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晚宴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落下帷幕,宴会的主人公被警方打包带走,而他还有一个大儿子的父亲则迅速和他割席,声称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会把一切交给法律评判——即使他和过世的山田圭太交往过密,他儿子和山田家那么熟基本也都是因为两家是世交。
“哈……还好赶上了。”松田用手背擦去额头上的汗,看到身前也正喘着气的女孩,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背脊上,咧嘴一笑,“真有你的啊藤原!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还真让你赶上了!”
“真不愧是小千奈!”萩原也呼出一口气,笑眯眯地揽住她的肩膀,揉揉她的脑袋。刚刚视频放出的时候他就在台下看到有看着并不是出于好意的人偷偷录像,要是放出来的视频是受害者为主体,视频被心怀鬼胎的人传播,对受害者无疑是二次伤害。
千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俩一左一右夹在了中间,头发都被揉得乱七八糟。前面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偏偏也很没眼色地围了上来,她被高大的警校生团团围住,一时间呼吸都有点不顺畅,只能挣扎着试图从人堆里逃脱:“夸我就夸我,别趁机摸我脑袋……你们怎么回事!降谷零你是不是又拽我辫子!”
“谁拽你了?你这是诬陷!”即使也趁乱呼噜了她好几下,降谷零反驳起来的时候也依旧义正词严,“我可没做那种事,绝对是别人干的!”
千奈觉得降谷零根本就是在狡辩,除了他以外还有谁对她的小辫子感兴趣?而且刚刚那个方向能伸手薅她的也就他和诸伏景光,诸伏君人那么好,总不可能是他吧?
她愤愤瞪了看起来就很邪恶的金发小黑脸一眼,艰难地从包围圈里挤出来,就看到她可靠的学弟七海正带着辅助监督和平野梨乃还有那位老太太接洽。
“我们已经和官方沟通过,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平野小姐恐怕还需要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辅助监督已经将警方和九条家的保镖一起拦在后面,七海压低声音,郑重地看向平野梨乃,“虽说证据确凿,但还有许多后续处理……”
“什么后续处理……你们是什么组织?梨乃应该只有在提供证据的时候需要出现吧?她跟我回家就好。”池田老太太护犊子地将女孩挡在身后,“我要收养她,打官司什么的由我来负责,你们这些外来人员不要想着随便操控审判结果……!”
老人的态度格外坚决,显然是因为信任基金会、结果却放任基金会负责人伤害了孩子而感到不安,难以相信突然冒出来的其他组织。七海建人有点头疼地微微蹙眉,回头看向早川千奈。
千奈原本本能地想溜走、假装自己和他不认识,但仔细想想她的任务目标眼看都要进局子了,她应该不用再继续跟进这个保护任务、也不用兢兢业业待在警校,犹豫两秒,还是决定先帮帮自己的学弟。
“咳嗯……是这样的,老夫人,您先别生气,”她想套近乎的时候总有自己的法子,亲亲热热地就直接从“平野同学”跳到了“梨乃酱”,“我们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帮助梨乃酱……您应该也知道,九条家在系统内的权势非同凡响,基金会的事又牵涉甚广,不如让梨乃酱先去我们那儿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
“我们这儿是纯粹的第三方机构,平时基本不参与外界事务,”说着,千奈又给辅助监督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咒高专之前在官方那里办的证明拿出来,“您看看我们的资质……嗯嗯,非盈利公益组织,还有教学的资质……对对对,学习也不会落下的……”
辅助监督明白她的意思,连忙配合着掏出证明文件,开始向老夫人解释:“您不用担心,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受害者,不会干涉她的日常生活,而且……”
好说歹说,总算让池田太太确认他们咒高专不是什么野鸡组织,千奈也的确没什么坏心思;再加上平野梨乃本身也更想和他们走,老太太最后也还是只能选择配合。
“那么梨乃酱,你就跟七海海一起回去吧。”千奈拍拍她的肩膀,目光柔和,“放心,七海海很可靠的,是我超级倚重的后辈哦?”
金发少年略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算是勉强应下了前辈的夸赞。
平野梨乃没忍住露出一个微笑,随即想起了什么,笑容更深:“那千奈说的那个……学习不好的弟弟,也在学校里吗?”
那个需要姐姐亲亲学霸再回去亲亲的、成绩不好、天天吵架的弟弟。
早川千奈疯狂咳嗽:“咳、那个……人物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完全就是……嗯,见了鬼了,总之不关我事。”
平野梨乃掩嘴轻笑,眼角的忧郁也散去不少。
七海瞥她一眼,不用去问都知道又是她在任务期间说了什么鬼话。
“怎么了,藤原,是遇到熟人了吗?”她们几个在这头交涉,松田回头没找到人,就往这边摸了过来,“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Hagi说晚上太紧张了,都没好好吃东西,你要一起吗?”
“好啊好……”千奈习惯性地想答应,就对上了七海的目光。后者正幽幽地看着她,像是在问她报告怎么办。
她心虚地移开目光,又想到那枚还在承太郎手里的U盘,也知道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便忍痛拒绝:“……好像不太行,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估计要和承太郎哥一起走,晚上晚点再回宿舍……你们要去吃夜宵就去吧,不用等我。”
“诶——是下午那个原本要来接你的哥哥吗?”萩原颇有些好奇地凑过来,朝她眨眨眼,“我们都还没见过小千奈的哥哥呢,这位哥哥君也在附近吗,要不要我过去打个招呼?下午没打招呼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不是亲哥哥啦,是邻居家的哥哥。”千奈摆摆手,“所以不用特地打招呼,承太郎哥也不是很在意这些细节……啊,承太郎哥?”
一只大手从身后伸来,提着她的后颈将她拎到身边。空条承太郎低沉地嗯了一声,目光掠过那几个把她围在中间的警校生。
“还有事没解决。”他说,“你可以先和你的朋友们道别。我会送你回去。”
……不是亲哥哥吗?摆出来的架子倒完全是监护人的呢。
萩原研二维持着笑意,礼貌地跟她道别:“既然哥哥君说还有事,那小千奈就先回去吧,路上小心哦,哥哥君再见!”
“下周还有测试,周末我和Hiro会一起去图书馆,你要是还想追进度,可以一起来。”降谷零被诸伏景光推了推,不太情愿地补充,“可别说我没叫你……”
至于松田,还念着下午被人哥哥看到他摸妹妹的脸的事儿,略带局促地直愣愣站着,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小测的事降谷零不说,千奈都差点忘了。虽然不知道任务算不算结束、她还要不要去警校待着,但对方一片好心,她还是点头答应了:“谢谢降谷君。”
……况且,想到刚刚那发无声的子弹,她总有种预感,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九条家那边,或者说基金会还没浮出水面的势力也未必会善罢甘休。
看他们要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承太郎就果断地拎走了千奈。
“你的这几个朋友,还挺自来熟。”想到那个开口就是“哥哥君”的半长发青年,他像是随口道,“你在警校也没待多长时间吧?”
“自来熟好啊,萩原君人超好的,帮了我很多忙。”千奈挣扎无果,忍不住偷偷蛐蛐他,“要是所有人都冷着脸看起来超不好相处的样子才很糟糕吧?我没有特别指谁哦?要是承太郎哥看到我和后面那种类型待在一起,也会担心我被欺负吧?”
“……谁欺负得了你?”早就过了那个会把千奈当成可怜无辜小妹妹的年纪,承太郎哼笑一声,“况且,你说的类型,那几个警校生里不也有一个么?他欺负你了?要我帮你找场子?”
……对哦,松田好像也有点接近那个类型。
为了守护松田君,千奈疯狂摇头:“怎么可能是他欺负我……好吧,都是我欺负人行了吧……”
承太郎又哼了一声,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千奈蛐蛐失败,敢怒不敢言,又见承太郎带着她绕过停车场往偏僻地方走,不由得困惑地眨眨眼:“不是要开车回去吗,承太郎哥你往哪走呀……不会真要把我带角落里揍一顿吧!我做错什么了吗!”
酒店后方有个停车场,一面是灯火辉煌的商区,另一侧是阴暗的小巷和背后还在建设开发的建筑工地。巷子将光明的世界和黑暗切割开来,使二者之间泾渭分明。
“吵死了……你这家伙的警惕性还能再差一点吗?”走到巷子里的时候承太郎放下她,面无表情地看向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身后,“都被跟了一路了……”
早川千奈悚然一惊。
她警惕地跟着回过头,就看到刚刚投射在路面上的昏暗灯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还穿着一身保镖西装的黑发男人猎豹似的轻巧落地,结实鼓起的胸膛便正停在她面前。
都在面前了,千奈本能地看过去,便见他西装外套扣得勉强,衬衣更是完全说不上合身,感觉动作*大一点真能把扣子崩掉——萩原研二诚不欺她,这个描述的确相当精准。
“禅院甚尔!”她后跳半步,满眼防备,“果然是你……跟过来干什么!刚刚那发想要狙杀平野梨乃的子弹是你打的?!”
“说什么胡话……我接的是保镖的活儿,暗杀还要另外加钱。”甚尔懒散地站着,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黑衣男人,微微扬眉,“而且刚刚我可一直都在台下,没法找什么狙击点位……这位空条先生可以帮我作证吧。”
空条承太郎并不打算浪费时间在这种话题上,也不打算任由思路被他带跑——或者说,在对方刚开口、听到声音的时候,他的警惕心就已经完全拉满了。
“平野梨乃公布证据到事后你都一直没出手,一切结束后还消失了一段时间。”他直截了当,“在这段时间里,你的雇主,或者说新客户,给你下达了什么新的指令,让你重新跟了过来……你想做什么?”
甚尔哼笑一声,站直了身体。
“直接点也好……反正如果那个小鬼问,我也说不了什么谎。”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千奈,“毕竟之前她的逼供方法就已经足够多种多样,而现在,她恐怕只需要勾勾手指,我就什么都对她说了。”
拿捏着信仰值的千奈有点得意地抬起下巴:“你知道就好,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我可不是之前那个还要铺垫一段时间挨打的早川千奈了——快如实招来!”
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其实还是要防备一下对方偷袭的,但现在承太郎哥就在边上,谁能越过他偷袭她?
“好吧小朋友,要我夸夸你再摸摸你抬起来的小脑袋吗?”甚尔唇角微掀,那道疤痕舒展开。
在承太郎冷漠的目光中,他优哉地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如果你乖一点,直接把那块U盘给我的话,我或许真的会奖励一下你,如何?”
“这种说法好恶心……谁要你奖励啊!”千奈朝他翻了个白眼,“还有什么U盘?我身上可没那种东西。”
“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说到这里,站在阴影里的甚尔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一点,“雇主可以不在乎那个小女孩的生死和后续,但那份证据触及了他们最为根本的利益,要是你还把那玩意儿拿在手上,之后的麻烦可少不了。”
“你不知道的话,你身边的大人应该也知道轻重吧?”见千奈没有动容的样子,他看向她边上的承太郎,“九条家和山田家只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基金会主事人,冰山浮出水面的小小的一角——在水底的阴影里,可还潜藏着庞然大物。”
“所以,就当是为你自己好,也为了方便我的工作,把那东西交给我吧?小朋友。”
“你再问多少次也一样——我说了,我身上没什么所谓的U盘。”千奈毫不动摇地回望着他,“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不会有其他答案。”
她知道基金会背后有不少财阀支持,但她并不打算退让……无论如何,她都会为那些受到伤害乃至付出性命的女孩讨个公道。
黑发男人啧了一声,目光移向她身侧的“监护人”。后者同样岿然不动,只是平淡道:“她想做就随她,我不打算管她。”
——嘴上说不打算管,但那紧绷的强健身躯和若隐若现的危险气息可完全不是这么说的。他更像头守在领地边上的狼,只等对方动手,便暴起发难。
“所以说,我原本真不想管这烂摊子……”甚尔舒展了一下身体,略微叹气,“但谁让他们给得太多了,我也只能凑合试试……”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突然暴起,从肩上的咒灵口中抽出的天逆鉾如雷霆乍泄,在阴暗的巷中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神的信徒不应当舞刀弄枪、手染鲜血。”少女的神言紧接而至,她微微抬手,眼中浮起浅淡的金光,声音中透露着无机制的威严, “觐见神明之人,放下你手中的刀剑!”
【术式·神言】
在信仰越是深重的信徒面前,神的伟力便越显伟岸。虽然甚尔完全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的信徒,但在星浆体事件里,他还是被迫上了这小丫头的贼船,被按着盖了不少章,只能勉强当她的“信徒”。
握着武器的手还是被迫放下,动作滞涩。他不耐地嘁了一声,也不再执着于武器,而是直接改为肉搏。
天与暴君的身体强度已经足够离谱,而空条承太郎的反应速度却完全不落下风。白金之星悍然出拳,拳风烈烈直捣要害,看不见替身的甚尔低哧,也不避让,举拳应敌。
两人拳拳到肉你来我往数个回合,贲张的肌肉碰撞间发出闷响。因为使用术式没来得及跑的千奈被承太郎护在身后,被迫回忆起了当初被天与暴君的身体完全压制的惨痛回忆。
……而现在场上有两个天与暴君——承太郎哥怎么回事啊!除了能时停以外,他的那什么替身的□□强度怎么完全不比甚尔差啊!
看他俩打千奈就对自己的体术级别感觉有点焦虑,猫在后面张嘴就来:“在神面前速度不能太快!不然就是不敬!你慢一点!”
神言本质上是神对信徒发表的旨意,合理不合理信徒都只能听着,只是信仰值低的信徒对不合理的旨意抵抗力也就强上不少。这个要求听来像无理取闹和撒娇,甚尔的动作却也被迫慢了下来,躲闪不及吃了几拳,一时间颇有些暴躁。
“算了……啧,不打了行了吧?”他率先举手投降,心知再这么打下去不可能赢,“真是服了你了……别念了小鬼,当初没注意让你亲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什么叫倒霉啊,皈依是你应得的。”千奈抱着手臂,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的脸,那张相当俊美的面孔此时挂了彩,被揍得唇角带血的样子让人相当心情愉悦。
就是信仰值有点不稳固,让人不太放心——回头还是得找个机会多亲几口?不过什尔对她有所防备,估计不会让她亲。
一看她那机灵样儿甚尔就知道她憋着坏,什么神女,会给人下降头的小神棍罢了。
“怎么还要亲,让我解脱不好吗?”他靠着墙,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别太得寸进尺了,小家伙,上次你的确算是顺手也救了我的命,给你一点信仰就不错了,别想要太多。”
刚停下手的承太郎眸光微冷,捏捏拳头:“亲什么?”
千奈正打算反唇相讥,一听承太郎的问话,瞬间缩了缩脖子,跟个鹌鹑似的乖乖站好:“没、没什么呢……就是在说咒术……”
……虽说平时收信徒已经习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承太郎哥面前提起这个,还是有种莫名的羞耻感……是因为从小和承太郎哥一起长大吗?还是因为这几年他的气质越来越像教导主任,弄得她在他面前都不敢太跳……他也还不知道她的咒术有靠啵嘴提升信仰值的呢……
她一想糊弄,承太郎就感觉其中有什么问题,青绿色的眼睛直直注视着她,危险地微微眯眼。
甚尔靠在墙边喘了两口气又看到了乐子,突然感觉自己似乎找到了能掰回一城的办法——至少不能让小神棍太得意。
他松了松领带,悠然走到千奈面前,拉长了语调,俯下身来:“说什么咒术,真是无情啊,小奈。我可是你诚挚的、爱的信徒呢……还是说,这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你我之间的秘密?”
在刚刚的打斗中,他的扣子彻底崩开,领口大敞着,靠过来的时候饱满紧实的胸肌几乎抵在她鼻尖。千奈本能地多看了两眼,后知后觉地想后退,后脑勺就撞在了另一个人结实的胸膛上。
空条承太郎站在她身后,手臂环着她的腰将她和身前的甚尔隔开一点,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虽然没说话,但满眼都写着“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编”。他的正装倒是合身,衬衣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但底子在那里,极具爆发力的肌肉被妥善包裹在布料下,热乎乎地贴着她的后脑勺。
甚尔上前一步,承太郎便也往前挪一点。早川千奈的脑袋被胸肌夹在中间,感觉脸都被挤得有点变形。
她艰难地唔了一声,一句“承太郎哥你听我解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前的甚尔就笑了一下,善解人意似的开了口。
“不能让你哥哥知道的话,我之后再单独去找你。”这种时候的他又是个熟练体贴的小白脸了,“到时候你想怎么样都行……不告诉你哥,好不好?”
第41章
千奈觉得禅院甚尔这个人真是坏得没边儿了:竟敢这样破坏她在承太郎哥心中的形象,可恶!可耻!要真什么都可以做也就算了,可他明明是骗人的!刚刚还说不让亲呢!
“别乱说话,我可没什么不能和我哥说的,”她抱着承太郎的胳膊晃了晃,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跟你才不熟呢……你别来碰瓷啊。”
“真过分,上次见面才亲了那么多次,现在你就不喜欢我了吗?”甚尔叹了口气,伸手想揉揉她的脑袋,“我都为你挨了这么多打,还被那个人的拳头打中了好几次……你都一点不心疼我?”
“什么为了我!你根本就是为了钱!”千奈敏捷地一个仰头栽进承太郎怀里,完美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你挨打还不是因为你想要那块U盘……不对,才没有什么U盘。”
承太郎稳稳扶住她,再次将她挡在身后,伸出手臂隔绝了眼前可疑男人的触碰。
“真是够了……无聊的闲话就到此位置,”他拉了一下帽檐,冷淡的目光瞥向甚尔,“挑拨离间对你没什么好处,你想要的无非就是拿到雇主想要的东西,回去交差,对不对?”
甚尔啧了一声,就势收回手,无所谓地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差不多是这样吧……”
“总而言之,虽然小奈你不心疼我,但我还是心疼你的。”再次凑过来的时候,他唇角微掀,摆出了一副相当真诚的表情,“基金会背后的事可不是那么简单,那个女孩带走的证据资料里有大人物绝对无法容忍泄露的秘密——只要那块U盘没有回到他们手中,他们就不会善罢甘休。”
“九条家和山田家只不过是小喽啰,你身上的麻烦才刚刚开始。”他凝视着千奈,深邃的瞳孔犹如一团暗沉的沼泽,“那枚瞄准平野梨乃头颅的、来自不知名狙击手的子弹应该也能让你感知一二吧?小朋友?说来残忍,但你我应该都很清楚,这种受害者只有区区几个没背景的女孩的绯闻,对那些财阀来说,只不过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污点,爆发的时候热度高,风头过去以后,他们就又能像毒杀不干净的蟑螂一样再次爬出来肆意妄为了。”
“为了这种事动用狙击手当众杀人,对他们来说并不划算……能让他们这么努力想要掩盖的,只可能是更大的新闻。”
千奈瞳孔微缩。
她本能地看向承太郎,见后者的眼中没有丝毫意外,一时恍然:“承太郎哥也早就猜到……”
“啊。”承太郎不置可否,“原本只是猜测。”
而突如其来的狙击和追上来的甚尔则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这么一说,千奈也回想起最开始他说的追查基金会的原因——他正追踪的是一个基金会名下研究机构里的研究人员。
需要杀人灭口来保密的“巨大污点”会和那个研究所有关吗?平野梨乃又对基金会的内幕深入到了什么程度……
“别看我啊,我可不知道详情。”突然被盯住的甚尔后退半步,摊摊手,“只是从雇佣金的数额判断事态的严重性……毕竟他们可是给了我这个数的佣金。”
他比了个数字,就见对面家里有不少房产的大小姐和学生时代校服裤就两万日元一条的大少爷表情都毫无波动,忍不住咋舌:“……总之就是很多钱行了吧,远超行业价的钱。”
“看他们的架势,如果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估计会像鬼一样一直缠着你们哦。”
暗巷中的灯光忽闪忽灭,暗下去的那一刻,深重的黑暗如潮水般吞没了巷子。下一秒,灯光再次亮起,飞蛾绕着灯柱,旋转不休。
“谁管他们啊……从古至今,只有鬼畏惧神,可没有神害怕鬼的说法。”千奈抿着唇,毫不退让,“他们要是敢来缠着我,就等着被我一一祓除吧。”
没经过什么挫折的少年人似乎都这样一身锐气、势不可挡,甚尔扬了一下眉毛,倒也没对她的反应感到太过意外。
“我是不太赞同你的想法,不过那玩意儿在你手上,你说的算。”他耸肩,回过身,“那我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慢着。”空条承太郎突兀地叫住他,“ U盘可以给你。”
“诶?!”不仅是什尔停住了脚步,就连千奈都愣住了,莫名地拽拽他的袖子,“这是可以给的吗承太郎哥?”
“只是数据的载体,给就给了,数据备份就行。”帽檐的阴影遮住承太郎的眼睛,他微微垂眼,“他的雇主想要的不只是一份可以被转移的数据,而是你我的态度——在这时候和他们硬扛到底,无疑是在明着告诉他们你还想接着往下查,对后续的追踪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你应该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才来的吧?禅院甚尔。”他抬起头,平淡道,“交易和妥协都可以,只要能达成目的,就是好的策略。”
这时候千奈也回过神来了: U盘里头是什么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搜集证据的平野梨乃还在她们手里,前者手中也必然还有备份,想往下调查总有办法;基金会幕后之人想要看到的是她不往下追查的态度,甚尔想要的也只是随便什么能交差的东西。
对尘世间的高官来说,咒术界和他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也因此,在他们看来,这事儿有不少可以谈判的余地。平野梨乃的命和树倒猢狲散的山田家、即将被割席的九条有雅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咒术界举足轻重的早川家——神女早川千奈的态度。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我也不会。”年轻兄长的手搭在她肩上,声音沉稳,“但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而现阶段对你来说,也还有更重要的事。”
比如为平野梨乃她们讨回公道。
早川千奈抬头和他对视一眼,便很快下定了决心。她从他手中接过那块U盘,抛到甚尔手上。
“给你给你,拿去交差,”看到他那副愉快的模样,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笔钱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你赚到了……”
“说什么轻易,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跑这趟的。”甚尔掂了掂手里的U盘,又有余力凑过来逗她了,“先不说你,小神棍,你知不知道你边上这个哥哥在外头的名声有多吓人——那可是不逊于六眼的可怕啊。”
千奈之前是不知道的,今天看他俩这么打、又知道承太郎的“替身”能让时间暂停,心里也多少有了点数。
但真说凶名赫赫,她看看边上的承太郎,还是多少觉得有点玄幻,也有点好奇,悄咪咪问他:“真的假的,什么名声?”
“想知道,下次我单独告诉你。”顶着承太郎黑下来的脸,甚尔朝她勾勾手指,最后捏了一把她的脸颊,便在白金之星的欧拉声里轻巧地跳开了,“下次见了,小朋友——如果还有这么赚的生意,记得随时叫我,我随叫随到。”
离开之前他报了一串数字,千奈拿起小本本认认真真记下来:生意不生意的倒是小事,主要是他之前说可以想怎么样都行是不是真的?甚尔的能力对咒术师来说太bug了,要是可以,她还是希望把他的信仰值刷高一点,方便以后确认他的方位,不然怪吓人的。
才刚写完,她就被边上的承太郎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后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微沉:“……你还真记?”
“这是工作需要嘛。”千奈理直气壮,“听他的意思,这事儿后续还麻烦得很,先记一下,说不定就有用上的那一天。”
“……随你。”承太郎松开她,“送你回高专?”
千奈略一思索:“嗯……也行啊。”
晚上先回去休息,也得回去问问夜蛾老师后续安排。
承太郎便开车送她回去。
他开的车不是什么豪华超跑,而是普通轿车,座椅柔软宽大,在细节处舒适度很高。千奈缩在副驾上,看着前面后视镜上挂着的之前自己送给他的平安符挂坠略微晃动,总感觉有点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很快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视野里前方车窗上倒映出的承太郎的侧颜仿佛变成了重影,正以一种奇妙的速度移动,晃得她眼花。
最后她还是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车载音乐的音量被调低,换成舒缓的纯音乐。高中时期喜欢玩赛车游戏的男人现在开车开得很平稳,单手将身侧女孩的脑袋扶正,让她靠进软垫里。
女孩的睡脸好像和小时候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一样是睡得嘴巴微微张开,看起来傻乎乎的。那时候承太郎不算是很贴心的哥哥,不太知道怎么和妹妹相处,带她去常去的游戏厅看她疯玩,玩累了就带她去吃冰淇淋——一系列流程下来,千奈便总也累了,回程的路上半梦半醒,他就要负责把她背回家。
彼时的承太郎还是初中生,身材就已经拔高了不少。还在读小学的千奈对她来说像只小猫,背在背上也没什么分量。妹妹和猫好像也没什么差别,都是需要保护的、弱小脆弱的生物。
但是千奈从小就是个不太一样的小孩。
半梦半醒间她又像是得到了什么指引似的突然坐起来,拽拽他让他停车。承太郎习以为常地在路边停车,看她噔噔噔跑出去,像长了什么天线似的径直钻进一条小路,从小路口拐出来的时候一只手牵着一个哇哇哭的小孩,另一只手抱着一条汪汪叫的小狗。
也不用她说,承太郎任劳任怨地下车,打电话报警——这个年纪的小孩多半还不记得家长的电话,还是交给附近的警察效率高一点。
他负责看着小孩和小狗,被冷着脸的叔叔这么看着,小孩和小狗都乖乖安静了下来。千奈从便利店里出来的时候一人一狗眼睛都亮了,就好像这个刚刚找到他们的姐姐是天使。
千奈给小孩递了一根棒棒糖,给小狗一条火腿肠,熟练地哄着他们变了一个小魔术。等警察把人接走,坐回副驾,她就又睡眼惺忪起来,慢慢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还是和以前一样,醒得快睡得也快。
承太郎移开目光,专心开车。
她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变化,又好像确实长大了不少。这个在十来岁的时候只能急匆匆跑过来、在他离家之前把他和朋友们亲个遍说是祝福的女孩已经长大了,现在和他站在同一片战场上。
……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吗?她的十八岁生日也快到了。
等红灯的时候,黑发男人微微侧过头,看向已经睡着了的女孩。她柔软的鬓发被蹭得有点凌乱,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她之前悬停在半空中。
女孩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蜷缩着的姿势略微变化,变成了侧着身、靠着车窗。在睡梦中,她含糊地呓语,脑袋一点一点,眼看就要撞到玻璃上:“做……什么都可以……那就、让我……多亲两口……甚尔……”
空条承太郎:“…………”
他冷酷无情地收回手,放任千奈一头栽在车窗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夜色和路灯的光在挡风玻璃上交织出一道道浅淡的光影。已经睡了一觉的千奈被磕醒了,迷迷糊糊地伸手揉揉眼睛又揉揉脑袋,注意到车窗外的建筑已经变得熟悉。
“疼……到了呀。”
她刚刚睡醒,声音里还带着一点鼻音。
承太郎嗯了一声,降下车窗,吹进来的风里散发着一股奶茶的甜香味……还有炸鸡的味道。
千奈抽抽鼻子,看向外头,就见硝子踩着拖鞋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外卖,身后的天内理子探出脑袋。兼职了外卖员的五条悟正把一大袋零食塞到夏油杰手里让后者帮忙提,看到千奈坐在车里,饶有兴致地向她挥挥手:“终于到了?快点来吃夜宵。”
这下千奈彻底醒了。
她推开车门,回头问承太郎:“那我先回去啦,承太郎哥要一起吃夜宵吗?”
听她这么叫,五条悟才意识到开车送她回来的不是辅助监督。他往车里瞥一眼,和那个青绿色眼睛的男人对上目光,微微眯眼。
“你和朋友玩去。”空条承太郎并不在意外面的小鬼的眼神,示意她下车,“平野梨乃的证据我拷贝了一份,回头交给你。”
“好哦,麻烦承太郎哥了。”千奈乖乖点头,“一路顺风。”
高大的男人降下车窗,嗯了一声,很快便驱车离开。
五条悟抱着胳膊站在台阶下,看着车尾的尾灯:“……谁啊?”
黑色轿车开得比来的时候野多了,不多时便在夜幕之中扬长而去,留下一串尾气。千奈从夏油杰提着的零食袋里挑挑拣拣翻出一包吸吸冻,随口道:“承太郎哥啊,你们上次来我家玩不是见过他?”
“就是上次那位看到悟你把奶油抹在千奈脸上、黑着脸过来把你拎走的空条先生哦,千奈的邻居哥哥。”夏油杰拎着袋子让她挑,一边体贴地提醒五条悟,“他在另一边好像相当出名,被称作无敌的男人,夜蛾老师之前似乎打算邀请他来兼职体术教学,只是他醉心于海洋学,就拒绝了邀请。”
“……管他是谁,”五条悟收回目光,哼了一声,尾音上扬,“反正我才是最强的——”
无论哪方面都是。
千奈叼着吸吸冻,提取到关键词,迅速反驳:“胡说八道!我才是!”
第42章
在涉及谁才是最强这个问题的时候,早川千奈总是会和五条悟很有仪式感地吵上一架,虽说最后一般是他赢——毕竟从综合实力来说,五条悟确实还是更为强大的那个;千奈的能力虽然强,但她向来不太愿意对周遭的朋友无缘无故使用术式,只有在要救人的时候才会把人标记为信徒,对上五条悟自然毫无优势。
不过千奈跟他吵倒也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更强,而是出于某种胜负欲,单纯不想看到他这么嘚瑟的样子。
“小学生是这样的,不用管他们,待会就吵完了。”对这种场景早已习惯的硝子抱着炸鸡桶,带着还没见过几次这场面的理子溜达去食堂坐下,“吵不完待会被夜蛾老师骂两声也就老实了。”
“无论看几次都觉得好奇妙……”理子坐在桌边吸溜奶茶,颇有些新奇地探头头脑,“明明感觉千奈酱平时没那么幼稚,但是一和五条碰到一起,心理年龄就突然降低了呢。”
“大概是和幼驯染混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被迫回忆起童年吧——虽然听说五条小时候好像比现在成熟不少。”硝子托着腮,用吸管戳杯底的布丁,“果然很难想象成熟的五条是什么样子啊。”
在她们说话的档口,五条悟正伸手去拽千奈的脸,试图把她的嘴巴捏成鸭子嘴,并抢走她手中唯一一包葡萄味的吸吸冻。后者一边躲开她的手,一边试图保卫自己的吸吸冻,两人拉扯的样子看起来平均年龄不超过幼儿园。
这时候就轮到夏油杰上场了。他很有经验地一手一个拽住他俩,熟练地发动劝说技能:“都别闹了,炸鸡都快冷了——还有灰原和七海晚上也来哦?你们确定要在后辈面前为了一包吸吸冻打成这样?”
在后辈面前千奈还是多少有点偶像包袱的,闻言迅速甩开五条悟坐直,假装无事发生。后者取得了吸吸冻之战的胜利却也没多高兴,没趣地坐在她身边靠进椅背里:“在后辈面前又怎么样?总要让他们见识一下世间险恶。”
刚忙完过来的七海面无表情,顶着黑眼圈的样子看起来比前辈成熟两百倍。一起来的灰原挠挠头,老老实实问:“什么险恶啊前辈?”
“即使是最亲密的幼驯染,也有可能因为一包吸吸冻就反目成仇。”千奈深沉地伸手拍拍他的肩,“太险恶了灰原,希望你永远不会懂。”
“唔,所以前辈是想喝吸吸冻吗?”灰原显然是没懂的,但还是相当体贴地问,“我房间囤了一箱,我去给前辈拿?”
得益于可靠的后辈,千奈最终还是喝到了想要的葡萄味吸吸冻——还是放冷冻层冻过的完美吸吸冻。
“果然还是后辈可靠……”她非常感动,把自己的鸡腿分了一只给他,又分了一只给七海,“七海也是,今天辛苦啦。”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虽然对半夜吃垃圾食品没什么兴趣,但七海还是接受了前辈的好意,认真道,“早川前辈才是,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查案件吧。”
“说到这个,七海你是和平野同学一起回来的吧?”千奈把吸吸冻放在桌上,神情认真起来,“她状态如何?现在被安置在哪?”
七海微微颔首:“精神状态暂时还不错,身体状况……家入前辈给她做完了体检,之后她被安置在宿舍静养。”
“具体身体状况是病人隐私,我就不透露了,只能说总体来说不算理想。”说到正事,硝子的神情也变得严肃,“不过关于诅咒师【修罗】的认知倒是可以更新一下了。”
“之前官方对【修罗】术式的猜测,是对方通过诅咒和尸体本身的怨气来操纵尸身。这种猜想的核心观念是操控,咒力来源于诅咒师,由外到内,侵袭人体。”她略微比划了一下,“但前几天我申请了对小林美月的尸体进行检查,发现她身上的咒力残秽是由内至外的,像是来源于她本身的力量。”
“虽说咒力残秽的存在量大概率和时间久了变少也有关系,但这种构成确实……”夏油杰陷入思索,“虽说诅咒本来就是由普通人身上产生的,但生成的诅咒绝大部分都是没有自己意识的低级诅咒,高级一点的也更接近灵的概念,会因为不契合而超脱于□□。”
五条悟看向硝子:“那个平野呢?她还没死,还是一个存活的普通人,她身上也有不符合常人的咒力存在的痕迹吗?”
“这就是我觉得很奇怪的点,”短发少女微微蹙眉,“平野梨乃身上存在的残秽和小林美月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却偏偏都是由自身情绪产生的,只是没有迸发到像后者那样的等级;我猜测,【修罗】的术式应该是引发质变的契机……”
“而引发契机的钥匙就是死亡。”对此有所预料的千奈接上了她的思路,“平野同学应该也是知道这种转化方式的,所以原本才会计划当场结束自己的性命——【修罗】应该将这种方式告诉了她,她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不单单是说普通的交流,而是说某种更为隐秘的……”
她拧着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述方式:“灵魂上的联结。不像是单方面的奴役操控,而是双向的……她好像还能和对方实时联结……”
“听起来有点像前辈诶,”灰原举手,“用某种特定行为作为媒介,达成联结或契约,原理上来说好像比较接近?”
“ Bingo !灰原君加十分!”千奈打了个响指,顺着这个思路总结,“但我的术式单方面的强制性更强,而修罗呢,从目前的情报上来看,对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我还人道一点,应该是和女孩们达成了一致才能实现的……”
从平野梨乃的反应就能看出,她对修罗的谋划心知肚明,甚至完全自愿——不说其中有多少被蛊惑煽动的情绪因素影响,她们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有规划有合作的自救小组,试图用这种惨烈的方式完成复仇。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修罗应该也是基金会黑幕的受害者,这种联结能够达成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共情产生的共鸣。”千奈继续认真分析,“回头或许能从平野同学那里得到一些信息,锁定对方的身份。”
“不过委托人都要进局子了,你的任务还要持续下去吗?”五条悟趴在桌上,懒洋洋道,“听起来那些死者都死有余辜,诅咒师复仇的时候还特地挑在山田家那位对一切都不知情的夫人不在家的时候,这种点对点的复仇也归我们管吗?”
“……悟,”夏油杰不太赞同地瞥他一眼,语气平淡,“之前就说过了吧,比起执法,咒术师在做的更多是维护——维护秩序的稳定,维护规则的运行。”
“惩戒犯人有人类的法律,咒术师要做的是尽可能的救济。”千奈跟着点头,“修罗的行为虽然是在帮弱者声讨,但是方式过于极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斩断了她们未来的可能性。”
他们坐在同一侧,灯光照耀在桌面上,头顶的电扇嘎吱嘎吱转着,扇叶投下的阴影扫过脸颊。
白发蓝眼的少年趴在对面看着他们,微微眯起眼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俩还真有点像啊。”他拉长了语调,略带讥诮,“一模一样的正论……啊啊,听起来稍微有点恶心。”
被说恶心的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动手,电光石火之间把他连人带椅子掀翻在地。
“先撩者贱,悟。”夏油杰蹲在他身边,双手合十,笑眯眯道,“就当是我们为维护咒术师队伍的和谐友爱做出的贡献吧。”
“但我哪里说错了吗?”五条悟翻了个身灵巧地坐起来,瞬间还手,“这种拉着强者的脸去保护什么弱者的样子烦死了——尤其是你,千奈,明明直接用术式惩罚那些恶心的人更方便一点吧,偏偏要绕这么一大圈……当初直接把那个九条什么绑起来强行收为信徒逼供不就好了?”
“你这是疑罪从有……当初哪有这么多证据啊!”千奈反驳道,“就是因为你老这个样子夜蛾老师才会特地叮嘱我让我对委托人好一点吧!去普通人的地界上做任务就多遵守一下规则啊!”
七海默默别过头,假装自己不知道当初她的规划里有直接收服九条有雅这一条,也不知道她跟踪了人家多久、也算违法。
“规则规则的……要是人类自己也遵守规则的话,会有这种恶劣的案件吗?”五条悟从同期的联手围殴中探出脑袋,像猫一样坐在冰柜上,不耐道,“所谓的规则能不能惩罚犯罪者还是一回事呢。”
他也的确说中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千奈和七海就再次被叫到了办公室。
“你的任务恐怕还没结束。”夜蛾按着额角,眉头紧锁,“这个委托的麻烦之处真是……啧。”
“九条家那边的意思是,九条有雅的罪行还要花时间调查,也与抓到【修罗】的要求无关,”他说,“他们配合公安向我方施压,要求你必须优先抓到或祓除那个造成恶劣案件的诅咒师。”
“而为了抓捕修罗,九条有雅作为诱饵,也暂时不会被羁押——九条家为他交了一大笔保释金,让他继续待在警校内,并封锁了大部分消息,对外只有几家媒体报道他私德有损……”
说到这里的时候,夜蛾停顿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我听七海说过了,你做得很好,是那些政客和资本家在辩驳上太过熟练……”
……才会借着视频有剪辑的迹象洗白,直接声称该视频有失真迹象。九条家又接连放出消息,说小林美月、平野梨乃与被指控的加害者是“恋爱关系”,不说法律,倒是从舆论上降低了不少基金会的损失……
明明是一大清早,日照充足,早川千奈站在阳光下,却依旧感到指尖微微发冷。
她的手指拂过报道上的字眼,微微垂眼,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第43章
九条有雅面色如常地出现在了警校里。
即使被鬼冢班的不少学生用古怪的眼神偷瞄,他也依旧是那副和往常没什么差别的表情,维持着精英的风范和骄傲,照样举手回答问题、参加训练。
在他的反应下,参加了生日宴、亲眼目睹一切的学生们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看他这样子真不像那种人啊……”
“是啊。仔细想想报道也说得对,那个视频有剪辑痕迹,说不定真是因为好处没谈拢、女方才当众这样搞想讹钱……”
千奈刚进门,就听见有两个男生在这么窃窃私语。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像揍江岛似的把他俩都揍一顿的冲动,最后还是勉强忍耐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她能忍,而是因为有人比她更早发作了。
“在背后说什么闲话呢,你们又知道了?”松田从后面揽住了两个同期男生的脖子,露出一个相当恶意的笑容,“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经过调查、全凭主观臆断,你们还真有当霓虹警察的天赋。”
“松田?”
没想到对方居然会突然出现的两人皆是一惊,回想起刚刚自己的言论,又有些尴尬地试图挣开他的手臂。
“……我们也没说什么啊,只是有点怀疑而已……毕竟九条也是我们的同学,相处那么久,平时也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
“是啊,我也觉得有问题,松田你快放开我……”
“有所怀疑就去调查,大家都是警校生,总该以证据说话,而不是用偏颇的眼光看待报案人、受害者。”降谷零站在另外一侧,冷冷投来严肃的目光,“居然说出这种话……你们就打算以后这样去做警察吗?”
被两个大猩猩一前一后包夹,那两个说闲话的男生一时无语,只能讪讪道了歉,灰溜溜地离开。
他们嘴上是道歉了,心里又是怎么想的?看了包装后的新闻报道的民众又会怎么想?九条有雅尚且没被拘留、在外自由行动,在许多人眼里,不就是法律认为他无罪的意思吗?
千奈微微抿唇,只感觉心情沉闷异常。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处理方式产生了一点怀疑,又忍不住去回想,平野梨乃在选择自揭伤口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自己会迎来的恶意猜测?
在离校之前,她特地叮嘱七海问询的时候别告诉平野梨乃那些负面的舆论,多关注对方的心理状态,但真的能隔绝这些伤害吗……?
“想什么呢你,这个表情。”又把一个说闲话的男生弄跑了的松田一回头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后面,手掌撑在她面前的桌上,“那些人嘴贱,不会有人笨到把责任归咎于自己吧?”
“……说什么呢,”千奈看他那副恶霸搭话似的样子就有点想笑,笑着又叹了一口气,“我就是突然觉得,舆论真是奇妙啊。”
各家媒体的报道最终被资本统一,亲身参与其中的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舆论比许多能改变认知的咒术都强多了。
“所以我才不喜欢媒体。”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松田低哼了一声,“不负责任的警察,只追求头条或者屈从于财团不敢报道真相的媒体……真是灾难性的组合。”
“昨晚接受采访的那个发言人问题也很大啊!”刚进来的真由听到他们在讨论的话题,气鼓鼓地加入了对话,“调查中的案件明明说还在调查就行了,非要来一句不排除是感情纠纷——把这种刑事案件用感情纠纷来概括,也太没有水准了吧!”
“这不就是警方的一贯水准吗。”松田撑着桌面,嗤笑道,“偶尔能有提升都要让人惊叹了。”
他俩似乎在吐槽霓虹警方发言人的话题上产生了微妙的共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千奈以前还没怎么关注这方面,只听了一会儿,就产生了一点震撼:她原本以为警方只有在破案的时候效率比较低,没想到在发言方面也这么前科累累吗?
就连一贯正经严肃、对职业相当热爱的降谷零也只是叹了口气,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居然没有去纠正松田的发言。
“毕竟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特别是在类似性质的案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坐在千奈身边的萩原注意到她的震惊,轻声解释,“就连教官之前讲课也特地在这方面做过强调……在女性遭受性侵害的案件上,舆论总是会对女性受害者格外苛刻,对男性加害者则更加包容……”
他看向千奈,声音柔和:“小千奈保护受害者的心情是没有错的,这种案件本来就很难处理——错的是那些恶意揣测的人。”
“即使是道德行为上都毫无瑕疵的所谓完美受害者,在媒体和有心人的审视中也总能被凭空找出不少缺点,”知佳轻哼一声,“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这样吧?以至于受害者还要报着玉石俱焚的心态申诉冤屈——”
与义愤填膺的真由不同,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木然的冷漠。千奈忍不住回头看她,想起她之前对九条有雅还颇有好感。
真由显然也想起了这一点,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肩膀:“那个……知佳?男人千千万,总有一个更好……”
“算了算了……谁还没不小心喜欢上几个人渣呢?”知佳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只是有的人浪费了时间、精力、感情,有的人耗费的却是……”
她的眼眸微微垂下,随即勾住千奈的脖子,笑眯眯地叮嘱道:“所以千奈酱要是考虑恋爱的话绝——对要擦亮眼哦?最好别在班上挑,大男子主义的警校男生可太多了!”
千奈还没有反应过来话题是怎么拐到自己身上的,身边的萩原便玩笑似的为同期们叫屈:“这么以偏概全可不行哦?出田同学?体贴女性的警校男生也很多嘛,总不能因为出了几个败类,就把大家都算进去了。”
“对不对?小千奈?”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笑盈盈地望向她,下垂的时候看起来相当可怜无辜,“你也这么觉得吧?毕竟身边就有不错的例子,比如……”
“好像确实?”千奈捏着下巴,认真思考,“其实也还是有不错的人……”
在这时候,突然有好几道视线盯了过来。她一抬头,就见几个同期生纷纷向她投来目光,好像都在等她开口——尤其是松田,先是嫌弃地看了眼萩原,又把目光凝在她脸上,扫来扫去的样子像探照灯,又像是等待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比如……”千奈迟疑两秒,顺着萩原的话往下说,“比如诸伏君,就很体贴啊,一点都看不出大男子主义的样子,还很擅长做饭……”
之前有时候晚上一起在图书馆复习,诸伏景光还会带点不掉渣、一口一个的点心来给她和降谷零当夜宵,可以说非常细心体贴了。
被夸奖的蓝眼睛青年刚做完值日,从讲台上下来就听见她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只是习惯自己下厨……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夸奖的优点……”
“也已经很厉害了啦。”千奈摇摇头,“我还不会做饭呢——而且诸伏君的厨艺很好啊,偶尔自己带便当也很香,很有家常的气味……嗯,让我都有点想学了呢。”
“诶,好巧,其实我也还在学,”没听到想要答案的萩原脸才垮了两秒,就又笑眯眯地接过话,“目前的成品只能说勉强能吃……以后有机会的话,也让我给小千奈做一次吧?我们也可以一起学哦?”
“可以啊……不过萩原君是怎么会想到学料理的?”千奈有点好奇,“我还以为……”
毕竟除了日常训练以外,他似乎一般都在组织各类活动,是名副其实的鬼冢班“交际花”。
“因为想在以后给重要的人做饭啊,”萩原研二弯了弯眼睛,“所以才想早点开始学习呢。”
对他的实际水平挺清楚的松田毫不留情地拆台:“那你还是多练练吧Hagi,别回头不小心把人毒死了,我可不想到时候出警去抓你。”
“总比完全不了解的小阵平好一点吧?”萩原果断反击,“小阵平下厨的话都可以自己原地出警了。”
降谷零一时间没憋住笑,好奇地问:“真的有那么离谱吗?是需要到爆处组出警的程度?”
“我倒是觉得比起关心别人的厨艺,Zero应该先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哦?”诸伏景光无奈道,“毕竟Zero对料理也一窍不通吧……”
“……什么!那也绝对不至于到会爆炸的程度……”
“谁做饭会爆炸啊!”
燃起胜负欲的警校生就厨艺开始了激烈的辩论,知佳又搭住了千奈,指指点点:“太幼稚的也不能选啊,因为这种理由都能吵起来的话,以后可怎么办哦。”
“正事上大家都还是很可靠的啦。”想起之前一起调查的事,千奈还是笑了起来,原本有点低落的心情也回升了不少,“会让人感觉,和他们一起的话,什么事情都可以努力办到。”
“那当然是……”知佳也弯起眼睛,“再好不过了。”
即使暂时有波折,依然可以期待好事发生,对吗?
第44章
在大部分时候,千奈总是很乐观的。
既然九条有雅在外头蹦跶是因为公安那边给出来的理由是“用他当诱饵刺激诱捕修罗”,那她要是把修罗抓到了,对方应该也没理由继续搪塞了吧?结束之后要是公安还不打算抓九条有雅,那她就把人收为信徒后命令他去自首。
与此同时,池田老太太用平野梨乃带回来的证据起诉了九条有雅,并不打算放过已故的山田圭太。 U盘里涉及到的受害者不只有平野梨乃和两位已故的女孩,还有不少受到资助的对象:她们之中有孤儿,也有父母双全、只是家境贫困的,老太太打算派人一一收集受害者家属的意愿,要告可以一起告到底。
“根据问询,平野梨乃的证据来源于山田圭太的电脑,除去视频外,其中还有一部分加密的资料在解析中,”空条承太郎也在某天的通话中跟她提起目前的进度,“那部分内容应该就是令某些人颇为忌惮的所谓机密……研究院的问题我也还在追踪调查,你专心解决你那边的事就好。”
“……对了,”在她挂掉电话之前,他停顿片刻,突然道,“下周你的生日要到了,有想要的东西吗?”
指望承太郎哥一边破案一边申博还要一边给她挑礼物属实有点为难人,千奈咬着笔头想了一会儿,麻利地给他报了个牌子的礼盒。
生日什么的对现阶段的她来说不是最要紧的事——既然任务还没结束,她就还得继续在这里扮演她的警校生。
虽然在千奈看来,修罗有可能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但只要九条有雅还在这里,对方想动手,就不可能绕过她。也因此,待在警校的合理身份还是有必要维持下去。
而对于警校生来说,现阶段最重要的事就是……下周的测验。
晚上八点的图书馆灯火通明,一张张长桌边上三三两两坐着伏案苦读理论知识的警校生。
身为半路出家的插班生,千奈的基础实在说不上好。她老老实实地像个准备听课的小学生似的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在桌边,仰着头,准备听对面的学霸给她补课。
主要负责带飞的降谷零坐在桌边,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显然是在训练结束后去冲了个澡才来的图书馆,擦干了头发但发梢还蒸腾着湿润的水汽。有几滴水珠顺着金发打湿了腰侧的衬衣布料,白色的衣角向下随意束进裤腰。
“这次的测验算不上难,也就是对于刚插班进来没多久的藤原同学来说范围太大有点超纲了……”此时此刻,打扮清爽的金发黑皮青年单手握着一卷书,镜片后紫灰色的眼睛扫过对面的几个同期生,眉心微跳,“对基础不算差、平时也对成绩没有很高追求的学生来说,好像没什么特地加班加点复习的必要,正常复习就没问题了……”
在学习方面向来认真的Hiro也就算了,某两个几乎不出现在图书馆的家伙如今居然整整齐齐地坐在这里,捧着本书一副相当认真的样子……尤其是戴着平光镜、穿衬衣西裤、引起了无数女孩瞩目的某位,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来复习的吧!
“之前鬼冢教官上课也说了,让我们认真对待每次测验,”在他对面,萩原研二一本正经地摊开书,“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并为自己之前不够端正的学习态度深刻反省,这次决定好好努力、痛改前非……小阵平也是这么想的吧?”
“……嗯,”坐在千奈另一侧的松田阵平捏着铅笔,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快速移开,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鼻音,“就是这么回事。”
比起萩原自然的说辞,他的表现更像是欲盖弥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说是在学习,松田的注意力其实更多地被旁边的人吸引走了。
女孩端正地坐在桌边,发梢扎成马尾,露出后颈一小截白皙的皮肤。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皱着眉头,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了唇。
卷发青年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视线往旁边瞥了一眼,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收回来。
……所以说,这两个家伙真的是来学习的吗?
降谷零额角青筋凸起。
无论如何,这场原本应该只有三个人的复习会变成了五人读书会,他们几个同期也算是勤恳地在图书馆展开了紧张刺激的复习。
班长呢?平时很认真、没有临时冲刺习惯的班长在约会。
幸亏真正需要补习的那个学生正在认认真真地完成他画的重点复习,一边翻阅笔记,一边问他边上的诸伏景光:“这里也是要考的吗?诸伏君?你这边做的标记有点模糊……”
“我只是标注了可以联系现实案例的部分,”诸伏景光很耐心地翻过那一页,示意她看书上的内容,“这一章是关于重要场合安保的……这个标记的话,是着重背诵的意思。”
千奈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了,谢谢诸伏君。”
她重新接过那本教科书,低头开始背诵。几缕发丝从耳边垂下来,微微晃荡。
“除了那一部分以外,还有这一页、这一页、到这里,”看她认真的样子,降谷零也不再管心思叵测的同期,手掌撑在桌面上,拿着笔继续给她布置任务,“这些全部要背下来,今晚可以完成吧?”
两个人看一本书的时候青年挺拔的身体微微前倾,两个人的脑袋贴得很近。千奈嗯了一声表示明白,呼吸间带着一股清爽的橙子味沐浴露的香气。
由于这股香气还挺好闻,甜甜的正好,不像知佳之前用的那款香水那么浓郁,她本能地抬眼看了一下近在咫尺的金发青年,想了一下要不要回头问问他用的是哪款沐浴露。眼神这么一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下巧克力色的锁骨便落入眼中,让人有种那股甜香味更重了的微妙错觉。
“我说的你有听到吗……你在看哪里啊。”她只分神两秒,敏锐的降谷零就已经将她当场抓获,不悦地用笔帽敲了一下她的手背,“藤原同学……藤原千奈子?你要补的内容很多,最好认真一点啊。”
他这幅严肃又操心的样子莫名让千奈想到了苦口婆心的夜蛾老师。她立刻老老实实地收回发散的思路,继续背书:“好的降谷老师,知道了降谷老师。”
她低头学习的样子看起来格外乖巧,金发青年莫名其妙感觉耳朵有点热,看了她的发顶一会儿就忍不住移开目光。低头的时候就发现刚刚因为划重点,他的手和她靠得很近,麦色的大手和较小一些的白皙手背靠在一起,动一下手指就能触碰到她。
“……谁是降谷老师啊。”他挪开手,略有些不自在地嘟囔,“乱叫……”
“噗嗤……谁让某人看起来真的很有教导主任的气场呢?”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松田哼笑一声,拉长了语调揶揄道,“严肃过头让人紧张吧。”
本来不想搭理他的降谷零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谁像教导主任了啊!我这只是以同学的身份帮助同期……”
……不过他气场真有那么让人紧张吗?她是不是也会觉得他太严肃了……不,学习的时候本来就要严肃一点,严肃也是好事……
听到动静的千奈从书中抬起头,不解地看看还在斗嘴的两个男生,视线又移到景光和研二身上:“降谷君和松田君……他们怎么了吗?”
“我刚刚在复习,也没注意听。”诸伏景光抬起眼,同样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
“只是日常斗嘴,习惯就好。”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回答道,“小千奈继续复习就好了——背到哪里了呀,要研二老师给你抽查一下吗?”
“这样啊……抽查什么的等我全部背完再说吧。”千奈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回了复习上,重新低下头去,“按诸伏君和降谷君画的重点,我已经背到这里了,接下来应该是……”
咒高专也有类似的理论知识考核,其中不乏一些枯燥的任务守则。那部分知识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警校的考核有点类似,她背起来效率也高,很快就把降谷零布置的任务过了一遍。
“看进度的话,接下来只要记一下后面这几页内容……”诸伏景光接手了划重点的工作,书和笔记一起摆在她面前,“知识点对应的考题在笔记本上,可以参考着一起看。”
看到她已经进行到了下一阶段的复习,刚刚还在和松田用眼神厮杀的降谷零也放弃了无意义的争斗,回到正事上。他凑过来看了一眼进度:“真不错啊藤原,按这个速度的话,你就不用担心测验成绩了。”
“今天背完的话,明天晚上也还得再巩固一下做做题,”千奈在应对这种考试上还算经验丰富,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问,“所以明天晚上降谷君还有空吗?没空的话我问问真由要不要一起复习,她晚上陪知佳去喝酒散心了……”
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影响对方复习的进度,还是特地问了一句。
这种简单的测验,降谷零当然不会太为复习操心。他正准备答应,就听见萩原开了口。
“小降谷一直都是追求完美的类型,明晚应该要自己复习吧。”后者搭着她的肩膀,笑眯眯地,“明晚就不用麻烦小降谷了,我来和小千奈一起复习就好,刚好也可以互相给对方出题抽查……”
“总之,这种时候就让研二老师出场吧?包教包会。”
第45章
“研二老师”看起来很想单独出场偷偷补习,但他的幼驯染和同期纷纷强烈谴责了这种偷读书的恶劣行径,并要求他带带他们。
“既然研二老师承诺包教包会,那就先教教我吧——”他的幼驯染率先响应了他的补习发言,揽着他的肩膀露出恶人颜,“这部分知识点我也不是很熟,你会带我一起复习的吧,Hagi ?”
被他这么勾着,萩原就知道“研二老师私人小课堂”怕是开不成了。虽然有点遗憾,但他还是接受了这个设定,第二天晚上照旧和同期们一起坐在了图书馆里……
……看着隔壁桌的千奈和班上的女孩子们一起复习。
“相川同学成绩也很优秀啊,”诸伏景光刚从那桌分完小点心回来,对这幅情景似乎完全不觉得意外,“她的理论考试分数好像只比Zero低一点,由她来帮藤原同学巩固知识点,绝对不在话下。”
“而我们这边,就交给研二老师了。”降谷零皮笑肉不笑地把整理好的笔记推到萩原面前,“来都来了,好好复习?”
被同期男生们围在中间的萩原研二无力地趴在桌上,可怜兮兮地向女生那桌看去:“虽然很高兴小千奈交到朋友了,但果然还是又欣慰又寂寞……”
“差不多一点啊Hagi ,”松田嫌弃地睨他一眼,“只是你带她进学校而已,为什么弄得跟老妈子似的?”
“是啊,”降谷零难得赞同了松田的看法,“明明你们应该是同一天认识她的吧,也没见松田萌生出这种母爱。”
他俩一唱一和,诸伏景光都没忍住笑了一声。
“什么母爱啦……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半长发青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和往日里似乎没有太大差别,又似乎相当认真,“我喜欢小千奈啊,多关心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长桌上的氛围似乎有一瞬间的滞涩。松田阵平的眼睛微微睁大,看向自己的幼驯染,像是试图从对方的眼中找出玩笑之意。
但萩原研二的眼中只有认真。
“真的有这么不明显吗?”他眨眨眼,颇为无辜地反问,“那看来我掩饰得还不错?我原本还有点担心自己表现得太明显,给人造成压力呢。”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松田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鼻音:“说得好像谁看不出来似的。”
对方眼里与自己相似的情绪……谁会看不出来呢?
“挺明显的吧……”在幼驯染的目光里,他干巴巴地说着,漫不经心地挠了一下头发,“就算你不说,大家也都看得出来。”
“是吗?”萩原研二闻言笑起来,对幼驯染的反应感到新奇,“我以为小阵平一直对这种事情不太在意呢。”
“不在意又不意味着我是瞎子……”松田没好气道,“况且……”
他的目光落在隔壁桌的女孩身上,她显然完全没注意这边的谈话,正低着头认真复习。在她专注起来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干扰她,头顶的暖光笼罩着她的身躯,在四周划分出一个小世界。
松田阵平扬了扬唇角,但那笑意很快又沉了下去。
“况且……”他低声咕哝,尾音淹没在翻页的声音中,“我也……”
【优质信徒松田阵平信仰值+1+1+1+1……】
【神明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优质虔诚信徒+1,总积分+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