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Doll 23
灰色下雨天。
妹妹躺在肮脏的地下室里, 看着Doll拖着父亲昏死过去的身体,坐电梯往地下室走,看着Doll一刀一刀, 割下了父亲的皮。
剥皮时没碰致命处, 相当于凌迟。
血淌了一地, 被妹妹吸饱。
Doll弄出的动静很响,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妹妹觉得, 它好像哭了。
它想,那些邻居明明都通过猫眼在看,为什么不吱声啊?
思考到一半,它又生生刹住。
就算出门阻止, 也会被Doll一起杀掉吧?
不要用针,扎我的尸体,不要缝我, 很疼。
它曾经这么哀求过Doll。
可它已经死去,它的力量不足以成为诡物,让Doll领会到它的意思。
Doll在给她做玩具。
Doll听不到。
妹妹的生命止于二月的尾声, 若是说它没有怨怼, 那太假了。
当时爸爸出差之前, 在电话里再三保证过,说他找来的人很靠谱。
是很靠谱。
走过一遍,就配出了家里的钥匙。
明明说过会马上接它的电话, 明明约好很快就会回家的。
骗子。
……
可是,当自己哭泣的时候, 它也在心中问过自己,它恨爸爸吗?
或许有过埋怨。
但它是爱的。
因为爱,才希望对方多陪陪自己, 才喜欢黏在爸爸的脖子上撒娇,才会在爸爸把洋娃娃当作女儿时感到难受。
真正的它,早就停止了呼吸。
Doll代替了它,给爸爸创造了一切安好的假象。
现在,爸爸死在它的眼前,可它什么都阻止不了。
它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而父亲被活剥皮的时候,神智居然还保持着清醒。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肉,被割下来堆到一边,女儿在笑,娃娃在哭。
在彻底被剜去眼睛之前,他的视野被鲜红覆盖。
他看到的扭曲画面终于在最后一刻恢复灵醒,让他回想起来,自己的女儿不应该是Doll那样的。
——原来他的女儿,早就死了。
他这几个月,在对着一个虚假的娃娃温柔、微笑。
还责怪娃娃把女儿带去学校,晚上给死去的女儿缝补粗制滥造的衣裙。
这甚至是他自己招来的祸患,赖不得别人。
水管工是他联系的,那个人平日里非常老实,他以为不会出问题,还特意叮嘱女儿,记得给叔叔开门。
电话响起的时候,他在进行一个很重要的会议,静了音,事后回拨没得到回应,他也没有上心。
那时候他的女儿,是不是在惨叫着,被迫看着凌虐她的人的脸,哭着喊爸爸呢?
不,可能她太疼,连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洋娃娃也是他送给女儿的礼物。
那天,Doll捂住他的眼睛,学着女儿的腔调,笑着和他说:“爸爸,回头。”
真正的女儿——洋娃娃坐在沙发上,面对着电视机,一声不响。
她一直看着。
父亲恨水管工,恨洋娃娃,最恨的是自己。
是他不负责任,是他引狼入室,是他让女儿死后都不得安眠。
凝结成了化不开、消不散的绝望。
父亲进不了地下室,是因为他的尸骨还在这里。
人会不愿见到死去的自己,哪怕成为了诡物,也不例外。
可当它们只得面对真相的时候,它们又会成为另一副模样。或崩溃或疯狂,但无一例外,会抢先针对伤害自己的人。
Doll刻意把尸体藏在桌底,就是不想让父亲发现,他已经死去。
只要把尸体藏好就可以了,只要把所有人都变成洋娃娃就可以了,父亲没办法认出来的……
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可以了。
只要一切都结束就可以了。
怀揣着被两种思维拉扯的绝望,Doll寄出了匿名的委托书。
为什么憎恨它?为什么要杀它?为什么……不爱它?
先前门板挡住了父亲的视线,它还能静静地蛰伏在外,哪怕被洋娃娃捅了两刀,也能面不改色地站在门口等待。
现在桌子被掀翻,血淋淋的尸体随着门的开启暴露在父亲面前。
门外什么都没有,父亲没有实体,他们看不见。他们眼前依然是通往地下室的阶梯,空空荡荡。
但所有人都能察觉到,空气里的潮意微微凝滞。
只是凝滞而已,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暴怒。
大抵属于父亲的,更多是一种心怀惭愧的悲哀。
洋娃娃的手腕上还挂着水果刀,在半空中拳打脚踢。
那令范意万分不适的,透明的目光落到了洋娃娃身上,随即又穿过洋娃娃,停留在角落那具血红色的尸体上。
出乎范意的意料,它看见自己的尸体后,没有发疯。
只隐隐透露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它已经认出,洋娃娃就是杀死它的东西。
把它女儿做成娃娃的家伙。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死了,尸体还要被作践呢?还要被人遗忘呢?
怪它。
所以理应它来解决。
一双无形的、看不见的手,伸向了洋娃娃。
范意松开Doll,裴樱会意,也撒了手。
“不——”
Doll即刻像被什么捉住了似的悬在空中,失声大喊!
它仿佛看到了可怖的东西,张大嘴,身体“咔吧咔吧”地扭曲着,脖颈被拉长,逐渐被挤压成一团五官错位的棉。
“啊啊……好痛……”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它这次是真的落下了血泪。
“走。”
范意不打算理会洋娃娃,他把身子搭在叶玫身上,言简意赅:“去天台。”
“不要回头。”
裴樱连忙跟上,没再看洋娃娃一眼。
但她总感觉,洋娃娃被父亲抓住的那一刹,其实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释怀的笑。
错觉吧。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
下楼容易上楼累,何况不能坐电梯,叶玫搀了几步,就发现范意的身体因失血而愈发无力,落下大截,干脆蹲下把范意背上。
裴樱边走边说:“你们确定出口在天台?”
叶玫:“确定。”
他简单解释了一句:“这里能去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
除了天台。
还有……
这栋老式小区的布局,横竖弯钩像个“丁”字。
出口不会在死地,也不会困囿在“丁”字之内。
裴樱没有追问,只点点头,闷声爬楼。
但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背后“哒哒”的脚步声!
父亲追了上来!
她心下猛跳,没敢回头,快走几步拍拍叶玫:“有东西。”
叶玫很冷静:“知道,别管,别回头。”
脚步追得很快,又过了两层,便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后面。
范意趴在叶玫的背上,努力保持着清醒,顶着疼痛按着伤处。可是血越流越多,还蹭到了叶玫的围巾上。
叶玫没说什么。
范意昏昏沉沉地想:真烦。
裴樱落在最后,诡物离她越来越近,那股带着雨潮的冷意几乎贴在了她的后背上,教人不寒而栗。
裴樱加紧了脚步,尽量与叶玫齐肩,正好看着范意流了一路的血,心惊肉跳。
如果诡物动手,他们将无路可逃!
这么想着,她又往后错了一步,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受伤的范意。
父亲的脚步声始终与他们保持着同频,如影随形。
“哒哒”、“哒哒”、“哒”。
她的体力不差,但也经不住在这样的压力下十几楼地爬,不一会儿便喘上了粗气。
然而她也不敢停下来,生怕后面的诡物突然发难。
相比之下,叶玫身板清瘦,分明比她多背了个人,却没有多喘一口,流一滴汗。
裴樱撑着腿软,继续坚持。
诡物不会打算跟着他们出去吧?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她咬住唇,把它们甩出脑海。
这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
马上就到了。
天台在十九楼往上一层。
范意被冷汗折磨得难受,眼睛疼,偏偏自己满手的血,不好去擦,于是对叶玫说:“你帮我,拨一下。”
叶玫耳根酥痒:“什么?”
范意:“头发。”
刘海黏在眼前。
叶玫装模作样地叹气:“少爷啊,我现在两只手都垫着你呢。”
范意听了,“哦”了一声,接着没什么形象地低下头,前额在叶玫的围巾上蹭了蹭。
他都快疼死了,还管这些。
反正已经被他沾上血了。
叶玫:……
行吧。
在死寂楼道的回声里,生了锈的天台门近在咫尺。
门被推开,吱吱嘎嘎地响。几人被雨打了一脸。
横竖弯钩像个“丁”字的居民楼,紧挨着一段丁字路口。
暴雨倾盆。
叶玫把日记本一起带了出去,本子被水打湿,忽然听见了身后诡物焦急的风声。
本子,是它给女儿的礼物。
是女儿剩下的唯一的东西。
漂亮的活页笔记本,妹妹写了红色的部分,Doll写了后面的部分,后面又辗转回到了妹妹的手上。
或许在妹妹眼里,她才是“姐姐”,Doll是她的洋娃娃。
但是,都不重要了。
叶玫单手稳稳撑住范意的身体,捏着日记本,毫不留情地往天台栏杆外使劲一抛!
日记本飞出老远。
然后,坠楼。
裴樱不明白叶玫这样做的用意,只隐隐觉得和父亲有关。
一阵不正常的烈风在叶玫扔出日记本后迅速擦过,雨点歪斜,激溅出沾了泥的斑驳。
紧接着,他们听到一声类似坠楼的闷响。
万籁俱寂。
第24章 Vacation 1
两天后。
范意嘴里含着一块水果糖, 窝在床上打游戏。他披着被子,六月份就把空调开到18℃,还往床头柜上摆了一杯冰镇西瓜汁。
挺会享受。
在怪谈里受的伤同时带有诡物的诅咒, 不宜在普通的医院治疗, 诅咒会发生转移, 谁也料不准到时候会出什么事。
虽然这点残留的力量不至于掀起大风大浪,但让一个人倒霉还是能做到的, 万一手术时哪怕出点闪失,也能要了人命。
父亲追着日记本坠落之后,他们就回到了现实。他们跟裴樱分路扬镳,叶玫直接叫了熟人的车, 带着范意回到店里。
通灵古店配有全套的医疗器材,和专门用来清除诅咒的收容物,包靠谱。
离了危险之地, 范意终于舍得喊疼,路上躺在后座叫唤脑袋晕,要司机开慢点。
司机骂他:“你傻了吧, 要慢?血不得流干了?”
范意有气无力:“记得给我买人身意外险, 啊。”
“还能开玩笑, 看来也没那么严重,”叶玫往后座探头,微笑地拍拍他的脸, 趁人之危捏了一下,“清醒点, 你头晕不是因为车速。”
范意没力气和叶玫计较:“那我还是睡吧。”
“别让我死了,不然变成诡物闹你……”
叶玫:“反了,还是活着的你更闹腾点, 我这儿收容的诡物都很听话。”
范意:“不听。”
叶玫:“乖。”
范意:……
乖你个头。
在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中,范意越讲越困,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店里的沙发上,还挂着水。
伤口处理完成,包了一圈圈纱布,残余的诅咒全部清理干净,除了身子骨虚了些外,各项指标都没太大问题。
叶玫还给他放了七天的假,要他好好休息。
然而范意在死地走过数遭,自愈能力早非比常人,没两天就拆掉纱布,活蹦乱跳了。
叶玫知道他什么德行,一早跟店里的另一位员工打了个招呼,出门处理委托去了。
顺便还给范意的上份委托留了评语。
“B+级怪谈捉迷藏,内部表现尚可,但有多处不足,还需锻炼。”
都把自己弄伤了,最后还要让老板背着出去,评价自然不会太高。
要是以前,范意可能还会拿着这玩意和老板争论一通——他认为他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
现在。
老板不在,范意权当作没看见,折回房间继续摆烂。
假期是要好好歇息的。
范意打完游戏,又刷了一下午的沙雕小视频,舒舒服服地翻身,打算去找晚饭前先扫一扫论坛,看看有没有新的动静。
是通灵者内部的匿名论坛,叶玫给他搞来的账号,ID名是系统随机分配的,可以随时更改。
平时接私单可以用,最适合监视有关异常现象的风吹草动。
当然,乐子也有不少。
范意被一条热帖吸引了目光。
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着隔壁市通灵者协会分会会长家中发生的一系列狗血豪门恩怨,正欲翻到下一页,屏幕顶端忽然弹出了一通来电。
来电人:玩阴阳合同的心都脏。
哦,是叶玫。
范意觉得自己这备注没毛病,叶玫玩的是真阴阳合同,人诡通吃那种。
他瞥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正好是晚上七点整。
范意自言自语:“天天来这套,烦不烦,你不嫌腻我都腻了。”
“员工守则第二十一条,”他动动手指挂断电话,边背,“请警惕任何在晚上七点到八点之间打来的电话,不论对方是你的朋友、家人、或者老板,尤其是在对方想方设法引你离开房间时……”
挂断的时候手机有点卡,他按了两遍,点到了头顶的刷新按钮。
范意:……
习惯就好。
他往下划拉着帖子,自己跟自己说:“接下来,就该敲我的屋门了。”
果不其然,两秒后,他就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叶玫在外头喊:“少爷,来吃饭。”
范意当没听见,翻身。
叶玫出差去了,现在人说不定还在隔壁市,跟诡物斗智斗勇呢。
“咚咚咚”。
敲门声锲而不舍。
范意干脆戴上了耳机。
他刷帖开的是随机模式,一扒拉就找不着之前那条豪门恩怨的八卦了。他又关了历史记录功能,浏览痕迹空空如也,只好失望地往上划回去,打算根据帖子标题搜一搜。
头顶又刷出一条新帖。
范意挑挑眉,随手一点。
标题: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心早已像杀鱼的刀一样冷了,却怎么都没想到会在不同的三个怪谈里连续遇上同一个癫公,好好的D级怪谈被他弄得九死一生。
内容:不谜语,直接解码,云见雪。
1L(楼主):谁来收了这癫公,我求求了,他最近是赖M市不走了吗?比诡物还能给人找事儿!三个委托!全特么的遇上他了!有这人在我整天提着心吊着胆的,压根不敢接新活!
2L:谢谢楼主提醒。
刚好有人问我M市的单子,这就拒了。
3L:云见雪?
这人不是从不接单吗?还能连续碰上?
4L:也没人敢把单子委托给他啊……谁受得了一个动不动就背刺人的神经病。
不过听说他这几个星期确实在M市。
5L:谢谢楼主,已避雷。
6L(楼主):难道没人关心我究竟经历了什么吗!
7L:不关心,我们只是网友,你越界了。
8L:要说就说,卖什么关子,知不知道这儿的规矩,谜语人滚出论坛。
9L:云见雪……受害者来现身说法了,我前几天接了个M市的委托,正好遇上了他。
做的怪谈是请仙,要在纸条上写名字,诡物会降临在请仙失败的人身上。
当时我就觉得不妙。
果然,我们在规则的边缘小心行走,云见雪特么的一脚踏进违反规则的深渊——他把请仙的香给掐了!
10L:违反规则的不是云见雪吗?你顾好自己不就完了。
11L:楼上你不懂,这人邪门得很,发疯的时候,他自己多半不会出事。
12L:11楼明白人,我是9楼,鬼知道云见雪在姓名纸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啊!那诡物还是个蠢的,靠名字认人。
虽然是假名,但是有效!有效!如果不是我带了替身道具,我人就凉了!
不是,他有病吧?!
13L(楼主):原来你就是那个倒霉兄弟,一眼同一批受害者,给你点蜡。
14L:楼主你是哪位?
15L(楼主):他在请仙路口飙摩托车时,差点连人带饭碗被他一块创飞那个。
16L(楼主):他还在被诡物追杀,连累我一起没完成任务,为了跑路我只能被迫搭上他的贼车,那摩托开得真颠,我到现在都浑身疼。
17L:[蜡烛]。
18L:[蜡烛]。
……
接下来十几楼,都是受害者对所谓“云见雪”的控诉。
范意刷了一会,觉得没意思,退出去了。
他知道云见雪。
是论坛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拉出来骂一次的知名精神病。通灵者民间投票选出的“十大遇上就会倒霉的危险人物”排行榜第二。
虽然是个野榜,但也有八千多人投了票。
这论坛注册用户也就几万人,活跃的就更少了。能凑上这么多票实属难得。
叶玫也在其列,上榜名是叶瑰,排行第八。
范意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叶玫不怎么搞事,他的排名还能再往上提提。
他意兴阑珊地点开搜索框,根据记忆输入了帖子标题。
还是豪门恩怨精彩。
大体内容为:通灵世家许家的大少爷被人绑了,查出来是二少爷干的,两人同父异母,各自的母亲曾是闺蜜,大少爷的母亲早年因意外而死,偏偏二少爷的母亲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目前许家正接受调查。
短短几行字,足够让许多阴谋论爱好者浮想联翩了。
比起事件本身,范意其实更乐意看网友互掐。
他足足吃了半个小时的瓜,对这些人的想象力和战斗力感到叹为观止,实在量大管饱。
搞得好像是他们自己的家事一样。
分明一看就知道里头有不少添油加醋、恶意揣测的内容。
可能他们都乐意看这些上层精英倒霉吧。
比如范意自己,刚被赶出家门时,也有昔日“好友”来找过麻烦,电话讽刺。
范意一怒之下把号销了。
后面过了一个多月,他才慢慢回过味来,越琢磨越不对劲——他是有病吗,和那种人计较?
他记不清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态了。
想到这里,范意敲字:“各位都别急着下定义,调查还没结束呢,说不定有反转。”
接着把骂他理中客的那个人拉黑了。
心满意足地收藏该帖后,范意退出去,发现自己的后台私信多了个红点。
他顿了顿,勉强支起身子。
就像看见了领导布置的新工作一样心凉。
范意点开聊天框,差点笑了。
论坛有个规矩,非好友的人进行私信,在对方没回复之前,只能发送一条消息。
【白粥】:你好。
就俩字。
没了。
这还是十分钟前的消息,鬼知道对方找他干什么。
范意打字回复。
【柑橘】:有事放在一个聊天框里讲全,别发一句你好。
范意做好了等上一段时间的准备,正要退出去,给自己点个饭先。
没想到对面秒回。
【白粥】:不好意思,我刷到了你的主页帖子,你接C级以下的怪谈委托,对吗?
【柑橘】:对。
来活了。
虽然范意随老板,最常做的是诡物的生意,但并不是不接活人的业务。
不仅可以多挣一份外快,还能给他自己冲冲业绩。
范意动动手指,补充。
【柑橘】:但是目前暂不接新单。
【白粥】:啊?为什么?
【柑橘】:我在休假。
【白粥】:……
第25章 Vacation 2
假期的第三天。
“列车前方到站, M市南站。”
范意手里捏着一瓶喝了一半、还沁着凉的矿泉水,跟随人流走出高铁站,挡了挡头顶的烈阳。
真热。范意想。
白粥给他的怪谈委托位于M市, 近期因为云见雪的关系, 很多人不愿意接这里的委托, 麻烦是小事,搭命是大事。白粥也是狂碰运气才找到的范意。
范意原本也不打算接, 可是委托人给他发了一份M市知名景点三日游加高级酒店的会员票,并答应除了委托费外,替他报销一切娱乐消费。
他都好久没出去玩了,本来就动了有空看看套餐的念头。
反正只是D级怪谈。
正好趁这个机会, 出去转转。
范意说服了自己。
他带的东西不多,就一个黑色背包,里头装了点道具和衣物, 轻得很。
范意背包向前,找了个阴凉处,低头发消息。
【柑橘】:我到了。
发完, 他切回微信, 给叶玫报备了一声。
范意:[D级怪谈+陌生来电+委托书.pdf]
范意:出差了, 我去M市调查一下这玩意,能解决就解决了,发票一会传你, 委托人报销,不用你付。
老板:?
老板:我不是给你放了七天假吗?
能回消息, 看样子叶玫已经把他新接的委托解决完了。
范意:能者多劳。
老板:说人话。
范意:……
范意:委托人给的太多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说出这种话。
其实不全是因为这个。
白粥的委托内容,让他有些在意。
这些糟心的事跟他自己有关,叶玫不用知道。
叶玫听了理由后, 回答很干脆。
老板:行,注意安全,假期给你延长。
老板:别死了,也别缺胳膊断腿地回来,我治不了。
范意:……
范意: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
叶玫:平安。
范意回了个句号,关掉聊天界面。重新切回论坛,看私信。
白粥给他发了个地址。
【白粥】:我这儿还有一个人,折中了下位置,来这里碰面。我穿黑色羽绒外套配阔腿裤,戴手套。
【柑橘】:?
【白粥】:怎么了?
【柑橘】:现在是夏天。
【白粥】:有空调。
通灵者里有怪癖的人实在不少,也许对方就爱把自己捂严,因此范意没再多说什么,也报了自己的穿着。
【柑橘】:白T恤,牛仔裤,黑色背包。
【白粥】:收到。
【白粥】:我现在出发,你要早到的话等我一会儿,这段路有点堵。
【柑橘】:行。
有人报销车钱,范意也不委屈自己,直接打车去目的地。
白粥约见的地点是一家甜品餐厅,外围就是商业广场,位于市中心,人多。
高铁站离商业广场不算太远,出站口附近堵了一下,也只用了二十多分钟就抵达目的地。
范意到的时候简单扫视了一圈,没看见与私信描述相符的人,知道对方还没来,干脆找了个位置,下单一杯雪顶咖啡,边喝边等。
【柑橘】:我到了。
【白粥】:抱歉,正在路上,堵死了。
【柑橘】:没事不急。
范意是真的不急。
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雪顶,底下还剩半杯咖啡,范意拿勺子搅了搅,任由里面的冰块慢慢融化,又去给自己加了一份小食拼盘。
取餐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范意还以为是委托人,微微偏头,看清对方的面目后眉心一跳。
怎么是个熟人。
对方惊喜道:“范意!”
“你小子!我还在想我是不是看错了,结果真是你啊!”
喜悦溢于言表。
范意:……
他还端着餐品,张了张口:“你怎么在这儿。”
那人被他这么一问,愣了愣:“……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他咂咂嘴:“不对,我还没说你呢?这几个月你跑哪去了,电话微信都注销了,甚至没个消息。”
“要不是今天看见你,我还以为你死哪个角落了,孤零零的,收尸都没地收。”
范意:……
跟谁学的,动不动就咒他死。
他忍住了把手里的小食倒扣在对方脸上的冲动。
范意深吸一口气:“张慕川,你觉不觉着,你其实挺会说话的。”
“谢谢啊,”范意捏紧盘子,皮笑肉不笑,“我还活得好好的,失不失望?”
张慕川没脸没皮地跟着范意,坐到他位置的对面:“你怎么了,吃炮仗了?不就开个玩笑吗?”
范意耷下眼睛,没吭声。
张慕川应该算得上是他的朋友,之一。
范意不确定。
他和张慕川以前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一块儿在赛车场玩过飙车,也没少聚,隔两天就约着出门,打游戏、喝酒唱歌,都沾。
可惜他被赶出家门后,不少原本在一块玩的哥们,转头就翻脸不认人。
当时他不理解,现在他明白了。
那帮人哄着他,带着他玩,给他捧场,其实就图个利益,盼着能和他家里搭上关系。
一旦他什么都没了,就是一枚无用的弃子。
后面,再有人来问他“怎么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范意一律删除拉黑。
最后实在烦躁,在一个“重要朋友”的嘲讽下,偏激地把号销了。
挺幼稚的行为。
范意面无表情地想,自己年纪轻轻就瞎了,不好。
“喂,”张慕川敲了敲范意面前的桌子,要他回神,“在想什么呢,哑巴了?”
范意说实话:“在想我当时有没有把你拉黑。”
“黑名单人太多,忘了。”
张慕川:……
张慕川:“没有,我前一天晚上喝过头了,第二天睁眼听说这回事的时候,你号都没了。”
范意:“哦。”
他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可惜张慕川被宠惯了,是个傻的,没什么眼力见:“我说你,太不够意思了,要困难你和我说嘛,和家里道个歉,有什么过不去的。”
他还吃了几口范意的薯条。
“死犟,这几个月想找你都没地找去,你哥隔三岔五发消息过来,问我们有没有见过你。”
范意想了想:“那你帮我个忙吧。”
张慕川:“你提。”
范意:“你今天见着我的事,别和我哥说。”
张慕川差点喷出来:“啊?为什么?”
范意:“我不想回家,明白了?”
张慕川:……
他干巴巴道:“闹那么僵啊……”
顿了顿,他又劝:“你说你在家衣食无忧的,伯母和临哥也挺宠你,上头有临哥罩着,何必赌个气赌这么久,跟自己过不去?”
范意往后一靠,语气随意:“什么叫跟自己过不去?”
“觉得我是废物,离了家里就活不了?”
张慕川忙解释:“我没这个意思!”
他说:“就是觉得,你好歹得给临哥报个平安吧?还有我们这么久的交情,出事了说一声很难吗?”
范意觉得好笑,他懒懒地靠着椅背:“我爸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范诚想要查范意的行踪是分分钟的事,范意猜测,其实范诚早就知道他跑去了哪。
估计在等范意什么时候撑不住了,自个儿回家服软道歉。
但他大概也没料到,这回范意能坚持这么久,倔脾气上来,就这么僵着了。
说实话,范意根本没范诚想得那么犟。
他早老实了,刚到店里那几天,天天看回家的机票,最后退出去了。
被诡物绑着,他怎么回家?
带着自己身上被种下的诅咒回去,然后继续做范诚眼里整日不务正业的东西,实则干些不能抬上明面的活?
招祸患呢?
这种事,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没必要把其他人卷进这堆破事里,也不应该让普通人看到这个世界的暗面。
他自己掉进去了,就够了。
范意说:“范临瞎操那个心,让他问我爸去,我平不平安他心里有数。如果真出了事,范诚比谁都急。”
说完,范意往前伸伸脖子。
“话说,你怎么也跑M市来了?旅游?”
范意其实并不关心张慕川来做什么。
他只想把落在自己身上的话题轻轻揭过。
况且他等会还有正事要办,没空叙旧,得找个理由把这家伙打发走。
果然,张慕川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当然不是!我来找女朋友的!”
有什么区别吗。
范意:“……你女朋友想吃甜品了?要你亲自来排队?”
在他对张慕川浅薄的认知里,如果不是为了展现诚意,这家伙顶多会说一句想吃,喊管家买了,再送到面前。
没想到,张慕川却摆摆手,说:“不是。”
“具体原因挺复杂的。”
张慕川瞧起来很想倾诉。
他压低声音,凑近了神神秘秘道:“你别不信,梦珂她被脏东西缠上了。”
范意:?
等等,是他想的那个脏东西吗?
张慕川继续:“前两天梦珂微信和我说,她最近总接到来自各地的陌生电话。”
“接通了,对面一句不讲,就留一个女孩在那头哭。”
“梦珂第一次就挂断了,后面太频繁,她一听就怕。本来这种事该报警的,可她的通话记录根本没有这几通来电的内容,记下了号码回拨,都是空号。”
“她还特意安了监控,结果监控画面显示这期间她没有接打过任何电话。”
“她现在都不敢碰手机了,我得过来陪着她。我还约了个大师,让他帮忙看看问题。”
讲完,张慕川自己都笑了:“挺邪乎的不是,但我女朋友绝对不会骗我。”
“大师来看过之后,说他一个人解决不了,要摇个外援来,今天来这儿,就是要和对方见个面,聊聊具体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
他没注意到范意变得越来越沉重的脸色。
陌生来电,大师,约见甜品餐厅。
范意:……
他犹豫着问:“你的大师,是不是还在堵车。”
张慕川:“哎对,他那条路特别堵,不过应该也快来了,到时候我得失陪一会儿。”
范意:“那他找的外援呢?也和他一起来?”
张慕川忽然记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坏了!看到你太意外了,忘了!”
他急忙扒拉手机:“我记得他和我说那人已经到了,让我先来找他,我翻翻,好像叫什么橘,还有一个黑包……”
范意:……
范意:………………
范意伸手盖住他的手机:“不用找了,看我。”
张慕川抬头:“啊?”
范意坐直了身体,顺便把刚刚点单时摘下的包往桌底踢了踢。
失策了,这才是金主。
在张慕川茫然的目光里,范意难得正经,他一下一下叩着桌面,声音轻轻:
“我的意思是,外援【柑橘】,为你服务。”
第26章 Investigate 1
灯光迷离。
张慕川被范意和白粥往楼顶的KTV带时, 整个人还是懵的。
好半天也没缓过来,想不明白,他好好的兄弟丢了几个月, 怎么成外援了。
范意以前不是最瞧不起封建迷信的吗!
范意毫无所觉。
他还顺手在路上买了个甜筒, 非常自然地让白粥记张慕川账上, 边走边吃。
张慕川:……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憋着难受,可一路上又不好多问, 只能跟在后头,等几人进了包厢,服务员来给麦克风调完音后,范意才关上门, 冲白粥点了点头。
没人点歌,看来是要说正事。
这时,飘飘乎乎的张慕川才莫名有了种踩在地上的实感。
他看向范意:“你……”
“我。”
范意不许他问, 指指自己,咬着字第三次重复:“柑橘,通灵者论坛D级会员。”
张慕川:……
在白粥来之前, 他就被范意威胁过, 说什么都不许他在别人面前透露范意的真名。
他们这就三个人, 因此这个“别人”是谁,不言而喻。
张慕川原本以为范意在开玩笑,但现在看上去, 好像是真的。
他找人驱鬼,找上了范意。
这是什么玄幻的展开……
张慕川闭上了嘴。
毕竟白粥在场, 范意一再打断他的问话,明里暗里地强调论坛代号。张慕川有再多问题,也只能短暂哑火。
憋死他算了。
他往旁边坐了坐, 想看看范意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锁上包间门以后。
白粥主动向范意伸出手:“你好,我是白粥。”
范意没握,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在聊聊具体情况前,我能先问个问题吗?”
白粥有点尴尬,他讪讪把手收了回去:“你问。”
范意咬完最后一口脆筒,望向坐在边上的张慕川,笑了:“为什么把普通人牵扯进来?”
张慕川:?
他愣住了:“我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范意翻白眼,又转向白粥,“他不通灵,没见过鬼,更没被怪谈缠身,这就是你说的再带一个人?他应该跟来?”
白粥被堵了个哑口无言:“但是,我,他……”
张慕川:……
我靠,有点凶,他不敢吱声。
不对。
他兄弟跟谁学的这一套?什么时候背着他偷偷进化了!
白粥小声说:“可是,出事的是他对象,金主非要主动跟来,我有什么办法。”
范意:“不会拒绝?”
白粥:“不敢。”
反正就算张慕川因此被怪谈诅咒也不关他的事,说不定还能趁机多捞几笔。
范意:……
范意拉长了音:“是吗?”
白粥:“嗯,我没想到这一层。”
到这里,白粥还觉得有点奇怪。
会有通灵者在经历一场场危机后,还能这么在意普通人的生死吗?
范意漫不经心道:“这不是理由,只能说明你自己考虑不周。”
说完,他望向张慕川,试图用意念传达:明白没?
别上网找那些乱七八糟的大师了,谁知道会不会背地里坑你!
张慕川眨着他清澈无辜的眼睛:什么意思?
范意:……
范意放弃了。
他吐出一口气,假装自己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既然已经让他知道了,就算了。”
“还是来聊聊,具体的委托吧。”
范意点着桌子,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把你们知道所有的东西,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任何细节都不要错过。必须包括时间、地点以及遭遇灵异事件的具体表现。”
这是通灵者接取委托的基本要求,白粥也不拖沓,立即把事件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和张慕川与范意在甜品餐厅里描述得大差不差——
一切起源于五天前的下午。
张慕川的女友陈梦珂,在自己的家中接到了第一通陌生来电。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孩子的哭声。
她以为是个恶作剧骚扰电话,听了开头就直接挂断。
陈梦珂并没有把这个生活中的小插曲放在心上,照旧生活。
直到第二通、第三通……
陌生来电以一种随机的频率,每天打上六到十个不等,不同的号码,不同的地址,相同的哭声。
陈梦珂才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人盯上了。
她准备报警。
可是她翻找通话记录时,却发觉里面干干净净,根本没有那几个打给她的号码!
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确受到了骚扰。
电话录音文件总会自动损坏,换录音笔也无济于事,记下了号码,拨过去却是空号。
陈梦珂感到毛骨悚然。
她甚至去医院检查过。
然而检查结果证明,她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有点轻度焦虑。
后来,她自虐式地听完一整通来电,自顾自地把对面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电话的末尾,陈梦珂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
她说:“不想死。”
原来电话那头,是她自己的哭声。
接着,对面的电话自动挂断。
陈梦珂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满手的汗,心中拔凉。
从那以后,陈梦珂就不敢再接任何电话了。但不论是手机关机,还是把手机扔到另一个房间,手机都会诡异地出现在她注意不到的角落,显示陌生来电,死死地纠缠着她。
她的身边也开始频频发生怪事。
比如,白天出门时,门口会躺着一条死去的鱼,很长。
又比如,家中的窗帘会无风自动,水龙头里流出泡沫。
终于,她不堪忍受,哭着和男友倾吐了她这几天遇到的麻烦。
她边哭边打字,反复请求张慕川相信她,到最后言语都趋于混乱。
张慕川保证会信她后,立刻买了机票,连夜赶到M市。
然后辗转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上了白粥。
……
范意听完,没什么表示地掀起眼皮,问白粥:“那你的调查结果呢?”
白粥:“都在委托书里了。”
范意点开文件,照本宣科:“未形成领域的D级怪谈,接到电话的人会听到自己死前十分钟的声音,具有一定的传播性,目前尚未发现牺牲者,范围不详,起因未知,仍需深入。”
读完,他轻声说了一句:“D级?”
很轻很轻,被包间屏幕上的广告声淹没,没人听清。
范意并不缺少娱乐手段,看了委托书后也可以拒绝。
这段简介,才是令他觉得怪异,特意来跑一趟的主要原因。
范围不详的“D”级怪谈?
他瞥了眼张慕川,看见对方紧张的模样,把不合适的话暂且咽回肚里。
怪谈就是怪谈,本身不分等级。所谓的分级制度,不过是通灵者们为了更加直白地表述不同怪谈的危险性,而自发制定的一系列标准罢了。
新的怪谈层出不穷,通灵者们在调查时,基本都会根据这套标准,初步判定怪谈的危险等级。
其中,“范围”也是重要的评判标准之一。
传播范围极大的怪谈,必须尽早扼杀在摇篮里,一旦产生类似“捉迷藏”那样的领域,后果将不堪设想。
范意放下手机。
经过这几分钟的观察,他对白粥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估。
——刚迈入通灵者这个世界的新手。
能力不足,无法独立解决怪谈,但有了点小手段出来哄骗一些遭遇城市怪谈的普通人,这很正常。
但是……
在发现自己无法解决后,白粥就应该清楚,继续调查下去,他会遭遇危险。
他明明可以直白地告诉张慕川,自己做不到。
换句话说,他能在调查出初步结果后,没有立刻撒手,而是帮忙去通灵者论坛上找新的被委托人时,已经算仁至义尽。
白粥明明可以不来趟这趟浑水。
除非——
白粥是拿着张慕川的钱,以个人名义来委托的他。
原因也不难想:他发现自己逃不掉了。
这则怪谈已经在白粥调查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
按照这个思路下去,白粥之所以会清楚来电的人是死前十分钟的自己,恐怕就是因为,他确切地听到过。
他也接到了陌生来电。
听到过他自己死去的声音。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范意作思索状,不发一言。
白粥忐忑地捏着手指,生怕范意当面挑错,指出他委托内容的问题。
应该……不至于吧?
这也是他在选取新的被委托人时,专找那些只接D级或以下怪谈的通灵者的原因。
怕那些能接高等级单的通灵者发现异常。
如果范意知道白粥此刻在想什么,必然会不客气地送他两个字:
找死。
谎报不确定的怪谈等级,找没能力的人参与,只会害人。
可惜范意不能读心。
他说:“我再看看。”
字就那么几行,缺乏实际调查,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他在借着这点时间思量对策。
这则怪谈或许不止D级,得亲身下水试试。
范意不由自主地往最坏的情况上想。
如果是B级以下倒还好,范意自己就能够解决,但万一真实情况在B+级往上,他必须跟叶玫说一声。
过了半晌。
白粥见范意没动静,觑着范意的脸色,小心问:“你……看完了吗?”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范意回神,他停了停。
他说:“没有了。”
接着,范意平静地抬起眼睛,站起身,对着张慕川扯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
“我需要去见见这次事件的当事人,不知你和你女朋友方便吗?”
*
张慕川的女朋友还在上大学。
正值期末周,许多课程都陆陆续续地结课,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在路上。为应付考试,图书馆早早人满为患,不少人确认了没有位置后抱着书折返,打算带回宿舍里复习。
陈梦珂不住宿舍。
她在外面租了房,离学校很近,十几分钟就能到。
她这个点还在上课,下午有一节大课,要一直持续到四点半。
陈梦珂的成绩很好,哪怕被陌生来电折磨得心力交瘁,也没缺上一堂课。
张慕川非得下午两点就在教室门口蹲着等。
范意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嫌丢人,摆手说自己去奶茶店坐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
白粥也走,他到得晚,没吃午饭,说去超市买包泡面垫垫。
他还问另外俩人:“要给你们带吗?”
从不吃泡面,现在不饿,还准备一会儿点奶茶的范意:“不了。”
张慕川张口就来:“不如帮我带两盒水果蛋糕,要草莓的,冰淇淋馅,剩下的夹心可以来点黄桃和火龙果,不要果酱和蓝莓,周边一定要撒些巧克力粉,巧克力片也行。”
白粥:“……”
他无奈道:“这个要求,有点难满足,您劳烦别人吧。”
张慕川对白粥的态度还算好:“也行,我晚上自己订个大的。”
白粥:……
他跑了。
一时间,走廊就剩下范意和张慕川。
第27章 Investigate 2
“解释解释?”张慕川仰头看范意。
范意轻轻踢了他一脚:“站着说话。”
张慕川老老实实地拍衣服起来。
“现在呢?”张慕川问, “能解释了吗?”
范意抱臂靠在过道的栏杆边上:“能,我江湖骗子,来骗你这个冤大头的。”
张慕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