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副怜悯的模样:“稍稍折磨一下,放她一路生路好了。”
仙瑶看了她几眼,又去看沈惊尘,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和小动作,然后为难地发现,那好像确实是他,他所有的反应都是对着她时会有的那种,那样熟悉那样真实。
面对白雪惜的建议,他微笑着说了一声:“好。”
仙瑶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
“别说话。”她冷静道,“你一说话就不像他了。”
眼前的画面倏地静止,对话的两人齐齐朝她望来。
第46章
尽管眼前的一切都很真实,可仙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她不能相信白雪惜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相信沈惊尘会这样对自己。
明明早就学会了不对任何人抱有希望,不因任何人的抛弃和背叛而伤心,但当这个人变成沈惊尘的时候,好像就很难做到了。
仙瑶努力回忆昏迷之前的场景,思及吸入鼻息的灰烬之气,猜测眼前发生的事情再真实也不会是真的。
她已经不信他一次,飞舟上他郁郁寡欢的模样比眼前的更加真实,她更愿意相信那才是真正的他。
所以她说了那样的话,速度极快地朝前奔去,整个身子从“白雪惜”体内穿过,方才还得意洋洋的人瞬间化为幻影消散。
停在“沈惊尘”面前,仙瑶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测是真。
她吸入了梧桐林里的瘴气,所以产生了沈惊尘背叛她的幻觉。
白雪惜是假的,眼前这个沈惊尘也是假的。
分明是假的,可看着那完全一致栩栩如生的眉眼,她还是有些不忍毁坏。
“怎么不动手。”
幻影被她盯着也不慌,不疾不徐的样子还真有沈惊尘本人的风骨。
仙瑶歪头观察他,他也好整以暇地让她看,甚至还笑了一下问她:“舍不得?”
仙瑶微微眯眼,刚要动手,就听那幻影继续道:“舍不得就对了,你若真的动手,那人也活不成了。”
仙瑶瞳孔收缩,拿不准幻影的话是真是假,手僵在半空。
幻影慢悠悠道:“你想不想知道他那边看到了什么,又会不会如你信他那样相信你呢?”
两人都落在了梧桐林,自然都吸入了林中瘴气,仙瑶会入幻境,沈惊尘必然也会。
她看见了他背叛她,那他会看见什么?
说不好奇是假的。
幻影很大方道:“带你去看看。”
仙瑶觉得有诈,不想服从,但两人力量有差距,她燃烧神魂的后遗症还没治愈,被迫跟着幻影消失在原地。
周围一片漆黑,随后一片绯红,仙瑶视线清晰起来,看见在自己穿着大红喜服,站在蜀山道场之前接受万人朝拜——以师祖夫人的身份。
楚千度站在她前面,一样喜服加身,笑眼温柔,饱含深情,看得仙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意识到自己被那幻影投入了沈惊尘的幻境,立刻望向四周寻找沈惊尘的身影。
然后错愕地发现他被五花大绑在诛仙台上。
谢扶苏是今日的司仪,他站在诛仙台上,昭告天下:“今日是我蜀山师祖大喜之日,也是魔君陨落伏法之日。魔君沈惊尘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便用他的性命和魂火之花,来告诫往生者的在天之灵,来庆贺蜀山剑祖的大婚!”
三十七条栓天链将沈惊尘紧紧绑缚在通天柱上,他衣衫不整,但神情姿态丝毫不显得狼狈,目光静
静地落在并肩而立的仙瑶和楚千度身上。
仙瑶了解他,知道他肯定看出这是假的,但他好像确实也无法反抗。
仙瑶试着挣脱,发觉自己也不能反抗秘境的安排,他们到底是吸入了瘴气,在瘴气效用消散之前都无法完全挣脱出去。
仙瑶被迫与楚千度一起往前走,两人手中各执红花一步步来到沈惊尘面前,当着他的面在谢扶苏的唱词中转为面对面。
幻境这是要她当着他的面和楚千度成亲。
仙瑶恶心得不行,努力反抗幻影的操纵,奈何她一个人力量有限,这幻境残存着某种强大的执念与灵压,是她哪怕到了化神期也不易抗衡的。
她被迫靠近楚千度,胸腔内气血翻涌,即便眼前的这些人全都假的,她也不可能同楚千度拜堂成亲,还是以什么剑祖夫人这种连个名讳都没有的身份。
她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抱负,她会用能力成就自我,而不是当谁谁谁的夫人。
在幻境里也不行!
仙瑶额头青筋直跳,抱着拼死也要挣脱的决心抗争。
而不远处一直被锁着观看婚礼的沈惊尘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反应。
他像是突然发觉了仙瑶的不对,本来寻常的神色恍惚了一瞬,接着栓天链极速开裂,所有禁锢他的阵法都被摧毁,他反抗起幻境来效果比仙瑶好上许多,但也不是毫无代价的。
沈惊尘第一次在仙瑶面前展现了他的狼狈,栓天链解开后他踉跄倒地,总是整齐梳理的前额发凌乱落下,发冠也随着他周身灵压碎裂。
满头乌发垂落,他艰难地抬起头来,清冷且略带自虐克制的眼眸定定望向她。
仙瑶愣住了,身边楚千度的幻影还在催促她拜天地,但她僵在那里不动,对抗着幻境的力量,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起身朝她走来的沈惊尘。
他广袖翻飞,腰间翠玉禁步荡开清光,雪色重纱长袍掠过满地的血迹,仙瑶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方才倒下时竟然吐血了。
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仙瑶的心瞬间揪在一起,聚集全部的力量挣脱束缚,丢掉凤冠朝他跑过去。
漫天星屑与灰烬落下,蜀山大喜的幻境一点点消失,仙瑶和沈惊尘都回到了现世里面。
他们都被锁在瘴气密布的梧桐林,枯黑的梧桐枝桠扭曲如垂死巨兽的利爪,树皮上浮动的咒文似活物般游走,散发出阴毒诡异的气息。
沈惊尘白衣染血,跌倒之前被仙瑶紧紧抱住,两人跌在一起,沈惊尘始终仰头看她。
他有些懊恼道:“本想多看几眼你穿喜服的样子,谁知你居然被锁在里面,早知就不贪心了。”
他们两个都很清楚,这辈子恐怕无缘与彼此修成正果,结发为夫妻。
不能成亲,就没机会看见对方穿喜服的样子。这幻境虽然恶毒,让人看见爱人背叛自己,画面还是人心中最害怕最不能接受的场景,却至少让沈惊尘看见了这辈子都无法看见的画面。
她穿着喜服的样子真的很美,是完全不同的美感,金冠红衣仿佛是最适合她的装扮,他想,出去之后,哪怕不能让她为他穿上红嫁衣,至少也该送姑娘一套红衣,她是真适合红色。
仙瑶听了他的话眼眶莫名发热,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在他再想开口的时候低下头去,毫无预兆地吻住了他的唇。
沈惊尘错愕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嫁衣虽然没了,她仍是素衣素冠,可她亲了他,情感热烈,眼都不闭,就这么灼灼燃烧着他,比穿上任何嫁衣都要艳光四射。
沈惊尘是个男人,一个功能正常的男人,一个有七情六欲、对她怀有感情的男人。
在刚经历过幻境那样戏耍之后,再理性的人也会有些失控。
沈惊尘喉结一动,扫去从前数次的被动与挣扎,反手按住她的后脑,重重地吻了回去。
仙瑶也没料到他会如此,一时愣住了,身上突然没了力气,虚弱得不成样子。
她胳膊软软地垂下来,脑子里有根弦似是崩开了,酥软麻痹,战栗不止。
好在还有沈惊尘在,他将软成一滩水的姑娘及时托住,揽在怀中,又在她的注视下将她一点点放下去。
地面上都是焦土,脏污不堪,沈惊尘扯了外袍铺在下面,让她可以躺得舒服一些。
仙瑶身子颤抖了一下,双臂环着他的脖颈,视线追随他的眉眼,看着他眼底被梧桐树上的焦火映亮。
那如淬寒锋的双眼,那流转着昆仑雾霭的双眸,被她从谪仙踏月拉入红尘四海。
“接吻不是你这个样子。”
沈惊尘音调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平静稳定。
这个时候他越是这么正经稳定,越是衬托着他对仙瑶大肆掠夺的样子违和且致命。
仙瑶指尖触到他颈间的薄汗,喘息着道:“那你教我接吻该是什么样子。”
沈惊尘飞快地眨了眨眼,低头凑近她的唇瓣,一字一顿道:“好,我教你。”
必须承认的是,沈惊尘无论在哪方面都是个好老师。
学术方面他是一等一的,接吻方面也是无师自通举一反三的。
一次次被仙瑶强吻,每次他都很被动,这是第一次主动。
这一次主动便给仙瑶带来了灭顶的快乐。
他明明每次都是被动承受,不曾怎么主动,过往也没和别的异性有过任何亲密接触,但他欺近仙瑶,掠夺她的气息和唇齿,姿态强硬,理性带了一丝粗暴,克制中带着一丝痴迷,仿佛在幻想和梦境中练习过很多次,施展起来才这么行云流水。
之前亲沈惊尘,仙瑶每次也都很快活,意外神交那次她也有爽到。
但她仍然觉得,过去每一次都不如现在来得彻底和过瘾。
沈惊尘身体力行,每个气息都带着引导和教学的气息,教她如何承受他,教她如何占有他。
两人互不相让,对彼此攻城略地,几乎要在这无人的梧桐林中真正地占有彼此。
直到意外发生——
也幸好发生了意外,沈惊尘气息不稳衣衫不整地想着。
怎么能在这样不美好的地方和她发生什么。
如果不能对她负责,也绝对不该真的和她发生什么。
虽然他不是什么封建的人,但那是他真心也是唯一喜欢的姑娘,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人了,等真的回了家,他也不会再认识任何别的姑娘,哪怕永远不能再见面,他也会在另外一个世界永远为她守候。
但他不希望她这样。
他还是希望她在漫长的岁月里有人相伴,希望有人可以陪伴她,因为他知道,她经历了那么多,身边其实很需要人陪。
“别动。”
沈惊尘唇齿间还有些血腥味,一是他之前吐血留下的,二是仙瑶咬破了他的唇瓣。
他将仙瑶扶稳,手抓住她身后如有生命一样的树藤,提醒她:“小心这些梧桐树。”
仙瑶愣愣地看着他的肩膀,他手上抓着一根树藤,那是她身后袭来的。
他护住了她却忽略了自己,他身后也有树藤,那树藤上的尖刺穿过了他的护体罡风,贯穿了他的右肩胛。
“你的肩!”
仙瑶猛地砍断那尖刺,一把将它拔出来。
血珠飞溅,洒在她脸上,她愤怒地将尖刺扔到一边,绕到沈惊尘身后,抬脚踹到那伤了他的梧桐树干上,震得树干瞬间开裂摇晃。
其上鎏金闪动的咒文游动得更加快速,她还想继续,被沈惊尘拉住。
“好了,我没事,小伤而已。”他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指给她看那咒文,“是三生契。”
仙瑶气还没消,哪怕被他拉着也想再踹一脚。
沈惊尘还真是拉不住,就这么看她又来了一脚。
那树干本来就摇摇欲坠,被补了一脚便完全裂开,焦黑的枯木裂纹里渗出碧色汁液。
汁液有一种熟悉的气息,让仙瑶稍稍冷静一些。
她回眸看了一眼沈惊尘,看他一脸讶异,好像还有些……娇羞?
总之情绪非常复杂,还很怕被她看见,努力让她去关注正事。
“我曾在古籍上见过三生契,那是上古神族缔结婚约时会结下的契约。”
沈惊尘指着咒文道:“这是残章,这对三生契被强行
毁了。”
仙瑶跟着细细看了几行契文,目光最终落在那碧色的汁液上。
“我好心慌。”她抿紧唇瓣道,“我看着这些汁液觉得心慌,很难受。”
像是自己被碾成了汁液一样,仙瑶呼吸都有些困难。
沈惊尘抱住她,侧身往前查探那汁液情况,然后想起一件事。
长浩被砍断手臂后,断臂内溢出的青霑魂火也带有这汁液的气息。
但眼前的梧桐树年岁已久,不太可能和青霑有关。
沈惊尘将仙瑶挡在身后,不顾肩上的伤口,只身靠近仔细查探,在树干的裂纹里看见了被金色咒文灼烧得几乎看不清的八个字。
“青鸾有罪,当祭神木。”
第47章
青鸾是青氏先祖,青氏自称凤凰和青鸾后裔,仙瑶也确实觉醒了二者的血脉。
梧桐树与凤凰真神关系密切,沈惊尘在这片被烧焦的梧桐林里发现了来自凤凰真神的发饰,而这梧桐树里的碧色汁液与“青鸾有罪”几个字结合,叫人无端想到,难不成是青鸾背叛了凤凰真神,被梧桐树神祭祀了?
不对,还记得当初去寻凤凰蛊,她也见过梧桐树神,树神对九死一生来到玄机终点的她态度还算可以,虽然最后将法宝给了白雪惜,却也没有伤害她。
如果真是什么不可饶恕需要祭祀的罪名,岂不是连她也该被消解?
而且这梧桐树被烧得很古怪,从前玄机里的树神可没被烧毁,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不过那也是在交出凤凰蛊之前,白雪惜拿走凤凰蛊后梧桐树也有了变化,仙瑶当时失了机缘,被强行推出玄机,没资格看树神的结局,现在想来,也许当时那树神也变成了枯黑模样,再一点点灰飞烟灭?
“这不是普通的火。”
仙瑶定了定神,引那鎏金的咒文和真火给沈惊尘看清楚:“这是凤凰火,和地渊火很像。”
作为被地渊火灼烧过后涅槃重生的人,仙瑶对此很有发言权。
“不只是像,而是同根同源。”
仙瑶脸色不太好看,唇色也有些苍白。
沈惊尘一手捂着肩膀,仔细研究过那火焰后道:“凤凰火只在传说中出现过,无人见过真正的凤凰火是怎样。若真是凤凰火,凤栖梧桐,自古以来凤凰一族都与梧桐树神和谐共处,凤凰火不该烧毁梧桐树。”
沈惊尘直起身望向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青鸾有罪,当祭神木”八个字上。
“除非是因为这八个字。”沈惊尘朝她伸出手,“手给我。”
仙瑶想都不想将手递过去,沈惊尘接过来先摩挲了一下,然后才在仙瑶惊讶的注视下轻轻刺了一下她的指腹。
小小的血珠流出来,仙瑶一点都不疼,可沈惊尘好像很疼,紧皱眉头,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迅速取了血珠用法术帮她愈合伤口。
仙瑶忍不住道:“不疼的,你尽管多取一些。”
沈惊尘立刻反驳她:“怎么会不疼?流了那么多血。”
“……”那一滴血,伤口不用法术也会很快愈合,哪来“那么多血”?
仙瑶有些无奈,又有些心头发热。
她视线流转来到沈惊尘的肩头,看那浸透了白衣的血迹,张张口道:“你才是流了好多血。”
看那血污了的白衣,她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不管不顾地将他拉到后面,伸手要脱他的衣服。
沈惊尘愣了一下,赶忙捂住衣襟道:“小伤而已,没有大碍,正事要紧,不必管它。”
仙瑶拧眉道:“我从来没见你受过这么重的伤,伤口一直流血不止,得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惊尘不由道:“这真不算什么,刚穿来的时候被困在那家伙的身体里,找不到我自己的躯壳,那才是暗无天日考验心性。”
仙瑶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扒他衣服。
沈惊尘无奈,也没办法真的拒绝她,只好随她去。
他老老实实站在那,一向看护衣襟看比看护什么都紧要的沈教授,就这么被喜欢的姑娘拉开了衣带,解开了腰封,将右肩的伤口暴露在外。
不看不要紧,一看果然问题很大。
树藤的焦黑染上了他瓷白的肌肤,洞穿的伤口血流不止无法愈合,血窟窿皮肉外翻清晰见骨,仙瑶屏住呼吸凑近去看,发现连他的骨头都染上了黑色。
“是林子里的瘴气和树藤上的毒素,不用担心,等回了长安宫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就好。”
沈惊尘还是不把这些当一回事,一直想着将衣服穿上。
仙瑶猛地抓住他的手,冷冷的目光定在他脸上,他到了嘴边的话就有些说不出来了。
“沈惊尘,我有眼睛,自己会看,我不是傻子。”
她手指颤抖地落在伤口边缘,血顺着她的指甲落下,她根本不敢靠伤口太近,怕他疼。
“这东西连你的护体罡风都能穿过,可见灵力不是一般强大。”
想起之前压制她的幻境,还有从前见过的梧桐树神,仙瑶拧眉道:“是神力。我曾遇见过一次梧桐树神,感受过祂浩瀚无边的神力,与今日的威压有些相似。”
“祂最后如何我没见到,传承也非我接受,那闻名天下的凤凰蛊是什么样子至今我也没见过。”
“现在算来,祂给出了传承,却好像没有死绝,仍然存于此处。”
“祂用的是神明之力,你只是个寻常修士,纵然修为高了些,被祂所伤也不好疗愈。”
仙瑶抓住他的手便走:“得找个地方想法子治伤,其他先不管了。”
沈惊尘都取了她的血,想着不能浪费,还是继续探查为好。
可仙瑶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要他想开口,她就瞪回来,凶得不得了。
沈惊尘自诩一把年纪,竟被她吓得半个字都不敢说,全程做个锯嘴葫芦。
仙瑶带着沈惊尘走出很远才寻到一片瘴气较少的地方,这里依然被焦黑的梧桐树包围,树干之内留下的八字判词带来的压抑仍然存在。
仙瑶尽量忽略身体的不适,停下来再次查看沈惊尘的伤口,拉开衣襟就发现伤口扩散了。
“它在变大。”她脸色难看道,“不过走了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蔓延到你的脖颈了。”
沈惊尘自我感受了一下,还真是有些扩散。
他想了想,双指并拢按在伤口边缘,轻轻念起法咒,只见那焦黑的毒素开始聚集,一点点从骨头和皮肉上脱离,汇聚成一团黑色。
它们扭曲着聚合,在重整化群变换下,显现出贝尔不等式般的纯净光晕。
“这样应该可以了。”
虽然不能完全治好,但至少可以减缓它的扩散,等回了长安宫从长计议就是。
沈惊尘抬头想说这话,却看到仙瑶满眼的泪。
他愣住了,嘴唇颤动,发不出声音,染血的手从肩头落下,在衣袂上蹭了蹭清理干净才去拭她的眼泪。
眼泪落在指腹上,带着一丝温热,沈惊尘深呼吸了一下,低声道:“我真没事,别哭了。”
仙瑶低下头,她也不想这样,哭是无能的表现,她不想自己这么软弱。
可看他那血淋淋的伤口,看他面不改色地处理伤势,想到这是为了谁而受的伤,她真的没办法控制情绪。
仙瑶努力整理情绪,鼻音很重地问他:“疼吗?”
沈惊尘沉默着,安静看她许久才轻声道:“还好,不是很疼,看这伤如此麻烦,我只庆幸受伤的不是你。”
仙瑶闻言彻底忍耐不住,扑进他怀中低声呜咽。
如潮的眼泪落在他身上,从脖颈一路滑落,有不少甚至染上了伤口,奇异的光亮散发出来,令仙瑶一时忘了哭。
她怔怔看着她的眼泪将那一团被净化的伤口治愈,虽然只是细微的一些,但确实是好了许多。
她诧异地看了一眼沈惊尘,他好像也没料到这样的发展,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仙瑶立马对着他的伤口嚎啕大哭。
可惜的是,伤口虽然仍有愈合趋势,却不能真正恢复如初。
洞穿的口子仍在,只是皮肉不再外翻,骨头上被毒素啃噬的痕迹也没消失。
她的眼泪有用,但用处不是最大。
仙瑶双瞳泛起异色,一面青色一面金色。她血脉之中蕴藏青鸾与
凤凰的神力,是两族确凿无疑的后裔,她的眼泪可以疗愈梧桐树神留下的伤,是因为凤凰血脉吗?
仙瑶努力回想自己对远古传说的了解,突然明白了周围的瘴气是什么。
“这是相思瘴。”她望向漫天雾霭,字字清晰道,“我记得有本古籍上记载着相思瘴。凤凰火烧留下的灰烬会若面积很大,蕴藏怨气和血气,便会形成瘴气,经久不散。入瘴气者皆入幻境,幻境为何因火烧之物来定。”
“相思瘴的幻境会让人看见自己被爱人背叛。”
说到爱人二字,仙瑶目光回到了沈惊尘身上。
“凤烧梧桐,这是完全违背常规的事。梧桐树裂缝里写‘青鸾有罪,当祭神木’,这是树神自己下的判词,那些裂缝里流出来的碧色汁液令我压抑难受,恐怕就是被祭祀的青鸾。”
“树神活祭青鸾族群,所以凤凰火烧了梧桐林。”
仙瑶将事情稍微理了一下,沈惊尘听完便说:“回去试试你的血,若能与那些汁液结合,便印证了你的说法。”
这就是沈惊尘刚才想做的事,其实他们想到了一块去。
沈惊尘作势要回去,被仙瑶一把按住。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回去。”
沈惊尘动作一顿,目光专注地盯着她的脸,隐约意识到可能要发生什么。
他心跳极快,披散的乌发无风自动,偏淡的瞳孔骤缩。
仙瑶望着他,明明两人是平视,沈惊尘却有些被俯瞰的感受。
他不抗拒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喜欢,这种情绪令他羞耻惭愧,仓促地别开头去。
下巴被人炙热的手托住,一点点扳了回去。
沈惊尘被迫与仙瑶四目相对,看她红唇开合一字字道:“我觉醒了血脉,我的眼泪能稍稍抵抗树神留下的伤口,只是无法愈合。”
“留着它是个大麻烦,它随时可能会打破你的咒术,漫延到你的全身。”
“我们得想法子先处理它再继续下一步。”
“别说了。”
沈惊尘突兀打断她的话,匆忙地想站起来,手按着腰封想将衣服穿好。
仙瑶没拦着他,但也没听他的话不再说。
她裙摆铺开,安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自然垂在膝头,上面尽是属于他的血。
他为她受伤不是一次,这次尤其重。
从相逢到现在,好像一直是他在为她付出,现在也到了真正报恩的时候。
“上次你我无意之间神交,我的灵根和外伤都很快痊愈。”
仙瑶抬起头,看着沈惊尘僵硬无比的背影道:“这次你的伤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治好。”
沈惊尘猛地转回神来,极力克制道:“仙瑶,我不用你同我神交来疗伤。”
他做好了所有反驳仙瑶要强行神交帮他的准备,满肚子都是拒绝的话。
可仙瑶平静看过来,说出口的话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能力。
“谁说我要和你神交?”
“神交双修或许也可以,但我神魂受伤做不了那些。”
仙瑶站起身,虽不朝他走来,眼神却步步紧逼,不留余地。
“既然眼泪不够,那就用我的身体。”
“沈惊尘,我不要和你神交,我要和你双修。”
“真正的双修。”
仙瑶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强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双修。”
第48章
沈惊尘听了仙瑶的话,整个人好像也被梧桐树上的凤凰火给烧了,烫得不成样子。
他仓促后退,因为过于慌张又看不到后方,银丝云履踩到了圆石,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仙瑶瞬身过来扶住他的肩膀,沈惊尘倏地抬眸,两人终于靠近,四目相交,他艰难地开口,微微喘息着道:“别说傻话,这种程度还不至于非要……非要双修。”
他直起身来,拉开仙瑶的手臂自己站稳,维持着神色的镇定——至少是表面镇定,平声平气道:“这毒虽然麻烦些,在我看来却不是束手无策。”
“给我点时间,我可以自己治好。”
他说着就要尝试,可好巧不巧,之前还暂时净化的毒素再次扩散,于他皮下肆意游走,所过之处皆被淬上黑色印记。
月光穿透焦黑的树冠,为他墨色长发镀上濒死的青灰,沈惊尘抬着手有些不知如何落下,姿态看起来有些怔忡。
仙瑶凝视着他轻轻说道:“或许这就是天意。”
沈惊尘一点点望向她,看见她好整以暇地站在那等待,等他“束手无策”。
“我死过一次,以为不可能再睁开眼,是你救了我。”
“若这次还是我受了这伤,我想你也会不顾一切救我。”
“你本来也是为了救我才受伤。”
仙瑶走得更近了一些,饱含温度的目光逐步划过他身上每一寸,每过一处都带起沸腾的温度。
“我从前总说会报答你。”
仙瑶红唇开合,轻飘飘地说:“如今时候到了。”
话音落下,她当着沈惊尘的面在四周布下结界。
金红的结界中透着淡淡碧色,隔绝外界的一切窥探。
沈惊尘剧烈地心跳如同鼓点,仙瑶明明没有外放任何灵力,却给他带来了灭顶的压迫感。
“瑶瑶——”
他还想说什么,声音涩然,额头满是汗珠,情绪前所未有的紧绷紧迫。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仙瑶瞬间靠近,近得不能再近,手攀上他的肩膀,将褪了一半的衣袍一点点拉下去。
“我们双修,我也不是毫无益处,我神魂受伤,双修之后也可以有所好转。”
“两全其美的事,不过是巫山云雨一场,你为何总要拒绝。”
仙瑶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纤细的腰肢触感绵软,带着火一样灼人的温度,沈惊尘刚一碰到手臂就瑟缩了一下。
“难不成,你讨厌我?”
仙瑶明知故问,装出伤心欲绝的样子欲走:“若是如此,那我肯定不会逼你。”
她以袖掩面,音色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惊尘哪里受得了这个,他的脑子都宕机了,根本分辨不出真与假,只想着不能让她委屈难过,不能让她误会。
他立刻伸手将人拉回来,紧紧抱在怀里,那双可以解开天下所有谜题的唇瓣微微战栗着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眼眶酸涩,靠到身后的结界壁上,按着仙瑶的后脑,将她重重压在怀中,偎在她发间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既然不能承诺你永远,就不配掠夺你的美好。”
“我喜欢的花要盛放,要永不凋零,不为任何人任何事衰败枯萎,为我也不行。”
仙瑶愣愣地靠在他怀中,没想到他对此事这样抗拒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她抓住他的手,看着他指尖因为毒素漫延泛起黑色,猛地直起身看着他的眼睛:“可这不是在掠夺我。”
沈惊尘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仙瑶睁大眼睛,语气莫名带了些压抑:“这不能是在滋养我吗?”
“沈惊尘,你为何觉得是你在掠夺我?”
仙瑶靠近他,两人呼吸相融,气息纠缠。
“难道不能是我要汲取你吗?”
“我真的很想……”
仙瑶抱住他的脖颈,亲昵地与他鼻
梁摩擦,音色含蓄却用词直接坦荡道,“我真的很想和你做那样的事。”
“我想这件事很久很久了。”
她说得都是真话。
一定是真话。
沈惊尘将她话中执念和战栗的兴奋听得清清楚楚。
他有些错愕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直到唇瓣被咬住,一点点痛感刺激他麻痹的神智,他匆忙回神道:“那也不该在这样的地方。”
仙瑶好像笑了一声,又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她喘息着在他耳边哑声说道:“在太美好的地方做这样的事,总让人觉得是场幻梦。”
“越是这样危机四伏的地方,越是让我紧迫焦灼,可以时刻感受到一切的真实。”
仙瑶想了想,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吐出心意:“我只是想想都很有感觉。”
沈惊尘哪里受得了如此撩拨,耳边荡起她呼吸的温热,直接烧得他耳朵红如血滴。
他眼底激起不自觉的凌厉,表情既被动又颓丧,举动却是完全相反的放开。
沈惊尘扣住仙瑶的后腰将她压向自己,喉结滑动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仙瑶看着他不答反问:“都这样了,你还要推开我吗?”
沈惊尘阖了阖眼,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自我厌弃。
“我不想推开你。”他低声道,“你想要和我做的那些事,我也很想和你做。”
“可我不知该怎么说。”
沈惊尘眼底泛起几分困惑,音色万分纠结:“面对你的时候,我好像变得很笨。”
年纪轻轻就能成为麻省理工终生教授的人,从小跳级拿到无数奖项的学神,人们对沈惊尘的评价永远是“太聪明了”、“远非常人”。他的字典里面根本就没有“不懂”和“不会”两个词,哪怕穿书走之后也很快适应,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修炼方式。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亲自说出口,觉得他自己“很笨”。
仙瑶的身体变得很软,整个化为虚影,一点点将沈惊尘捆缚缠绕。
她的影子无处不在,包裹他全身,尤其是他最承受不住的地方。
一切来得很突然,没有任何前奏,沈惊尘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他错愕地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灵府中神魂涌动,识海翻滚如海啸爆发,双臂撑在身侧,臂间和手背青筋凸起,所有的支撑和克制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他狼狈地跌倒下去,脖颈被仙瑶环着,细密的吻从喉结一路朝上,紧凑得几乎要了他的命。
“呼吸。”
仙瑶不得不提醒他:“再不呼吸你会死的。”
沈惊尘被提醒,好像也做不到顺应她的话去呼吸。
他需要极力克制才不会丢盔弃甲,刚开始就结束。
他脑子发黑,眼前发亮,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
仙瑶无奈之下只能低头去给他渡气。
这吻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对于沈惊尘来说很神奇的领域。
他终于找回神智,仿佛也开了关窍,迷蒙的双眼睁开,将缠绵吻着他的姑娘看清楚。
然后在仙瑶认真亲吻的时候,利落地将人放倒在自己身下。
衣衫凌乱,发生交缠,喘息声不绝于耳。
沈惊尘抬手将结界加固,阻挡周围靠近的一切危机。
她好像真的说对了,这样紧迫的情境之下行这样的事,确实……很有感觉。
沈惊尘没做过这种事,更没想象过在这样的时刻做这个。
他白皙的脸红透了,理性的人被感性掌控,大脑失控的无措感让他渴望在身体上寻找平静。
而可以给他平静的只有仙瑶。
仙瑶就像海潮,凶猛、宽广,无边无际,卷走沈惊尘所有的回应。
他只能用自己的一切去回报她,直到海潮无力翻滚,退潮的时刻来临,他终于可以得到想要的平静。
平静终于到来的时候,他忽然明白自己实在虚伪。
他根本不想要平静。
事情变得有些脱离控制。
这就是沈惊尘不喜欢情绪失控的原因。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他没办法停下来。
像海啸爆发,星球碰撞,黑洞瞬息,一切根本无法停止。
天光亮起又暗,暗了又明,肩上伤势恢复如初,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不太清楚是多久,人清醒的时候,天又一次黑了。
沈惊尘睁着眼,身上披着外袍,乌发木簪,静静垂着眼眸。
眼眸落处是沉沉睡着的仙瑶,她未着衣衫,身上盖着他的里衣,里衣宽大,足可将她全部遮住。
那是他的衣服,满是他的气息。
不过现在就算没有这件里衣,仙瑶也从里到外都是他的气息。
只要想想这个沈惊尘就有些不能呼吸。
他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不轻,为自己的过分和失控。
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好像这辈子都看不够。
忽然,拇指上的青玉扳指传来一点讯号,这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磁场感应器,若捕捉到接近穿越时空的磁场,会即刻提醒他。
那是他回家的线索。
每一次传来这样的提示,沈惊尘都会很快赶过去,不错过一分一毫。
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最多失望一些,总好过没有任何希望。
他执念半生,亲人也好事业也罢,无数放不下的东西牵拉他的心脏,本能也让他即刻赶过去。
说不定这次真的能回家了呢?
种种猜想揪着他的心,青玉扳指不断闪烁,沈惊尘的视线却未曾从仙瑶身上移开。
他静静看着她,任凭扳指如何闪烁提醒都无动于衷。
一阵风吹进结界,预示着结界能维持下去的时间不长了,仙瑶得醒来才行。
沈惊尘帮她捋了捋头发,寻来她的衣裙小心地帮她穿好,这个过程不免会看见她的身体,看见他失控时留下的点滴痕迹。
她说这不是在掠夺,是滋养。
她说这也是她想要的,是她在汲取他。
她说她也能修复神魂,也能快活。
一字一句都不希望他有负担。
沈惊尘帮她穿好衣裳,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目光终于转到了青玉扳指上。
磁场痕迹仍然存在,现在过去也不算迟。
机缘是仙瑶自己的机缘,他在这里也就是帮帮忙,没有他她也能成功度过。
回家一直都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
他甚至为此拒绝过仙瑶。
他现在应该将仙瑶放下,叫醒她和她道别,两人各奔前程。
可沈惊尘看着扳指许久,最终所做的是——
摘了不断闪光的扳指丢进芥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唤醒仙瑶。
“瑶瑶,该醒了。”
“要往前走了。”
陪着你,往前走。
第49章
仙瑶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她缓缓睁开眼,视线一点点清晰,看见沈惊尘的脸。
他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面若皎月,眸若寒星,昨夜飞舞的黑发重新梳理整齐,自发间垂落的嵌珠羽带盈盈闪动,比光芒闪耀的结界更夺目。
仙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感受到他的温度才确定之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你是我的了。”
她喃喃开口,让好不容易维持从容的沈惊尘再次陷入窘迫。
他白瓷般完美无瑕的脸庞上浮现几分绯色,像美人点了胭脂,无限韵味。
——他确实比以前更好看了,不是错觉。
沈惊尘勉强回过神来,扶着仙瑶站起身,素色的大氅掠过满地枯枝,与她交叠的袖口上绣着的混沌青莲忽明忽暗。
“结界要解开了,我们该走了。”
与从前不一样的是,沈惊尘扶起她后手就没离开,十分自然地牵住了她。
仙瑶垂眸看着自己被紧紧握着的手,在他安静的等待中一点点和他十指紧扣。
身上衣衫整齐,发髻都梳理好了,他在她睡梦中为她处理好了一切。
他醒来多久了?又想了什么?
仙瑶甩甩头,视线望向结界绽开的远方,神清气爽精神奕奕道:“出发!”
明明缱绻纠缠了好几夜,仙瑶醒来却行动敏捷利落自如,比来的时候不知灵巧多少倍。
她拉着沈惊尘在飞速袭来的树藤间轻盈跳跃穿梭,还有功夫回头问他:“你之前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见到的也是这样一片黑树林吗?”
沈惊尘眼花缭乱地望着她白蝴蝶一样飞来飞去的身影,心也跟着缭乱。
他反握紧她的手,怕她会突然飞走。
“法器
提示这里有磁场波动,我便寻过来看看。”沈惊尘回道,“但我来时这里和现在并不一样,那时的梧桐树树身上没有凤凰火和游动的咒文。”
咒文。
说起这个仙瑶赶紧回到他身边。
“还不知道你的伤好了没。”
她熟稔地拉开他的衣襟,行云流水地扒开他右肩的衣裳,看见那里几乎完好如初的肌肤。
“快好了!”
她高兴地去看他的脸,发觉他眼神晦暗不明。
仙瑶动作顿了顿,思绪忽然回到了那几个缠绵无度的夜晚。
她脚尖绷住,挺直了脊背,注视着沈惊尘一点点将衣衫穿好。
他穿衣的姿态很优雅,一层一层理好,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最要命的是他全程盯着她,视线没有移开半分,哪怕他什么都没说,她的身体依然为那熟悉的眼神给出了敏感的反应。
他一次次索求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仙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无措和紧张,面颊发热,禁不住松开了他的手。
恰好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音调,轻柔地呼唤她:“神姬。”
仙瑶一愣,空间极速转换,人如同从高处跌落,再定下来时已经身处恢弘古朴的神殿之中。
低下头,熟悉的白裙被换成了金红的锦裙,裙摆上铺满了光芒绚烂的青色翎羽。
这翎羽给她的感觉也很熟悉,让她心头钝痛四肢麻痹。
“神姬……”
那个声音又来了,仙瑶无暇顾及衣着打扮,立刻朝声音来处搜寻。
可绕着大殿转了一圈,除了满目红绸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神姬。”
这次声音似乎到了头顶,仙瑶也不再白费功夫去寻找,就站在那里听着对方想干什么。
如果她没记错,这声音该是来自梧桐树神。
哪怕上次在玄机内见到祂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她仍然对祂的一切记忆犹新。
祂耍了她,出尔反尔,让她受尽苦难最后却功亏一篑,她永远忘不了祂将她赶出玄机,宣布凤凰蛊归白雪惜所有时那不容置喙的高傲姿态。
仙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大殿五彩流光的穹顶。
那上面雕刻着凤栖梧桐,也雕刻着被禁锢虐杀的青鸾。
青鸾泣血之处皆是一片鲜红,有的地方甚至真的在往下滴血。
啪嗒、啪嗒,血滴在仙瑶所站的地方,正好落在她金红的裙摆上,鲜血化为红光,为她的裙摆增添色彩。
仙瑶瞳孔猛地收缩,她瞬间明白这裙摆上的翎羽是真正的青鸾翎羽,血也是真的青鸾之血。
她立刻想将外裙脱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神姬最好别这么做,大婚马上就要开始了,若嫁衣乱了还要再整理,岂不是延误吉时?”
“大婚。”仙瑶开口,镇定说道,“谁要跟谁大婚?”
那个声音再次变得很近,几乎就在她耳畔吹气:“当然是我们了,你和我,不然还能有谁?”
眼前光影浮动,幻化出一个陌生的影子。
树神两次出现都是以梧桐树的姿态,这是第一次露出真实面目。
“我们的婚礼推迟了一万年,今日终于可以完满了,我很高兴。”
光影展露出五官,那人青衣白发,面目慈和温柔,笑容仿佛可以包容一切。
可仙瑶看着这张脸这张笑容只觉不寒而栗。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还是自己的,也没有处在什么幻境里,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被树神带走了,还被迫穿上了所谓的“嫁衣”,要进行一场荒谬的大婚。
“一万年。”仙瑶稳住情绪,一边观察周围,一边不动声色道,“我今年过了生辰也才十九岁,何来一万年的婚约。”
“若我没记错,你该是梧桐树神。”她定定道,“我曾在玄机里见过你的本体,听过你的声音。”
树神好像很高兴她还记得,欣悦说道:“你只听过一次我的声音便记得这样深刻,我就知道你最在意的人还是我。”
仙瑶已经明白树神恐怕是把她当做当年的凤凰真神了。
祂真是疯了。
似是看穿她内心的想法,树神慢慢说道:“凤凰血脉延续万年,不是每个人都能觉醒的。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哪怕你不愿意承认,你也终究还是你。”
“只可惜我没有早点认出你来。”祂惋惜说道,“当初在那玄机里面,我还以为那个姑娘是你,她说了很多你才会说的话,令我判断错误。”
“若不是她耽误,你我早该合二为一,焉能让那魔族得了先机——”
说到这里,树神的影子瞬间扭曲起来。
祂真正的内里将伪装出来的和善毁灭,无论语调还是神色都狰狞恐怖起来。
“但无妨,我不介意,无论是青鸾一族还是那个魔族,都只是为我提供养分的材料罢了。”
“你终究会回到我身边,我不怪你。哪怕你再放一次火将我烧了,我也依然会原谅你。”
黑气将仙瑶包围,她站在其中闻到树神满身的灰烬味道。
“是我先对不住你,无论你如何报复都可以,只要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别人。”
祂的尾音有些失落和迷惘,还带了一些歉疚自责。
这样的情绪让祂重新变得冷静,恢复了慈和温柔的样子。
“好好休息,时辰到了我会来接你。”
他依依不舍地消失在仙瑶面前,仙瑶试着追了两步,没追上祂,却发现神殿之外可怕的一切。
古朴大殿外是堆积如山的白骨,白骨上有独特的青色印记,仙瑶明白那是青鸾神鸟的图腾。
这全是青鸾一族的尸骨。
仙瑶呆呆望着将神殿托起的尸骨,目光所及之处,有一棵哪怕浑身伤疤,依然如日中天的梧桐树叶。
树的根系缠绕着金色的咒文扎入地脉,白骨之下满是盘根错节的梧桐根,每根须脉都缠绕着青鸾族人的尸骸,有些骸骨掌心还攥着碎裂的凤凰翎。
仙瑶想过去看看,若那就是树神的真身,毁掉祂的根系祂应该就可以让祂灰飞烟灭。
祂能坚持到今日用的都是青鸾全族的血肉神魂。
想到这些仙瑶就心如刀绞,她恨不得化为剑刃刺入那根系之中,可才出两步人就被金色的咒文打了回来,手腕脚腕都被咒文捆缚。
她跌倒在大殿边缘,挣扎着望向那棵梧桐树,看见树藤缓缓将昏迷不醒的沈惊尘托举起来。
他脸色苍白,四肢被树藤捆着,灵力被树藤源源不断吸走,人非常虚弱。
“一万年前你毁了三生契,我很想将它重新定下。可惜没了当年那些上神帮忙,我一个人完成不了神契,那就只能换一种契约了。”
“它对我来说依然是三生契。”
“若你不能乖乖接受契约,那就让这个人也和这些青鸾一样,做我日后的养分吧。”
仙瑶眯了眯眼,不知为何,虽然沈惊尘处境不好,人似乎昏迷不醒,她却能在他身上看出平淡稳定的气韵。
莫名有一种万事尽在他掌控的感觉。
她紧迫的心情一点点平缓下来,冷静审视了一下手腕脚腕落下的金色契约。
若她感受没错,那应该是“主仆契”。
一万年了,树神……不,祂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配称之为神,祂比邪魔更邪魔。
这东西偏执万年,见到凤凰后裔,哪怕也有青鸾血脉,依然舍不得放开,非要将她当做凤凰真神的转世。
他看似深情地准备所谓大婚,却在她身上烙下主仆契,当真是可笑至极。
即便仙瑶不知当年这东西到底做了什么,令凤凰真神不惜毁坏三生契也要和他分开,仍是对当年凤凰真神的心情感同身受。
“就算我乖乖接受你的契约,难道你就会让他活着吗?”
仙瑶一点点站起来,双手握拳释放灵力,不让契约在她身上落成。
“你还是会将他当成养分。一万年过去了,哪怕用的是青鸾神鸟祭祀而来的力量,你仍然日渐衰败,需要更多养分。”
“你不会错过好不容易送上门的高修,所以就算我听话你也不会放过他。”
“那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
经过几夜的双修,仙瑶状态极好,神魂稳定灵府强大。
她化神期之后曾交手过渡劫失败的尊者,以及临近渡劫期的高修,在与他们的对战中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收获。
现在轮到神明了。
“梧桐。”
仙瑶双手发力,震碎了那充满侮辱性质的“主仆契”,远远望着黑气肆虐的梧桐树。
“一万年前凤凰真神可以毁了三生契,烧了梧桐林,一万年后我也能再来一次。”
“若我做不到,便枉你将我当做祂的转世了。”
仙瑶飞身而起,发间凤凰发扣迸发刺目金光。
她将主仆契碾成碎屑,踩着它的余威奔向那棵梧桐树。
梧桐树被她的反应刺激到,根系之下迸发璀璨光芒,树藤张牙舞爪奔袭而来。
“你也要选卑贱的旁族?”
“凤栖梧桐,我们天生就是一对,你竟然从头至尾都要做错误的选择。”
“那就死吧。再死一次好了。”
黑气扑面而来,仙瑶裙摆上的青鸾翎羽忽然飞悬而起,将黑气尽数击退。
她愣了一下,在烟尘与光屑里好像看见了先祖青色的身影。
堆积如山的尸骨耸动起来,带出青鸾清啼,仙瑶双手结印在空中转了个身,避开刺向眉心的树藤。
“杀了他。”
耳边有个声音在说话,飘渺出尘,忽远忽近,柔和而动听,如同凤鸣。
仙瑶余光落在发尾,看见了那凤凰发扣的流苏闪动,声音正从里面传来。
“你是——”
“我是凤凰。”
“小鸟儿,杀了他。”
这里面居然真的有凤凰真神存在?!
第50章
仙瑶摘了发扣仔细查看,虽然没再听见里面发出任何声音,但发扣上残存的力量仍在,那炙热的神魂烙印哪怕只划过仓促一瞬,也足以让仙瑶体会到上古真神浩瀚的威势。
她神色微凛,珍重地握紧了发扣,在心里回应道:我会杀了他。
一定会杀了他。
血债血偿。
仙瑶抬眸望向将自己团团围绕的树藤,梧桐活了太多年,又曾是强大的神明,哪里是她一个化神期修士说杀就能杀的?
她不被他一击毙命已经很不错了。
尽管如此,身处在数不清的树藤之中,任由自己被树藤包裹得严丝合缝、伸手不见五指,仙瑶面上依然镇定如初,没有丝毫慌乱。
梧桐见她这副模样隐隐意识到不对,即刻想要撤离,但还是有些迟了。
本该昏迷不醒的魔修突然睁开眼,瞳仁泛起红色,双手挥出奇妙的仪盘,盘表飞快转动,数条游鱼将其环绕,顷刻间启动了他不知何时在此布下的数道机关。
一道道机关将漫延的树根紧紧桎梏,金色咒文被反向吸收,那些从他身上带走的灵力尽数返回,沈惊尘轻点足尖一跃而起,手中握着一支染血的青鸾翎羽。
“攻他根须!”
仙瑶听到声音立刻飞身来助他,梧桐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一个魔修给耍了,对方根本没昏迷,全都是装的,还趁着他没注意的时候在周围布下了阵法,意图将他根须全部毁掉。
他愤怒地摇动身体,无数光点从树身上落下,汇聚成漫天的怪鸟。
怪鸟发出难听的嘶吼鸣叫,一只只掠向仙瑶和沈惊尘,阻止他们毁掉根系。
两人不得不暂时先应付怪鸟,仙瑶注意到这些鸟生着青鸾的翎羽,凤凰的色彩和身姿,像极了传说中的凤凰和青鸾后裔。
但他们一点都不美好,翎羽呈现不健康的惨绿色,羽毛稀疏凋零,肉身上更是只剩下骨头,没有一点肉在。
就连发出的声音都像是被人硬生生拔掉了舌头,割毁了喉咙,叫得人只是听一听都觉得疼。
仙瑶自血脉里开始痉挛,本能地捂住耳朵不想听下去。
可那叫声穿透云霄,根本不是捂住耳朵就听不见的。
眼前画面转变,好像回到了很多很多年之前。
仙瑶迷迷糊糊间看见漫天血雨,耳边尽是痛呼和惨叫。
削骨剃肉的声音不绝于耳,她根本不敢看清楚。
为了阻止这画面继续,她张开双臂,在沈惊尘拖住怪鸟时完成了人剑合一,以自身为剑刺入梧桐树强大的根系之中。
在两相撞击的刹那,强大的光波迸发而出,沈惊尘挥开怪鸟,毫不犹豫地冲入光波之中,拂开根系被摧毁后散发的光屑,快速寻找仙瑶的身影。
事情出奇得顺利,不过转了两圈他就找到了漂浮在光屑里的仙瑶。
她闭着眼,眉头紧蹙,耳垂上都是血。
沈惊尘飞身过去将她接住,她瞬间剧烈挣扎起来,为了避免她掉下去,他紧紧将她抱住。
“没事了,是我。”沈惊尘轻声安抚她,“瑶瑶,是我,已经没事了。”
他的话很好用,几乎是声音一响起来仙瑶就放弃了挣扎。
但事情太顺利了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沈惊尘警惕地观察四周,阴测测的笑声传来时,他就知道梧桐树没那么容易灰飞烟灭。
漫天光屑化为光剑,像仙瑶袭向梧桐树根系那样朝他们而来。
阴森恐怖的笑声越来越放肆,已经完全疯魔的梧桐腔调诡谲道:“无趣,真是无趣。”
他像是个没被满足恶趣味的疯子,决定毁灭所有让他不高兴的一切。
“若我就这么死在你这么一个小丫头手里,这么多年真就白活了。”
“既然不想做我的新娘,那就和这个胆敢戏耍本尊的魔族一起做本尊的养分吧。”
仙瑶在梧桐的低咒中睁开眼,光剑密密麻麻攻来,根本无处躲藏。
沈惊尘撑起结界阻挡,每起一道结界便被光剑毁掉一重。
他反复重启结界三次,光剑到达他们身边时力量已经削减许多。
饶是如此,剩余的力量也拥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梧桐树不是一点都没受伤,他恰恰是真的受了伤,受到了冲击,才这样急迫地想要解决他们。
游戏不玩了,大婚也不办了,必要他们立刻去死。
沈惊尘眉目凛冽,一把将仙瑶揽入怀中。他鹤氅翻飞,在光剑之中化为乌有,身上法衣也被光剑割破。刚刚恢复不久的伤势再次被刺穿,但无论千刀万剐还是入骨之痛,都无法让他将仙瑶松开。
那光剑威力再强大也别想伤到她分毫。
仙瑶瞳孔骤缩,她脑子有些乱,眼睛被沈惊尘的伤刺激,嘴唇颤抖不止,几乎要乱了分寸。
但也只是几乎。
“撑一会。”
不管到了何种境地,被怎样逼迫,她都不会放弃寻找机会。
从意外发生到现在,她几次尝试几次失败,但失败不是终点。
就像从前每次遇见难题一样,仙瑶不怕困难也不怕疼,只怕不公。
现在她想到了避开死劫的转机。
白衣素裙的姑娘在无数光剑中化为金青色的影子,飞快冲入虚虚悬在空中的一道门中。
沈惊尘为她拦住所有的障碍,形容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乌发破碎,遍体鳞伤,不比仙瑶从地渊火里出来的时候好多少。
他只剩最后一丝力气,若仙瑶寻到的不是出路,他也无力再为她争取时间,两人怕是都会死在那道门里。
还记得来到这里时发现三重羽门,这都是他一个人来的时候没见过的。
大约只有身怀凤凰青鸾血脉的人才能唤醒它们。
这是仙瑶的机
缘,他若现在趁机离开,梧桐树的目标是仙瑶,不见得会追他,他有很大概率可以脱身。
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又在闪烁,像是不断干扰他思绪的电磁波,沈惊尘烦不胜烦,干脆直接摘了扳指扔掉,聚力奔向仙瑶选择的羽门。
大片大片的光剑转瞬消失,第二道羽门将死劫阻隔在外,看似为他们带来生机,但两人都被锁住了。
沈惊尘手脚都被锁灵链捆住,灵力难以施展,身上长出青色翎羽,滚滚血流从翎羽下涌出。
他想到什么,迅速抬眸去看,果然看见了第二道羽门上雕刻的画面。
那是泣血的青鸾瞳。
沈惊尘不是唯一一只被关押捆绑的“青鸾”,他只是最中央那一只,身后还有无数族人,只要一回头就会被一片碧色淹没。
“族长大人!”
哭喊嘶吼和痛呼弥漫在耳边,有的是年迈的老青鸾,有的是才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全都无一例外地被拔掉翎羽掠夺灵力,甚至挖掉眼珠。
沈惊尘跟着仙瑶来找机缘,并不是觉醒血脉的那个人,既没见过青鸾被虐杀的雕刻,也没见过万年前一闪而逝的回影。
这是他到此之后第一次看见这样真实的画面。
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长大,遵纪守法爱护花草树木小动物的优秀学者,沈惊尘自认善良,保持着作为人类的基本素养。
可眼前这一幕完全颠覆了他对世事的认知,令他回忆起刚穿书时被锁在魔君身体里的日子。
那些日子里他的所见所闻,被迫与魔君一同感同身受的所有,和眼前一样血腥残暴。
沈惊尘使劲甩了甩头,周身汗如雨下。
他猜想自己跟随仙瑶进入了第二道羽门的考验,此间画面一定是曾经发生过的。
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梧桐树神。
“族长,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求救声仍在继续,沈惊尘眼如深海,业火焚燃。
他看上去很被动,既无灵力,手脚也难以动弹,好像除了任事情发展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坐以待毙从不是他的风格。
仙瑶也入了这道羽门,现在还不知所踪,岂有被困死在这里等着姑娘家来救的道理。
沈惊尘咬破指尖,挽袖在地面上用鲜血写写画画。
锁灵咒而已,好说好说,他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许这里的人没了灵力就什么都做不了,但他不是。
只要还有大脑在,还有解题的气力存在,就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眼前困境说白了就是关于锁灵咒的课题研究罢了。
锁灵咒本身为超高密度的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将青鸾族神魂的量子态固定在普朗克尺度的时空泡沫中。梧桐树神通过操控量子真空涨落,使青鸾波函数始终处于坍缩态。
而仙瑶本身与青鸾和凤凰一族的血脉相连,用科学的说法就是DNA一致。
在DNA一致的情况下,解开青鸾一族锁灵咒的方法就非常简单了。
虽然不知道仙瑶在哪,又能不能和他想到一块儿去,沈惊尘还是先按照自己的解题思路做了。
利用青鸾血脉的两字相干性,将仙瑶自身的DAN双螺旋调谐至超弦共振频率,当共振频率达到目标时,扭曲模态就会被破坏,锁灵咒就会消失,他们都会重获力量。
沈惊尘用“角色”附带的青鸾血写下公式,引动血脉感应,耐心等待外界的反应。
尽人事听天命,他能做的都做了,下面就是验收实验成果了。
那么——
羽门被洞开,白发青衣的梧桐树神走进来,手持藤条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还在等着她来救你和你的族人吗?”
“她不会来救你的。更不会管你的这些族人。”
梧桐弯下腰道:“她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只有我。即便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她也只是在跟我生闷气。她与你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气我罢了。”
“你竟敢真的肖想她,甚至与她结合,你们一族死不足惜。”
“我会将你们折磨到残渣都不剩。”
“死对你们来说会成为最奢侈的事。”
沈惊尘缓缓抬眸,努力撑起身体,斯斯文文地弯唇一笑:“是吗?”
梧桐树神注意到他身下写下的奇怪文字,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该被困在这里,乖乖等着受尽折磨吗?
等他们全都死了,他就可以和凤凰真神双宿双栖,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别人。
他不会,她也不会。
“这么奢侈的事我愿意马上送你去,你是不是要好好感谢一下我?”
沈惊尘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那青鸾泣血的羽门瞬间炸开,仙瑶满身狼狈地闯进来,周身与沈惊尘共鸣的青色灵韵将锁灵咒瞬间摧毁。
沈惊尘迅速掠起,身后所有被拔掉的青鸾族翎羽齐齐飞悬刺入梧桐体内。
“瑶瑶,你从来都没人让我失望过。”
“你这么棒,老师可要给你肩膀上加担子了。”
他将手探向仙瑶,仙瑶跃起抓住,肌肤相触的一瞬,他从万年前被虐杀的青鸾族长变回了本来的模样。
“就当做一次共同试验好了。”
沈惊尘的形容难掩伤痛,鲜血淋漓,连眼底的血色都无法褪去。
可他的姿态始终是从容优雅的。
“第一道门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来提速吧。”
沈惊尘带着仙瑶掠入第三重羽门:“这里面肯定有可以杀死梧桐的办法。”
光影流转,他们成功进入第三重羽门。
犹记得第三重门上雕刻的是涅槃的凤凰骨,鉴于前面两道门的经历都不算好,仙瑶和沈惊尘都做好了受些困苦的准备,可这次事情偏偏反其道而行。
他们没被分开,仍在一起。
不但在一起,还身体相拥,被暖暖的丝绒团团裹住。
经历过太多波折,沈惊尘反而不习惯现在的舒适。
他挣扎着要起来,有些懊恼道:“这一关是打算先给个甜枣?”
仙瑶看他几次挣扎全都失败,出于血脉之中的本能,她试探性开口道:“不,应该不是。”
她呆了呆,轻轻舔了舔嘴唇,在沈惊尘充满求知欲的目光下极慢地说道:“如果我的感觉没错……我们应该是在……交……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