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骄心下大骇,“你想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老实交代我就不会做什么,你若不老实,我就不敢保证了。”袁麟神色间全是漠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想要他悄无声息的消失太简单了。”
柳天骄双目一下子就红了,再也不屑于装模作样,“怎么,自己护不住齐哥哥,就找别人撒气?还都事,我看你就是个狗屁,懦夫,蠢货。”
袁麟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你再骂一句试试?”
柳天骄冷笑,“骂你又怎么了?反正都要把我弄死了,我倒要看看,日后你找到了齐哥哥,怎么跟他交代。罪魁祸首不敢动,只能杀他的好友泄愤是吧,可真是好样的。”
不等袁麟发作,柳天骄继续骂道:“大喜的日子在这惺惺作态给谁看呢,你喜欢齐哥哥吗,喜欢到强迫一个神仙般的人物给你做外室,再任由人把他发卖,众人唾弃,不敢给他报仇,只能把他好友赶尽杀绝?被你这种人喜欢可真是倒了血霉,看着就恶心。”
这番话着实是把人刺激狠了,袁麟双目猩红,对着柳天骄就狠狠劈出去了一掌,未料却是被人一个闪身躲过,接着一脚踹了个踉跄。
“少爷!”
“大人!”
谁都未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外面的侍从愣怔了一下,接着大喝一声朝亭子冲了过来。公孙鳌也紧跟着跑了过来,站在柳天骄旁边。
袁宝把自家少爷扶住,看向柳天骄的眼神里满是怨毒,“好大的胆子,连我家少爷都敢动,你有几条命来赔?”
“能有几条命,人不都是一条命?可惜了,再是新仇加旧恨,你也只能弄我这一回。”
“退下。”袁麟斥道。他也是自幼习武之人,虽说不是什么顶尖的高手,但也从未被人如此轻易伤到过。除了伤心和愤怒分神外,不得不承认,这个哥儿有两把刷子。“我恐吓动手在先,你还手在后,我们扯平了。日后见了他,少告些黑状。”
“少爷,就这么放过他?“袁宝急了,”他可是把您都伤了,我们回去如何跟夫人交代?“
袁麟目光不善,“跟夫人交代,袁宝,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袁宝当即打了一个冷战,“少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自己回去领罚。”袁麟说完,大踏步走出了亭子。
袁宝赶忙跟上,哪里还顾得上跟柳天骄算账。
“这就完了,不是要弄死我吗?”柳天骄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可是把江东州都事都打了,他就这么忍了?
公孙鳌冷声道:“把你弄死?他倒是有脸。”
显然,齐明泽跟公孙鳌还是有些交际,但袁麟并不知道。柳天骄好奇,“师父,您知道齐哥哥在哪吗?”
公孙鳌道:“不知道,我与他只是交易,交情没到那个份儿上。”
柳天骄有些失望,却也没再说什么。今日大喜大怒之下,他也有些疲惫了。
一貌美女子正端坐在大红色的喜床上,妆容浓艳,衣着华贵,眉目间却是丝毫不见喜气,只有讥讽和不耐,“你就消停些吧,再急也没有用。”
丫鬟都快要急得上火了,“再不来可就错过吉时了,这袁都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这种日子竟是能出差错。”
“你以往对他不是赞不绝口吗,怎么今日倒舍得埋怨几句了?”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开玩笑。”
“怎么没有心思开玩笑?你放心,待会儿就是有人来通传姓袁的死了,今日这婚事也会照常举行的。”
听到这话,丫鬟不知怎地打了个寒战。是啊,不来又怎么样,本就是通过老夫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求到的婚事,结的是两姓之好,朝堂上的同盟互助。
今日是小姐的终生大事,可本身又与小姐关系不大。不对,那袁都事俊美高贵,文武双全,是多少女子的香闺梦里人,小姐能嫁她不是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吗,怎么能这么想呢?
尹小姐却是并不管丫鬟的各种纠结,兀自问道:“诗词大会的结果应当已经出来了吧?哪些人中了?”
丫鬟道:“女婢今日光忙着小姐这边了,并不曾关注。”
“那你快去打探打探,探到了速速回来告知我。”
“小姐,我是您的陪嫁丫鬟,这个关头怎么能离开喜房呢?”
尹小姐不耐烦道:“让你去就去,左右那姓袁的也不知多久才来。”
丫鬟无法,只得转身往外走。
“等等。”尹小姐又把人叫住,“若有那人的佳作,记得拿回来给我瞧瞧。”
这个时候还没有死心呢。丫鬟在心里暗叹,这新婚的小俩口可真是,一个喜欢商贾之家的小哥儿,一个把一个成了婚的穷秀才当宝贝,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过了一会儿,丫鬟终于回来了,尹小姐忙问道:“怎么样,他中了没?”
“中了。”
“快拿过来给我瞧。”尹小姐把一首短短的诗来回研读了几遍,又细细摩梭了那张宣纸半晌,才低喃道:“庭台宴,可惜宴的不是你我的宾客。”
……
厨房众人见柳天骄和公孙螯迟迟没有回来,议论纷纷。
“哎,这回怕是要吃点苦头喽。”
“犟厨子是出了名的没眼色,这回踢到铁板也不奇怪。”
“就是,哪能回回都运气那么好呢。”
“说来说去还是不该收那个徒弟,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孙醇急得都要上火了,“爷爷,你说袁都事会把他们怎么样?”
孙厨子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谁知道会怎么样,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是最不讲道理的,以前我就劝犟厨子收敛点脾气,他非不听。还有他那个徒弟,谁家收一个哥儿学厨的,也不知道犟厨子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
孙醇不高兴,“怎么能怪柳师兄,明明是那个袁都事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又怎么样,你还能欺负回来?还不是只能咬牙认了。只盼望……”
孙厨子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师徒俩出现在了厨房门口,脸色不怎么好看。
孙醇已经先一步迎了上去,“伤到哪儿了?”
柳天骄见这个小少年满脸焦急的样子,心里一暖,安抚道:“没受伤,袁都事只是叫我们过去问个话。”
边上有人插嘴道:“问什么话,该不是你们犯了什么事儿吧?”
第167章 第 167 章 名份
公孙螯本就心情不佳, 听到有人这么说话,直接回了句:“是啊,我正预备犯杀人灭口的大罪。”
那人冷哼一声,到底再不敢说话。
孙厨子嘟囔了一句, “祸害遗千年。”精气神倒是一下子好了不少。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被更大的消息淹没了, 刺史府众人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平民百姓成亲都不会误了吉时, 何况袁家和尹家这样的世家大族, 前前后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守着盯着,怎么就出现了这种状况。到底是凑巧还是男方有意的?
随着时辰一点点过去, 尹老夫人面上维持体面的笑容越来越难看。身份低些的宾客还好,只顾着吃喝,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有些贵客却是不怎么给面子,低些议论了起来。
“成亲误吉时的事情我还是第一回听说,这袁家也忒不靠谱了。”
“不靠谱又怎么样,高嫁如吞针,也是可怜了尹家小姐, 估摸着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亏前些日子袁夫人还摆出一副慈善人的样子, 竟是成亲当日就给了下马威。”
“我看是另有隐情吧, 怕是出了什么岔子, 袁家再是势大, 也做不出这种张扬的事来。”
男人们也在议论, 只是相比于什么尹家小姐、袁家夫人, 他们更关注两家的利益纠葛。
“到底还是尹家式微, 这样的境况都说不出一句硬话。”
“袁家也欺人太甚,瞧不上尹家不娶就是,何苦如此。”
“该不是有什么条件没谈妥吧,尹家也不是什么善茬, 胃口大着呢。”
尹刺史是男人,把面子看得比天重,众人交头接耳的样子简直就是往他脸上扇,偏偏又不敢对着袁家发作,把自己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是干什么吃的,姑爷不见了都不知道,老子全家上下的脸面都叫你丢干净了!”
尹夫人何其无辜,婚事是婆婆一手操办的,她就是个跑腿的,如今出了事,倒是什么都推到她身上了。可她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反驳,袁家势大,婆婆一个孝字压着,她能怪得了谁?
袁夫人更是恼怒,脸上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丈夫嫌尹家当家的不成样子,本就不愿结这门亲事,是她见儿子被小妖精勾了魂,想找个品貌上佳的儿媳妇拉一把,没想到临了出了这种事,把两家的脸面都丢了个干净,恨不得把办事的奴仆都生生撕碎。
“再找不到少爷,你们仔细着身上的那张皮。”
下人们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身子,夫人的手段可不是说着玩的,“夫人,小的们今日就是掘地三尺也把少爷找出来,可少爷的脾气,就算是找到了也未必能跟我们过来啊,总不能把少爷绑……”
奴仆话还没说完,袁夫人就怒道:“你们敢动麟儿一根手指头试试。”
“我看你是叫猪油蒙了心,都什么时候了还摆出这副样子来。”袁大人怒不可遏道:“那逆子不愿回来,你就跟他说,今日把婚事顺顺利利办完,日后他那个外室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袁夫人不乐意了,“老爷,万一他把人领回府里来怎么办?”
“等我们两眼一闭,他把那个外室扶正你也没办法,就少操些心吧。”
把外室扶正?以袁麟的性子,这种事情未必干不出来。袁夫人想到这个可能,两眼一黑,“不行,我儿的正室岂能是一个商户家的小哥儿,还有尹家呢,他总不能把尹家小姐休弃了。”
袁大人冷笑,“他要有那个本事把尹家搞定,我倒是不介意。”
如今世家日渐没落,撑着那些体面又有何用。说到底只要儿子能把家业振兴,子嗣绵延,他娶谁又有何干。至于尹家,能为了利益拉下脸面死活要结亲,也能为了利益接受女儿被休弃,袁大人不觉着这有什么问题。
本想再争执的袁夫人一下子就泄了气,儿子娶谁都没干系,那她这个当家夫人呢,是不是换谁也没关系?想到家里那几个家世不俗的妾室,袁夫人竟是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般,心地发寒。
没多久,袁麟果真出现在了婚礼现场,神情冷淡,礼节却是一点差错都没有,好像将将发生的那场闹剧只是众人的错觉。
尹小姐在吹吹打打中上了花轿,手里还攥着那首诗。
尹老夫人笑盈盈地看着袁麟跟她行礼辞别,哪还有一点阴沉样子。尹刺史心里的郁结也散了个七七八八,娘说得对,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就是他尹家从此攀上了袁家这颗大树,他在江东这么多年总算能挪挪位置了。
袁大人夫妇把娶儿媳的喜悦表现得淋漓尽致,好像将将的争执只是过眼烟云。
只有尹夫人,脸上在笑,心里在滴血。她的孩子,竟也是这般下场,只盼望婚后袁麟能收收心。
柳天骄觉得这场热闹没什么好看的,拿了钱就跟着师父离开了。这样的高门大户,真是再不想踏进一步。当然,有钱赚的话另算。
“真中了?”沈知行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直到听说了另外一个消息,“卫文康也中了,当真?”
秦百宣点头,“千真万确,卫兄此次的诗颇很有灵性,一个透字用得更是出彩。”
沈知行一言难尽,“不是我质疑你的水平哈,只是好奇,卫文康,你到底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能短短几日,进步如此神速。”
卫文康挑眉,“真想知道?”
沈知行:“真想。”
卫文康伸出手,“给我十两银子。”
沈知行:“……也不是那么想了。”
卫文康冷笑一声,“如此不求甚解,怨不得你考不过秦兄。”
沈知行深吸一口气,“说得好像你能考过他一样。”
卫文康:“我又没有大儒教导,考不过他不是很正常?”
沈知行:“……”他决定今日再不要跟卫文康说话了。
诗词大会的影响力非同凡响,今日过后,明里暗里都有人来打听,卫文康为何短短时日内进步神速。对此,卫文康很想让他们拿银子来交换消息,可考虑到影响不好,终归只能作罢。只谦虚道,此次运气好。
便有人开始传言,卫文康这回的诗是有人代笔,凭他的水准绝对写不出这样的好诗来。众人深觉此话有理,传言便越发猖獗,有人甚至当面对着卫文康露出鄙夷的目光。
对此,庞教习都觉奇怪,“真想并非如此,你为何不解释?”
卫文康淡淡回了句:“解释什么,说我有高人指点?”
庞教习点头,矜持道:“老夫也算不得什么高人,只是诗词一道勉强有些造诣。”
卫文康道:“你还没有收我为徒。”
庞教习道:“这两者有何干系,我本就是辰班的教习,指点一下你的诗词也没什么问题。”
卫文康道:“我都还没有混上名份,为何平白给自己多寻些竞争者?”
庞教习:“你这样不好,太自私了。”
卫文康:“你这样更不好,迟迟不给我名份,太薄情了。”
庞教习一口茶水把自己噎了个够呛。
没过几日,辰班开始正式学习诗文,卫文康写的诗虽说不是每回都能在辰班拔得头筹,却也偶有佳作,代笔的传言渐渐没了踪迹。
柳天骄虽说当日在诗词大会现场,但他也不能冲出去说自己是卫文康的夫郎,因而只知道有五百两银子,这银子却是迟迟到不了他手中。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焦急,他都想在州城看宅子了,没银子可咋整,要不趁旬假的时候去州学要?
不行不行,以卫文康的脑子,一定立马就能看穿他这些日子没回安泰。无法,他家这个夫君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黏人了,知道自己这样的事情瞒着他,说不得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眼睁睁看着钱拿不到手的滋味儿很是难熬,柳天骄这些日子就跟心里有虫子在爬一样。他不是贪图卫文康的钱,只是怕卫文康乱用钱。五百两啊,多好的数字,在州城买个宅子多好啊。
公孙螯实在受不了自己徒弟这抓痒挠腮的样子,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寻个人捎带些吃食过去,再带封书信,对方定然会给你回信。若是有心,这样的消息他不会瞒着。”
柳天骄大喜,“师父,你这脑袋瓜子怎么就这么好用呢。”
于是,这日卫文康就收到了自家夫郎爱心满满的糕点和一封写得歪歪扭扭的书信,只看了一眼,便问中人,“糕点和书信是我夫郎亲手交予你的?”
中人回道:“并不是,有人转交的。”
“那是可是从清水村而来?”
“也不是,那人也是商队的,我们熟识。”中人一头雾水,“卫秀才可是怀疑这书信有假?不该呀,那人是盛老大商队的,应当是稳妥之人。”
卫文康笑道:“您误会了,只是我出来这么久,对家中甚是挂念,想寻送信之人,多了解些家中的讯息。”
中人松了口气,“这倒是好说,盛老大的商队常年往返州城和安泰,卫秀才要想寻人也简单,三日后他们便能到州城。”
卫文康心中一喜,跟中人打探了盛老大商队在州城停留的确切地址,然后在旬假这日便找上了门。
第168章 第 168 章 薄幸人
盛老大做商队生意, 来找他的人不知道凡几,因而听说有书生找他,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直到听说对方是柳天骄的夫君, 脸上立马带了笑意, “原来是卫秀才, 久闻其名, 今日终于得见,幸会, 幸会。”
卫文康与人客客气气地见了礼,笑道:“听我家骄哥儿说过,盛大哥是最豪爽不过的能人,我也早想一见,今日总算是有了机会。”
盛老大商队的规模并不算大,往日与各式各样的人打过交道,但有点身份的人就瞧他们不起, 倒是没想到这个卫秀才如此给脸, 心中也是高兴, “快坐快坐, 二狗子, 上些好茶和点心。”
卫文康也没推辞, 坐下喝了口茶才道:“若不是州学假期有限, 真想与盛大哥把酒言欢。”
盛老大哈哈大笑, “那得有好菜才行,骄哥儿的下酒菜做得就好,叫人吃过一回就忘不掉。”
卫文康道:“盛大哥是没尝过他如今的手艺,毫不夸张地说, 更上一层楼。”
盛老大惊叹,“果真如此,他那手艺还能再精进?我都想象不到该有多好吃了。”
卫文康笑道:“可不是如此。他以往只是自己瞎捣鼓,如今正儿八经拜了师父,自然不一样了。”
盛老大道:“拜师,骄哥儿在何处拜了师?”
卫文康道:“就在州城,盛大哥不知晓吗?他不是在州城把书信和吃食交予你的。”
盛老大恍然大悟,“对对,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怪道不说要从安泰绕个湾子回来,怕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可不是,这么大个人了,还如此调皮。绕个大弯子不说,还要我猜他如今拜的是哪位师父,我如何猜得到?”卫文康说着摇头,神色间竟是宠溺,“实在是拿他没法子,这不只能找到盛大哥,问一下他是在何处把东西给你的。”
“他是自己把东西带到我们这儿的。”盛老大笑道:“实在是帮不上忙,只能劳累卫秀才自己想了。”
“竟是如此,那他拿来的吃食可还是热乎的?”
盛老大记性倒也不差,确认道:“是热乎的,想必离此处并不太远。”
“多谢盛大哥,那我就在附近找找。”
午后,柳天骄正哼着小曲在院子里劈柴,心想着马上要到手的五百两,乐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要不说他柳天骄眼光好呢,这样又好看又能赚钱的夫君去哪里找啊。
“扣扣。”一阵敲门声传来。
“来了来了。”柳天骄以为又是哪家来请师父过去做宴席的,放下斧头就去开门。
“找我师父的是吧,他还在……”柳天骄话说到一半,然后就卡壳了。
卫文康站在外面,沉着一张脸,“找你。”
怎么就被发现了呢,不该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柳天骄心里慌得一批,转身就想往里面跑。
卫文康喝道:“站住,你要敢跑,五百两银子我全部捐给慈善堂。”
柳天骄迅速转过身,“怎么能捐给慈善堂,你疯了?”
“是疯了,瞒得够好的啊?怎么,安泰的家业不要了?”
“怎么可能不要,我这不是为了长久的发财大计嘛。”
“明日我就去州城买一处宅子,你把安泰的猪肉铺子关了,只留田地雇人种着,搬到州城来住。”
柳天骄脱口而出,“不可能,那可是我还不容易攒下的家业。”
“为何不可能,这些日子你不都躲在州城没回去吗?”
“都说了,这都是暂时的。”
卫文康望着他,眼底全是失望,“为何不告诉我?”
柳天骄没见过他这样子,有些慌了神,“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觉着自己不仗义。能够为了学厨留在州城,就不能为了你……”
“不能为了我留在州城。在你心底,自己的事业更重要?”
“当然不是,只是你我日子还长,但事业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再也不会有了。”柳天骄拉住卫文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
“柳天骄,你还是没有搞清楚,我为何生气。”卫文康看着柳天骄,没有愤懑,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很平静的失望,平静得很可能被不经意地忽略,但只要一对上视线,就再也拔不出来。
柳天骄虽不明所以,气势却是一下子弱了,嗫嚅道:“你为何生气?”
卫文康道:“找个地方坐着说吧。”
柳天骄有些小心道:“那我跟师父说一声。”
一向周全的卫文康,这才觉察出自己的失礼来。光顾着找自家夫郎,都忘了自个儿是初次登门,该带上些礼品来。这是这会儿去买也吃了,只能道:“若是师父应允,我也一同去拜见一下吧。”
公孙螯听说自家徒弟的秀才夫君找来了,倒是难得来了些兴趣,“让他进来吧,不急着回去的话吃了晚食再走。”
柳天骄脸色难看,“这晚食估计是吃不下了。”
“为何?”
“还不是师父您出的好主意,一下子就把我在躲在州城的事情暴露了,如今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这有何需要交代的,你不是说他一向支持你经营自己的事业吗?”
“支持是支持,可他以往叫我来州城陪他,我都推脱说家里生意忙,如今倒是瞒着他躲在州城学艺,这不就把人气到了。”
“他怎么说的?”
“说我没搞清楚他为何生气。”柳天骄无奈得紧,“我脑袋瓜又不像他一样聪明,有什么直说就是,何必弯弯绕绕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公孙螯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有些话明说了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柳天骄长叹一声,“听不懂,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怎么都这个样子。罢了,谁叫我笨呢。”
“你不笨,只是脑子没用到同样的地方。”公孙螯说完还挺认真地点评了一句,“你这样的脑子也挺好的。”
柳天骄:“……”这是夸还是损呢,可着劲儿欺负笨蛋是吧。
卫文康进门就给公孙螯行了大礼,“学生卫文康,拜见公孙大厨,多谢您对我夫郎的悉心教导,学生感激不尽。”
公孙螯明目张胆地把人打量了一遍道:“如此气度不凡的秀才公,骄哥儿倒是个有福气的。”
卫文康笑道:“您过誉了,能娶到骄哥儿才是我的福气。他性子有些跳脱,没给您添麻烦吧?”
公孙螯直言道:“没少添。”
柳天骄:“……”当着我面说我的坏话真的好吗?
卫文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您海涵了。”他之前还担心这个师父为人如何,骄哥儿跟着他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如今几句话的功夫就放下了心。
公孙螯问道:“听说你如今在州学念书?”
卫文康回道:“在下不才,前几月入的州学。”
“师从何人?”
“尚未能正式拜师。”
“没遇到合适的?”
“遇到了,只是还没答应收我。”
公孙螯有些诧异,读书人都讲究脸面,拜师成了便大肆宣扬,没成也从不会往外说,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倒是一点不忌讳。“不预备换一个?文人大多固执,讲究多。”
卫文康没有一点犹豫,“不换了,再没有更合适的。”
“哦,他有何魅力,叫你如此倾心?”
“才学非凡,品性高洁,明辨善教。”
“世上多少沽名钓誉之辈,你才多大,也不怕看走了眼?”
“学生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眼光。”
公孙螯脸上浮现出笑意,“你们两口子倒是相配。”
他本就不是多热络的人,又聊了几句,便道:“我休息去了,你们许久不见,去屋里多说会儿话吧。”
卫文康又恭敬给人行了礼,待公孙螯走远了才道:“骄哥儿,这个师父是谁帮你寻的?”
“齐哥哥啊。他眼光好吧,一下子就帮我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师父。不对,那个老头也还不错,勉强让他与我这个师父并列第一吧。”
“的确是好眼光。”如此气度,绝不只是简单的厨子。但对方既是不说,卫文康也不会非要寻根究底,就像庞教习,对方究竟是何学问,并不影响自己拜师求学。
柳天骄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转移话题,闻言立马顺着话道:“你是不知道我师父到底有多好,我跟你说……”
卫文康道:“走吧,去你房间说。”
柳天骄还想挣扎,“要不就在堂屋说吧,卧房光线不好。”
“不需要太好的光线,黑一点反倒是容易说真话。”
“呵呵,你这话说的,一点道理都没有。”
“有没有道理,试一试才知道。”
试,怎么试?柳天骄压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执意坐在凳子上不走。
“想在这儿说?也没关系,我本就是好意,怕公孙大厨看了笑话,既然……”
“走走走,去房间。”柳天骄拉着人就往自己卧房走,生怕卫文康真的干出什么事情来,这人可是一向不按理出牌的。
若是往常,见柳天骄这怂怂的样子,卫文康早就该与他开玩笑了,今日却是依旧冷着脸。待把卧房门关上,才道:“柳天骄,你可真是个薄幸之人。”
柳天骄不服,“怎么薄幸了,我一没在外勾三搭四,二没私藏银钱阻你前程,简直是再好不过的当家人。”
第169章 第 169 章 谁的错
“为何不告诉我你在州城?为何不相信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为何遇到事情不是第一个想到我?”
柳天骄张张嘴, 想争辩一二,卫文康却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连串质问把柳天骄都砸蒙了。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必须找一个人成亲, 如果不是我恰好能被你拿捏, 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我们是夫妻, 柳天骄, 你知道夫妻是什么吗?你知道夫妻间应该怎样相处吗?你知道我离开家的心情是什么吗?你不知道,你只是将就着过日子, 过着过着发现还可以,便习惯了。若是当初跟你成亲的不是我,你是不是也能慢慢习惯?”
明明是卫文康气势汹汹在质问人,可先红了眼眶的也是他。“柳天骄,你不能这样对我。”
柳天骄抬了抬手,想帮眼前人擦一下眼泪,却被对方避开了。
“别拿这些小手段来哄我。”
“我没有, 我就是, 就是觉着夫妻过日子不都是这样吗?”柳天骄是真的不明白卫文康想要什么, 他们俩相互扶持, 小日子蒸蒸日上, 这不就很好了吗?
卫文康看着他焦急中散不去的迷茫, 突然明白, 对这个夫郎当真是不能有一点拐弯抹角。“柳天骄, 我要的是独一无二,你懂吗?在我心里,你是任何人都不可替代的,不是因为你是我夫郎, 是因为你这个人。因为是你,我才能安下心来过日子,才会想着拼命往上爬。我希望你跟我一样,时时刻刻念着我,想要跟我在一起。你要像我相信你一样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遇到问题了也要第一个想到我。”
柳天骄沉默了,他从未想过卫文康在意的居然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确定在自己心中,卫文康是不一样的,他不在的日子里自己也会满是想念,更可以为了他付出许多许多。可这样的感觉又能持续多久呢,一年两年没有问题,十年八年还会没有问题吗?
村子里哪对夫妻才成婚的时候不是黏黏糊糊的,待过了两年,黏糊劲儿就淡了,再过几年,孩子多了,用钱的地方多了,生活的困苦像座大山一样压在双方头上,争吵厌倦便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再过些年,年纪大了,日子过习惯了,脾气磨合的差不多了,争吵也就少了。女子哥儿开始关注自己的孩子,鞭策当家的努力干活挣钱,男子开始嫌弃自家那个老了丑了,看到个年轻些的就露出异样的目光来。
日子过得好的也并不会比这更体面,一旦有些钱,人的选择多了,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些变化。糟糠之妻不下堂,听着有情有义,背后却是更残酷的事实。说明大多数男人有钱后就变了心,能维持体面保住正妻之位就算男的有良心了。
说白了,柳天骄只是个普通人家出来的哥儿,没看过话本,不知道爱情为何物,只看了周边那些是是非非。他相信卫文康此时此刻待他的情意是真的,相信如今他们夫妻的日子是和美的,只是这样的感情会持续多久呢?
柳天骄不是不相信卫文康,卫文康已经是他遇见的人品最高贵的人,他只是不相信人的本性,不愿意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是个愚钝又固执的人。”柳天骄声音干涩,“对不起,卫文康,你想要的我可能做不到。”
说不失望是假的,那么喜欢一个人,怀着为对方付出所有的满腔热血,却发现对方是有所保留的。卫文康再是圣人,也不可能不介意,他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良久后,苦涩一笑,“罢了,是我太心急了。”
柳天骄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于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两人的喘气声,很是别扭。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不,可能只是感觉过了很久。卫文康起身往外走去,“下午还有课,我先回州学了。”
柳天骄慌乱地抓住卫文康的胳膊,目光中带着恳求,“那你还会过来吗?”
卫文康终是回过头,把人揽进了怀里,“会过来的。”
柳天骄瓮声瓮气道:“你骗我,明明今日是旬假,才不会有课。”
卫文康并没有否认,“我只是想静一静,现在脑子很乱。”
柳天骄把人抱得更紧了些,“你只是在生我的气,不会离开我对吗?”
卫文康郑重其事地说道:“不会,我们拜了天地的。”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给你做好吃的。”
“好。”
公孙螯才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屋外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扰得人根本无法入睡,无奈只得起身。见自家的蠢徒弟正拿着把大斧头劈柴,脸色阴沉,动作凶残,好些木质不紧实的柴火都碎成了渣渣。
“大中午的干嘛呢?”
柳天骄头也不抬道:“劈柴呢。”
“家里柴火都快堆不下了,你劈那么多干什么?”公孙螯扶额,问道:“你夫君呢,怎么没见人?”
“回州学去了。”
公孙螯悟了,“这么快,两口子吵架了?”
柳天骄劈柴的动作一停,然后“嗯”了一声,等着公孙螯继续问下去。
对方却只来了一句,“银子搞到手没有?”
柳天骄闷闷道:“到手了,五百两一分不少,让我自己看着花。”
“那就行,看来没啥大事。”公孙螯云淡风轻道:“别劈了,回屋休息去吧,顺道想想怎么把钱花了。”
柳天骄绷不住了,“师父,你就不问问我们为啥吵架?”
“有什么好问的,钱财在手,说明还没有闹崩,没闹崩就没什么事。”
“你徒弟现在心情不好,你就不会安慰安慰我?”
“安慰有用吗?要你自己想得开。想不开就去雕花,上回雕的那串金桂是什么鬼,能看吗?”
柳天骄嘟囔道:“那是我技艺不到家的问题吗?谁家厨子雕金桂。”
公孙螯一抬眉,“你师父我的独门秘籍,到底学不学?”
“学学学。”柳天骄放下斧头,一脸丧气地进了厨房。
州学里,沈知行和江闵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卫文康到底怎么了,不过是出了趟门,回来就跟被什么吸干了精气神一样。”
“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妖精吧。”
“哈哈哈,有可能,说不得是什么貌美的狐狸精。”
江闵瞪了沈知行一眼,“说什么呢,卫哥哥才不会遇到什么狐狸精,他只喜欢骄哥哥。”
沈知行捂着嘴巴笑,“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才子爱佳人,再老实的男人见了貌美的也得心肝颤一颤。”
江闵对他满是鄙夷,“难怪如今都还娶不上媳妇儿,就你这德性,哪个姑娘哥儿能受得了。”
“说你不懂你还不信。我年少有为,长得一表人才,还即将在州城安家,有的是人喜欢,提亲的都要把我家门槛踏烂了。可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易定下,待我中了举,不知道还有多少好亲事等着呢。”
江闵不信,“你就吹吧你。”
“何须吹嘘,榜下捉婿你没听过?待我中了举,有的是人赏识。富户就不说了,他们不知道多想寻个当官的女婿帮衬呢。还有那些家里有些权势又后继无人的,可不需要个顶门立户的。”
沈知行越说越来劲,“若是能早日进士及第,筹谋一番,娶个京官之女也未必不可。糟糠之妻不下堂,早早许下了正妻之位,日后再想结个有力的妻族就不可能了。”
江闵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位老师,有些难以接受,“沈知行,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娶妻之事都要算计。”
对江闵的出言不逊,沈知行倒是不恼。“你呀,年纪小不懂。这婚姻结的是两姓之好,多少人婚前都没见过面,何谈情意,考虑的不都是利益?我算计对方家世助力,对方算计我日后前程反哺,你情我愿,有何不可?”
“那是你妻子,你怎么可以……”江闵毕竟年纪小,只觉得这种行为不对,但又说不出不对在哪里。
“成了亲才是妻,我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日后该有的体面必然少不了她的。”当然,再纳几房美妾也是人之常情,就不需要跟小孩子说的太明白了。
江闵指着沈知行,义愤填膺,一个“你”字还没出口,就被“啪”一声脆响打断了。
卫文康站起身,看向沈知行,目光深沉,“原来竟是你们这些人的错。”
沈知行不明所以,“什么错?”
卫文康却是再也不理他,转身就回了屋。后面几日见了沈知行都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搞得沈知行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把人得罪了。
康清更是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日卫文康居然问他对娶亲之事有什么看法。对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问这个是想给自己说亲吗?
康清委婉拒绝道:“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我虽没定亲,但人选大抵就是那些。”
卫文康眉头紧锁,“你就不想择个自己喜欢的?”
第170章 第 170 章 我喜欢你
康清更是确定, 卫文康怕是有什么人选才与他说此事,想必对方容貌品性不凡。但那又如何,他们这些官家子弟自幼被教导,娶妻娶贤, 贤字可不光指品性贤惠, 背后没有助力就不能为夫君分忧, 不能为夫君分忧算什么贤?
至于喜不喜欢, 那本也不重要,再纳几房美妾就是。只是注意不能弄出什么庶子来, 免得日后妻子跟他娘一样日子过不安稳。
康清笃定道:“男儿自当以前程为重,且我父母选中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卫文康神色莫名,只重重叹息了一声。
柳天骄知道上回把人得罪了,等到下一个旬假,可是好生准备了一番。
“师父,把你的拿手好菜多来几道呗, 也好叫您徒弟充充面子。”
“正是检验你学习成果的时候, 拿我的菜充面子算什么?”
“哎呀, 师父, 您就帮帮忙吧, 我这不心里有鬼骨头硬不起来嘛。”
公孙螯没办法, 只得应了, 然后开了个菜单给柳天骄, 又给他拿了银子,让他自个儿买菜去。
柳天骄不要,“师父,这菜是给我夫君做的, 怎么还好用您的钱。”
公孙螯道:“拿着吧,我这个当师父的也没有什么见面礼给他。”
“该我们孝敬您才是,要什么见面礼。”
“也对,待你们出息了,可得好好孝敬我。”
公孙螯也就是随口一句,倒没想到日后真收到了这个徒弟的大孝敬。
柳天骄犟不过他,只得收了,接着去前面巷子里叫上孙醇一起去买菜。不同于公孙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孙厨子接的活多上不少,孙醇几乎每日都要出去买菜,如今他和柳天骄是最好的买菜搭子。
柳天骄力气大,不论什么都能帮着扛回来。孙醇自小学厨,把州城各大菜市场摸得清清楚楚,跟他一块能捞到不少好货。像是今日,他们就买到了北方来的海鲜。放水里养着,一路坐船过来,如今还是活蹦乱跳的。
孙醇直接把摊子上的东西全包下来了,然后分了柳天骄几样品相好的,“听说犟厨子做海鲜有一手,你可别错过了。”
“我师父不是京城人士吗,怎么还会做海鲜?”
孙醇犹豫了一下,见周围没什么人,跟柳天骄低语道:“我爷爷说犟厨子是犯官家眷,年轻时曾经被流放到南海一带,后来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被赦免了,这才来了咱们江东。”
柳天骄问:“这事儿知道的人多吗?”
“不多,我爷爷也是偶然知晓的。”
“往后不要跟人说。”
孙醇点点头,又问柳天骄,“你不介意吗?”
柳天骄道:“介意什么,他待我那么好,纵使干了杀人放火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来指指点点的。”
孙醇突然就明白为何犟厨子待这个徒弟那么好了。“那我日后犯了杀人放火的事情怎么办?”
“把你腿打断,再给你送饭。”
“送什么犯,我看你是想趁机毒死我。”
“为民除害嘛。”
两人说笑着往回走。路上经过一个脂粉铺子,里面人流如织,姑娘哥儿们一边认真挑选一边抱怨道。
“这才过了几日,怎地又涨价了。”
“谁叫人家卖得好呢,涨价也是那些豪客要求的,人家不差钱,就怕买不到。”
“也是,也不知道白记从哪儿弄的方子,做出来的胭脂水粉跟别人家的完全就不像一样东西。用惯了他家的,再用别人家的怎么瞧怎么不对劲。”
“听说是人家东家自己琢磨的方子。”
“他们东家可真是个能人。”
“可不是个能人,不光做生意了得,还年轻俊美,皮肤比咱们这些姑娘家都不知道好多少呢。”
白记,自己钻研方子的少东家,铺面而来的熟悉感让柳天骄一下子就确定对方是谁了。这才多少日子,铺子都开到州城来了,当真是极优秀的人,性子也好,不过跟自己没什么干系就是了。
那些姑娘哥儿还在说笑,“白记少东家如今还没有成亲呢,大家伙可都还有机会。”
“就是,嫁进他家,以后就有用不完的脂粉不说,再时不时拿些新品出去,可不把姐妹们羡慕死。”
“哈哈哈,你们努力,我这种成了亲的就不掺和了。”
“你夫君又去走商了?”
“可不是,都大半年了,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又被哪个小妖精勾了魂。”
“真是不像样,叫全伯父出面教训教训。”
“教训有什么用,人爱美是天性。就是咱们,见了俊俏的男子不也想多看几眼?我就想着多打扮打扮,待他回来了尽早要个孩子,有了依靠,谁还管他死活?”
“就是这个理儿,自打用了白记的脂粉,我家那个死鬼看我眼神都不一样了。”
“哈哈哈,死鬼成了色中饿鬼。”
柳天骄瞧孙醇满脸通红,眼珠子却是竟往漂亮的姑娘身上瞧,忍不住摇了摇头。果然,男人都一个样。“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被人顺走了。”
孙醇回过神来,有些恼羞成怒,“我什么都没有看。”
柳天骄好笑道:“看了就看了,我又不笑话你。”
孙醇为自己辩解,“真没看。不过看了也没什么,人家那些姑娘都说了,爱美是天性。”
柳天骄瞧了瞧自己身上灰扑扑的褂子,突然感觉有些不得劲。卫文康再怎么说也是男人,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拿着,我进去一趟。”
孙醇猛地接过那么些东西,差点没抱稳摔在地上,“你去做什么?”
柳天骄头也不回道:“给村里的好友带些胭脂水粉。”
公孙螯瞧自己徒弟从集市上回来就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时不时偷看自己,实在是受不了了,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你怎么了?”
柳天骄见被人发现了,干脆也不装了,凑到自家师父跟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都差点儿把人看毛了,才道:“师父,您会打扮,帮我料理一下呗。”
公孙螯端起师父的架子来,“说什么呢,我可是男人,自个儿去外面找梳头娘子去。”
“我才不想找他们了,把人搞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师父您气质高洁,也不忍心看你徒弟家破人亡当鳏夫吧?”
“你不是不在意容貌吗?”
“怎么会你不在意,那不是知道自己容貌不出挑,在意也没用嘛。”
容貌说到底是给别人看的,其实柳天骄以往真的不在意,因为他不觉得自己需要靠容貌获得什么。但白记铺子里那些姑娘哥儿们的交谈确实把他戳到了。他有在意的人,自然害怕因为容貌而失去。
尤其是如今卫文康出息了,身边的仰慕者想也知道不会少到哪里去,不像以前,自己光靠着吃喝供养他读书就可以把人拿捏住。
将将打水的时候,柳天骄就着平静的水面把自己瞧了好些遍。五大三粗,脸黑又圆,形容不整,再想到卫文康光鲜俊俏的样子,怎么可能不自惭形秽呢。
“师父,你就答应嘛。”
公孙螯从小是被人夸着长大的,还没到年纪,说亲的都踏破了门槛,最后也顺理成章和一个样样出众的世家子弟订了亲。虽说后面他家败落,亲事没成,但每到一处,爱慕者也从未少过。
后来公孙螯烫掉了自己的哥儿痣,做起了男人打扮,各种狂蜂浪蝶渐渐消去,再不做涂脂抹粉那些事情,只穿衣打扮的眼光早就已经形成了,随便穿的一件衣服都格外合适。
“我少时还有些衣物,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穿。只是脂粉这些没有,你去买一些回来吧。”
柳天骄道:“买了的。”
“成,我把这些海鲜料理完,你先去洗个澡吧。”
旬假这日,卫文康早早从州学出来,跑了很远的路买好了礼品,才来到了公孙大厨家。
等待开门的时候,心里倒是没由来地有些紧张。他和骄哥儿争吵的次数屈指可数,上回突然发脾气闹得不欢而散,如今想来还有些不太好意思。骄哥儿那样大大咧咧的性子,该不会笑话他太小气吧。
不对,骄哥儿不是那样的人,他其实很贴心。有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上次争吵估摸着也让他难受了很久。
想到这里,卫文康又不由得唾弃自己。真是的,一个大男人,一天想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日子太闲了。
在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中,大门打开了,一道挺拔潇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着黑底金花的长跑,腰系一条宽大的丝带,带子上绣有金线,显出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来。头发简单束起,只配了一条洁白的发带,随风轻轻舞动。
“怎么,不认识啦?”柳天骄璀然一笑,露出脸颊旁的两个小酒窝来。他长的并不丑,如今把略黑的肤色修饰一番,又把凌乱的眉毛修了修,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都不一样了。
卫文康反应过来,脸颊微红,“今日是特地打扮过的?”
柳天骄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嗯,求师父帮我弄的,好看不?”
卫文康没有丝毫迟疑地回道:“好看。”
柳天骄逗他,“那我平日里不好看?”
卫文康急忙道:“都好看,只是今日格外好看,好像你本该就是这个样子。”就像一个潇洒俊逸的江湖侠士。
“卫文康。”
“嗯?”
“我喜欢你,独一份的喜欢。如果当初成婚的不是你,我也会待他好,可那样的好只限于养家担责,不会像现在这样,希望你万事如意,活得开心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