟你们一个路子了。”

五条悟脚步轻巧的去他屋里翻了翻东西,神色在暗夜中显得有些阴沉,“喂甚尔,这家伙比之前那几个有用,他的护照是外国的,上面显示半个月前才来的日本。”

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在一个陌生国度打入术师圈子,要么运气好到爆,要么有人引荐,要么他完全就是为了某个计划而来的。

神子薅住他的头发,把他垂下的头颅毫不温柔的拽了起来。

被天与暴君打得神志模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冷不丁对上了一双冰冷绚丽的眼睛,那个俯视着他的神子用毫无情绪波动的嗓音问,“你的术式是什么?”

啊……

男人张了张嘴,突然对那张脸产生了某种刻入骨髓的恐惧……

“啊啊啊啊啊——!!!”

他不可抑制的惨叫起来,“别过来,我只是来这里赚钱而已,啊啊啊——!!”

***

五条兰惠受伤的第六天。

五条悟指认加茂参与了这次阴谋。

原因是那具现场带回来的躯体,被判定为咒胎九相图受肉而成。

先不提是谁做的,光咒胎九相图这个名字就把加茂拉入了一百五十年前的丑闻中,他们说,“不可能,咒胎九相图一直封印在天元结界的忌库中,这个东西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五条悟睁大眼睛,“你们……?”

他们拒不承认,要么说五条悟带来的是个畸形的尸体,要么说这个东西和五条兰惠受伤毫无关系,直到一人如同不经大脑般脱口而出了一句,“说到底,五条兰惠如今重伤,手臂都没了一个,恐怕再也不能战斗了,你们不过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最强’,在这里榨干她的最后利用价值来挽尊罢了。”

哈?

五条悟猛地定住,瞳眸瞪大,死死的盯着说话的人。

那个老头子的眼皮颤抖了一下,“干什么,你难道要来打我吗?”

没有绝对力量的加持,语言便成了苍白无力的武器。

你们可以在口角上任意争锋,但绝对不会有结果。

不过是吵架。

不过是笑话一般的吵架。

五条悟气得发抖,他上前一步,正欲做什么,却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那是刻意踩出来的皮鞋声,就像是在嚣张的宣告别人她的到来。

“别这么急着否认嘛,老爷子。”

从会议室大门走进的女人随意的挥手,将另一部分尸体扔到了众人面前。

“我本人来确认一下,攻击我的敌人就是他,这里还有从我体内挖出来的血针。”

众人的脸色一变。

她一如既往,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病弱姿态。

那双红瞳如淬炼的火烧一般,带着浮于表面的礼仪,实在威胁的笑意。

“谁说我完了?哪个蠢货搞出来的谣言?”

第170章

那个女人回来了。

会议室里的高层出奇一致的如此想到。

五条兰惠的身体情况被冬阳手动封锁了下来,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她残废了一蹶不振的,有说她其实快死了只不过苟延残喘的,没有消息就是最令人恐慌的消息,但是沉默的大多数人,都还是怀着“起码不会更差劲了,她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这样的祈盼。

然而当胡思乱想终于得到了证实,仍然意气风发的五条兰惠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堆积已久的压抑,惶恐,全部会化为爆发式的士气,振奋到热血沸腾的欢呼。

“靠!我就说她不会有事!这家伙还是人吗?听说她受了有那——么重的伤,但是一看现在,她还好好站在这里!简直是不败的神话!”

以往的怀疑和不安顷刻转变为了空前的崇拜!比之前还要旺盛的追崇和憧憬!

这一次的事件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咒术师们当成茶余饭后嚼得津津有味的话题,他们甚至会在同伴训练时,同伴懈怠时。同伴受伤时,无数次的提起五条兰惠的名字。

“加把劲啊我说,现今的最强咒术师五条兰惠一定已经起床做了200个倒立卷腹了,还是带着超级负重的那种,听说她受伤期间也忘刺激肌肉维持身体活性。”

“哈哈哈你要认输了,你和你的偶像差得太远了。”

“别摆着一张难看的死人脸,五条兰惠能生剖肚子,据说她的胳膊是自己叼回来的,你这点儿伤算什么,绝对能好起来!”

事迹传得越来越离谱,添油加醋,但似乎本质并没有偏移,反而精炼提纯了起来。

“听着,五条兰惠是不败的,她的身体烂掉了,她的意志也不会腐坏!”

恰逢jump热血漫连载,有些人还会加一句,“火之意志永不熄灭!”

最强的五条兰惠不复存在了?

可惜,真可惜,让人心生落寞,让人警钟哀鸣,然后在唏嘘和悲伤中催生出自危战斗的决意。

五条兰惠回来了?

哈哈!

——没有比这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失而复得,弥足珍贵!

就像失落的宝物还有机会寻回,就像光辉的英雄倏然逝去,留下的人幡然惊觉自己曾受到了恩惠与宠爱,徒留下失意,然后猛然发现她还在。

沉寂下来的敬意与爱意将会疯长——

……

冬阳在接下来的好长时间都受到了咒术师自发的优待,当然那是后话了。

现在她还在会议室里。

站在会议室中央的女人无疑是行走的聚光灯,会议的节奏,会议的结果,皆因她的到来而改变。

一人改变局面,一人强力定心。

这种无形无声的转变反而最让人心神荡漾,议桌上的“兰惠派”神色动容,他们甚至当场不顾正在进行的讨论,说道,“兰惠?你没有事?之前那些消息果然是谣传吗?”

冬阳看了他一眼,“一半一半吧,不过作为当事人,我说的话比那些旁人猜测更有用。”

她转身走向五条的位置,几个高层立刻站起身,一人给她摆上了座位,激动又恭敬的等待着她入席。冬阳伸手搭上五条悟的肩膀,白发少年瞪圆眸子看着她,怔怔的扫视完她全身,她在自己身边落座时都没有回神。

这是他第一次和冬阳一起坐在会议桌上。

以御三家为主的会议,五条悟甚至穿上了五条家的族服。

察觉到冬阳的手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目光短暂的流连在他身上,五条悟突然反应了过来,心里猛然涌上膨胀的惊喜和欢欣,他下意识唤了一声,“妈……”

冬阳对他笑了笑,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音量说,“做得不错。”

这个受到夸奖的孩子立刻露出了柔软的表情,他弯起眉眼,冬阳却觉得他的眼圈好像红了。

她转头说道,“真希望你们能真心实意的迎接我,不过不能也没关系啦——”

这句话明面调侃,内含嘲讽,在场的确有人希望五条兰惠不要回来,尤其是刚刚突然被指认的加茂。

相比起时上时下的五条,满脑子尚武的禅院,保守派的加茂实际上也是封建系最稳固的延续,所以他们一样不容许自己利益受损蒙上污点,且面对五条兰惠,加茂给予过明面的伤害,他们在总监部看到她都似乎要锐气几分。

不管是曾经被奇怪术师夺去身体的加茂绵,还是现在突然闹出来的咒胎九相。

会议桌上的几位加茂高层正了正脸色,装出威严的架势来,说道,“当然,我们当然欢迎你回来,兰惠。”

这次的会议委员长是宫野。

他的表情和缓了一些,语气里多出了不知多少倍的真诚,“我代表总监部,向你表示诚挚的慰问,兰惠,欢迎你回来。看到你如此康健,着实让我们悬了几天的心落地了。”

冬阳转头向他示意,“我没在的这几天,一切都好吧?”

哈,好吗?

宫野只能说,“如你所见,没有出什么打错,但大家对你的受伤和现状持许多看法,众说纷纭,所以只有你亲自来了,才能作为最有力的证据。”

好,局势现在堪称一边倒。

冬阳简短的概括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实际上她说不说意义不大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她不缺胳膊不少腿还气血充足容光焕发,来的路上甚至有功夫换衣服,她最后说道,“窗的结果我了解了。我的看法和悟的一致,总监部封印在忌库里的咒胎九相图,失窃了。”

“哦,那可真是糟糕。”宫野眸色深沉吗,“我想我们应该打开忌库去查看一下,你说对吗,长伦先生?”

没等加茂长伦说话,其他高层便熟练的站队,“是该查查,毕竟是六眼和兰惠都指认的,如果最后查出来没有失窃,大家也可以放心了。”

“好像查一下也没什么吧,长伦?”

“咒胎九相图如果失窃了,以后会惹出更大的麻烦的。”

加茂长伦攥紧了手。

他牵起面部肌肉,露出了一个虚伪的,幅度异常大的笑容,“的确如此。”

咒胎九相图,加茂家种下的恶果。

这是他们家族的污点,是他们怎么也摆脱不了的责任,就算这次事件加茂没有参加,牵扯出咒胎九相图,他们也会被迫成为“因”。

真该死啊。

加茂长伦微笑着,如此想到。

到底怎样才能把这些扎在根里的,腐烂的臭虫们剜掉。

五条悟有些恍然的看着这一切,他在会议桌下捏了捏冬阳的手,在冬阳看过来后低声说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突然之间改变了态度,和刚才面对他时的嗤讽,强硬,蛮横完全不同。

五条悟知道答案,他就是如此聪慧。

所以他自问自答了,“因为是你回来了。”

神子眸光闪亮的看着冬阳,

“因为你回来了。”

***

自查的结果很快就下来了,忌库里的九个封印死物的玻璃容器,有三个被掉包了,里面放着的只是普通的动物尸块。

“被偷走了三个。”

“前三个?”

“不,遗失的是‘胀相’、‘血涂相’,还有一个排行低位的‘噉相’。”

“三个都被受肉吗?”

“可这里的只有一个躯体。”

咒术师们对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感到毛骨悚然,加茂更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作为总监部的中流砥柱,总监部里许多职位都是加茂族人在做,比如冬阳曾经被关等待候审的“牢狱”,便是一位加茂高层在管理。

忌库也由数位加茂高层警戒。

又是咒胎,

“从当年遗留下来的资料看,除了前三个咒胎,之后六相很有可能是单纯的死物,也就是说并不能受肉!”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加茂长伦抵着额头,“现在的重点不是特级咒物能否受肉的问题,而是特级咒物失窃,且伤害了五条兰惠的问题,你们之前还想着让五条离开御三家?离开总监部?真是愚蠢,你知道如果他们真的退出了,今天会发生什么吗?”

那位被训斥的加茂小橘子低着头,有些惊恐,瞳孔震颤着问,“会……会发生什么?”

“五条兰惠如果没了,五条家还有六眼五条悟,这对母子真是狼豹,六眼绝对会给他母亲报仇!”

“……”加茂小橘子脊背发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一种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加茂长伦长叹了一口气,“撤人。”

“撤人?”

“把看守忌库的人,窗里面的人,撤掉大部分!”

这是最好的表态,最划算的交代。

“以及……”加茂长伦头疼的想着五条兰惠那张脸,“这段时间,我们必须保她。”不管是最简单的送慰问品,还是在政派交锋时站队。

“保她?您指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和五条结盟过啊。”

加茂长伦深感屈辱的说道,“她如果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是加茂。”

而在他们忙得心力交瘁时,冬阳正躺在病床上接受儿子的全方位照顾。

把工作先放在一边!现在是温馨惬意的亲子时间!

和刚受伤时不同了!现在她哪哪都好,可以狂奔一整天,从日本北海道沿海跑到东京!还能拳打五头鲨脚踢异形怪!

但是,病弱状态得到的优待十分难得,特指孩子们忙前忙后贴心问候。

她在身体有明显伤势时逃避五条悟,现在却可以心安理得的躺尸。

冬阳“虚弱”的躺在床上,“颤颤巍巍”的按上了床头铃。

客厅的五条悟刷的冲了过来,“什么事妈妈?”

冬阳咳嗽了一声。

悟端上了水。

冬阳说她好饿。

五条悟飞快的削好了苹果,坐在床前,并贴心的用牙签叉起,喂到冬阳嘴边。

冬阳张嘴,“啊~~”

帮五条悟打水的夏油杰:“……”

他把水桶放到房间的自助饮水机上,眼角抽搐的看着五条悟。

“妈妈你还渴吗?”

“妈妈空调的温度可以吗?”

“妈妈你的肚子疼吗?手疼吗?需要换药吗?”

“妈妈你还饿吗?”

冬阳说她好饿。

五条悟系上了围裙。

“等着吧妈妈~!”

好的。

嗯??!

躺尸的冬阳猛地立起来,

五条悟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