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谁?”
“秦哥哥啊。”
柳天骄直勾勾地盯着他,“只押秦哥哥?你家卫师弟呢?”
唐睿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对卫师弟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手中的私房钱有限,弟媳妇你多担待。”不是唐睿不够义气,是卫文康水平就摆在哪里,能中秀才就不错了,廪生还是差了些。
见柳天骄啧啧两声,还是不怎么满意,唐睿忍痛道:“你还是帮我给卫师弟也押一注吧,也算是我这个当师兄的心意了。”
柳天骄这才满意了,接过唐睿递过来的钱袋子,完全无视唐睿谴责的目光,寻着他说的赌坊位置就去了。
金宝赌坊名字一般,气派却是格外大,沿着繁华的街道,一整排屋子都是他们的。门口迎客的伙计个个都收拾得齐整,见了人甭管是穷是富,都是笑眯眯的,连柳天骄这样的小哥儿都没有被区别对待。
高高兴兴地把人迎进去,上了茶水点心,伙计对着柳天骄好一番夸赞,又给他吹嘘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有几位客人赚了上百两银子走,直说的人心痒痒。怪道不说赌坊这地儿,来了就迈不开腿呢。
可惜柳天骄人穷,压根没有挥洒百金的气魄,只问:“听说你们出了个秀才红榜,怎么玩的?”
小厮心下明了,看来这小哥儿是家中有人参加了院试,“简单得很,一注一两银子,下一注便挂个牌子,待到成绩出来,按照牌子的数量算赔率。如今魁首的赔率已经到了一赔十三,廪生少的是押一赔二,最多的是一赔五十。”
柳天骄惊到了,“意思是押一两最多能得五十两银子?怎么廪生反倒是比魁首值钱了?”
“押的人不同嘛,夫郎预备下几注?我们金宝赌坊可是百年金字招牌,只要院试红榜一出,便可以拿着凭据来赌坊领银子。”当然,小厮没说的是,一赔五十那种就是有人押自己玩的,根本不可能考得上廪生。真正有实力的考生,最多也就是一比二的赔率。
钱和感情哪个更重要,当然是感情。柳天骄把兜里唐睿的五两银子掏出来,按照他的吩咐,先给卫文康押了一注,剩下的押给秦百宣。然后掏出自己的五两银子来,一股脑投给了秦百宣。他选择用秦百宣赚银子,然后用赚来的银子养卫文康。
唐睿在外面等了没多久,就见柳天骄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块糕点,忙问道:“下注没有,你不会光顾着买糕点去了吧?”
柳天骄把一块糕点塞给唐睿,笑道:“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都按照你的吩咐下注了,糕点是赌坊送的,尝尝,味道还不错。”
唐睿尝了口,味道果真还行,“对了,你有没有下注?”
“下了,跟你一样,投了五两银子。”
“全投给卫师弟了?你可真舍得。”都是同窗,唐睿还不清楚两人的实力吗?虽然卫师弟进步神速,但底子太差了,这回想要考上廪生,除非是撞了大运。
柳天骄摸摸鼻子,含糊道:”对他我自然是舍得。“就是不知道卫文康听到这话是作何感想了。
因着前一天熬了夜,卫文康第二天被钟声叫醒的时候还有些疲乏。感觉出自己状态不佳,卫文康干脆趁收考卷的空当,把面前的桌板收了起来,坐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又叫了热水,好生洗漱了一番。
策论是三场考试中最难的,且今天是最后一天,没有点灯熬夜的机会,必须在天黑之前答完题,所有的考生都是严阵以待。
卫文康拿到题后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打开,看清了上面的几行大字——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这题倒是不偏不怪,但有一点,题目以帝王专政的利弊为引,若真的从帝王该独断专行还是广开言路方面切题的话,非常符合题意,却是掉了主考官设的大坑。
稍微注意一些的人应当就看得出来,当今陛下年纪虽大心不小,只想把权柄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谁要是敢大书特书帝王专政的弊端,那可真是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而没有眼力劲儿的人入了官场,轻则不得重用,重则丢官丢命。
但若是一味迎合圣上喜好,把专制夸出花儿来,又失了文人风骨,是要叫人瞧不上的。最好的解题之法便是避开正面陈述专制利弊,只讲用人行事之法。
卫文康理完答题思路,又把要点列出,然后才开始打草稿。作诗写赋讲究一气呵成的潇洒灵气,科考写策论还敢这么干的话那就是脑壳打铁了,但凡一字有误成绩就会大受影响。
日头开始西斜的时候,卫文康终于把草稿拟完,揉了揉因为饥饿隐隐作痛的腹部,却是不敢再空出时间吃饭,只专心誊抄考卷。
光亮一点点变暗,整个考场都笼罩在有些可怖的静谧中。突然,远处传来啜泣声,很小的声音,在如此焦灼的时刻却像是被放大了千百倍一样。
众人心里一沉,明白定是有人已经承受不住压力了,但谁都没有笑话的意思,只努力把精神拉回自己的考卷上。如果在钟声响起的时候,自己的考卷还没有做完,定然比他哭得还惨。
慎而又慎地落下最后一笔,卫文康赶紧把毛笔搁到笔架上,就怕自己一个手抖毁了考卷。接着闭了闭眼,整个人总算是放松了下来。这次院试他已经发挥出了自己该有地水平,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不留遗憾的。
交了考卷,收好东西,按照官差的指挥排队走出考场,卫文康感觉自己身体非常疲乏,精神头却是很不错。看到人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脸上不自觉浮起了笑容,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又有了力气,想要跑过去,没想到那人眨眼间就冲到了自己面前。
也是,他家骄哥儿不论做什么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家里没有银钱时他头一个去赚,自己受委屈时他头一个出头,好像他是夫君,自己才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哥儿一样。
这样性子的哥儿其实是不太讨喜的,容易叫男人觉着伤了自尊,就像现在,骄哥儿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道:“瞧你累的,上来,我背你。”
哪有哥儿背夫婿的,不是叫人看笑话吗?卫文康也不想叫人看笑话。于是,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爬到了自家夫郎的背上,然后把头埋进了他的脖颈中,“差点儿就累晕了,还没有吃饭。”
丢人是可怕,没有夫郎疼才最可怕。
第107章 第 107 章 交际
柳天骄果真心疼坏了, ”怎么饭都没有吃呢?幸好我出门前就炖上了鸡汤,得有一个多时辰了,定然已经入味,咱们回去就喝一碗。””时间有限, 只顾着答题了。我觉得自己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回去要喝两碗鸡汤。”
“好, 两碗, 再给你下一碗鸡丝面。”
“对了,你怎么来等了这么久?”
“不是怕你早出来瞧不见我嘛, 反正在客栈待着也没什么事。”
“外面多热啊,你也不站在阴凉的地方。”
“不妨事,我不怕热。”
望着两人渐渐走远,蓝正清收回目光,问何招娣,”备好饭菜没有?”
何招娣道:”你饿了?待会儿就在路上买些吃的吧,回客栈吃也成。”
蓝正清瞧她一脸漫不经心得样子, 火一下就上来了, ”你不知道我今日就考完了吗?怎么吃的都没有备好?“
何招娣觉得他有毛病, ”备什么, 有的是现成的卖, 也不怕冷了。“
蓝正清想说为什么人家卫文康的夫郎就知道备着, 还想说买来的与自己做的能一样吗?可终究是拉不下脸, 只冷声道了句:”何招娣, 你就是不用心。”
何招娣直接来了句,”那你换个用心的伺候你。”
蓝正清气得当场就甩袖而去。边上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感叹,“还是年轻好啊,才出来就能跑得飞快。”
卫文康回到客栈, 简单洗漱了一下后果真喝了两碗鸡汤,又吃了一碗面,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也不急着睡觉了,跟柳天骄诉说自己在考场的各种遭遇。
“晚上全是蚊子,点了蜡烛后更是猖獗,我最后实在受不住,拿衣服把脸抱起来,只露了眼睛和嘴巴在外面。”
“哈哈哈,人家看到了不会笑你吗?”
“哪里顾得上,还有人顾不上去茅厕,直接便在裤子里的呢。”
柳天骄半信半疑,“你唬我的吧,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读书人是最讲脸面的。”
“谁唬你了?去趟茅厕就是一刻钟,够写多少字了。”
“那你有没有便在裤子里,快叫我检查看看。”
柳天骄说着就作势要去拉卫文康的裤子,卫文康自是不从,两人笑闹成一团。
考完当天都只顾着洗漱睡觉了,第二日,客栈就热闹了起来。众人或是结伴出游,瞧瞧州城风光,或是就在客栈,就着茶水点心,天南海北地聊。卫文康也不再把自己关在屋中,用过早食就加入了客栈大堂书生们交流的队伍。
参加院试的都是童生,就算日后中不了秀才,也很少会自降身价与农夫小贩之流为伍,少不得趁着各种机会多结识些境况相同的好友,这便是成为读书人后第一层级的交际圈。若此后圈内有人科举之路顺畅,现时结交的好友便是初时的莫逆之交,与显贵后巴结的人有天壤之别,是不能轻易背弃的。
可以说,这是一次关系网的初级筛查,卫文康深知”独木难成林“的道理,如今有机会,自然是要把握住。至于日后谁利用谁,或是相互利用,那就是各凭本事了。
柳天骄是一向不会干涉卫文康这些事情的,他这会儿正忙着收拾行李。州城花费太高,他们等不到放榜就要回家去。待了这些日子,柳天骄对州城没有太大的好感,自然没有什么不舍,只想着出来这么些日子,总要给小江闵他们带些礼物,一时也不知道买些什么合适。
中午的时候,卫文康回房间用饭,说起上午的见闻,颇有几分兴味,“今日结识了好几个临安府的同窗,有个还是咱们安泰县的。他家境富裕,这回赶考拢共带了一百两银子,结果回家的路费都不足,只得找人捎带一程。”
“一百两这就花完了?咱们住的这客栈也要不了几两银子啊,难不成喝花酒去了?”柳天骄是知道的,有些读书人将风流视作雅事,去了花楼为了美人一笑,可以大把大把地撒银子。
“喝了花酒倒也没人笑话他,全拿去赌坊下注了。你应当不知道,金宝赌坊设了个秀才红榜,押此次院试取中之人呢。”
柳天骄装作很吃惊的样子,“真的吗,还有这种赌法?那说不得他还能大赚一笔。”
卫文康笑道:“赚什么,他府试位列孙山,还大胆给自己下注廪生。”
怪道不说众人乐呢,柳天骄佩服:“他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
“可不是呢,人家说他县试、府试都位列孙山,院试说不得也能有个好运道呢。”
柳天骄没听明白,“孙山不是最后一名的意思吗?这回金宝赌坊只押魁首和廪生,他就算运道好,也不过是最后一名,与廪生有什么关系?”
卫文康疑道:“你怎么知道这回赌坊押的是魁首和廪生?”
柳天骄打哈哈,“听客栈的人说的,金宝赌坊这回架势搞得这么大,我听到些消息不是很正常吗?”
卫文康没再多想,“可不是架势大,见有赚头,他们又新设了一个局,押能取中秀才的,好些考生和亲属都去下注了,取个好兆头。”
柳天骄“啊”了一声,“这赌坊怎么说改规矩就改规矩啊,押中普通秀才肯定不如廪生赚的银子多吧?”
“那可说不准,还是要看下注多少,有些名不见经传的想要考中秀才可比一府案首取中廪生难得多。听说现在赌坊弄了个大牌子挂在那里,把每个有人下过注的考生名字都写上,加了注就画一笔,赔率一目了然,咱们安泰那个同窗,如今赔率可是并列榜首。”
“并列?还有谁跟他一样吗?”
“听说有好几个,都是大家伙一看就考不上的,被挂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柳天骄突然想起来,唐睿在他怂恿下给卫文康下了一注,那几个赔率高的说不准就有卫文康吧?不可能,不可能,他家卫文康那么优秀,应当还是有人能慧眼识珠吧?要不趁人不注意,他再去给卫文康下几注中秀才的?
“骄哥儿,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想什么。对了,你觉得秦百宣能不能考中廪生?”
卫文康奇怪,“你怎么关心起他来了?”
“就是问问,这回参加院试的不就这几个熟人。”
“他灵性过人,还是有些把握的。”
“几成把握?”
“六成吧。”
柳天骄心里凉了半截,“怎么才六成?不是说秦百宣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吗?总不能参加院试的个个都是天才吧。”
卫文康好笑道:“自然不会有那么多天才,只是秦百宣毕竟年纪尚小,有所不足也很正常。”
柳天骄捂脸,五两银子啊,整整五两银子啊,要是打了水漂,他找谁说理去,都怪县老爷太能吹牛。
不行,还是得找个时间偷偷再起给自家卫文康下个注才行,廪生他不行,秀才总没问题吧?他家卫文康这么厉害,应当能中,要是秦百宣不行,好歹能挽回些损失。
卫文康并不知道自家夫郎在想什么,又说起了另外的事情,“有同窗邀请我去参加文会,我婉拒了。”
柳天骄以为卫文康是心疼钱,忙道:“为何,州城的文会吗?去就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晚些回家也没什么。”
“我觉着他不是很正派。”卫文康在外从不说人长短,不代表他心里没数,今日这人让他很不适,又不好与外人说。
“居然连你都看不惯了,他是有多过分?”柳天骄摆出一副迫不及待听好戏的样子。
卫文康都要被他逗笑了。“你就不觉得可能是我的问题?”
“你很好啊,能有什么问题?”
“我也有很多不足,怎么就不可能是我的问题?”
“我说不是就不是,别搁这儿叽叽歪歪的,快说,他怎么了?”
“他家打小为他与一同村的哥儿定了亲,如今他考上了童生,且大家都觉着他中秀才也有望,便觉着那哥儿配不上他,想要退亲。”
柳天骄大骂,“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世道哥儿活着本来就不容易,现下叫人退了亲,他还怎么活?”
他很清楚,不是每个哥儿都如自己一般放得开的。想必定亲时那个童生家日子一定过得很差,不然不会娶个哥儿,如今稍微有了些起色就想抛弃人家,真不是个东西。
卫文康摇摇头,“其实退亲了对那哥儿来说未必是坏事,那个童生想要攀高枝,已经暗里对着好几个家境殷实的哥儿女子示过好了。勉强成了亲,怕是那哥儿也逃不掉被休弃的命。”
柳天骄鼻子都差点就气歪了,“真够不要脸的,他也配当读书人?”
卫文康轻叹一声,“他说此事的时候,周围好几个读书人,虽觉着他还未退亲便向别的人示好有些不合礼法,但没有一个觉着他辜负那个小哥儿有问题的。”
“也是,哥儿在他们心中连个人都算不上。”柳天骄说着突然瞪向卫文康,“你跟我说这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觉得我一个哥儿辱没你了?”
“怎会,我就是觉着他们人品太差,又不好与外人道。”卫文康急得不行,“骄哥儿,你要信我,我与他们可不是一类人。”
“你说的最好是真的,不是也没关系,我有的是法子……”柳天骄配上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卫文康哭笑不得,“辜负谁也不敢辜负你啊,望骄哥儿饶命。”
柳天骄清清嗓子,“知道就好,今天就先放过你了。”
第108章 第 108 章 回家
两人把那背信弃义的书生骂了一通, 就以为日后再没有瓜葛,没想到第二天背着包裹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了。
那人长得不错,只一双眼睛偏窄,黑仁小, 瞧人的时候显得过于精明。见了卫文康就道:“卫兄, 你这么快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再等半月红榜就出来了, 何苦多跑一趟?”
卫文康不喜这人, 也不欲与他拉扯,只道:“还是回家安心些, 州城居大不易啊。”
梁成路像是没瞧出来卫文康的敷衍,笑道:“卫兄这话说的,就凭你这模样,只要愿意,有的是人争着抢着抛橄榄枝,到时要是当上了哪家的贵客,别说留在州城, 就是富贵荣华也轻而易举。”
柳天骄不乐意了, 当着自己的面怎么就说鬼话呢, 对着这种贱人, 柳天骄一向不客气, 冷声道:“我夫君又不是唱戏卖身的, 模样再好能换来钱不成?这位兄弟说话也是好笑。”
面对柳天骄如此犀利的话, 梁成路倒是好涵养, 脸上笑意未变,“哦,原来是嫂夫人,见谅见谅。你可误会我的意思了, 不过是见卫兄此次必定榜上有名,就这么回去了有些可惜。”
“无妨,早就托了人看榜了。兄弟你若是对我家文康真心赏识,不若去金宝赌坊给他押上一注,到时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呵呵,嫂夫人说笑了,我是真想给卫兄押上一注。只是家里管得严,不让去赌坊那种地方。”
柳天骄冷笑,“哦,不想押就算了,毕竟要一两银子一注呢,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怎么就成了不想押了,这哥儿说话也太难听了些,搞得自己好像舍不得钱一样。梁成路本来就是见卫文康娶的是个哥儿,以为他能体会自己的苦楚,这才有心结交,没想到他竟然允许一个小哥儿在那张牙舞爪。
真是枉费了自己一片好心,这样的人再有才学相貌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穷困潦倒一辈子。梁成路再不欲跟他们多说,直接甩袖走了。
柳天骄冷哼一声,跟卫文康说道:“呵,他还给我瞧脸色,到底是谁找茬?这种王八羔子最好以后都别叫我瞧见,真怕我忍不住上手给他一拳。”
卫文康听着他抱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是很乐意瞧见那个姓梁的吃瘪。
不顺眼的人走了,两人也没再耽搁,直直朝着约好的上车地点去。见马车早就停靠在了那里,柳天骄一个翻身坐上去,又把卫文康拉了上去。
如今时辰还早,路上还没有那么热,微微的凉风吹过,让人颇有几分舒爽,两口子高高兴兴把家还。
完全不知道他们走后,梁成路如何把柳天骄的恶行说的到处都是。直言哥儿就是怪物,不男不女,担当不起男子的大任,又没有女子的温柔安分。
了解内情的都知道,梁成路这是想通过贬低哥儿,说明自己背信弃义完全是合情合理。不知内情的却有些唏嘘,那卫文康长得一表人才,居然娶了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凶悍夫郎。日后就算中了秀才,出去走动怕也少不得叫人嘲笑。
也不知道堂堂的读书人,哪来那么多的小话说,反正没多久柳天骄的恶名就传得满州城都是,成了江东州众多书生娶亲的反面教材。居然还连带着帮卫文康扬了名,说起来都是,那个凶悍哥儿的夫君怎么怎么样。
两人却是完全不知情的,晃晃悠悠几天终于到了村口,有个婶子瞧见他们就主动打招呼,“卫小子,骄哥儿,回来啦?骄哥儿,州城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特别气派?”
话说自打卫文康中了考上童生之后,村里乱七八糟的闲话还是没少过,但见了两人倒都是客客气气的,甚至带了些吹捧,可谓把什么叫人前人后“两张脸“示人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但卫文康对这些一向不太在乎,柳天骄觉着这样也好,说明他们家起来了,那些人知道惧怕了,找茬的就少了。如今见有人打招呼,他也没拿乔,笑道:
“气派是气派,就是忒无聊,横平竖直的,找个吃饭的地方都得走半个时辰。”
问话的人半信半疑,“怎么会,吃个饭要走半个时辰,州城的人难不成是傻的,这么不会赚钱?”
在州城就没有人懂他的感受,回来遇到个能懂他的村里人,柳天骄也不急着回家了,站在那儿就跟他吐槽,“想赚也没法子啊,州城那地方你是不用知道,横平竖直的,卖吃的都是单独几条街,摆在住人的地方是要被撵的。”
那人跟柳天骄一个反应,完全不能理卖个吃食还有这么多条条框框,说道:“那也忒没意思了,怎么还不让人吃喝了。”
“吃喝什么呀,感觉人家州城的人对吃喝都没啥兴趣。外头饭馆做的东西就不说了,难吃得很。”
“那照你这么说,州城就没有一点好处了?”
“那倒也不是,毕竟是州城嘛。”
“你们日后还去州城不,也带着我们去见识见识?”
“去啊,您要不怕花钱就带您一块儿,住一晚客栈都得小一两银子呢,就是大通铺也得两三百文。”
那人咋舌,“哟,这么厉害呀,在外头做工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赚这么些呢。那你们这回可是花了不老少?”
柳天骄也没隐瞒,“二十多两吧,家底子都要掏空了。婶子日后要是吃肉,多来照顾照顾我家生意。”
“有钱一定来照顾你家生意。”这话说的,明眼人一听就是敷衍。
“婶子您家谁不知道,底子厚着呢,就是会过日子。”柳天骄先把人夸了一通,接着道:“我这回去州城后就想通了,哪儿都不如咱们清水村好,哪儿的人都不如咱村里人好。因而我就想了个回馈大家的法子,日后但凡在我家买肉的,十斤肉便宜五文钱。”
“骄哥儿,这可是说笑了。谁家买得起十斤肉啊?”
“一回买不起,就十回八回呗。反正只要在我那里挂个号,买多少肉都攒着。一个村里的,还怕我不认账?”
那人明显有些意动,却还是想要更多的好处。“十斤肉便宜五文钱,你还不如直接给大家一斤肉便宜一文钱呢。”
“成本价都不够,这样的肉谁吃的放心?我那儿都是特地跟养猪的挑的新鲜肥肉,可再少不了了。大家伙儿谁都是常买肉的,价钱多少心里都有数呢。”
柳天骄说的有道理,两斤肉就能便宜一文钱了。庄户人家舍得多跑腿却是舍不得钱,从前柳天骄那里的肉价跟镇上一样,大家还能为了一口气不去他那买。如今能省银子就不一样了,五文钱呢,不知道能当多少用。那婶子爽快答应,“成,改日就上你家买。”
“行,我等着婶子,到时再给婶子送些卤猪杂,下酒吃是最好的。”柳天骄去了州城一趟算是想明白了,死脑筋的人是赚不到钱的,只要能把东西卖出去,什么法子都可以试一下。
在村口聊了一会儿闲话,又给自家拉了一笔生意,柳天骄和卫文康心满意足的到了家。如今正是饭点儿,好些人家都升起了炊烟,他家也没例外。
离着老远就闻到了家里的饭菜香味,估摸着是江闵在做饭,他们家也就这个孩子有些手艺了。柳天骄舔舔嘴唇,“你说小江闵做的什么好吃的?”
卫文康耸了耸鼻子道:“炒的回锅肉吧,还闷的有洋芋饭。”
柳天骄笑道:“我也闻着有肉香味儿,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孩子居然舍得做肉吃。”
卫文康道:“估摸着是猜到我们要回来了吧。”
柳天骄不信,“他哪里来的消息?咱们走的时候可是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小子会算,你信不信?”
“我才不信呢。”柳天骄说着推开门,“咱们去灶房瞧瞧。”
刚到灶房,柳天骄就看到个头挺大的两只狗蹲在灶膛前,被红彤彤的火热得一个劲儿吐舌头哈气,却是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红烧肉,回锅肉,蹲在那干嘛呢?也不知道来迎接人,馋死你们得了。”
两只狗摇着的尾巴停了一下,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转身就向柳天骄扑了过去,扒拉着要往他身上爬,尾巴摇的比马车轮还快。
柳天骄受不住这俩的热情,“哇哇”叫着让人解救他。
江闵放下手里的锅铲,赶忙跑了过去,把两只肥狗挤开了些,“骄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柳天骄抽空摸了摸他的小脸蛋,“我也想你,半个月不见,手艺是越发好了呀。”
江闵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声音软的不行。“都是骄哥哥教的好,我估摸着你们今天就要回来了。特地多煮了些你爱吃的。待会儿好好尝尝。”
“我刚刚还在跟卫文康说呢,你居然都舍得在家做肉吃了。卫文康说你是知道我们要回来了,我还不信。你到底怎么猜到的呀?”
“我猜你们肯定舍不得多花钱,考完就要回来的。但听说院试都是要考到天黑的时候才出来,又连着考了三天,卫哥哥估摸是累坏了,要在客栈休息一天,算下来你们就该是今日到家。就算有事耽搁也最多是明天就回来了,我做的是回锅肉,就算你们明日回来热热吃也很好,总不能到家了连口热乎饭都没有。”
这孩子也太贴心了,柳天骄把人揽进怀里,一口一个“小心肝”叫得小娃娃满脸通红。
两只狗跑得最快,却没能得到主人的恩宠,气得不行,扒拉着江闵的腿,“呜呜呜”骂了好久。
沉寂了半个月的小院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
第109章 第 109 章 放榜
“骄哥哥我来切吧, 别待会儿把手切到了。”
“哦,你说什么?”柳天骄眼神木讷,只知道小包嘴巴在动,说了什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小包看不过去了, 直接把他手里的杀猪刀夺了过来, 大声道:“我说你赶紧去休息, 这两天就别干活了。”
柳天骄终于回过些神, 摆摆手道:“休息什么?我又没生病。”
“还没病?魂儿都要被抽走了,你瞧卫哥哥可比你镇定多了。”
“他那是没心没肺。”既然都被拆穿了, 柳天骄也不装了,“你说这都放榜两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我可是请人快马加鞭送的。”
“也就两天嘛,我听说成绩刚出来看榜的人多,挤进去都要几个时辰呢。””对,有这个可能。”柳天骄安慰自己, 结果没过一会儿又开始唉声叹气, “小包, 你说该不会是没中吧?”
院试那么难, 不中是多正常的事儿。但小包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卫文康有种很偏执的信任, 道:“能中的, 卫哥哥要中不了谁还能中?”
柳天骄长叹一声, “哎,到底多久结果能出来啊。”
结果两人等了又等,把门口来来往往起码的人都快盯出几个窟窿了,报喜的人还是没来。柳天骄一点精神都没了, 生意也不做了,干脆跟小包说了一声后就躲到铺子里睡觉去了。
在窄窄的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柳天骄终于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小包“砰”一声推开门,因为用力过度,经年腐朽的老木门倒在地上,发出“隆”一声巨响。
小包却是看都没看那破门一眼,对着床上的人就大喊,“中了,卫哥哥中了。”
柳天骄猛地睁开眼,过了几瞬才反应过来,双手一撑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卫哥哥中了,他考上秀才了。”
“唉呀妈呀,真中了,他居然真中了!”柳天骄欢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笑着握着拳头在空中挥了好几下,才勉强镇定下来,“快去给你卫哥哥报喜,不对,现在是卫秀才了,哈哈哈哈。”
“我本来准备去私塾报喜的,那报喜的说都是一个镇的,这样的大喜事他多走一趟也无妨。问了私塾的位置后,就赶着去私塾报喜去了,他骑马脚程快,想必现下已经到了。”
“这报喜的倒是个心好的,该另外给人家喜钱的,可惜现在人都走了,不知道卫文康今天带银子没有。”
小包道:“喜钱我给过了,想着人家虽是心好,但路程也不不近,叫人白跑一趟不好。”
柳天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做得好,小小年纪做事就这么周全了。”
小包笑着抱怨,“说得好像骄哥哥你比我大多少一样。”心里对柳天骄的夸赞到底是受用的。
柳天骄得了这么大的喜讯,更加没了做生意的兴致,拉着小包就往外走,“咱们收拾收拾,去集市上买条鱼,再挑些好酒,今晚好生庆祝一下。”
小包这才瞧见地上稀烂的门,不好意思道:“将才太过高兴了,没收住力,我待会儿就找人来修。”
“修什么修,直接找人换新的。”柳天骄这回可是大气得很,也不在乎这点银钱了。对了,说起银钱,他在金宝赌坊还下了注呢,如今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赶忙问小包,“那报喜的人有没有说秦百宣的成绩?”
“不曾说,他也不知道卫哥哥跟秦百宣关系好,我也忘了问。”是压根就没想到要问,也不知道骄哥哥怎么就关心起秦百宣的成绩来了。
柳天骄掩住失望的情绪,说:“哦,忘了就忘了吧,等卫文康回来问他也是一样的。”
话说私塾那边也是炸开了锅,刚有报喜的人送来了卫文康考中秀才的好消息,不知道多少人嫉妒得红了眼,后脚县老爷就派人来嘉奖了。
说是王夫子教出了个院试案首,还是年仅十二岁的院试案首,简直是安泰县甚至是整个临安府的荣耀了,待秦小案首回来,县老爷会邀他与王夫子到县衙一聚。
将将还绕着卫文康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人一下子就散了,话头立马都到了秦百宣身上。十二岁的院试案首,以后在整个临安府甚至华阳省都响当当的人物,居然是自己的同窗。反正差距太大,一点攀比的心思都没了,只觉得荣耀,为着自己和这样的大人物有所关联。
正因为自己的好成绩高兴的卫文康,此时说没点小失落是不可能的。他二十多岁才中了个秀才,还是差点儿就落榜的名次,人家秦百宣十二岁就中了案首。两相比较,差距实在不是一般的大。
此刻,王夫子也是喜忧参半。端着杯茶水,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他娘子金氏瞧着瘆得慌,没好气道:“小秦考得这么好,你该高兴得忘了自己姓什么才是,怎么做出这幅样子?”
王夫子瞪了她一眼,虽然也没啥威慑力就是了,“什么叫高兴得忘了自己姓什么,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你呀,这么多年都没学会说句好听的。”
“别跟我瞎扯,你到底怎么了?”
“我就是觉着自己无能,白白担了夫子的名头,百宣那孩子能有今日的成就,我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
这话其实闷在王夫子心中很久了,他很早之前就发觉秦百宣那孩子知识储备已经超过了自己教导的范畴,有些文章立意甚至比他想出来的还好,背后少不得有别的高人指点。
也是,秦百宣本就书香门第出身,如今家中还有好几位长辈在外为官,虽不能时时带在身边教导,但各种指引是少不了的。
金氏跟他过了大半辈子,一下就瞧出王夫子纠结的点了,“你就是觉着自己水平还不如自己学生,却又担了夫子的名声,害臊吧?”
“哎,可以这么说吧。”其实他上课时秦百宣还是很认真的,当时他只觉欣慰,如今想想,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那孩子愿意听你教导,他家长辈也不换夫子,就说明是认可你的。如今小秦考得这么好,也说明他们的信任没错付,你在这儿瞎想什么?当人家都傻吗?”
王夫子听了娘子的话,脸上愁云立马就消散了些,“你的意思是,虽然我本事不如百宣,当夫子却还是合格的?”
“你当夫子本就是合格的。小秦有家里人教导,文康总没有吧?他才来这儿上了多久的学,如今都考上秀才了,你这夫子的功劳自然是少不了的。”
“也是,我之前觉着文康进步神速,考个秀才有望,又想着他念书时日尚短,哪里就那么快,少不得是我这个当夫子的幻想。如今才知道,他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可是给我长脸。”
没有什么比学生的成绩更能安慰夫子的辛劳了,王夫子想着卫文康也考上了秀才,是乐得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
娘子说得对,他考不上举人又怎么样,那是时运不济。就看他能教出这么多好学生,不恰好证明了他的实力?既是不能入朝为官,日后他的学生能遍布朝野,那他这辈子也算死而无憾了。
王夫子越想越高兴,饭也顾不上吃了,随便扒拉了两口,就拿出前些日子让参加院试的几人复述下来考卷反复钻研,瞧瞧有什么能让其他学生借鉴和反思的地方。
金氏瞧他那样也习惯了,自己慢条斯理吃完饭后,又把留出来的饭菜端到灶房。那个老头子现在兴头上来了不觉,没过多久就会觉出饿来。
因着被秦百宣抢了风头,卫文康在私塾没有受到应有的追捧,到村口一瞧,却是立马又怀念起私塾的清净来。他确信,从出生起,就没瞧见过这么多村里人,老老少少,不拘男女,直接把村口的路都堵塞得满满当当的。
有人眼睛尖,老远就瞧见了人,大喊一声,“秀才公回来了,秀才公回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一拥而上,那架势差点把卫文康挤成一张博饼。还是柳天骄眼疾手快,立马将人护在自己身后,嚷嚷道:“离远点,离远点,把我家秀才公挤坏了哪个赔得起?”
众人哈哈大笑,“什么你家的秀才公,那是大家伙的秀才公。”
“就是,以后咱们村的小子读书也有望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点儿也不介意柳天骄的不客气,只顾着高兴。
人群散开了些,卫文康终于有了说话的空当,“多谢乡亲们厚爱,卫某受之有愧。”
“愧什么,以往靠山村的老在咱们面前显摆他们的田秀才,如今可轮到咱们显摆了,卫秀才可是比田秀才足足年轻十岁呢。”
好听话听几句就罢了,多了也腻歪。柳天骄高兴够了,瞧卫文康有些疲色,赶忙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我们家秀才公还没吃饭。”
“对对对,先回去吃饭,可别把秀才公饿着了。”
“对了,秀才公,骄哥儿,你们想好如何庆贺没有?这样光宗耀祖的好事,可不能马虎着过。”
第110章 第 110 章 发财了
柳天骄可不是多低调的人, 卫文康都考上秀才了,他能不好好显摆显摆?直接说道:“必然是得好生庆贺的呀,到时候多摆几桌,大家可得赏脸。”
“什么叫赏脸?那是我们的荣幸。到时候你也不用忙活, 什么肉呀菜呀就大家伙一起出了。桌子板凳每家也有些, 凑一凑就够了。干活的人手更是多的是。你们定了日子, 就擎等着吃饭吧。”
瞧这话说的多漂亮, 柳天骄心里暗爽,嘴上还假惺惺道:“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出了个秀才公是我们整个清水村的福气, 大家都得惜福。”
“既然盛情难却,我就提前谢谢大家伙了。”之前卫文康只是的童生时候,柳天骄还不敢承村里人太多的情。如今可不一样了,卫文康是秀才,不承情他们反而容易多想,是不是把人得罪了?
如今这个世道,最是讲究宗族立法, 有些关系不是想撇就能撇的清的。不然他们家成了绝户的时候, 柳家老宅那些都断了亲的人也不能把柳天骄逼到那个份儿上。
与其把这些人都得罪完, 叫他们狗急跳墙, 还不如拿一些虚无缥缈的好处把人笼络住。
卫文康对于这些一向是没有意见的, 只回家的路上悄悄问柳天骄, “你可想好给我什么奖励没有?”
“你想要什么奖励, 要啥有啥?”
“不是说办完秀才喜酒就办孩子的满月酒吗?现在秀才喜酒马上就要办了, 孩子的满月酒看还没影儿呢。”
有天只要抬头望天。“有吗,我说过吗?你看咱俩现在正是进步的时候,你考举人有望,我成为富商有望, 可别被一个孩子耽搁了。”
卫文康眯了眯眼,“你糊弄我呢。”
“哎呀,我意思是现在不要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话,孩子嘛,那不是想有就有了。你看咱村哪家不是跟下小猪崽儿一样四五个的,只要养得起还怕没孩子?你急什么。”
见卫文康还要再说话,柳天骄接着道:“啧啧,谁能想到啊,不将将一年,你就考中了秀才,还是咱们十里八村最年轻的秀才了,以后还有哪个敢轻易得罪咱们,我柳天骄可要在清水村横着走了。对了,你说什么时候收拾老宅那些人?”
“什么时候都可以。”卫文康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反正不管骄哥儿说什么,到时直接做就行了。问这一句也不过是想看看他窘迫的样子。
“好,那我们先回家填饱肚子。我跟你讲,今天听说你考中了秀才,我们就没心思做生意了。在集上买了好酒好菜就回家做大菜了,今天晚上咱们喝个尽兴。”
回到家,果真如柳天骄所说,桌上已经买摆的满满当当,水煮肉片,蒜苗炒腊肉,爆炒肝腰,酸菜鱼,干煸四季豆,清炒苕尖,青菜豆汤,还有一盘切好的西瓜。至于家里出的蘑菇,现在大家都已经吃怕了,再见不得它上桌。
卫文康都被这大手笔惊到了,“骄哥儿,你这可是下了血本啊,咱们吃的完吗?”
“就要吃不完。以后你可是秀才,好日子都等着呢,怎么能抠抠搜搜的?”
卫文康没意见。只希望骄哥儿明天早上兴奋劲儿过了后,不要心疼得直叫唤。
小包几个挨个给卫文康道过喜,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卫文康中了秀才,村里人瞧见他们都多了几分笑意,这可是秀才公家里的人,可不好得罪了。
以往见了江闵还会背后念叨几句野孩子的,今天也闭了嘴,这一个劲儿夸这孩子机灵长得好。
江闵才不吃他们那一套呢,他都机灵好看这么多年了,以往也没见几个夸的。只道他身子骨弱,是个拖油瓶。
金泉那边更夸张,知道卫文康如今还没有书童的,都变着法打主意想让金泉帮着说几句好话,把自家的孩子送过去。不说别的,秀才公随手教上几个字,以后出来也能找个好营生。当然如果以后卫文康更加发达,置办了宅邸,那总得有个管家吧?从小就跟在身边的书童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对于这种异想天开的人,金泉都觉得好笑。也不想想,他们家的娃儿看着还没有江闵一半儿的机灵,哪里能拿得出手?
好在韩氏上回受了教训,没说把自家侄子送过去的话,不然金泉还真不好拒绝。
总之,卫文康中了秀才,那可是全家人都乐得牙不见眼。看着一桌子美食,都不像往日只顾着埋头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包问:“卫哥哥,你以后是不是还要继续考举人啊?”
江闵把嘴里的一块肉片咽下,忙道:“定然是要继续考的,卫哥哥那么年轻就考上了秀才,考上举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卫文康笑道:“那还是真的难,且读书考试花费不糜,如今家里就靠你骄哥哥一个人撑着,我还是想等两年再说。”
柳天骄不同意,“我又不是撑不起来,你何苦浪费时间?”
“可总叫你一人辛苦养家,我心里过意不去。”
“有啥过意不去的?我不怕辛苦,就怕受气。你如今考上了秀才,可是叫我大大的扬眉吐气,心里爽快着呢。”
众人哈哈大笑,能说出这种话,也就柳天骄了。
“对了,秦百宣中了没有?”
“自然是中了。”
柳天骄心里一紧,忙追问道:“多少名,可是廪生?”
“不仅是廪生,还是案首。”
柳天骄猛地冲过去,一把将卫文康抱起来,要不是顾忌着边上那桌好菜,恨不得把人抱起来多转几圈。“啊啊啊,发财了,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所有人都一脸不解。
柳天骄脸都要笑烂了,“哈哈哈,我在州城金宝赌坊下了注。押秦百宣考中廪生,一比八的赔率啊,哈哈哈,赚大了。”
虽然有人对秦百宣的实力有所了解,但他毕竟年纪尚小,在很多早已成名的童生当中,并不起眼。因而押他的人很少,赔率足足一比八。
至于秦百宣在院试中一举夺魁对那些人的冲击力有多大?柳天骄压根儿就不关心,他只知道自己赚惨了。
卫文康眯了眯眼,“你为什么押别人不押我?之前问你你还装什么都不知道。”
坏菜了。柳天骄“啊”了一声,赶忙解释道:“我当然是想押你,只是那个破赌坊不讲道义你知道吧。开始只让押魁首和廪生,虽然我觉得你一定能考上秀才,可咱也不能要求太过分是不。”
卫文康语气不善,“那你就觉得秦百宣一定能考中廪生?你挺看中他的啊。”
“我的个老天爷啊,哪里是我看中他,不是你经常在我面前念叨说秦百宣功课好,以后一定能考中举人嘛。我想既然都是中举人的苗子了,考个院试廪生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卫文康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声音里的冷寒却是更加明显。“你不是也常常念叨我以后也能考上举人吗?”
柳天骄头都要大了,向金泉他们几个求助。结果几人不是抬头望天就是埋头吃菜,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
真是不讲义气,柳天骄磨了磨牙,接着灵光一闪,“这都要怪唐睿,都是他在边上说秦百宣一定能考中廪生,你只能考中秀才,让我不要浪费银子。对,都是他的错。”
“你还带着唐睿一个小娃娃去赌坊?”
“没,我没让他去,我自己去的。不对,是他教唆我去的,还叫我帮他下注,我都是被他带坏了。”
“你可真行,被一个几岁的娃娃带坏了。”到底当着外人的面儿,卫文康只是冷哼了几声就接着吃饭了。
柳天骄却直觉事情没这么过去,吃过饭后支使着金泉洗碗,自己赶紧烧了热水,亲自给卫文康端回房间,笑得一脸谄媚。“秀才公洗脚,近些日子辛苦了。”
卫文康接过水,却是把柳天骄按到了长凳上,蹲下身子给他脱了鞋。
柳天骄想把脚往回缩,“我自己来自己来,让秀才公洗脚,传出去不得叫唾沫星子淹死我啊。”
卫文康一把将人脚按住,试了试水温,不烫,才把水往柳天骄脚上浇,“都敢背着我去赌坊给别人下注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那还不是为了咱们家嘛。真的,你相信我,我就觉着是个好机会,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押了多少银子,五百文?”
柳天骄细弱蚊蝇,“五两。”
卫文康手下的动作一停,“没看出来啊,柳天骄,你胆子挺大的。”
“唐睿一个小娃娃都押了五两,我一个大人总不能比他混得差吧?再说了,五百文能赚几个?”
“你刚刚说的赔率是多少来着?”
“一赔八,八啊,五两银子算下来四十两。”柳天骄想着都乐得快找不着北了,“这下买铺子的钱可是足足的,明个儿我就找高叔去。”
卫文康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让人动心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