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考虑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窗帘拉紧，整个房间显得无比昏暗，洛惟就这样抱着林侑时的衣服把脸埋在里面。
林侑时可以听到他轻缓的呼吸声，偶尔交错的急喘，但除此之外却看不到任何他的表情变化。
有点遗憾。林侑时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指尖轻轻地有规律地叩在桌面上，能从这看出一点心思的波动来。
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林侑时将终端关闭的同时，瞿正卿也推门而入。
虽然两个人不久之前才见过，但是现在他的表情却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宋教授回来了。”
在林侑时失踪之前，宋理便在外出考察的时候消失，现在人回来了本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瞿正卿的表情却让林侑时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寻常。
她站起身来，“人在哪里？”
“应该已经回到所长室了，他点名让你过去一趟。”瞿正卿回答。
“…那些跟他一起去的人呢？”
“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林侑时没有再说什么，离开办公室径直去了所长室。
站在门外，林侑时抬手敲了敲门，一道中年Alpha特有的嗓音从门内传来，“进。”
林侑时推开了所长室的门，打开的门那一刻耀眼的阳光让她不禁眯了眯眼睛，随即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宋理。
宋理和林侑时的父母是同龄人，人到中年却丝毫不见疲态，反而越发神采奕奕。
不过同时林侑时也知道瞿正卿为什么耐人询问了。
因为宋理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以前他只是个对待研究非常专注认真的学者，大部分时间还算是温和，然而现在他整个人都变得非常阴郁，双目沉沉，毫无生气。
“是你啊。”宋理一只手搭在扶手上，看向林侑时。
林侑时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会太过冷漠，“宋教授，您终于回来了。”
宋理扯了下嘴角，语气有些微妙，“运气好而已。”
“外出考察的时候，运气也同样重要，”林侑时点头，“还好，您运气不错。”
宋理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转而说道，“我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因为有一件事情想要听听你的意思。”
他看起来有些不舒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继续说道，“一个星期之后我会被调职到帝国的政务部，所以研究所所长的位置就会空出来，我想要问问，你有没有意愿做这个所长？”
宋理说完之后好像还是不太舒服，他咳了两声，想要端起杯子再喝两口水的时候发现杯子空了。
“我去倒水。”林侑时适时开口。
宋理点点头把杯子递给她，看着林侑时的背影，他突然说道，“当初你还是只是个小孩子，一转眼也长了这么大了。”
宋理和林侑时的父母是同时进的研究所，双方关系不错，偶尔假期的时候就会去林侑时家里聚一聚。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的话，现在……”宋理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接过林侑时递过来的杯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的水。
“我不该提起这件事情。”宋理叹了口气。
“没关系，”林侑时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宋理一时间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问，“你觉得怎么样？”
林侑时抿唇，片刻之后回答，“老师，我无法胜任这个职位。对来我说，只是接替自己父母的工作，我也很想知道他们这些年热衷的工作究竟是什么样的，或许我可以通过这种方式离他们更近一些，但是我无法爱上这份职业，更无法做到像您一样。”
“我更喜欢你叫我老师，”宋理对林侑时的回答并不意外，他摇了摇头，“但是你还是没有放下你父母的事情。”
林侑时默认了。
宋理也没有强迫林侑时，只是摆了摆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你想要反悔，随时可以来找我。但是如果过了这个星期你也没有做出决定的话，那么我就会推荐其他人。”
“好的，老师。”林侑时回答。
从宋理的办公室离开，林侑时走到安全通道的位置碰到了瞿正卿，他的视线挪到林侑时的脸上，“发现异常了吗？”
林侑时关上了门，回答说，“他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海腥味。”
“教授这次去的时候北原区，是山区。”瞿正卿补充说。
按理来说，宋理身上出现海腥味再正常不过，所以也经常会被别人忽略，但只有如林侑时和瞿正卿这样极小部分的人知道，宋理非常介意自己的身上有除了消毒水之外的其他味道。
两个人说完之后就沉默了下来，瞿正卿的终端来了消息，他低头看了眼，“教授找我了。”
“应该和我叫我见面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如果可以，拖一拖。”林侑时说道。
瞿正卿狐疑地看了眼林侑时，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并且不是什么好事，这一点很快就在宋理问他愿不愿意做所长的时候验证了。
愿意两个字在他的嘴里几乎都要被搅烂了，下一秒就可以冲出他的唇瓣，然而瞿正卿最终只是笑了下。
“教授，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想我或许还需要考虑一下。”
“教授，冒昧问一下，为什么你会选择我，而不是林侑时吗？您似乎一直觉得林侑时比我优秀。”
宋理端着杯子，双眼有点呆滞，他垂下眼睛说，“怎么会呢，你们都是我非常优秀的学生，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将你们做过比较，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能够互补其实才是最好的。”
瞿正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语气依旧真诚，“是吗，我就知道教授也是相信我的。”
从宋理的办公室离开，瞿正卿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走廊尽头，林侑时已经消失不见，但是瞿正卿却比看到她的时候还要烦躁。
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冷着脸离开了。
*
整理了办公室内现有的资料之后也到了下班的时间，这个时间交通都有些拥堵。
林侑时在等待的时候看了眼终端洛惟已经不在她的房间了，衣服也被重新放回了脏衣篮之中。
她放大看了下，连衣服的褶皱都和她离开的时候相差无几，如果不是提前看过监控，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人将它拿出来，然后再原样的放回去。
这样放回去显然不会太容易，一想到对方这样做的时候会如何地费力，林侑时就有点想笑。
走到家附近的时候，有人在路边兜售鲜花，这显然是有人送来的礼物，缎带、卡片都还在上面挂着。
不过这个时代鲜花尤其是漂亮的鲜花并不常见，也很少有人愿意花钱去买鲜花，林侑时就更不会了。
卖鲜花的是个年轻的Omega，蹲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翻着终端，直到有人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问，“这些鲜花怎么卖？”
Omega像是跟人吵架了，头也不抬地说，“你要就拿走，看着给就行。”
“转账？”
“随便随便。”
最终Omega收到了一大笔转账，然后面前的鲜花就被人抱住了，他看到转账数字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怎么有人这么阔绰啊？
他赶紧回过头去看，却发现对方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好可惜。没准儿是个富二代呢。这么想着，Omega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另一边，洛惟趴在窗前，看着林侑时从一个Omega的手中接过一束花，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笑意，然后就带着花往回走。
他不是故意待在这里的。只是因为无聊又无处可去所以才站在窗前。
但是没有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洛惟清楚地看到了林侑时那还算温和的态度，与面对他的时候截然相反。
那是谁？林侑时这么快就有伴侣了吗？
不对，应该不是，林侑时虽然笑了，但是看起来很客气，应该不是伴侣，那难道是追求者？
接受了花，是不是代表着她接受了别人的追求？那岂不是很快他们就会成为伴侣？
不，他们已经结婚了。这种行为在人类世界叫作出轨，这是不对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门被打开，林侑时拿着鲜花走了进来，她扫了眼坐在沙发上表情不自然的洛惟。
“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林侑时率先开口。
洛惟不大想理她，所以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
“我在外面碰到有人在卖花，”林侑时说着走了过去，“这种花生活在北方地区，喜寒，即便是到了南港区也无法存活太久就会枯萎死去，但是这株花看起来生长状态良好，花朵饱满，水分充足，我怀疑可能出现了变异，让它得以维持这种状况。”
洛惟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无法长期离开大海，又需要保持人形，”林侑时淡淡地说道，“我得想想别的办法。”
洛惟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林侑时又说，“洛惟，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第42章 过夜洛惟，这样就够了
林侑时将两枝花放进了花瓶里，给了洛惟一个笔记本，要求他每天记录这两枝花的生长变化，直到这两枝花彻底死亡。
洛惟对此一点不感兴趣，“我不想记录。”
“我会考虑在你的食谱上多加一道海鲜。”林侑时知道洛惟一定会心动。
果然，洛惟犹豫了一下就接受了，仅仅是记录两枝花的变化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还能够得到更多的、更美味的食物。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侑时给洛惟倒了营养剂。
看到洛惟立刻皱起眉头，林侑时又说，“进行了改良，加入了水果素，今天是柠檬味的。”
洛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果然有一股柠檬的酸甜味道，原本营养剂的味道几乎被全部覆盖。
他一口气把营养剂都喝掉了，把杯子放在餐桌上，对林侑时说道，“我吃完了，我先回去休息。”
林侑时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问他，“可以了吧？”
洛惟不解，站在原地，“什么可以了吧？”
“你跟我闹脾气，拒绝我靠近，也抵触受孕，”林侑时抬起眼睛看向他，神情莫测，“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休息，调整和消化负面情绪，现在，够了吧？”
洛惟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所以在她的眼里，只不过是闹个脾气而已吗？
林侑时见状又继续说，“如果你想要活，就应该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如果我……”洛惟的语气艰涩，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直觉自己说出来，林侑时只会比现在更讨厌他。
林侑时站起身来把碗筷收拾拿进了厨房，“你不说话，我就默认你同意了。”
洛惟思维的凝滞让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同意什么？”
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停止，林侑时一边往外走一边将擦手的餐巾纸扔进垃圾桶里。
她抬眸看向洛惟，作为人鱼的时候，那条尾巴总是给人一种他过于强大的感觉，然而当鱼尾变成双腿，他看起来又有些瘦削。
在走向洛惟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但很快就被林侑时抓着胳膊又拉了回来，在他张开嘴唇要出声的时候吻了上去。
“林……唔。”洛惟的声音被无情地堵了回去，他的喉咙里发出轻微的挣扎的声音，但紧接着就被林侑时的信息素围困，只能小声地呜咽着。
今夜南港区又下了雨，细细密密的小雨从窗户的缝隙之中钻进来，打在了洛惟光/裸的肩膀上。
他的双手撑在窗台上，长发被汗水浸湿，一部分粘在他的肩膀上，另外一部分在胸前晃动。
林侑时细长的手从他的身侧伸出来，将没关严的窗户关好。
那只手并没有立刻收回，而是顺势抚摸了他的肩膀，低声问，“不冷吗？”
洛惟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他其实并不是很想回复，但是如果他不回应林侑时，那么她就会用另一种方式让他不得不回复。
这是今天晚上他得到的教训。
结束的时候洛惟有些脱力地跪在地板上，额头抵在墙壁上，呼吸还没有平稳下来。
这个时候，林侑时把一瓶液体递到了他的面前，“喝了。”
洛惟半闭着眼睛任由林侑时把液体灌到自己的嘴里。
有时候他想，林侑时要是真的想弄死他简直轻而易举，因为他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林侑时把杯子拿开，洛惟已经困倦到极致，他侧过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迷糊地问，“我能受孕吗？”
林侑时没动，垂眸看着他，“你想吗？”
洛惟点了点头。
但是林侑时并不觉得只是为了孕育后代，他是想要离开她了。洛惟喜欢她的时候什么都可以退让，那个时候的他绝对不会想要离开，但这份喜欢也随时可以收回。
深渊人鱼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但没人说过，是不是只爱一个伴侣。
林侑时带着洛惟洗了澡让他重新躺回到床上，又给他盖好了被子。
洛惟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站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大脑时不时传来刺痛让她越发烦躁。
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毛病已经困扰了林侑时很久，任何医学仪器都检查不
出来问题。
林侑时捡起早就掉落在地上的糖片盒子，从里面拿了几颗塞到嘴里，等到情绪稍微缓和一些的时候开始收拾屋子里被她碰掉的东西。
这里没有一件东西洛惟是从深渊带回来的，都是回到南港区之后林侑时买回来的。
砰——林侑时碰掉了什么东西，她皱了下眉头，弯下腰将东西捡起来，但是很快她又停住了动作。
一枚黑鹰徽章。她曾经在波伊尔离开后替代他进驻研究所的人身上看到过。
林侑时摩挲着这枚徽章，手指注意到了不正常的凸起，她将徽章翻过来，看到徽章背面曾有刻印出来的字母，但或许是时间久了，字母都变得模糊。
这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东西，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东西是洛惟带回来的。
她从未在洛惟的身上见到过，说明对方长时间地把徽章放在另外一个地方。
波伊尔攻入深渊的时候，他觉察到了不再安全，于是将徽章贴身携带。
林侑时攥着徽章的手逐渐收紧，然后将徽章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洛惟半夜的时候醒过来一次，因为非常口渴，他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台灯，然后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侑时。
“怎么了？”林侑时的声音有些沉，“要喝水吗？”
洛惟点点头，在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杯子的时候问，“你……要在这过夜吗？”
“不可以吗？”林侑时反问，“这是我的房子，我想要住在哪里都可以。”
洛惟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了，他没有反驳林侑时的话，但是关了灯后他辗转反侧却怎么都睡不着。
“林侑时，”洛惟说，“你在这我睡不着。”
沙发上的人许久没有开口，过了很久，林侑时才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离开前说，“明天周末，我带你去海边。”
洛惟愣了下，不禁开心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洛惟就醒了，他坐在客厅里等待林侑时出来。
林侑时出了卧室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吃了早餐之后带着他出门。
林侑时带着洛惟去的海域比较偏僻，到达的时候她还解释了下，“最近海边依然有很多巡逻，靠近那里不安全。”
洛惟并不在乎这些，他脱下鞋子踩进水中，脸上露出笑容。
林侑时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他这么笑过了，脸上的神情有些怔愣。
她回过神，提醒洛惟，“变回鱼尾之前把衣服给我，注意附近的安全性。”
“好。”洛惟迫不及待地将身上的衣服剥下来扔给林侑时，然后扑通一声跳入了海中。
海水底下可以看见那美丽的鱼尾奋力地摆动着，有那么一刻，林侑时怀疑洛惟会就这样离开。
但她只是抓着他的衣服没有任何动作，眼睛紧紧地追逐着他的身影。
不过洛惟游了一会儿之后，又重新向岸边靠近，他从水中跃起，漂亮的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林侑时的手渐渐松开，对洛惟说，“不要耽搁太久。”
洛惟随便“嗯”了声，游了两个来回之后上了岸。
林侑时递给他一条毛巾，他擦干净身体之后迅速换上了她递过来的衣服，然后重新把自己的脚塞回鞋子里。
“走吧。”林侑时说。
洛惟回头看了眼大海，然后转身跟在了林侑时的身后。
林侑时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心绪变得复杂起来。
对方能够这么轻易地牵动她的情绪，以至于林侑时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
她喜欢上了洛惟。曾经那么坚信厌恶人鱼的自己喜欢上了一条人鱼。
她不是个不能正视自己感情的人，相反这一刻，林侑时甚至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加快，紧接着她从背后被人搂住腰。
洛惟贴着她的脊背，轻轻蹭了蹭没有说什么又松开了。
林侑时回头看向他，洛惟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
她垂下眼睛，伸出手牵住了洛惟的手，虽然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放弃了，“走吧，回家。”
*
别墅的大门打开，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波伊尔匆匆换上衣服下楼，看到门口的人的一刹那，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来了。”
波伊尔走到门口，林侑时对为她拿出拖鞋的管家说了声谢谢。
波伊尔看着她，“要来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也好早做准备。”
他想要去拉林侑时的手，却被躲过，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林侑时淡淡地说，“我只是有问题要问你。”
波伊尔的表情僵了下，“没关系，先坐下再说。”
林侑时坐在了沙发上，开口说，“我父母在出事前曾经乘船带着一条人鱼到过深渊附近，在那里，人鱼发狂撞船逃离，他们则迅速乘坐快艇离开。这次事件有关资料全部被删除得一干二净，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从林侑时开口，波伊尔的脸色就变得有些怪异。
“这个时间点后不久，S001和S002被带回，实验所发生意外，我的父母都死在了那里，相关资料再次被封存，我回来后查阅过几次都没有任何异样。”
波伊尔沉默片刻，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问，“你的意思是，他们的死跟那次沉船事故有关系？”
“我不是想要来问这个，”林侑时却对波伊尔说，“我想要知道，你回到特纳家族的真相。”
波伊尔愣了下，看向她的目光变得复杂。
“波伊尔，就像你了解我一样，我也了解你，就像你想保护我一样，我也不想伤害你。”
林侑时看着他，声音放轻，“波伊尔，为什么要在我父母死后选择离开我？”
第43章 受孕艰难必须进行人为干扰
林侑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波伊尔说过话了。
自从他主动离开然后迅速回归特纳家族之后，林侑时对他的态度就越发的冷淡。
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这样和颜悦色的林侑时了，波伊尔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如同水面一般涌动着波纹，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林侑时。
“姐姐，”这两个字从他的口中喊出来，总觉得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称呼，是带着暧昧地轻咬着这两个字，“你真的是这样想我的吗？”
林侑时的长睫垂下，心想失败了。
果然下一刻波伊尔勾起嘴角，“如果不是对你有足够了解的话，我都要被你这副情真意切的样子给欺骗了，但是很可惜，你的眼睛并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会说谎。它告诉我，你厌恶我。”
被戳穿后林侑时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淡淡开口，“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
情绪的转变仿佛就在一瞬之间，被戳破之后她竟然连演都不想演，波伊尔吐出一口气，气得有点想要笑。
当虚假的情谊被戳破之后，两个人反而露出了最真实的姿态进行交谈。
波伊尔向后靠在沙发上，与他慵懒随性不一样，林侑时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最恰当的姿态。
“知道真相对你而言或许并没有什么好处，”波伊尔顿了顿，忍不住问，“如果当初我真的是为了保护你而离开家的，那么你会对我多一点点喜爱吗？”
林侑时抬眸看向他，眼底没有过多的情绪，“波伊尔，不需要试探我，该说的我都说过了。”
林侑时相信她是为了保护家人而离开，却不会对此而产生其余的感情。
波伊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她有情还是无情。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被林侑时称作为自己的Omega的人，虽然很多人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和谐。
但是只有波伊尔知道，能够牵动林侑时的情绪的人在她心里本就不一般。
波伊尔点了根烟却没吸，看着烟雾一点点地飘散，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当年我知道的真相其实也不多。本来这些事情也没有打算让你知道。”
他把烟头摁灭，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目光变得悠远起来。
“其实是因为爸妈发现了特纳家族的秘密，在他们出了意外之后，特纳家族还不放心想要连你一块儿铲除，结果却发现了我是他们家族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为了保护你，我和他们交换了条件，我自愿回到特纳家族，而他们放过不知情的你。”
波伊尔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然后端起杯子，“抱歉喝口水，说得我的嘴都干了。”
林侑时的脸色却越发阴沉，表情也变得不耐起来。
波伊尔却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你想知道特纳家族的秘密是什么吗？没错，我们其实都是吸血鬼，但是我们只能吸人鱼的鲜血。研究所每年捕捞到的人鱼至少有一半运送给了我们以供吸血。”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声轻嗤。
波伊尔看向林侑时，肩膀微微抖动着，几秒钟后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相信了吗，我亲爱的姐姐，”波伊尔伸出一只手摁在她的肩膀上，“你觉得我这样的理由编得好不好？这样能不能够让你对我回心转意？”
林侑时将波伊尔的手拨开，“波伊尔，或许你现在真的应该去看看精神科。”
波伊尔耸耸肩，“你现在骂人的方式越来越无趣了。”
从他认识林侑时开始，她就不怎么会骂人，现在也是一样。
看出来了波伊尔今天无意说太多，林侑时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然而波伊尔却挡在了她的面前，勾起嘴角说道，“好歹留下来用个饭，也许能够从我的嘴里面知道一些有用的消息也说不准。”
“这种低效率的获取信息的方式不足以让我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林侑时伸出手将波伊尔推开，冷漠地说，“希望下一次见面你不会有这么多的废话。”
这回波伊尔没有再阻拦林侑时，或者说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阻止她的离开。
大门重新关上，别墅里再次只剩下波伊尔一个人。
他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走到茶几的面前一脚将茶几踹翻。
大门打开，几个穿着军装的人走了进来，波伊尔垂眸，“我要知道她和那个该死的Omega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长官。”
*
林侑时和瞿正卿谁都有松口答应宋理所提出的条件。
所以在一个星期之后，研究所的所长负责人成了空缺，不过这种空缺也仅仅持续了一天，就有另外一位姓李的研究员空降成为新的所长。
林侑时由于C054的研究员外出，她短暂地接管了C054，由李丁兰做助手。
“C054的状态目前看来非常好，所有的身体数据都非常的平稳，情绪状态也呈现良好。”李丁兰看过几页报告之后对林侑时说。
林侑时看着C054静静地浮在水中，一只手抱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笑容。
“比起刚刚被运送过来的时候，现在的她才看起来像是一个有思维的活生生的生物。”李丁兰顺着她的视线看向C054。
“那是大多数人鱼的命运，”林侑时却说，“但，这是对的吗？”
李丁兰惊讶地看向她，见她的神色没有波动，谨慎地说，“他们是为了科学研究而奉献。”
林侑时自嘲地勾了下嘴角，“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也该下班了。”
李丁兰点点头，走前她犹豫了下还是问，“林研究员，其实研究所里面有传言，本来下一任所长应该是你，但是你拒绝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为你感到可惜。”
“没什么值得可惜的。”林侑时淡淡地说。
见她没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李丁兰也只能点点头跟她告别。
林侑时推开家门，看到一抹身影迅速地消失在面前，她看了眼对方的位置，刚把外套脱下就见到洛惟又从卧室里面走出来。
从海边回来之后，洛惟的情绪就比先前好了一些，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像是被打磨过一般，脸也圆了一些。
“你回来了。”洛惟站在她的面前。
林侑时“嗯”了一声，原本在外面的不好情绪霎时间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可是，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回来了吗？”林侑时回头看了眼玄关的地方，“在我回来之前你就站在这个地方吗？站了多久了？”
洛惟没有想到居然真的被对方看见了，他还以为自己离开得足够快。
“也就，五六分钟吧。”洛惟别过脸说道。
林侑时没有拆穿洛惟。
上一次林侑时发现洛惟进入她的房间，嗅闻她的衣服之后，她就多了一个打开家里的监控看看回放的爱好。
洛惟不止拿她的衣服闻，还会抱在怀里睡觉，有时候还会抱着她的衣服躺进她的被子底下。
林侑时并不探究对方在被子底下做什么，但每次掀开被子，她都会闻到对方的诱导素的味道。
而那个时候再盖上被子会让她产生被对方抱住的感觉。
洛惟好一会儿没听到林侑时的声音，他疑惑地看了过去，就撞见了对方深邃的双眼之中，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却仿佛窥见了其中蕴含的千言万语。
下一刻，林侑时走到了洛惟的面前，她两只手捧住洛惟的脸颊就直接亲了下去。
洛惟抿了下唇，然后就顺从地张开了嘴，让她能够毫无阻碍地进入，与他唇齿相依，勾连纠缠。
林侑时亲了一会儿之后暂时放过了洛惟的嘴唇，然后一连串的亲吻落在了他的脸颊和脖颈上，最终停在了他的耳根处。
“今天怎么这么乖？”林侑时抱着他问。
洛惟的手环着林侑时的腰，想了想要开口却又听到林侑时说，“算了，别说了，总觉得你要说一些我不愿意听的话。”
洛惟的心咯噔一声，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他也无法反驳林侑时的话。
林侑时偏过头又亲了亲他，“今天不喝营养剂，我带你去做个身体检查。”
半个小时之后，林侑时带着洛惟出现在了一家私人医院。
宋恒舒早早地等候在那里，见他们过来上前说，“有人等着，直接跟着过去就好了。”
他们走了特殊通道将所有的洛惟能够进行的检查项目全部检查了一遍。
宋恒舒就陪着林侑时在外面等，好奇地问她，“你那个Omega是哪里不舒服吗，你这么如临大敌的，还要来个全身检查？”
“看不出来，”林侑时却说，“但就是因为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所以才必须来做个检查。”
宋恒舒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果然是坠入爱河的人，做事毫无理由。”
可问题是最终的检查结果显示洛惟的身体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
“洛惟先生，可以麻烦你先去外面散散步吗，慢慢地走就可以，一会儿会进行一个抽血检查，散步有利于提高检查的准确性。”
洛惟不禁看向林侑时，对上了她的视线。
林侑时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的报告。”
等到洛惟离开之后，医生才对林侑时说，“目前来看，他的身体素质良好，发育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生殖腔严重退化，而且看起来还有正在加速退化的迹象。”
宋恒舒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病症，“还有这种病？”
医生却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
他是宋恒舒的朋友，所以也没有拐弯抹角，“如果不人为干扰生殖腔退化的过程的话，那么最后很可能会导致他这一生都无法生育。而且，以报告单的情况来看，他现在想要受孕其实已经非常艰难了。”
林侑时垂下眼眸，她是研究员，这种报告单虽然和她最经常接触到的有所不
同但也能看得懂，“…我一直在给他喂营养剂。”
“没用的，”医生摇头，“营养剂只能够补充他身体所需要的营养，但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这种东西。”
林侑时陷入了沉默之中，宋恒舒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也不是非得要个孩子不可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不是，你不是吧，你真的一定要孩子吗？”
他以前从来没有看出来自己的朋友还有这种直A的执念。
“我想知道，怎么人为干扰？”林侑时问。
第44章 找过去她很晚甚至有时不回家
从医院的大楼里下来，林侑时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草坪上散步的洛惟，像是有默契一样，在林侑时看过来的时候，他也抬起了头。
林侑时朝他招了招手，“回来吧。”
洛惟走到她的身边，一想到一会儿的检查就觉得头疼，“抽血……”
“不用抽血了，”林侑时打断了他的话，“我跟医生谈过了，你的身体素质还不错，不需要抽血。”
洛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以人的形态存在的时候，抽血这件事情就变得难以忍受起来，尤其是看着那么粗长的针头插入自己的手臂。想到这，洛惟觉得自己都产生了幻痛。
他看了眼林侑时，却发现她的脸色并不是太好，“怎么了，是我的报告单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我被人发现了？”
“别瞎想，”林侑时看着他，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下领口，“你这段时间瘦了很多，医生说原本的营养剂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效果了，要换上最新型的营养剂——不过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洛惟并没有怀疑林侑时的话的真实性，甚至觉得等待的时间越久越好，“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嗯，可以，”林侑时点头，“宋恒舒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
夜色降临，林侑时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回想着离开医院前宋恒舒与她的对话。
“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做吗？这样做的话，对方一定会承受更多的痛苦，我看你还挺宝贝他的，真的忍心让他这样吗？”
林侑时没有回复他。
宋恒舒抓了抓头发，百思不得其解，“实在不行你们可以考虑去领养一个或者通过人工体外繁殖箱生孩子，为什么一定要让洛惟生？”
“我有我的理由。”在宋恒舒的逼问下，林侑时只能这样回答。
“……你，你别后悔。”宋恒舒也无话可说了。
然而现在回想起这一切，林侑时只感觉到无力，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明知道结果却依旧要经历痛苦过程的开卷考试。
林侑时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洛惟就这样死去。
在下一个发情期到来之前一定要成功完成受孕。
林侑时转身离开阳台，身上沾染了阳台上冰冷的气息，她径直走向了洛惟的房间，意外的是今天晚上洛惟没有锁门。
来到这里的一段时间内，洛惟睡觉的时候都会在里面锁上门。尽管明知道林侑时有钥匙，但他依旧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她——他并不欢迎她进入。
但是今天，他没有锁门。
林侑时乐观地想，也许是今天忘记了。
她的手在门把手上放了一会儿，直到金属的门把手开始染上她手心的温度的时候才推开了门。
洛惟早就已经睡着了。
他的睡姿不算太老实，至少现在他抱着被子蜷成一团，背后空出来一大片的位置，身前却又悬挂在床的边缘。
林侑时将洛惟往里面抱了些，然后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
只有在这个时候林侑时才能像现在这样平静地、无需任何遮掩地看着他。
她伸出手轻轻整理了下洛惟耳边的头发，然后轻声轻脚地在他的身侧躺下来，人鱼诱导素清淡好闻的味道立刻从她的面前涌了过来，以积极的、愉悦的模样拥抱着她。
就像曾经的洛惟一样。
林侑时不敢靠洛惟太近，担心会吵醒他，更不希望看到对方在这里发现自己会做出什么反应。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心想只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而已。
然而没过多久，林侑时的呼吸声就变得平稳下来，本来只是想短暂的休息，却没想到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就在她睡着之后没有多久，原本睡得好好的洛惟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了会儿林侑时的侧脸，然后舒展开自己的身体，默默地向她挪动了一点。
直到熟悉的味道传来，他才再次闭上眼睛，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凌晨三点半，林侑时从梦中惊醒，她立刻扭头看向身侧，在看到洛惟恬淡的睡容之后才冷静了下来。
林侑时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洛惟的房间。
这天之后，林侑时大部分的时间不是都泡在研究所里，每天早出晚归，就连见到洛惟的时候都很少，有的时候甚至一整夜都不会回来。
家里的那一束花插在花瓶里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然而只有洛惟一个每天照料与观察，林侑时似乎从来没有多看过一眼。
洛惟给鲜花换了水，然后就趴在它的面前看着它。
“洛先生，喝点果汁。”
林侑时委托宋恒舒给他找了个beta阿姨，每天过来照顾他，按时督促他吃饭睡觉，以及什么时候干什么事情，比如现在，他就到了喝果汁的时间了。
阿姨把玻璃杯递给洛惟，“慢点喝，小心呛到。”
洛惟小口小口地喝完，这种鲜榨的果汁其实并不好喝，但是阿姨不知道在里面放了什么，所以味道还不错。
阿姨收拾完卫生打算离开，正巧这个时候宋恒舒来了。
看到是宋恒舒，原本已经站起来的洛惟又重新坐回到了地毯上。
“看到是我很失望吧？”宋恒舒这些日子和洛惟也熟悉了起来，他的手里端了份小蛋糕，“林侑时叫我带回来给你的。”
“那她自己为什么不回来？”洛惟问。
“你知道的，她这样的工作忙起来就是这样没完没了。”宋恒舒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他其实也不知道林侑时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只知道对方最近和他的医生朋友频繁联系。
宋恒舒还试图从自己的医生朋友那里套话，不过对方油盐不进，最后只说了句她很坚持要她的Omega受孕。
面对着一无所知的洛惟，宋恒舒确实很心虚。
“我想给她打个通讯，”洛惟扭头看向他，“可以借用下你的终端吗？”
“当然可以，”因为心虚，宋恒舒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终端递给了他，“不是，林侑时连个终端都没给你准备吗？你自己也没有？”
有当然是有的，但是洛惟疑心用自己的终端打通讯过去对方根本不会接。
宋恒舒的脸色变得有点扭曲，“她这个人怎么样谈了…不对，是结婚了变得这么小气？”
通讯被接了起来，林侑时声音冷淡，“什么事？”
洛惟拿着终端，“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洛惟的声音，林侑时的动作顿了顿，她闭了闭眼睛，平静地说，“很晚，我现在还有事，不聊了。”
通讯就这样被挂断，洛惟拿着终端没反应的样子看起来都有些可怜了。
宋恒舒张了张嘴，“其实她最近真的挺忙的，她……”
这是人家的事，他怎么说也比不上当事人。宋恒舒最终还是放弃了，留下蛋糕之后就离开了。
而洛惟则是站到窗前，不久之前他就站在这里看着林侑时从一个年轻漂亮的omega手中买了一束花。
他的手轻轻覆盖住自己的心脏位置，那里正因为这种烦闷的情绪而剧烈跳动着，让他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所以……林侑时是又出轨了吗？
另一边的林侑时并不知道洛
惟在想什么。
想要人为干扰生殖腔的退化趋势非常困难，更何况洛惟本身并不是人类，即便从外表上看来与人类相差无几，但是他的身体构造还是和人类有轻微的差别。
林侑时在不暴露洛惟是人鱼的前提下向医生表达了这一点，医生也算是见过些世面，表示可以理解。
但这并不代表这个过程简单。
另外到底要如何使洛惟长时间保持人类形态也是个问题。
近期海岸边的巡逻越来越严密，而且林侑时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研究所内的军人数量变多了。
看来某些阶层某些人对于人鱼的需求已经非常强烈。
在这种情况之下，让洛惟变回人鱼回到大海是非常危险的。
研究所内，林侑时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凌晨，林侑时站起来洗了把脸离开了研究所。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房子里黑漆漆的，一片静谧，只有林侑时的脚步声回响。
然而林侑时才刚刚走到客厅，另一边的房门就已经打开了。
洛惟站在门口，手攥着门把手，问，“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侑时的脚步顿了顿，“还没睡？”
洛惟没说话，只是看着林侑时想要让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然而林侑时只是看了他一眼，“早点睡吧。”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只不过在追出来两步之后就又停下来了。
她自嘲地想，还真是不能期待太多。
第二天林侑时照常去上班，走之前她敲了敲洛惟的房门，“醒了吗？”
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但是除非特殊情况，洛惟的生活作息都非常规律。
林侑时站在门口，“有事情随时可以联系我，你的通讯我一定会接，不需要借用别人的。”
说完之后她就离开了。
房间内，洛惟侧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林侑时的衣服和压在上面的被子。
他用自己的终端联系了宋恒舒。
“我想去找林侑时，我很想她，”洛惟说，“……但是阿姨总是看着我，不让我离开。你能帮帮我吗？”
半个小时后，洛惟站在了研究所的门口，一张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戴上了蓝色美瞳的漂亮眼睛。
一边的宋恒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最后先说，“我有点急事要处理，你自己进去吧。”
洛惟点点头，垂下的睫毛挡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好。”
“要不要我替你联系一下林侑时？”
“不了，”洛惟拒绝了宋恒舒的提议，“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研究所的门并不是可以随意进入的，洛惟在门口登记了自己的身份信息，确认他确实是林侑时的配偶之后，安保人员要先联系林侑时。
洛惟皱了下眉头，他抬起双眼，盯着安保，“可以让我直接进去吗？”
安保下意识就想要拒绝，然而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洛惟的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水。
他知道自己因为发情期临近而变得虚弱起来，但是没有想到居然已经虚弱到了这种地步。
安保的目光逐渐涣散，又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样子，“好的先生，你现在直接……”
“你好，”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请问你来找谁？”
听到这道声音，洛惟的目光暗了暗，看了眼安保，安保便开始按照正常流程联系林侑时这个家属。
而洛惟已经转过身对来人说，“你好，我是林侑时的伴侣，她早上走得急没吃早饭，我是过来给她送饭的。”
他的语调平静，看不出来有任何问题。
瞿正卿微微挑眉，“久闻不如一见，原来你就是林研究员带回来的那位Omega伴侣。”
他的视线在洛惟的面罩上停留了一会儿，“抱歉，请问你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最近好像有点感冒，我怕传染。”洛惟说。
瞿正卿也没有强求对方摘下面罩，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但这句话如果对Omega说出来的话就显得有些轻浮了。
所以他只能笑笑，“那看来你和林研究员真的很恩爱，就算是身体不舒服也要过来给她送饭，真令人羡慕。”
电梯那边传来脚步声，瞿正卿听到了，他微微侧过身，从那个角度出来，应该正好能够看见他们交谈的场景。
洛惟挡了挡自己的脸，闷声说，“还好吧。”
“还好？”瞿正卿看着他，敏锐地问，“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我看这段时间林研究员每天都在研究所很晚才离开，你们吵架了？”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点微小的弧度。
洛惟有点讶异，“我们……”
“什么时候来的？”林侑时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她站在了洛惟的身侧，揽住他肩膀的手缩紧，“要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随后她看向瞿正卿，冷淡疏离，“瞿研究员，谢谢你帮我照看伴侣，你先去忙吧。”
第45章 气愤永远不听话的人鱼
瞿正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末了笑了下，“好，那我就不打扰了。”
等到瞿正卿离开之后，林侑时松开了手，对洛惟说，“不要和他说太多。”
在洛惟提出异议之前，她又继续说，“瞿正卿这个人非常多疑，你们接触多了容易被他发现问题。”
洛惟也知道，所以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林侑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另一边的安保也同样还悄悄地注视着他们，“既然来了，那就跟我走吧。”
一路上林侑时都没有询问洛惟到底为什么会到这里。
在她的心里，洛惟从来也不是一条老实乖顺的人鱼，然而自从回来之后，林侑时又总是不让他出门。所以洛惟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至于他到底为什么能够顺利离开家到这里来，即便家里的监控没有拍到任何身影，林侑时也能够想到帮助他的人是谁。
想到这里，林侑时不禁觉得有些心烦，不是因为洛惟私自出门，而是因为他对待一个认识没有多久的人都愿意相信。
但是现在，洛惟对于林侑时的信任却岌岌可危。
这么想着，林侑时已经把洛惟带到了自己的休息室，让他在休息室里的沙发坐下，“我这里没有什么食物，你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我找人给你买点回来。”
“没有。”洛惟摇了摇头，“我到这里来只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林侑时靠在墙壁面前，双手自然地插在口袋里，平淡地回答，“那你现在看到了，所以回家吗？”
“我不想回去，”洛惟毫不犹豫地回答，又看着她说，“你要是打算让我回去，就不会让我过来了。”
洛惟见她没有开口，仰起头看着她，眼神变地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了，林侑时？你心情不好吗？”
林侑时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洛惟的脸上。
她这几天太忙了，早起晚睡让她的睡眠严重不足，整个人的情绪状态非常差劲，只不过林侑时是个很少会明显泄露自己情绪的人，所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
“为什么？”林侑时看着洛惟问道。
洛惟露出疑惑的神情，“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到研究所里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对她说这种话？
洛惟是一条人鱼，直接对他来说永远大于观察与思考，信息素的纠缠又让他格外得亲近林侑时，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可以觉察到林侑时的情绪变化。
可是来到南港区之后，他从来没有表露出来，更可以对她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他现在主动走到她的面前，又说出这样的话，林侑时很难不多想。
她看着洛惟那张因为发情期逐渐靠近而瘦下来的脸，最终只是说，“没什么。”
洛惟张了张嘴，“我……”
就在这个时候，林侑时的终端疯狂响动，是C054的研究员，他显然有些惊慌，大叫着，“林研究员，C054马上要生产了，过程好像有点不顺利！
我申请你的帮助，麻烦你快点过来！快点！”
“我马上过来，”林侑时说完之后将终端收起来准备出门，走前顿了顿扭头对洛惟说，“我离开的时候不要乱跑，离瞿正卿远一点，不要被人看到你的脸。”
说完不等洛惟的回答就离开了。
C054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C054在水中疯狂而痛苦地翻滚着，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原本还算清澈的水被她搅得极为浑浊，很快就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了。
“我不敢给她放麻醉剂，我怕放了麻醉剂，她身体一松弛就没有力气生产了。”
这个时候，任何的错误都有可能导致C054和自己的幼崽一同死亡。
林侑时的面色还算沉静，“先给她注射一期止痛剂和一期镇定剂，继续观察情况。”
研究员照着林侑时的要求向水中释放药剂，但是C054的情况看起来丝毫没有好转。
林侑时皱了下眉头，“她的伴侣呢？那条雄性人鱼在哪里？”
研究员摇了摇头，“死了。要不然我早就要求把他带过来了。那条雄性人鱼在C054怀孕后没多久就病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病死？尸体呢？”
“不清楚，”研究员说，“尸体被军部的人带走了，说要集中处理。”
林侑时突然感觉一阵发寒，“你亲眼见到那条雄性人鱼断气了吗？”
研究员张了张嘴，“可是，可是他当时检测显示已经没有救了。”
那就是没有。林侑时闭了闭眼睛，无法想象这些年在研究所当中发生过多少次同样的事情。
“在水中推入人工合成诱导素，每十分钟推入一次，连续推五次，停一次推入镇定剂和止痛剂，然后重复，虽然人工诱导素匹配度比较低，也只能试一试了。”林侑时说。
人鱼尤其是成年健康人鱼的攻击力还是比较强悍的，这种痛苦的生产过程几乎很难人工辅助。
“能做的都做了，听天由命吧。”林侑时说。
C054的研究员完成三轮之后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到这个时候C054的生产过程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C054挣扎痛苦的声音都逐渐小了起来，然而谁的心里都清楚，这并不代表着事情变好了，反而代表着C054要撑不下去了。
研究员的眼里泪水充盈，抹了把眼睛。
林侑时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顶着眼前浑浊的水面看。
就在他们一点点地失去希望的时候，突然C054又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机一样发出声音来。
研究员从地上蹦起来，几乎要贴在玻璃上，“对，就是这样！C054！”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C054的声音再次低了下来，水面也渐渐清澈。
过了会儿，研究员兴奋地喊，“生出来了，C054成功生产了！”
林侑时的心一动，突然她像是有什么预感一样转过身，见到洛惟靠在墙壁上，露出来的肤色越发苍白。
他抬起眼睛看向林侑时，缓慢地眨了下，“我就是过来看看。我从来没有见过人鱼生产。”
兴奋之中的研究员没有注意到洛惟，而洛惟也很快被林侑时抓着手腕带离。
林侑时的步子迈得很大走得也很快，洛惟跌跌撞撞地跟上她然后被推进了休息室里。
“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离开休息室吗？为什么不听话？”林侑时抓着他问。
“我感觉到了，”洛惟看向她，“人鱼崩溃的、痛苦的情绪，我感觉到她了，她快要坚持不下去，马上就要死了。”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了汗，“我不想看到那个幼崽还未出生就这样死去，所以我让她再坚持一下，我会帮助她。”
林侑时的胸膛起伏着，她气愤又无奈，“洛惟，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清楚吗，你就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而且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你什么都没有想就敢靠近她！”
洛惟抿唇，“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的，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是什么。你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林侑时看着他，“你说。”
“……真的不会的。”
林侑时渐渐冷静下来，然后松开了他。
实际上洛惟的话也没错，事实上根本没有人知道有人鱼会变成人类的形态，如果洛惟不在他们的面前露出尾巴，是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的。
可是林侑时太怕了，她的声音恢复平静，“你今天不乖，不听话，这段时间不能再出门了。如果再发生发生的事情，洛惟，我会让你再也无法出门。”
当天中午，宋恒舒接到了林侑时的通讯，让他帮忙把洛惟送回家。
宋恒舒心虚，答应了下来，但是想了想又觉得不能放任好朋友这样下去。
“侑时，洛惟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伴侣，是有人权的，你也不能这样对待他。”
“我怎么对待他是我的事。”
“可是你总是把人关到家里怎么行呢，时间长了，就是没病的人也要被你关出病来了，要是你成天被人关起来不能见人，你能接受吗？”
林侑时回想起自己曾经在深渊岛上的日子，声音里到了几分嘲讽，“有什么不能的？不是照样好好的吗？”
她能受得了，洛惟就受不了？
宋恒舒没想到林侑时会这样说，他都怀疑林侑时是不是被人给换了，要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变态了？
“那你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啊，而且他要出门还不是因为你，要是你都把事情做好了，他也是非得这样……”
林侑时打断他，“什么叫作因为我？”
宋恒舒还想糊弄过去，被林侑时警告了下只好实话实说，“你早出晚归的，他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出轨了？”
听到这个借口，林侑时差点被气笑出来，“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不是，他骗我的？”宋恒舒是个警察，自认为非常敏锐，怎么可能被一个小Omega骗了过去？
所以宋恒舒苦口婆心地说，“林侑时，你找个时间好好跟他谈谈，你们两个之间的问题，还是你们两个最清楚。”
挂断了通讯，林侑时看了眼乖乖坐在沙发上喝水的洛惟。
她明知道那是洛惟的借口，但是这一刻居然还会有那么一丝喜悦。
林侑时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回来。
不能对洛惟心软，林侑时对自己说道，对他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洛惟是一条狡诈的人鱼，柔弱不是他的本性，只是他用来达到目的的一种方式。
但如果想要林侑时的爱，那么他早就已经成功了。所以他要的不是这个。
林侑时自嘲地想，她还真是没出息，原来最不在乎的东西现在居然已经开始在意起来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在意。
二十分钟后，宋恒舒赶来研究所将洛惟带了回去。
回去前，林侑时摸了摸洛惟的脸，“回去好好待着。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可以吗？”
洛惟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地跟着宋恒舒走了。
第46章 患得患失她无法接受他会离开……
C054成功地产下幼崽，她的研究员邀请林侑时去看望幼崽，不过被林侑时拒绝了。
研究员还有些奇怪，本来之前对方都过来了，看样子也不是没有担忧，他以为对方至少对人鱼产下幼崽是感兴趣的，结果现在却被拒绝了。
研究员奇怪地往回走，正好碰上了来这边的瞿正卿，便顺口询问了下怎么回事。
听完研究员的话，瞿正卿笑了下，“或许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怕被你发现她其实很喜欢幼崽。”
研究员愣了下，然后笑着摆手，“别开玩笑了。”
瞿正卿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或许吧。”
瞿正卿看到了C054产下的幼崽，这其实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人鱼产下幼崽，本来研究所对于人鱼的研究历史不长，再加上人工养殖下，人鱼繁殖本来就有些困难，所以研究所内自然
产下的人鱼幼崽非常少。
瞿正卿隔着玻璃看向C054充满慈爱地抱着自己怀里的小鱼，他漫不经心地思考着这条小鱼应该交给谁来饲养，或许之后还可以如法炮制，继续完成人鱼的繁殖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C054突然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瞿正卿的大脑里闪过一道白光。
在研究所门口的时候，瞿正卿主动和那个omega交谈，一方面是由于对方与林侑时的特殊关系，这让他对那个omega产生了好奇，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莫名觉得这个omega有些眼熟。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究竟为何会如此绝，因为那双眼睛他曾经在实验体S003的脸上看到过。
瞿正卿眯了眯眼睛，随后轻嗤一声嘲讽自己，“真荒唐啊。”居然连这种想法也能幻想出来。
另一边的研究员问他怎么了。
瞿正卿摇了摇头，“没什么，你继续观察，我先走了。”
今天林侑时没有在研究所多待，将手头的事情完成之后，她就提前离开了研究所。
然而在靠近家门口的时候，林侑时的脚步却开始迟疑起来。
回想起在洛惟离开前的样子，林侑时并不确定他是不是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她。
林侑时在拐角的地方停下，抬头朝着自己的房子看过去。
洛惟很喜欢晒太阳，林侑时站在这个位置就恰好可以看见他又不会被注意到。
前几天林侑时都会在这个时间回来看一眼，大多数的时候洛惟都是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摇晃椅子。
林侑时也不会多停留，确定他还在，并且状态不错之后就会离开。
想到这里，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脏一阵阵地收缩，让她觉得难以站得笔直。
林侑时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糖果的金属盒，打开之后却并没有任何香甜味道，反而是一阵阵的清苦。
她倒出来两颗放进了嘴里，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逐渐稳定下来。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林侑时才从拐角走出来直奔家门，然而打开房门之后林侑时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洛惟，他的身边还放着一个小的背包。
林侑时的脚步顿在门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留在这里了，不想每天一个人在家里，”洛惟低下头，手里抓着背包的带子，像是害怕被她抢走一样，“我想回到大海。”
他还是要走。无论林侑时怎么做，他都始终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我不是说了在受孕没有完成之前，你都不能离开吗？”林侑时试图用曾经的理由说服他。
“我不受孕了，”洛惟却说，“反正人鱼迟早都是要死的，下一次发情期我想死在大海里，我觉得那样我也可以接受。”
“你可以接受？”林侑时瞪着他，双眼开始爬上血丝，“距离你下一次发情期不到四个月了，你可以接受吗？孤零零地死在大海里，没有人也没有任何鱼的陪伴，你可以接受吗？死亡不是你一句话说接受就可以接受的，死亡是丑陋的，痛苦的，你也可以接受吗？”
“为什么要管我？”洛惟却恨恨地看着她，“我就这样去死不可以吗，我接受不接受和你有什么关系，我都不在乎了，你凭什么不同意？！”
洛惟站起身来，把背包背在一边的肩膀上，“我现在就要走，我再也不想回来，再也不想和你一起了。”
他不敢看林侑时的眼睛，拿着背包就要与她擦肩而过。
林侑时始终看着他，目光逐渐沉了下来。
洛惟别过脸，然而她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落在他的脸上，让他脸部僵硬，手脚也有点不听使唤。
就在他即将走向门口的时候，林侑时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你放开我！”洛惟很大反应地甩开了林侑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