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爬床我都听你的
南港区——
宋恒舒站在海岸边上看着终端里的照片，他的四周有很多警察正在来回巡视。
当初为了寻找那
个买书的人他调用了南港区所有的监控，但是都没有拍到对方的正脸，只有几道模糊的身影能够看出来第一性征为男性。
这是一个极其狡猾的对手。宋恒舒已经很少遇到这种对手了，他将所有监控之中出现的身影调出来组合在一起，大致能够拼凑出这个人的一些基本特征。
这道身影最后消失的地点很可能就是南港区的海岸线附近。
宋恒舒看向一片茫茫的大海，那个人会把林侑时带到哪里去呢？
“老大，局长的通讯。”一名年轻的警察跑过来将自己的终端递给了宋恒舒。
宋恒舒神色不变，“不接。”
年轻警察一脸苦笑，“你要是再不接，我怕很快我就要被开了。”
宋恒舒心烦意乱，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咬在口中点燃，吸了几口之后还是点了通讯。
“你个臭小子，反了天了你，连我的通讯都敢挂断！”局长的声音传入宋恒舒的耳朵，“你天天把大半的警力调出去，要不然这局长我不做了，让给你做！”
宋恒舒一秒没有犹豫，“好啊。”
那头的人沉默一秒，然后就是一串脏骂，骂了会儿累了停下来休息，然后才对宋恒舒说，“我知道你想找人的心情，但是我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调动这么多警力天天巡逻，难道警局就为了她一个人服务？”
“她还没有回来，”宋恒舒说，“保护居民的生命安全是我们的职责。”
“滚吧你，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局长骂道，“你知道上面找了我多少回吗，有居民报警都找不到人，再这么下去，我这个局长不干了，你也别给我干了。”
宋恒舒沉默不语，片刻后把烟拿下来踩灭，“我知道了，我会把大部分警力抽调回去，但是岸边必须多留下来一部分人巡逻。”
局长对于宋恒舒的坚持有些头疼，“我知道那是你的朋友，所以你非常上心，但是你不能只把重心放在这一件事情上，宋恒舒，别忘了你先是一名警察。”
挂断通讯之后，宋恒舒把终端扔给一边的年轻警察，“通知第一二四分队回去，第三分队留下来继续巡逻，三个小时轮换。再次检查海岸边所有的居民身份、商业资格和货物运输往来，黑的白的都得问出来，问不出来的就抓起来带回去。”
“是，”年轻警察犹豫了下，“不过这样的话会不会引起骚乱？”
“让敢闹事的人来找我，这些人的手里面都不怎么干净，只要他们敢来，我就让他们有去无回。”宋恒舒看向大海扯了下嘴角，英俊的眉眼有些郁沉。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林侑时找回来。
*
洛惟说没问题，很快便出海，只不过这一次他回来得有些晚，林侑时再见到他已经是隔天的清晨了。
“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文管家问，他将洛惟带回来的东西都放下来准备整理下。
洛惟余光看到了正下楼的林侑时，他笑了下，神色难辨，“原本的交易商被逮了，花了点时间找了个新的。”
“有麻烦吗？”
“麻烦？”洛惟思考了下，“就是浪费点时间而已。”
“那就好。”文管家松了口气。
林侑时的脚步一顿，看到洛惟抬起头向她看来。
脚步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落下，“你在外面有固定的交易商，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逮捕呢？”
文管家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
“据说是非法交易，正好被警察撞见，”洛琪笑容很淡，“不过具体情况谁说得准呢，也许是某些警察滥用职权也说不准。”
他抬脚上楼，经过林侑时身边的时候打了个哈欠，“好困，我得补个觉。”
林侑时在他身上闻到了很淡的血腥气，应该是受了伤，但是已经快要恢复了。
洛惟收回视线，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却被林侑时拉住了胳膊。
“嗯？”洛惟侧过头看向她。
“你受伤了？”林侑时问。
洛惟花了两秒钟思考林侑时在想什么，紧接着掀开了自己的衣领，锁骨下方的部分有一处正在愈合的圆形伤口，“对我来说的小伤。”
林侑时看着那道伤口皱了下眉头。
这是很显然的枪伤，只不过子弹的冲击力不强，所以造成的伤口也不大，不是警用子弹。
警用子弹精良，爆炸力强，进入人体内便会立刻爆炸，子弹也会变成非常细小的碎片嵌入人体。所以也就是说，开枪的不是警察。
林侑时内心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继续问，“怎么伤的？”
洛惟眨了眨眼睛，“你在关心我吗？”然后在林侑时反悔收回自己的话之前说，“和交易商发生了点矛盾，他想要黑我的钱，所以，砰，打了我一枪，不过我打回去了。”
把交易商吓得屁滚尿流，还多给了他一点现金。
林侑时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子弹取出来了？”
这种普通居民自制的子弹大多粗制滥造，也没有经过任何程序检验，多会遗留在体内，必须手动取出，不取出的话子弹会在肉里腐烂引起发炎。
“没有，”洛惟不怎么在意地说，“就是有点痛，皮肤长好了就没关系了。”
说完之后他的困劲儿又上来了，他想要挣脱开林侑时的手，却被她直接拉着进了她的房间。
第一次被主动带进来，洛惟坐在沙发上，四周都是林侑时的味道。
林侑时用酒精拿着小餐刀消毒，她的头发有些长了，扎在脑后，露出的侧脸面无表情，怎么看怎么冷漠。
“衣服脱了。”林侑时说。
洛惟抬起手将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下，锁骨下方的受伤部位有些红肿，伤口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鲜血淋漓，那仍然有些鲜红。
他看着林侑时拿着刀凑近不禁问，“你不会趁机挖出我的心脏吧？”
“……”林侑时难得开了个玩笑，只不过并不好笑，“这么说，我在床上杀你不是会更简单？”
“哦，”洛惟竟然笑了出来，他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我还真没想过，如果那个时候你给我一刀，我或许还真躲不开。”
林侑时没有理他，一只手摁住了洛惟的肩膀，另一只手用刀迅速划开他正愈合的皮肤将里面的子弹剜了出来。
整个过程非常迅速利落，然而等到林侑时松开手的时候却看见洛惟脸色发白，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痛。”
林侑时有些愕然，下意识地朝他伸出手，但是很快她又看到洛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我吓到了吧。”
洛惟仰着头看着她，一只手贴在她的胸口上，感受着里面心脏的跳动，“林侑时，你心跳得好快，你怎么这么好骗。”
林侑时垂下眼眸，那总是以冷淡的视线看人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
她抬起手，洛惟眯了眯眼睛警惕地看着她。
但是她的手落在了洛惟的额角，将那一滴冷汗随手擦去，然后收回。他的谎话也不总是没有破绽的。其实稍微细心一些就会发现。
洛惟的瞳孔骤缩，“你……”
林侑时将洛惟的伤口用纱布盖住，这种程度的伤口对他来说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她的手离开的时候，洛惟不自觉地伸出手摁在她曾经摁在的地方。
林侑时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起来，然后对洛惟说，“下去喝营养剂，三瓶。”
洛惟倒吸了口凉气，“三瓶？”
“嗯，”林侑时没再看他，“喝完回来找我。”
洛惟对于喝营养剂这件事情格外抵触，但是这次他一言不发地就走了出去，五分钟后再次出现在门口，“我喝完了。”
林侑时刚刚把东西放好，闻言头也不回地说，“我说了，喝完再上来。”
“我喝完了。”
林侑时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情，走到洛惟的面前，“张嘴。”
然而刚刚还喊着自己喝完了的洛惟紧抿着双唇。
“下楼去喝，如果你自己无法完成，那就拿到我的面前来喝。”林侑时的话不容置疑，“现在就去。”
洛惟眉头蹙起来一点，看着林侑
时的目光分外不满，他转头走了，从背影来看气得不轻。
林侑时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跟着他下楼把他带回来的抑制剂拿了出来，又把其他最近能用得上的都交给了文管家。
等到整理好这些东西出来的时候，洛惟已经上楼了，三瓶营养剂的空瓶歪歪斜斜地放在餐桌上，可以看得出来主人的不满与无声控诉。
文管家也注意到了，将空的瓶子收起来，对林侑时说，“洛惟虽然是条人鱼，但是有的时候也很娇气，不像是在大海里长大的。”
林侑时上了楼，进入房间的时候她就闻到了洛惟身上的气味，然后一眼就注意到了被子底下的隆起。
她皱了下眉头，走过去拽住被子的一角，正要掀起来的时候，里头的人却先一步把被子从头上拿了下来。
因为埋在被子里，白皙的脸颊染上了薄粉，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林侑时看，“现在就开始吗？”
“什么……？”林侑时愣了下。
话音落下，洛惟把被子又拽了一点，露出自己白皙修长的脖颈，再往下是锁骨和光裸的肩膀。
脚下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林侑时低下头，看见了随意堆叠在脚下的衣物。
她骤然移开自己的脚，好像脚底下不是什么衣物，而是一枚随时都会爆炸的炸弹一样。
谁让他脱了衣服上床的？林侑时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是让他上来，但不是让他上她的床。
洛惟还想继续往下拉被子，想到什么又停住了，手心把自己另一边的锁骨悄悄搓红，然后对林侑时说，“来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说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我全都听你的。”
第32章 指导你要听我的
眼见着林侑时一动不动，洛惟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了然。
他主动伸出手抬起上半身勾住了林侑时的脖颈，将她本来就为他弯下腰又往下压了一些，“怎么，是要我主动吗？”
要他主动很简单，毕竟一直以来都是洛惟主动的，他的另一只手也环住了林侑时的脖颈，于是轻薄的被子就顺着他的身体滑落了下去。
微凉的肌肤贴着林侑时，很快就被对方的体温捂热。
洛惟抬起脸就要亲过去，林侑时适时起身，不过被他抱着没成功，但这个吻却偏了下角度，落在了林侑时的下巴上。
“我让你上来，不是要和你上床。”林侑时抓住洛惟的手腕，“松手，穿上衣服下来。”
嗯？不是上床吗？洛惟一瞬间觉得有些尴尬，更多的则是遗憾，他还以为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林侑时弯下腰将地毯上的衣服捡起来放在床上，“你先穿上。”
“我不，”洛惟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抓起衣服扔了出去，“就算不是，但现在也可以是了。”
他干脆掀开被子半跪在床上，一只手拉住林侑时的腰带，仰起头看着她，语气暧昧，“不管计划的具体内容和程序是什么，最重要的都是一件事情，不是吗？这件事情不做，怎么受孕啊？”
有那么一刻，林侑时怀疑跪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鱼，而是海妖。但转念一想，人鱼同样可以迷惑心智，怎么不算是妖呢？
“现在不是最好的时间，”林侑时顿了顿，“我不想白费功夫。”
“…你不行了？”洛惟狐疑地问。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距离你的易感期结束已经一个月，这段时间你一直离我远远的，原来……”
“洛惟。”林侑时打断他，脸色少见的有些阴沉。
洛惟眨了眨眼睛，“做不做？”
看起来像是询问，然而他的手却已经灵活地解开了她的腰带。
但是很快，带着滚烫的温度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又要失败了。洛惟有些丧气地想，宋恒舒说她是性冷淡果然没错，不到万不得已，她都随时可以停止对他的欲/望。他对她来说，就那么没有性魅力吗？
洛惟不是人，只是一条人鱼。所以他不知道，也不懂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上床这一件事情来表达。
林侑时的眸色渐深，“关于这件事情我有自己的计划。”
洛惟已经接受了自己失败的结果，无所谓地“嗯”了一声。虽然强硬一些或许也不是不行，但是她会不开心。
——他已经做了足够多让她不开心的事情了。
然而接下来，她神色平静地讲出让鱼瞪大眼睛的话，“时间，次数，心情，舒适度，特定的姿势，契合度，都对于受孕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促狭与暧昧，仿佛她正在谈论着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就像她曾经无数次在会议室讨论研究过程一样。
但是没人知道她的心跳在加速跳动，她自己也是一样。
林侑时的手松开了洛惟的手，进而抚摸着他的侧脸和耳后，“你说的都听我的，还记得吗？”
“记得。”洛惟被她摸得很舒服，这样难得的温情让他忽略了林侑时让他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那么她怎么对他都无所谓。
“那么接下来你都要听我的，我要你怎么做，你就要怎么做。”林侑时说。
洛惟看着她的眼睛，一瞬间觉得心如擂鼓，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我都听你的。”
林侑时深知不能把鱼逼得太狠，所以她对洛惟笑了下，只是轻轻地提了提嘴角，说了句，“好乖。”
她看见洛惟的眼睛亮了起来，抓着她腰带的手不自觉地加重力道，但是这一次林侑时没有阻止他，而是把自己的手拿开。
她低声对洛惟说，“现在可以解开了。”
洛惟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好几次都失败了，潮湿的汗意让他有些紧张，而始作俑者也始终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等到腰带终于解开，洛惟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笑容重新挂上嘴角，“然后呢，我应该怎么做？”
林侑时抿唇，再开口的时候声线沙哑了一些，“然后躺下。”
洛惟乖乖地躺回到床上，迟疑了下他最后选择大字形将自己摊开的姿势，脸颊因此染上了一点羞赧的薄粉，而人鱼本身对此一无所知，还在不知死活地挑衅、勾引人类。
“好啦，那接下来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了。”洛惟笑着。
林侑时的神情看起来几乎没有多大变化，她一条腿跪在了床面上，面对着洛惟弯下腰，然后看到对方轻轻颤抖着的瞳孔。
她不禁又笑了下，然后直起身子来。
洛惟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了？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没有不对，”林侑时说着，然后抬起手把床头灯关了，卧室内部立刻变得昏暗起来，“我只是不喜欢开灯。”
没有灯光，一切的触碰与声音都在昏暗之中显得格外清晰，沉重的浑浊的呼吸声交缠着响起，最终又渐渐归于平静。
林侑时早上照常起床，拿了营养剂又上了楼。
昨天晚上折腾到太晚，洛惟是在她的房间里面睡得，他习惯于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林侑时伸出手把被子拉了下来，看到他因为被子而被热气蒸腾红了的脸。
看着这张脸，林侑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至少她对于洛惟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那种排斥与反感。
“醒醒。”林侑时摒除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将洛惟叫了起来。
洛惟睁开双眼，瞳孔难以聚焦，“嗯？”
“起来，”林侑时不禁放低了声音，“把营养剂喝了再睡。”
洛惟一听到这三个字就皱起了眉头，但是他却并没有反对，而是从被子底下伸出自己的手拿走林侑时手里的东西一饮而尽，然后又塞回给了林侑时，还不忘嘟囔着难喝死了。
“难喝也要喝。”林侑时说。
“……要不是你说的，我才不要喝。”洛惟喃喃着，然后转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林侑时趁他睡觉的时候利用
他带回来的检测工具简单检查了下洛惟体内的诱导素水平，简单的工具可能会产生一定的误差，但也确实几乎没有变化。
这也就是说，洛惟不会受孕。
林侑时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其他反应，毕竟这本就在她的意料之内。
如果深渊人鱼的受孕这么简单的话，那么数量也不会持续下降了。
等到洛惟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下楼吃了点东西，然后在海水里游了一个来回就飘在上面看风景。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不禁勾起嘴角。
“哥哥，”洛琪突然从海里冒出来，“你身上的味道好奇怪。”
洛惟闭着眼睛，“好闻吗？”
“好闻是好闻，”洛琪迟疑了下，刚想还说什么看到洛惟身上的痕迹又惊呼了下，“姐姐打你了吗？！”
“嗯？”洛惟奇怪地睁开眼睛，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还未完全消散的红痕，视线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这不叫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人鱼的恢复能力远超其他物种，包括人类，洛惟即便被剖开胸口，伤口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逐渐愈合。
所以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在他的身上留下这么多的痕迹？
“这不是打是什么，你难道不痛吗？”洛琪还想要问。
“痛什么痛，”洛惟一只手摁住她的头，将她摁到了海水底下，“不要来烦我。”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林侑时坐在床上翻看之前洛惟带回来的书，这本书她之前拜托过宋恒舒的母亲打听，原本只是作为传递消息的信号，没想到真的到了她的手中。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林侑时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门把手拧动，洛惟走了进来。
林侑时指了指床头柜上放着的玻璃杯，“把里面的东西喝了。”
“什么？”洛惟脚步不停地走到她的面前。
“你的诱导素水平过低，需要药物辅助提升，这样在你下一次发情期到来时能够提升受孕可能，”林侑时把手里的书放下，“现在不喝，等到你发情期再来的时候就晚了。”
将杯子的东西喝完了，洛惟想也不想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林侑时翻书页的手一顿，掀开被子看见洛惟已经在里面躺好了。
“我今晚也要睡在这里，”洛惟打了个哈欠，“为了更好地受孕，我需要熟悉和习惯有你在的时候。”
他把自己的脸往柔软的枕头里埋了埋，“被子盖上，好亮。”
林侑时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的被子，她继续翻着书，但显然已经没有了阅读的心情。
就在这个时候，洛惟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今天下午洛琪问我是不是被你打了，小孩子就是麻烦，什么事情都要跟他解释，不解释不行，但是解释了她又听不懂。”
林侑时握住书页的手紧了紧，“你很喜欢小孩儿吗？”
“不喜欢，”洛惟低声说，“谁会喜欢小孩儿啊？又吵又闹，带起来相当麻烦，稍微不顺心就要跟你闹脾气，转头自己把自己哄好了，根本不在意你心情怎么样。”
真正不喜欢小孩子的是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除去身为人鱼的本能，林侑时意识到，或许洛惟本身就是想要孕育后代的。
“如果在你的下一次发情期来临的时候，你依旧不能够受孕，或许可以去找一条强大的人鱼，”林侑时突然说道，“同种族的生物受孕几率会更高一些。”
然而林侑时说完之后，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她掀开被子，只见洛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林侑时沉默片刻，掖了掖被子，把书放在一边关了灯也睡了。
然而另一边，宋恒舒才刚刚查到一点眉目就突然被暂时卸职，他被软禁在自己的家里一天一夜，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管着。
宋恒舒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被他逮捕的商人有问题。
然而第三天，有人肆无忌惮地闯入了他家，等到宋恒舒被带下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在沙发上喝了一杯热茶了。
“你好，”穿着黑色军装的青年转过头来，声线清冷，“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波伊尔特纳。”
“你在找林侑时，对吗？”
第33章 摸摸头今天晚上还不吗？
波伊尔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冰冷的双眼看着宋恒舒，“而且因为这件事你已经被停职了。”
宋恒舒目露警惕，“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波伊尔下士为他续上一杯热茶，宋恒舒看了一眼有些嘲讽地说，“看起来您在我家里，比我还要自在。”
波伊尔无甚在意地牵动嘴角，继续先前的话题，“你只要知道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就可以了。”
瞿正卿的目光带了点异样，“你认识林侑时？你也在找她？”但是他并没有立刻放下警惕，“我怎么相信你的目的和我是一样的？或者，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她？”
波伊尔早就想到了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作为一名在警局工作的出色警员，宋恒舒非常谨慎与警惕。而他也确实想了很多能够让对方相信自己的理由和证据。
波伊尔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终端之中调出来一张照片给宋恒舒看。
照片之中两个人看起来尚且青涩，肩膀靠在一起拍摄下了这张照片，林侑时眉眼之间都是笑意，反倒是波伊尔看起来有些沉闷。
宋恒舒蹙眉，“我没有听她提起过你。”
“你认识她的时间比我认识她的时间短很多，你没有听到她提起过也是正常的。”波伊尔看着照片当中的两个人，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那看来你们后来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然她也不会对你只字不提。”宋恒舒毫不客气地指出。
波伊尔的脸色冷了一些，“这些不是你应该关注的事情。”
“这些不是我应该关注的事情吗？我恰恰认为这些是非常重要，谁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事情而闹翻的，你现在又会不会借用这个机会伤害她？我现在确实是很急于找到她，但并不代表我会同任何人合作，尤其是一个我不信任的陌生人，”宋恒舒一连提出了几个问题，他咄咄逼人地看着波伊尔，“那么现在请问你能够回答我的问题吗？”
波伊尔嗤笑一声，“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你一样敢于质问我的人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姓什么吗？”
宋恒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特纳家族，我当然知道，但是此时此刻我觉得我朋友的安危比一个离我远得多的家族更加重要。如果你看不上我这样的平民百姓，或许也可以不用来找我合作。”
宋恒舒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几名军人站在他的房子里面，换作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因为这恐怖的威压而屈服，但是他却毫无所动。
波伊尔沉默片刻，对宋恒舒直接说，“因为我爱慕她，以前，现在以及将来都会如此。”
宋恒舒先是一惊，眼睛上下打量着波伊尔，从表面上看很难将对方的话和他本人联系起来，然而对方的姿态太过于坦然，目光又实在晦暗，宋恒舒意识到对方说的是真的。
特纳家族的成员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优秀的伴侣并不难，没想到对方却偏偏看上了林侑时这根木头。
波伊尔冷冷地问，“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宋恒舒收回自己复杂的视线，他将自己目前所获取到的各种信息都告诉了他，“我有些怀疑，林侑时在深渊。”
这一点就几乎已经被证实。但是还没有亲眼见到人，所以他也不会把话说得太过于绝对。
波伊尔”
嗯“了声，抬起森然的眼眸，“我会找人依据你的线索再查一遍，如果她真的在深渊那就打过去。我倒要看看深渊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可接近。”
十分钟后，房子里面只剩下了主人宋恒舒自己。他站在窗前，看着波伊尔上了车离去。
他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波伊尔特纳，有名的军队疯狗。”
毫无人性与同理心，非常适合于战场之上的疯狗。
只不过在他了解到疯狗称呼之前，他先是从林侑时的口中了解到的这个人。
与波伊尔特纳合作显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是就目前为止宋恒舒所遇到的阻力只能寻求于他的帮助。
宋恒舒叹了口气拉上了窗帘。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吧，至少要把人找到才能再谈后面的事情。
*
洛惟成功地搬进了林侑时的房间。
林侑时最开始发现屋子里面多了一件洛惟的衣服，后来又开始多出来牙刷、水杯、毛巾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但并不放在她能够一眼发现不对的地方，因此等到林侑时意识到自己的房间已经被洛惟入侵的时候，他已经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空间。
洛惟打算把自己的最后一件衣服拿进来的时候正巧遇上在沙发上坐着的林侑时。
他愣了下，把衣服拿到了背后。
“拿的什么？”林侑时头也不抬地问。
“我拿什么东西了吗？”洛惟转转头，“好像没有。哦，我想起来了，之前起风，你有一件衣服吹到了外面，我替你捡回来了。”
林侑时抬起头，看向一脸坦然的洛惟，似笑非笑地问，“我的衣服？”
“嗯。”洛惟点头。
林侑时也没跟他计较，“那就放进衣柜里吧。”
居然这么轻松就放过他了？洛惟转过身，把自己的衣服夹进林侑时的衣服中间，因为都是同色系，不仔细看甚至都无法辨别哪些衣服是他的，哪些衣服是林侑时的。
看着几乎被填满的衣柜，洛惟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林侑时看过去，正好捕捉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没出息，林侑时心里想，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他得意。
“今天晚上还要继续吗？我们已经连续两天晚上没有上床了。”洛惟收拾完衣服之后开始谈起正事。
林侑时不禁侧过头看向他。
洛惟的脸上看不出来丝毫的害羞与怯弱，就是耳根有些泛红，掩在他的银白色长发下并不明显。
“受孕是一项需要长期进行的试验，这是你说过的，”洛惟看着她，眉头稍稍蹙起，“这样中间暂停会不会不利于受孕？”
说着他走到了林侑时的面前，她的脚下踩着的是一块非常厚实的地毯。
洛惟坐在地毯上面，将手放在林侑时的膝盖上，“我说对吗？”
林侑时没有挪开自己的腿，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洛惟的亲近，“长时间不间断的……行为反而不利于身体休息，会影响到下次受孕。”
她知道洛惟在这方面的知识欠缺，因此总是听她的。
“可是我已经休息好了，”洛惟仰着头说，“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林侑时气得想笑，她时而怀疑洛惟的脑袋里是不是只有这一件事情。
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洛惟的额头，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不可以。”
洛惟张了张嘴，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把嘴闭上了，他歪过头枕在了她的膝盖上面，“那算了。毕竟真正受到生命威胁只有我一个人，不能苛求你。”
林侑时的手指动了动，她垂眸看到自己膝盖上的脑袋，银白色的长发绸缎般反射出光芒，碎发下，那张白皙的侧脸安详地枕着她的膝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有那么一刻，林侑时很想要摸摸他的头，但是她很快又放弃了自己的念头。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洛惟就已经睡着了，放在林侑时膝盖上的手逐渐滑落在地毯上面，整个人的身形也有些歪斜了。
林侑时在将他叫醒和就这样让他睡之间迟疑了下选择了后者，她从一边拿来一个靠枕放在了他的身后支撑身体，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
这样一来，总比洛惟醒了要好。
洛惟这一睡就睡了一个多小时，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房间里面没开灯，显得无比昏暗。
脸下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抬起头，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靠着沙发睡着了的林侑时。
她的头发比以前稍长了一些，被扎在了脑后，露出来的额头光洁，和洛惟哪里都不同，她黑发黑眸，睫毛也是长而黑的，五官并不算精致，却格外英气。
从洛惟醒的那一刻开始，林侑时就已经醒了，不过她并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话。
洛惟如有实质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流连，像极了站在玻璃窗外看着冰激凌的小孩子。
过了一会儿，林侑时听见了非常细微的衣物的摩擦声音，感觉到洛惟可能是站起来了。
紧接着，微凉的呼吸逐渐凑近，尽管对方已经一再克制自己的动作，但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林侑时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起来，果然，下一刻她就感觉到温软湿润的唇瓣含吮着她的，并没有深入纠缠的意思，却格外地小心与爱惜，好像生怕了惊醒了她而因此被迫中断这个美好的亲吻。
对方似乎怎么也亲不够似的，却警惕着始终小心被发现，于是总是浅尝辄止，又忍不住亲了一次又一次。
林侑时不得已动了动，洛惟立刻后退重新坐回到了地毯上。
林侑时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背对着自己靠在沙发上的洛惟，犹豫一会儿，终于还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什么时候醒的，”林侑时的声音有点低哑，她轻轻叹了口气问，“怎么不叫我？”
洛惟面不改色地转过头，悄悄在她的手心蹭了下，“刚醒。”
“起来，去床上睡吧。”林侑时站了起来，朝着洛惟伸出了手。
洛惟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流，他牵住了林侑时的手任由对方将自己拉起来，然后又没有站稳似地推着她后退几步倒在了床上，将林侑时压在了自己的身子底下。
这点重量对于林侑时来说并不算多么难以承受，但是这么紧密的接触就让有些东西无处遁形。
洛惟先是皱了下眉头，然后又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他随即趴在林侑时的身上，轻声问，“今天晚上还不做吗？可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哦。”
第34章 悲伤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夜凉如水，闷热与潮湿被海风裹挟着吹了进来。
林侑时从床上坐起来，回头向闭着眼睛已经睡熟过去的洛惟。
他趴在床上，半边脸深深地陷入了枕头之中，挤压着脸颊上的软肉，嫣红的嘴唇都有些嘟了起来。
林侑时伸出手将他的脖颈处的长发拂起来，看到了他脖颈上星星点点的暧昧红痕，即便是她自己，也不免觉得有些过分了。
她不是第一次因为洛惟而失控了。林侑时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洛惟，从她来到深渊这座海岛开始，她就频繁地因为洛惟而失控，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原有的计划与算计，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林侑时松开手，银白色长发再次落在了洛惟的脖颈上，将那片痕迹挡住了。
不再看见这些，林侑时居然微妙地觉得松了一口气，她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到楼下的时候，意外发现了站在窗前正在朝着外面看的文管家。
听到脚步声，文管家扭头看了过来，笑了笑问，“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有些睡不着。”林侑时走到他的身边，这才注意到文管家的手里还夹着一根烟，不过没有点燃。
文管家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无奈地笑了笑，“因为以前的事，我的肺部受伤严重，不能抽烟。很奇怪的是我能够感觉到自己没有多大的烟瘾，但是心烦的事情却又总是不自觉地拿在手里。”
他的目光有
些困惑，“我总觉得这不是我的习惯，而是别人的习惯，是一个……和我关系不错的人的习惯。”
林侑时一瞬间的失神，“我母亲就有这样的习惯，不过结了婚之后就戒了，有时又会馋，就会拿在手里。”
“真巧啊。”文管家感慨了一句，“我从洛惟那里听过一点你母亲的事情，她也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学者。”
林侑时并不想与外人过多讨论自己的家人，于是转而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失眠？”
“留下的老毛病了，”文管家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头疼，记忆混乱，烦躁，所以经常睡不着，只有这样站在窗前看看大海，我的心情才能好一些。”
他没有和林侑时提起，他猜测自己的过去应该和大海有着很深的联系，这份联系让他心甘情愿地待在这个小岛上。
林侑时看向他，眯了眯眼睛，“你夜间也戴着面具吗？”
对于海上事故，文管家的面容受损，不愿意露出自己的脸很正常，但是是否要延伸到夜晚？她并不觉得对方是个重视容貌多过其他一切的人。
文管家似乎是愣了下，然后才慢半拍地点了点头，“已经习惯了，摘下来反倒觉得浑身难受。而且说起来奇怪，我的大脑里总有一道声音告诫我不要把面具摘下来，而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了。”
林侑时没有再继续追问，潜意识里她觉得文管家这样做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但是她也没有打听别人私事的爱好，尤其是在对方有明显地想要回避的心态之后。
她也同样扭头看向大海，夜间的大海看起来格外的幽深与庞大，如同能够吞噬一切的漩涡一般令人心生畏惧。
“林小姐，”文管家又开口，“虽然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还是我想要询问一下，你现在对于洛惟是怎么看待的？”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又有一丝期待。
对待洛惟这条人鱼，文管家出乎意料的真心实意。或许是把这条人鱼当作了自己的孩子看待。
林侑时收敛眸中复杂的神色，只说了一句，“和我一开始认识的他，很不一样。”
做一开始，林侑时以为他是一条有智慧的却莽撞的人鱼，后来以为他是阴险、狂妄，直到现在，林侑时已经很难用某一个词语去形容他，那些都不够准确。
文管家似乎很能理解林侑时的想法，“在做一开始被洛惟救回来的时候，我对他是警惕的，我无法相信一条人鱼，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认识到，他其实很单纯。”
“可是这个世界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人类对于人鱼的容忍度非常有限，所以他很会假装。”文管家有些抱歉地说，“我一提前过去的事情就不自觉地想要多说一些。”
“没关系。”林侑时没有看他。
对于人鱼的偏见让她看着洛惟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戴上了有色眼镜，所以在她眼里的洛惟做一开始的形象要多黑暗有多黑暗。
而被掳来的这些日子里，这些黑暗却被一点一点地涂抹成其他的颜色。
林侑时的心底烦躁愈甚，跟文管家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了楼上。
只不过今晚她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自己来到这里时做一开始住的那个房间。
第二天林侑时醒来的时候觉得脸上有些痒，她睁开双眼，正好对上洛惟的视线。
洛惟手里正拿着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林侑时的脸上蹭来蹭去，见她醒了，他才问，“你晚上为什么睡在这？”
他又靠近了一些，审视着林侑时的表情，“怎么不在你的房间里面睡？”
难道是对他腻了？洛惟看得那些书和影片里面，都提到了人是很容易感到腻味和厌烦的，有些人如果不能持续提供给对方新鲜感，那么他很快就会离开去新找一个新的伴侣。
洛惟胡思乱想着，大脑疯狂地运转着如果真的是这样应该怎么办。
然而从林侑时的角度看来，他只不过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她伸出手在他的眼尾碰了下，看到那双好看的眼睛被吓了一跳似的颤抖了下，看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疑问。
林侑时坐了起来，平静地说，“你晚上睡觉不老实。”
“胡说，从来没有人说过。”洛惟下意识地反驳。
林侑时的动作却顿了下，狐疑地看了过去，“你还和谁一起睡过床吗？”
洛惟一噎，然后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张脸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不管是和谁，但在实验期间，为了保证实验的准确性和唯一性，希望你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林侑时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洛惟的话给带偏了，他愿意和自己孕育后代，甚至是只愿意和自己，但并不代表他此前没有与其他人或者人鱼接触过。
她起身想要下床，被洛惟拉住了手，他将自己的手紧紧地和林侑时的手贴在一块儿，声调变得柔软，“我什么时候和别人一起睡了，你没来之前，我都是在大海里，不会上岸。”
林侑时的手指变得有些僵硬，她刻意地不去看洛惟，但无法阻止对方的身影进入自己的耳朵里。
“你反应干吗这么大，”洛惟牵起她的手用脸蹭了蹭她的手背，“我很洁身自好的。”
“洁身自好？”林侑时低头看向他，恰好对方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眸泛着微微的湿意。
真正洁身自好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用那种方式接近她，也不会强行将她带走，又以交易的名义让她妥协。尽管其中，林侑时有自己的考量和目的，但并不意味着她就不在意。
或许连洛惟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不断地在对林侑时降低自己的底线。
林侑时伸出手抬起洛惟的下巴，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而洛惟像是一只小猫一般愉悦地轻轻眯起眼睛，看着这双眼睛，林侑时却没有再说什么。
她松开了手，淡淡地说，“让开吧，我要下床。”
洛惟有些失望地让开了床前的位置，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林侑时对自己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有时甚至还会刻意疏远。
面对这种情形，洛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一些，每次他主动的时候，林侑时这座冰山就都会为他而融化一些，但是如果他退缩不前，那么她很快又会重新变作难以撼动的冰山，仿佛她从未动摇过。
洛惟下楼的时候，看到楼下的沙发上铺了好几页的实验计划，林侑时眉头紧蹙地看着，听到脚步声对他说，“实验效果一般，需要调整一些。对了，你的营养剂在那边，别忘记喝。”
实验只是洛惟用来拴住林侑时的一种方式，但是现在，洛惟觉得他很可能已经失败了。
没听到动静，林侑时扭过头看向始终没动的洛惟，“怎么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说，“就算不好喝也要喝，我也一样，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代价，而你选择的要付出的代价更多。”
洛惟片刻后走到餐桌前将营养剂都喝掉了，一滴不剩，这副反常的模样让林侑时多注意了他一些。
喝完营养剂之后的洛惟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餐桌问林侑时，“你有喜欢我一点点吗？”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还有亲密的纠缠与接触，总不至于一点感觉也没有吧？
他的语气很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林侑时沉默片刻之后说，“这不在计划范围之内。”
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林侑时拿着材料站了起来，打算先上楼再说。
“那计划之外呢？”洛惟看向她，对上林侑时惊愕的视线，他试图提起嘴角，像每一次勾引林侑时那样游刃有余，但是很难。
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点都没有吗？”
林侑时的脸色冷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但这种废话……”
“这怎么会是废话呢？”洛惟走到她的面前，想要牵住林侑时的手，“你是有喜欢我的，今天早上不是吃醋了吗？”
林侑时定定地看着他，突然讽刺地问，“一定要我说得很清楚吗？”
洛惟的脸上露出一点茫然来，“什么？”他怎么突然不明白林侑时在说什么了？
“因为我担心不干净，”林侑时反复提醒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毕竟是进入过的身体，我不能接受和别人一起……”
话没说完，洛惟两只手抓住了她的衣领，他的手指颤动的幅度很小，小到林侑时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听懂她的意思了。奇怪，这么明显的含义他为什么没懂呢？
“怎么，我说话太直接了吗？”林侑时笑了笑，“你要是觉得难听，就不应该问我这个问题。洛惟，我们是怎么开始的，你心里最清楚，你不能指望我温柔、宽容、毫无芥蒂，也不能指望我像对待伴侣一样对待你。”
洛惟的眼睛蒙上一层雾，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林侑时一瞬间的怔愣。
他的睫毛颤抖了下，一滴泪水从他的眼眶里落下，林侑时下意识抬起手，然而接触到手心里的却不是温热的泪水，而是圆润的、坚硬的珍珠。
珍珠的重量不算重，林侑时却分明感受到自己的手几乎要被压得落下。
但是很快，洛惟又把她手心里的珍珠抢走了，他垂下眼睛说，“这是我的，不给你。”
说完之后洛惟就擦着她的肩膀朝外走去。
“洛惟。”林侑时想也没想地叫住他。
洛惟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她开口，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林侑时在原地站了会儿，打算继续往上走的时候又看到了文管家。
文管家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说了一句，“他会很伤心的。”
林侑时哂笑，“文管家，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事情都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在我眼里你和洛惟都是一样的。”
她走过去的时候，文管家看着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也只是选择了沉默。
上了楼，林侑时的烦躁越发厉害，她无意识地推开了窗户，正好看到洛惟潜入大海的身形，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
林侑时想，她没有错，既然选择了不意愿地将她都走，就应该会想到现在的情形，露出一点的委屈与难过都只不过是给别人把柄而已。
如果她是洛惟，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
*
中午的时候，洛惟没有回来，文管家的话也少了很多，时不时地看向窗外，他似乎有些恐惧大海，并不会靠得太近。
“洛惟还没有回来。”太阳就要落下，文管家忍不住提醒她。
“他是人鱼。”林侑时强调。
“是这样没错，可是……”文管家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正当林侑时奇怪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他回来了！”
语调的异样让林侑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转过头顺着文管家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道鲜红色的血线正在迅速扩展，中间还有一道正在翻滚的身影。
林侑时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被撞倒的椅子扑通一声砸在了地上。
林侑时疾步朝着外面走去，靠近岸边的时候她跑了起来，然后就看到洛惟坐在礁石上面，身上有几处并不严重的伤口。
林侑时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刻看到礁石上的尸体的时候骤然失神。
前几天还曾经愉快交谈过的里斯如今躺在礁石上，金色的发丝失去光泽，脸色灰白，胸口血肉模糊，鲜血从他的上半身一路延伸到大海。
“里斯！”一道痛哭声从前方传来，里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海岸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里斯会死？”里娜哀嚎着。
洛琪咬着嘴唇，无声地流泪。
还有几条林侑时并不熟悉的人鱼都一一从海水之中探了出来，小声地哭泣着。
林侑时靠近，在里斯的身上看到可熟悉的子弹伤口，是来自军部的子弹，她的额心一跳，抬起头正对上洛惟的视线，那双眼睛有种平静的悲伤。
然而下一秒洛惟却移开了视线，他开口说，“有人正在进攻深渊，里斯……是我没有看好他。”
这样的事情在以前并不少见，也总有生物甚至是人鱼因为在附近而受到波及。
里斯这种跳脱性格让他因为这件事情格外愤怒，想也没想地就冲到了深渊边缘，却没想到一露头就被集火攻击。
而此时才赶到的洛惟只来得及将他的尸体带回来。
可是林侑时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完，然而洛惟却停在了这个地方。
他低下头，额头抵在里斯的额头，嘴里默默地念着什么，最终他将里斯的尸体推入大海，很快，里斯的身体居然慢慢沉入了大海。
“该死的人类！”里娜愤怒地大叫着，那双总是含笑的双眼此时此刻充满着绝望与愤恨，“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放过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为什么！”
她愤怒地拍打着水面，海水浸湿了林侑时的裤腿，她低头看向里斯最后消失的位置，回神的时候再次对上了洛惟的目光。
林侑时的心里咯噔一声。
洛琪担心地问，“他们会进来深渊吗？那我们怎么办？”
洛惟摆手让其他人鱼都离开并承诺，“不会有问题的，我会保护这片水域。”
里娜叫嚣着要让害死里斯的人付出代价，洛惟只是说，“我会的。”
里娜不能再说什么，只是离开之前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林侑时，这一次她没有打招呼转身离开了。
等到海岸上只剩下和洛惟的时候，洛惟依然半跪在地上。
林侑时看着他，双脚近乎麻木没有靠近一步。
“深渊四周的水流在逐渐平稳，”洛惟却突然开口，“再过十年左右，这片神秘的水域就会完全出现在人类面前。”
洛惟纵然强大，但如果只有他自己，那么想要保护这片水域几乎是不可能的。
林侑时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们是抱着毁灭深渊的目的来的，那么深渊的所有生物都会遭受攻击，我也没有办法，”洛惟顿了顿，“但是他们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
林侑时已经猜到了，按理来说这在她的预料之内，但是现在她并不想听到这句话从洛惟的口中说出来。
“他们要你。”洛惟还是说道。
洛惟忍了又忍，还是不免带上了一丝悲伤，“林侑时，你真的一点点都不在乎这里。”
第35章 恶言一切都该回到正轨
洛惟的话在这一刻让居然让林侑时感觉到寒冷，她垂下眼眸，眼尾弧度冷淡，“知道么，你是最没有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
洛惟侧过脸，背影单薄又顾忌，片刻之间他轻声问，“因为我的错，所以你这样惩罚我吗？”
“林侑时，你不喜欢我，我认了，我也没奢望过什么，你把和我做/爱当作实验也没关系，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洛惟说着，他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仿佛这些话消耗着他所有的力气一般，他却没有停下，“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算计我，我也愿意……但是你不能这么做。”
海风咸腥潮湿，让林侑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觉得是她……林侑时抿紧嘴唇，“那你现在说这些，是准备把我送回去吗？”
过了好一会儿，洛惟才说，“那才是你的家不是吗？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不是我努力就可以改变所有结果。”
明明气温不算很低，但是那些湿冷的空气却仿佛渗入了骨头缝之中，林侑时牵动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努力？”林侑时盯着他的背影，随之而来的恨意，一直以来积攒的愤怒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事情可以称之为努力吗？”
洛惟听到了，但他没有任何反应。
“跟踪，骚扰，将我强行带到这个破地方，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堆该死的听不懂话的人鱼，”
林侑时恨恨地说，“然后就是跟你做/爱。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你在意吗？”
“你根本不在意，也不会懂，你只是假装自己能够像人一样，实际上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反反复复地告诉我，你根本就只是一条未开化的、野蛮的、自私自利的人鱼。”
“你跟那些在咖啡厅里表演的人鱼没有任何分别。”
洛惟猛然转过头来看她，那双眼睛被血丝爬满，哑声说，“这些话忍了很久了吧，你心里其实想得比你说的还要难听。”
“人类怎么了，人类就高高在上吗，”洛惟不无嘲讽地说，“那高高在上的你又为什么委屈自己跟我上床？”
他的声音低哑，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个懦夫。”
林侑时下意识地上前半步，这么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让她气到发疯，气到几乎失去理智。
但是她没有继续往前，即便明知道对方是个比自己强大的人鱼，但是这一刻，林侑时觉得，她会伤害到他。
可洛惟只注意到了她上前的那半步，泪珠从他的眼中滚落，然后掉落在礁石上化作珍珠，随即便顺着礁石的边缘滚落进了海水之中。
这是林侑时一天之内第二次看到这个的眼泪化为珍珠。
人鱼的眼泪不一定会变作珍珠，只是在某些特定时刻才会变成珍珠。林侑时攥紧了自己垂在身侧的手，强迫自己放弃思考原因。
洛惟从礁石上站起来，双脚踩在礁石上，海风吹动着他身上的衣衫。
林侑时的睫毛颤抖了下，“洛惟……”
洛惟与她擦肩而过，落下一句话，“明天中午，我会送你离开深渊。”
他的离开让林侑时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对方不会再回头的错觉，但是这本来就是她想要得到的结果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任何的放松。林侑时的手轻颤着抚上自己的胸口，心脏的跳动急促而剧烈。
“看来我对你也没有那么重要，”林侑时嘲讽地说，“说什么只把我当作**对象，都是你为了受孕说的谎话而已。”
洛惟背对着她停下脚步，他缓缓弯下腰，一只手紧紧地摁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正因为收缩而疼痛，“嗯。”
林侑时闭了下眼睛，心想心痛果然是错觉，她将自己的手移开，冷漠地开口，“你这样的人鱼，不如灭绝。”
后面的人没有再开口，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别墅之中。
林侑时转过身，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文管家，她愣了愣讽刺地问，“你也想教训我吗？”
然而对方眼中的悲哀几乎弥漫到了空气之中，他只是摇了摇头，突然说，“有的时候我会怀疑自己的做法到底是不是对的，我想要大家幸福，但好像……事情并不是这样。”
林侑时眯了眯眼睛，“你说的话什么意思？你说你记忆混乱，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所谓丢失的记忆应该会时不时地闪烁，并不是任何时候你都不记得任何事情。”
文管家又摇了摇头，“我现在是真的不记得了，但是我的心告诉我，我在难过，不是因为洛惟，而是因为你。”
可是他无法分辨出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为她感到难过，也无法回忆起过去的一切。
林侑时嗤笑一声，并不相信他的话。
她朝着城堡走去，在文管家还想要开口的时候打断他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我不希望临走前还要听到你说那些不知所谓的话。”
文管家一噎，眸中的伤感更多了。
可是他眼中的伤感不会让她感到任何心软，只会觉得厌烦和暴躁，林侑时加快了脚步。
只要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回归正轨。林侑时对自己说。
*
这一晚上，林侑时失眠了。
她在窗前站了整整一夜，直到太阳升起，她才迈开麻木的双腿往楼下走去。
文管家依旧如同往日一样为她准备好了早餐，只是林侑时对面的位置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文管家，”林侑时提醒他，“你没有给洛惟准备早餐。”
文管家摇了摇头，“他已经出去了。”
林侑时一愣，她整个晚上都没有合眼，居然连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所以只要对方愿意的话，她可以对他毫无察觉。
这顿早餐，林侑时吃得机械，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和平常一样，但是只吃了几口，胃里就一阵阵地翻腾，让她再也没有任何胃口。
放下筷子，林侑时的脸色有些难看。
文管家从刚刚起就一直站在旁边看到这幅情景说，“胃是能感知到人类的情绪的器官，当你的心情低落和烦躁的时候，它便会停止工作。”
林侑时的脸上闪过一丝讽刺，“那它现在不愿意工作可能是因为我太兴奋太激动了，毕竟我终于能够离开了。”
文管家没说什么，默默地把餐盘收了下去。
距离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不知名的烦躁始终缠绕着林侑时，让她几乎无法安静地坐下来待一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林侑时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文管家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出来，手里还撑着他的拐杖。
林侑时的目光沉了沉，“你要离开这里？”
“不仅仅是我，”文管家让她朝外面看，“深渊的所有人鱼都要离开这里。”
林侑时惊愕地站起来，她这才注意到翻滚着的海浪中间还有一些游动着的身影。
“其实洛惟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准备带领族人离开深渊了，”文管家担心林侑时把这些归咎在自己的身上，“深渊远不如以前那样的安全，所以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寻找新的栖息地，就在你来到这里不久的时候，他说他已经找到了。”
林侑时的喉咙发干，却问，“那你呢？”
她也很清楚，她真正想要问的是洛惟。
“我毕竟是人类，他们能够生存的地方未必适合我的生存，”文管家顿了顿，“我打算回到陆地上，我有点积蓄，租个房子不成问题。”
文管家看出来了林侑时的想法，又说，“洛惟……说过要和你走，但这是他之前说过的了。”
林侑时愣住原地，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跟你说，他想要和我离开？”
可是凭什么呢？林侑时面无表情地想，他凭什么觉得只要他想，她就会和他在一起？会把他带回家里，和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