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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娘总想着叫我早日成亲,多生些男丁,可他们也不想想,孩子长大顶用都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哪里等得?我看还是得找个顶用的媳妇儿才行。”

柳天骄以为他说得是媳妇儿娘家顶用,毕竟现在主流的想法还是姑娘哥儿要温柔纤细的才好看,便道:“娇娘家弟兄就多,又都是身强体壮的,你家找她也是有这层考虑吧?”

白令瑜并没有否认,只是道:“那是我爹娘的想法,要我说,弟兄再好也是有自己的事情的,不如直接找个顶用的媳妇儿。”

柳天骄恍然大悟,原来白令瑜找媳妇儿的标准是要顶用的,这想法倒是新奇,柳天骄不由得脱口而出一句:“难怪你盯着娇娘她大哥瞧呢。”

白令瑜不解,“什么叫盯着娇娘她大哥瞧?”

怎么把这事儿说出来了,误会人家喜欢男人多不好啊。柳天骄赶忙打着哈哈,“没什么,我意思是难怪你不喜欢娇娘,她可是我们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数得着的好姑娘。”

白令瑜也没想到他和许娇娘的想法会那么离谱,就没有追问这个事,只满脸笑容地瞧着柳天骄喝汤吃包子。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长的,一晃眼瞧着只觉粗糙,待细细打量,就会发现其实他长得很清秀,圆圆的眼睛,高挺小巧的鼻子,嘴唇红润,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叫人越看越舒服。

小包瞧着小白脸的那眼神,感觉手上的包子也没有那么香了,但愿他是多想了吧。

吃完东西,正好到了家家户户买菜做饭的时候,猪肉摊子前一下围了不少人,柳天骄忙得说话的工夫都没有了,白令瑜只能依依不舍地收拾东西走人。

待忙完那阵子生意,柳天骄才有空跟小包闲聊,叹道:“白小少爷真是好人啊。小包,你说明天要不要给人家带点啥?白吃白喝的总归不好。”

小包直接回了句“不知道”,然后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要不你问一下卫哥哥?”

柳天骄觉得小包的主意不错,“对哈,卫文康比我聪明,见识也多,问他正好。”

小包松了口气,骄哥哥愿意与卫哥哥说起小白脸,看来还没有沉迷在美色里不可自拔。

白家小院里,白老娘正在屋里对着小丫鬟发火,“你干什么吃的,买你来一点儿粗活没让干,就让你专门服侍少爷,谁说起来不羡慕啊?结果你怎么做的,人都跑出去大半个时辰了,你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小丫鬟被骂得头都不敢抬,嘴里怯怯地说了句,“奴婢也想跟夫人您汇报,少爷不让啊。”

“你是猪脑子吗,他不让你说你不会悄悄说啊,我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出了问题可怎么办啊。”白老娘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小丫鬟正难受呢,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抬头一看,立马笑了起来,“夫人,少爷回来了。”

白老娘也顾不上骂小丫鬟了,快步朝着她儿子跑去,嘴里念叨着,“哎哟,令瑜,这么冷的天儿你跑哪去了,瞧被冻得,脸都红了。”

白令瑜把手里的食盒递给小丫鬟,挽着他娘柔声道:“在家待着闷,出去转转。”

白老娘把儿子细细打量一番,生怕哪有出什么问题,“出去转也要选个暖和时候哈,你身子骨弱,可不能瞎折腾。”

“娘,我身子早就好了,大夫说就要多适应适应外面的环境,不然一个风吹草动就受不了。”

“听哪个庸医胡说的,我养你到这么大还不清楚吗,就要小心将养着才行。”

白令瑜不愿听她老娘念叨,给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对方赶忙道:“少爷,陈掌柜的派人来找您,说有要事要汇报。”

白令瑜皱眉,“什么要紧事能比我娘重要,让他等着,我过会儿再见。”

白老娘对儿子的孝心很是满意,终于不再那么紧张,性情也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平和,“快去吧,娘就不打搅你干正事了。灶上炖着红枣姜汤,待会儿让萱草端杯给你喝,好生去去身上的寒气。”

白令瑜犹豫了一下,见小丫鬟一脸着急,只得道:“娘您就先休息,儿子晚点再过去看您。”

白老娘拍拍儿子的手,满脸笑意地走了,哪里还能瞧见刚刚半点阴沉的脸色。

待人一走,白令瑜脸上的笑意却是冷了下来,“不是让你小心瞒着我娘吗,怎么还是叫她发现了?”

小丫鬟这会儿却是半点没敢辩解,“我错了,少爷,下回一定更小心些。”

“行了行了,把食盒给我洗了好生收着,再去给雷子说一声,以后注意着林家猪肉铺。”

“是。”至于为什么注意林家猪肉铺,小丫鬟根本不敢问,白家几个主子当中,老爷夫人都是好说话的性子,当然前提是不遇到跟白令瑜相关的事情。要说最不好说话的,偏偏是看起来性子柔顺腼腆的白令瑜,小丫鬟根本不敢回想上一回忤逆了少爷的那个小伙计的下场。

……

因着白令瑜的鸡汤和包子投喂,柳天骄和小包中午到家的时候肚子都还是饱饱的,瞧见江闵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回来,又想到卫文康正在在私塾里吃他师娘的养猪菜,柳天骄有点不可言说的愧疚感,今日的晚食便整治得格外丰盛。一碟子蒜苗炒肉,一碟子酸辣土豆丝,还有一个肉圆子汤。

因为小包弟兄俩现在坚持回家住,怕路上危险,柳天骄就没有留他们吃晚食,装了些提前炸好的肉圆子给他们带回去,晚上吃饭的时候桌上便只有柳天骄和卫文康两人。

他们家现在的日子过得不算差,但也到不了能够大吃大喝的地步,十天半月的才能见一次荤腥。因而,晚上卫文康看到桌上的饭菜还愣怔了一下,“怎么吃得这么好,今天也不过节呀。”

柳天骄干咳一声,“给你补补身子,瞧你最近读书都累瘦了。”

第56章 第 56 章 双面糊弄柳天骄

开了荤的人就是不一样, 有些东西立马就无师自通,卫文康闻言便意有所指地笑道:“倒也不是因为读书累瘦的。”

柳天骄反应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是读书人呢, 能不能要点脸?”

卫文康摸摸鼻子, 不敢再说话。

难得的好菜, 两人也没有客气, 都吃了整整三大碗的糙米饭,桌上的菜自然也没有放过, 连汤都喝干净了。

饭后,柳天骄摸着肚子,一脸满足地摊在椅子上,卫文康自觉洗了碗,然后目不斜视的坐到了柳天骄边上,见对方正闭着眼睛哼小曲,完全没有理人的意思, 卫文康很自然地把屁股往里面挪了挪。

柳天骄终于察觉到边上多了个人, 睁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拳头, “干嘛呀, 一边去, 挤死了。”

卫文康神色丝毫未变, “天冷, 挤一挤暖和。”

“冷就躲床上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成日里手脚冷得跟冰一样。”话是这么说,柳天骄到底没有赶人。

卫文康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也不用说话,只觉得待在这人身边就感觉到踏实。

柳天骄却是想起白日里的事情来,“你记得那个白家小少爷不?”

卫文康回道:“自然是记得,他与许娇娘的亲事有什么变故吗?”

柳天骄说:“他和娇娘的事可能成不了了。”

卫文康也没有意外,“两人是不太合适,勉强也未必是好事。”

柳天骄倒是没觉得这个书呆子能说出这种话来,奇道:“你怎么也觉得他俩不合适?”

卫文康以前自是不懂,如今与柳天骄日子过顺了,有些东西自然而然就明白了,“不管才貌性情如何,双方总要有相互欣赏的地方,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柳天骄细细想了想,觉得卫文康说的确实有理,赞同地点了点头。“娇娘还是和岩哥在一起比较好,一个聪明肯干,一个貌美贤惠。”

卫文康倒没有计较“贤惠”二字用在性子与柳天骄半斤八两的许娇娘身上是否合适,只是道:“还是要看两人的缘分。”

“也要看两人是不是能争取,我看娇娘还是想稳妥些。”柳天骄又说起来:“其实白家小少爷也是不错的,长得好看人又热诚,今天来铺子里买肉,还特地给我们送了鸡汤和包子呢。别说,那味儿绝了。”

卫文康感觉有些不对,“你与他以前相识?”

“怎么可能,人家是镇上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我就乡下一个杀猪的,怎么可能会认识。”说起来屠户赚钱,但因着干的是杀生的行当,且又脏又臭的,时下地位并不高,也就村里人都穷,谁家日子过得好便高看一眼,不会讲究这些面上的东西。镇上不同,不管有钱没钱的,都讲究干净和体面,并不愿与屠户这些下九流多接触。

“那他怎会给你们送吃食?”鸡汤包子都是好东西,有钱人家遇到了打赏也是有的,但特地送去就显得很不寻常了。

“人美心善呗,我开始送了他些卤猪杂,你也知道这些有钱人家是最讲究的,估计是不愿白吃我的。”

卫文康又问,“你又为何会送他卤猪杂,我记得现在铺子里头早就没有用这种法子招揽顾客了吧?”

柳天骄一下子有点卡壳,总不好说是因为他见对方长得漂亮乖巧,一时之间有点子小小的怜爱吧。卫文康再怎么说也是他夫婿,尽管柳天骄自觉没有什么歪心思,也不好说出这种叫人误会的话来。便道:“怎么着也见过,他特地来照顾生意,买了许多的肉,我便想着送些卤猪杂,拉住这个大主顾嘛。”

理由说得倒是像模像样的,卫文康却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味来,毕竟柳天骄一个成了婚的乡下哥儿,家无余财,长相也不是众人眼里那种俊俏的,对方应当也没有什么好贪图的。当然,他要是瞧见了对方那直白的眼神,就不会这么想了。

柳天骄见卫文康不说话,便知道自己那点子小小的爱美之心不会暴露了,大大方方地问起来,“我也不想白吃人家的好东西,琢磨着得送些回礼才成,你想想送什么合适。”

卫文康也觉得无亲无故的,白受人家的东西不好,回道:“他们家有钱,想必寻常的东西也入不了眼,太好的咱们也拿不出手,不如带些柑橘去吧,咱们村江奶奶家的柑橘不是出了名的好吃吗?”

江奶奶是同村的寡妇,也是几十年前因战乱与丈夫一起逃难到清水村的,因为逃难路上饥寒交迫伤了根本,安定下来没一个月他丈夫就去世了,剩江奶奶自己带着三个娃娃过活。好在那时年年战乱导致县里人口少了许多,县老爷便作主给这些迁来的流民也分了三亩薄地,江奶奶带着三个娃娃辛勤劳作,好歹是过活了下来。

她少时便遇战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丧夫,命可谓是苦到了芯子里。后来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开眼,江奶奶为了打发孩子们在院子里种的两株柑橘树分外争气,年年都结满了果子不说,味道还特别好,一瓣下去满嘴的清甜,尝过一回的都觉得别家的柑橘不是那个味儿,在十里八村都有些名声。

柳天骄一拍大腿,卫文康“嘶”一声叫了出来。

“不好意思,没注意是你的腿,我是觉得你的法子太妙了,拍一下表示称赞。”

卫文康闭了闭眼睛,好歹把那股痛感缓了过来,“自己的腿也不能这么拍啊,拍坏了怎么办?”

柳天骄不以为意,“怎么会拍坏,这才多大点力气,也就是你身上皮子嫩,不然那么会那么痛?”

卫文康:“……我身上皮子有多嫩?”

柳天骄嘿嘿笑了一声,“就跟那刚出锅的嫩豆腐一样。”

卫文康脸上又悄悄爬起了红晕,刚想悄悄把自己棉袍上的袖子往上卷一卷,好叫那身嫩嫩的皮肤更显眼些,就听到柳天骄有些遗憾地来了一句:

“那白家小少爷看着也嫩,不晓得日后便宜了哪个姑娘哥儿,可惜了,娇娘没福气。”

卫文康拉下袖子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把没有防备的柳天骄一下翘到了地上。

柳天骄屁股差点儿被摔成两瓣,当即便哎哟一声叫了起来,“卫文康,你丫故意报复我呢?”

对方只冷冷回了句,“没有,我只是觉得该睡觉了。”

长凳就是这点不好,一旦两边力道相差太大就容易翘起,村里人谁从小到大没被摔过几回,柳天骄也不好真找对方麻烦,只得揉了揉屁股自认倒霉,“下回小心点。”

卫文康淡淡回了个字,“嗯。”

说笑是一回事,柳天骄从来不占外人便宜,第二天就去江奶奶家买了十来个黄橙橙的柑橘,待收摊后送到了白家宅子外头。门房见他穿着不太体面,便没当回事,哪料没过一会儿就见自家小少爷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见人,连平日里出门总不离身的大氅都没有顾得上穿。

“骄哥哥怎么来了?”白令瑜脸上满是惊喜,像是等到了期盼已经的贵客。

柳天骄对他的殷勤很是受用,笑道:“昨日里吃了你那么些好东西,也没有什么能回报的,便去寻了些柑橘给你送过来。”

白令瑜打开袋子,浓郁的果香味儿霎时便溢了出来,他也没客气,当即便剥开了一个,自己留一半,递给柳天骄一半,“好东西咱们一起吃。”

柳天骄自是推拒,“哪有送来的东西自己吃的道理?”

白令瑜却是硬把橘子塞给他,“一起吃才香。”

柳天骄无法,只得吃了,说起来这柑橘他也就吃过一回,还是他爹柳老大在时买了两个给他尝尝鲜。没办法,江奶奶家的橘子味道好自然卖得也贵,寻常应季的柑橘都是两文钱一斤,她家一斤得二十文。要知道柑橘可是有多压称,一斤大概也就五六个柑橘,算下来一个柑橘就是三四文钱,可比鸡蛋贵多了,一般人家哪里舍得吃。

白令瑜原本只是欢喜这柑橘是柳天骄送的,吃到嘴里倒真是察觉出不同来,果香浓郁,果肉甜中带着一点点酸,很是水润。对柳天骄的用心越发受用,“骄哥哥,你真好,这么好的果子都给我寻到了。”

柳天骄老实道:“我一个大粗人,哪有那么细的心思,还是我夫君提醒说江奶奶家的柑橘味道好,让我带些给你尝尝。”在家一口一个卫文康的,在外柳天骄向来很会给他面子。

只是柳天骄这面子给的不太适时,萱草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刚刚还满是笑意的眼睛里一下子变得阴沉沉的,脸上笑意还在,却比不笑还瘆得慌。

“是吗?骄哥哥还与他提起我了,怎么说得?”

柳天骄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来,回道:“自然是说遇到好人了。”

“那他怎么说的?”

这话还真把柳天骄问住了,他仔细想了想,卫文康说了什么来着,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但当着白令瑜的面,柳天骄还是道:“他可把你一阵好夸,说你虽生在富贵人家,却很温和客气,是顶顶好的人,特地嘱咐我给你送些好东西来呢。”

第57章 第 57 章 卫文康找上门去

白令瑜半信半疑, “他真的这么说?没觉得我太冒昧?”说完又怕柳天骄想多了,赶忙补充道:“我与骄哥哥相交是钦佩你的为人,但我毕竟是男子,虽说来往得坦荡, 也怕旁人说三道四的。”

柳天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觉得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弟弟真是想得多, “怎么会, 他大方着呢。”

“当真?”

“当真,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白令瑜有些摸不清楚卫文康的态度, 他也打听过,对方相貌不错,书也念得好,与柳天骄成亲应当是被迫的,估摸着飞黄腾达之后必然会抛弃柳天骄。

白令瑜是不介意柳天骄成过亲,也没有把卫文康一个秀才都算不上的小书生放在眼里,但对方能老老实实地退出自然是最好不过, 若是对方出于男人的自尊心或者想再利用柳天骄养活他什么的不愿意放手, 那就各凭本事吧。

两人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 白令瑜邀请柳天骄进去坐坐, 柳天骄却说要赶着回去, 小包还在肉铺等他, 白令瑜只得放他走了。临走前还给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先前说的玉肤美颜霜, 给柳天骄擦脸用的,另一样则是一本书。

柳天骄本来是都不想要的,但听说那本书是白令瑜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对科考的书生很有帮助, 柳天骄就舍不得推拒了,对着白令瑜好生道了谢后,小心捂在怀里往回走。

萱草看着柳天骄的背影欲言又止。

白令瑜冷声道:“藏着捏着做什么,有话直说。”

萱草期期艾艾地开口,“少爷,那您别生气?”

“赶紧说。”

“那柳老板对科考的书很是爱惜,想必对他家夫君,”萱草不错眼地看着白令瑜的表情,生怕他下一刻就发飙,“柳老板对他家夫君应当是有些情意的,少爷您何必?”

白令瑜很是不屑,“有什么情意,不过是走投无路叫那书生花言巧语诓骗了。你少爷我就瞧上了他,自然要把他从那书生的陷阱里救出来。”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被诓骗了,难不成听了人家夫妻的墙角?萱草暗暗腹诽,嘴上却是再不肯说。

卫文康收到柳天骄拿回来的书时眉头紧锁,一点不见欢喜。

柳天骄以为这书对他没用,很是丧气,“早知道就不要了,没用的东西,还白白欠了人情。”

卫文康摇摇头,“不,这书很有用,涵盖了江东州近十年的院士题目,还配有大儒的解析,没有点门路是花上几十两银子也买不到的。”

柳天骄惊到了,“这么好的东西,白小少爷竟然一分钱没要就送给了我?他也太够意思了!”

卫文康眉头锁得更紧,“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一个胭脂水粉铺子的少东家,又不曾科考,为何会有这种好东西?”

“人家有钱啊,有钱什么东西弄不到?”这还是柳天骄跟齐明泽学到的,只要有钱连户籍都可以改,弄到一本科考书算什么?

“再有钱也不会把银子往水里扔,白家小子花大价钱弄来这种东西,总不会是为了做善事。”

柳天骄是大方的性子,自然把人也想得大方,“这书一看就是抄录的,他只要悄悄弄到手一本,然后请人誊抄上几十份,遇到有需要的书生就送一份,一下子不就结了许多善缘?”

卫文康叫他说得也有些不确定了,“不管对方是何目的,这东西毕竟难得,改日我还是亲自登门致谢吧。”

柳天骄高兴道:“正说改天要介绍你们认识呢。”

总之白令瑜这份大礼送得两人难以拒绝。至于那个玉肤美颜霜,柳天骄本来是没有打算用的,经了几日寒风凛冽,脸上都干得起皮了,一碰就疼,这才想起来白令瑜送的玉肤美颜霜。只随便一抹,就发现出那东西的好来了,上脸一会儿的功夫,整张脸都滋润了,柳天骄便坚持用了起来。

他一天就忙着做生意赚钱,也没觉着这东西除了让脸不干外有什么别的好,直到那回邵壮见了他,很是惊讶地问他最近是不是一直没出门,怎么白了那么多。

柳天骄这才反应过来,白令瑜的玉肤美颜霜果真不是吹嘘的。

要说柳天骄身为一个哥儿,之所以不受欢迎,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身材和长相,身材太壮,长相方面仔细瞅瞅,脸型和五官都不错,就是整日里在外奔波,皮肤太糙,打眼看过去就跟个男人一样。如今一白,倒叫人一下子发现他原来长得还是不错的,圆圆的脸,高高的鼻子,瞧着就舒服,连眉间的孕痣都显得艳丽许多。

村里大娘婶子们是最敏锐的,私下里凑到一块儿都再说骄哥儿最近跟变了个人一样,都能算得上小有姿色了,要不是个子太高,说不定还真能让几个年轻汉子看上眼呢。可惜了,要早知道他能有这番变化,倒不如说服自家儿子入赘算了,他家的产业谁不眼馋。只是现在人家都成了亲,说这些也晚了。

卫文康作为离得最近的人,自然也发现了柳天骄的变化,纠结了很久,还是没说出让柳天骄不用那玉肤美颜霜的话,总不能因着别人的眼光不允许骄哥儿变好。

也不知道白令瑜怎么跟他爹娘说的,没过两日,白家父母就带着他大姐亲自登了许木匠家的门。进门就一个劲地道歉,说是他家找了个大师算过,两家孩子八字不合,勉强成了会日子也会过得不顺当,无奈之下婚事只得作罢。

谁都不是傻子,八字不合一听就是借口,可白家执意不愿再结亲事,许家也不可能上赶着,只能憋着一肚子怒气认栽,还不敢把这事闹大,怕影响娇娘的名声。

好在白家自知理亏,先前送的见面礼都没要不说,还大大方方的给了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啊,可以买两亩上好的良田,养活一家人了。要知道娶一个姑娘普遍也才给八两银子,白家给的这都足够娶两三个媳妇了。

许家能有什么话意见?要是放出话去这银子以后都给许娇娘当嫁妆,提亲的立马能踏破他家门槛,谁不喜欢银钱啊,再说亲都没定,叫人知道了也不过是说几句闲话,值当什么?

许娇娘后来跟柳天骄说起这事儿那是乐得牙不见眼,“我爹说等我成亲的时候给我留十两银子压箱底,五两银子置办嫁妆,剩下的五两一个兄弟家给一两,好让他们记得我的好,以后多给我撑腰。”

虽说都是给许娇娘的赔偿款,但许木匠觉得人家客客气气的也还是看在他家人多实力大的份儿上,要不一寻常家的小姑娘,人家可能撒个泼也就打发了。再说,一般人家成亲的聘礼也就那么些,嫁妆给的太多也不是那么回事,倒叫自家几个儿媳妇多想。

这钱本来就跟天上白白掉下来的一样,许娇娘觉着能有就是运道了,也不觉得他爹这样的处理方式有什么问题,只是有些奇怪,“我们家都在琢磨呢,白家有钱是一回事,可人家做生意的应该也不是会当冤大头的,怎么一下子就给了这么多银子。”

柳天骄也搞不清楚,“兴许人家是觉得你们家值得来往,不愿得罪呢。”

许娇娘摇头,“我看着不像,不过瞧白家父母和大姐那天的样子,确实客客气气的,生怕将我们得罪了,遇见村里人说话也很和善。”

柳天骄便想起来,“我那日在集上见了白家小少爷,说话做事什么和气,对悔婚的事情也很歉疚,可能是他嘱托的吧。”

许娇娘觉得柳天骄说的有道理,“那白家小少爷着实不错,可惜我俩没缘分。”

她嘴上说的可惜,眼里却全是笑意。柳天骄哪里不懂,只为对方高兴,两人都是值得来往的好友,能顺顺当当解决此事自然是再好不过。

卫文康听说此事也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特地寻了个日子上门拜访白令瑜。

先前只晓得他家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以为是小生意人,到了他家大宅才晓得,白家远比想象中的有钱。

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在镇上最好的地段,雕梁画柱,假山流水,门房、杂役、丫鬟一一俱全,且人数不少,与寻常的乡绅家相比都是不差什么的了,估摸着并不与许家了解到的白家只靠胭脂水粉铺子过活一致。

白令瑜见了他也很客气,上茶上点心的,显得很周到。

卫文康象征性地抿了口茶,便说起了来意,“白小少爷,感谢您对我和夫郎的关照,无以为报,以后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白令瑜脸上挂着笑,“卫公子不必客气,我也是看在骄哥哥的份儿上。”

“骄哥哥”这样的称呼太亲近了些,任哪个男人被一个外人如此称呼自己的夫郎都会感到不适,卫文康涵养很是不错,压下心里淡淡的不喜,笑道:“白小少爷倒是与我家夫郎投缘。”

“没办法,骄哥哥那样的人品,叫人见了很难不喜欢。”白令瑜说完,似是才想起对面的人是柳天骄的夫郎,有些腼腆道:“我家中没有别的兄弟,又自小体弱,最是仰慕强健爽朗的人,并没有其他意思,卫公子不会介意吧?”

第58章 第 58 章 小卫出击

真没有别的意思就不会这么问了, 再迟钝的人也该察觉到不对了,何况卫文康这种极聪明的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我自然不介意骄哥儿多个弟弟, 白小少爷要是不嫌弃, 可与骄哥儿义结金兰。”

义结金兰在战时很流行, 双方歃血为盟, 战场上便可以放心把后背交于对方,战死沙场后也由对方收拾, 若对方家中妻小无人奉养,还要帮着奉养妻小。可以说,能义结金兰的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没人会随便拿这种关系开玩笑。

白令瑜何尝不知道卫文康是在用义结金兰来试探自己,他的反应也很直白,“我与骄哥哥怕是不适合义结金兰。”

卫文康心底里冷笑,面上却还是装傻, “也是, 白小少爷身份尊贵, 自然与我们乡野之家不同。”

“不过一商户人家, 有什么尊贵的?我是觉着卫公子与骄哥哥成婚也是仓促无奈之举, 与其日后耽误各自前程, 倒不如趁机一别两宽。”

对方的大胆直接把卫文康震住了, 听说过偷偷惦记人家妻子的, 从未听说过惦记得如此明目张胆的,完全不把礼义廉耻放在眼里。卫文康再也掩饰不住怒气,“白小少爷不要乱开玩笑,叫令尊令堂知道了, 可不好交代。”

“我没有开玩笑,也不怕爹娘知晓。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我执意如此,难不成还能将我打死不成?”白令瑜直勾勾地看着卫文康,“我对骄哥哥是真心的,你若是有些良知,便放了他。”

气焰之嚣张,把卫文康都气笑了,“黄口小儿,你才见了骄哥儿几面就谈真心,当真是笑话。”

“一面就可以定终生。”

“你喜欢他什么,知晓他有什么缺点,想过若你真和他在一起,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我喜欢他的所有,性情爽朗,为人仗义,长相可爱。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缺点,在我眼里,他的缺点也是优点。我有钱有本事,和他在一起,再不用他在外奔波受累,不用他辛辛苦苦赚钱养我。”

“他贪财,他闲不住,不会因为有钱就放弃自己的营生。他不会委曲求全,谁若是给他脸色,他会当场就叫他好看。他有很多优点,也有很多缺点,你对他的喜欢不过是一时新鲜,太过浅薄,根本扛不住任何压力。”

“那你呢,你可以带给他什么?”

“我会尽我所能,给他一切他想要的。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他一个最重要的人,谁都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而你,能做到吗?”

卫文康看了看门口的白家父母,拱了拱手,再没有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只是还没到大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响亮的哭声。

“令瑜,你是要我们老两口的命吗?”

那天卫文康到家的时候面色很不好看,柳天骄还以为是天气太冷冻到了,忙给人烧了热水泡脚。

“你也是的,天冷不会坐牛车回来吗?真把身子冻坏了,看你怎么办。”

卫文康一把埋进柳天骄怀里,瓮声瓮气道:“冻坏了你也不会离开我的对吧?”他在白令瑜面前说得慷慨激昂,不过是一种打压对方的方式罢了,其实他心里明白,与白令瑜相比,自己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柳天骄只当卫文康是在私塾里受了委屈,故意虎着脸逗他,“你那么烦人,可说不准。”

卫文康急了,“我哪里烦人了?”

柳天骄扒着手指头开始数人家的缺点,“心眼小,说话做事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爽快。”

“那我改还不成吗?以后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真的?”柳天骄眼前一亮,“以后我睡觉的时候把腿搭你身上,你不许挪。”

卫文康:“……”

接下来几日白令瑜没再出现,卫文康心里慢慢安定了下来,同时也有些愧疚,明知道柳天骄跟着对方能立马过上好日子,可他还是自私地不愿意放手。没办法,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退让的,卫文康唯有好生用功,希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告诉别人,骄哥儿跟了他是没错的。

天老爷是最不讲道理的,眼瞧着老百姓一个个都过得艰难,丝毫怜悯都没有,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村里好些人都得了风寒。年轻人还好,年纪大的身子弱,可能几日前都还是好好的,一受冻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村里人买不起炭火,唯一的取暖方式便是烧柴火。做完饭后,将多余的炭火收集到火盆里,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就不会冻得发抖。接连办了几起丧事,再大意的人家也开始变得小心起来,开始想方设法地找柴烧。

可眼瞅着附近的柴火早就叫收刮的干干净净,众人没有法子,只能跟柳天骄一样把目光投向了后山。后山哪是那么好去的,柳老大那样的能人都折在里面呢,众人一想就不由得胆寒。可瞧瞧老天爷这不开眼的架势,不想办法搞点柴,今年冬天怕没一个能全乎过的。

村长也为了这事儿发愁,他在任上这么些年,油水是捞了不少,今年棉花再贵,还是能做到家里一人添一件新棉衣,柴火实在不够了也能花钱买,可以说保一家人平安过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他毕竟是村长,这种时候都不站出来给给大家想个法子,怕是位置坐不稳当。

一番权衡利弊,村长还是拿定了主意,这日午食后便叫人撞了村口的大钟,召集所有村民开大会。柳天骄也去了,与许家人一起,预备看看他葫芦里准备卖什么药。

挨着点完人后,村长上了台,清清嗓子,照例是一番歌颂自己如何为清水村劳心劳力的陈词滥调,柳天骄听得耳朵茧子都要起来了,悄悄跟边上的许娇娘吐槽,“就不能重新写些词吗?”

许娇娘冷哼一声,“他总共才念过几天书,能说出这些词来就不错了,你以为谁都跟你家卫文康一样出口成章啊?”

柳天骄深觉许娇娘说的有道理,“肚里没墨水就早说嘛,我让卫文康给他多写几篇稿子。”

许娇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声音有些大,叫村长家的大孙子狠狠瞪了一眼。

柳天骄一点儿没惯着,冲着对方就来了个挥拳的动作。

许娇娘赶忙拉了拉他,“算了,惹不起,人家可是村长家的长孙,小心以后给我们穿小鞋。”

“怕什么,现在我家卫文康可是受了县老爷奖赏的,很快就能考上秀才了,他敢得罪?”说话的样子颇有些小人得志后的嚣张。

前面的李大娘回过头瞧了他俩一眼,神情里透着些古怪。

好在村长的水平也着实有限,把肚里还算像样的好词都用完了,终于说起了正事儿。

“这些日子老天爷不赏脸,冷得够呛,家家户户柴火都要烧没了,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日思夜想之下,终于想出来了个法子。”

他说的正是大家发愁的事情,底下人见状不由得都竖起了耳朵。

村长对众人的乖觉很满意,接着道:“现在唯有后山还剩下一大片的柴火,后山有多凶险大家伙都是清楚的。可人多力量大,咱们一整个村子几百号人,围起一块够大家伙打柴的地方还是不难。”

底下立马有人坐不住了,“村长您的意思是大家伙一起去后山?”

村长点点头,“对,一起去,人一多,有什么野兽毒蛇的也能叫惊动走。到了后山再围一块地方,派人警戒着,其他人就能安心打柴了。”

倒是个办法,柳天骄也不反对,在深山里头最怕的就是势单力薄,可能正注意着前面的野猪呢,脚下就叫毒蛇咬一口。

只是这法子实施起来难度也不小,“村长,那派谁在前面开路?”

“就是,前面的人最危险了,谁愿意担风险?”

“开路的人又不能砍柴,其他人总要给补偿,这个补偿怎么定?”

面对众人的疑问,村长双手在空中压了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颇有些成竹在胸的架势。

“你们说的我早就想好了。这回所有人砍得柴都交由村里一起分配,开路的可以分得比其他人多两倍的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话一出,大家都打起算盘来。砍柴可是个体力活,开路的只用站在那里警戒,说起来倒是比砍柴还轻松许多,且能够一次性比大家拿多两倍的柴火,自然就有人心动起来。

“老头子我是砍不动柴了,倒是可以去给大家开路。”

“就是,我们这些老东西怎么着也是去了后山好几回的,可比那些小年轻稳妥。”

“想当年刚逃荒到这边,家里妻小都要饿死了,后山再危险,我们也硬着头皮闯。现在想想,胆子够大运道也够好。”

这里面有想占便宜跟着去充数的,也有些事心疼自家儿孙,想着豁出去这一身老骨头。

但真要让他们带路,别的人心里能踏实?遇到个猛兽别说上前打斗,能不被吓得当场没了呼吸就算好的了。

村长自然也不会让这些老家伙去开路,真要出了事,大家伙可不得第一个来找他。

“行啦行啦,别掰扯那些没用的,这回别说开路,砍柴的也只要青壮,妇女夫郎想去的等下回再说。”

众人有的松了口气有的失望,反应不一,但没有站出来反对的,其实心里都明白,这样是最好的,毕竟第一回还是要稳妥点。

只是有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夫郎被忘了,把愿意开路的人名听完,村长问了句:“怎么没有柳天骄,他平日里不是最爱折腾吗,这回倒是当缩头乌龟了?”

他家念名字的大孙子一默,过了几息的工夫才回道:“爷爷,您刚刚说妇女夫郎不能报名。”

第59章 第 59 章 眼红

村长也愣了一下, 然后反应过来,“对,忘了他不是男人了。”

众人:“……”

柳天骄:“……”

尽管台下的人都目光难言,村长也不觉得这点小尴尬有什么, 直接问柳天骄:“你想不想去, 想去的话我可以为你破个例。”

当然不是因为村长有多么欣赏柳天骄, 主要是他们清水村离后山有一段距离, 日子过得也比靠山村好些,就没人会轻易往后山跑, 擅长在山上行走的人也不多。

柳天骄长得比男人还壮,还有一把子蛮力,又是柳老大亲手教养大的,应当还是学了些东西,真遇到危险了倒是比一般的男人还顶用。

事关自己威信的大事,村长向来谨慎,不会因为一些子小恩小怨影响自身的利益。

柳天骄心里恨毒了这个老东西, 却也觉得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家里缺柴火, 村长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也不拒绝, “多谢村长, 我想去。”

村长当场拍板, “好, 那就加骄哥儿一个名额。”

带队的人都靠谱, 打柴的人也多,不怕出什么事,有些村民便也动了心思带自己家眷。

“村长,既然柳天骄都能去, 我们家那个也想去。”

“对,我们家那口子也要去,不就是打个柴,她能干着呢。”

村长小眼睛一瞪,“去个屁,就你们两家那细胳膊细腿的,还没个蛇粗呢,去跟着游山玩水吗,到时背不动柴你们帮着背?”

两家男人看了看柳天骄的身板,又看了看自家那个,还是默默闭上了嘴。

后山砍柴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卫文康知晓家里的柴火烧不了几天了,既然是村里组织,便也没拦着不让柳天骄去。只一样,他也要去。柳天骄同样没拦着,他也不是那种一心为了他人无私奉献的,卫文康有担当是好事。

因着马上就要过年了,砍柴的事情也没有耽搁,开完大会的第二天清水村众人便出发去了后山。浩浩荡荡的上百号人,走到哪都是引人注目,靠山村的还以为他们是来打群架的,差点就回家抄家伙了。

人多的好处也确实很明显,刚进山林,就感觉到“窸窸窣窣”一番动静,柳天骄清楚地瞧见好些盘在树上、藏在草里的蛇都悄悄游走了。一些来不及搬家的虫蚁也不可大意,柳天骄与开路的其他九个青壮一块,拿着长长的棍子将前面的草丛仔细翻了个遍,确保不会突然钻出些伤人的东西。

要不说村长是个人精呢,只要报名开路的青壮,他都要求人家起码带上一个家里人,为的就是防止有些人只顾自己,开路不尽心。这法子自然也有用,起码柳天骄不想卫文康被伤到。

因为开路的人都很仔细,清水村众人一路顺顺当当的到了后山,找到了一处好地方。树木粗得一人都合抱不下,随便一个枝丫就够一家人烧几天,众人一下子兴奋起来。等着开路的人划去一片安全区域,也没有休息,立马就勤勤恳恳地砍起柴来。

这时候的村民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毛病,但还没有在集体劳动时偷懒的意识,毕竟祖祖辈辈都在村子里过活,谁也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懒惰,这种坏名声要是传了出去,儿女的亲事都是要受到影响的,更不用说村长和族老的申斥了。

邵壮也在开路的人里头,且跟柳天骄挨着,见卫文康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挥起斧头砍树,笑道:“你居然真把人调.教出来了,干点活像模像样的。”

“那是自然,有谁是我柳天骄收拾不了的。”柳天骄一脸骄傲地说完,又叮嘱邵壮,“别乱瞅了,还是老实盯着点林子里的动静,可别叫什么猛兽钻了空子。”

邵壮果真不再言语。别看柳天骄是个小哥儿,可从小见多了他收拾人的手段,他们这些一块儿长大的可没哪个敢不听话。

柳老四也在今日砍柴的人里头,自从上回撺掇着分了家,柳老爹柳老娘就视他为头号仇敌,每回见了必是一顿咒骂,什么“不孝顺的人以后一定叫自己儿子磋磨死”、“狼心狗肺的人有银子也没福气活着花”啊之类的,言语之恶毒,比人家外面的仇人还过分。

起初柳老四自然是伤心的,他当了一辈子孝顺儿子,自认除了大哥,没人比他对这个家的贡献大,临了一点好没捞着不说,还叫爹娘当了仇人,兄弟也把不孝的帽子往他身上扣。可瞧着自家妻小还跟以前一样劳累,吃穿却是比以往好了不少,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容,柳老四一下子就理解了他大哥。

都是不被当儿子而是当奴隶的人,他大哥比他受得磋磨更多,醒悟得也比他更早,他该理解他大哥,也该感激他大哥,没有他大哥,就凭爹娘那废物样子,他们这几兄弟日子能过得有现在安逸?

老实人最吃亏的地方就是嘴笨,柳老四心里对柳老大和柳天骄是愧疚的,面对柳天骄时却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是趁人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把柳老二扔到卫文康那边的毒蝎子又挑到了柳老二身上。

柳老二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意外,“啊”一声大叫,然后往边上一跳,好歹没叫毒蝎子刺到。

周围的人都被这动静惊到了,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野兽毒蛇过来了。

柳老二惨白着一张脸,勉强挤出个笑容来,“没事儿,一个树枝子,我还以为是蛇,吓到了。”

众人放下心来,笑话他胆子小,唯有柳老四冷着脸看他,带着识破他阴谋的谴责。

柳老二却是一点害怕都没有,柳老四还敢揭发他不成?好处得到了就开始装好人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剖开来看芯子不是一样黑。

柳老二这事儿做的隐蔽,并没有人发现异常,临近天黑的时候,除了开路的人,身上都背着满满的干柴。

柳天骄走在卫文康身边,帮他把身上的柴火拖起来些,嘴里小声说道:“你傻呀,砍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是要回去分的。”

卫文康道:“大家都在努力干,我总不能落后太多。”

柳天骄轻哼一声,“你跟他们能一样吗?你可是有我柳天骄罩着的人,他们要是敢哔哔什么,尽管来找我。当我不知道呢,特地把我排在最前头,不就是想着有什么动静让我先上。”

卫文康皱眉,“别管他们怎么说,你自己警醒些,遇到不对该跑就跑。”

柳天骄笑了起来,“读书人不都讲气节吗,你让我遇到危险自己跑,不怕叫人唾弃啊?”

卫文康脸不红心不跳,“君子也讲因时而变、因势而动,以卵击石的行为也不值得提倡。”

柳天骄觉得他真是一个宝,“哈哈哈,你这张嘴啊,反正好事全都是你的。”

一行人背着重物脚程不快,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经过一番重体力活,肯定是要吃些东西晚上才不至于饿得睡不着。好在汤许氏是早就跟柳天骄说了的,他们家的女人哥儿都不去后山,就在家里给大老爷们做饭,叫柳天骄和卫文康回来了一起过去吃。

两家人现在是越走越亲近了,柳天骄也没有拒绝,只想着空了好生整治一番酒菜,叫许家都来吃。

村长还是很懂人心的,也没耽搁,第二天下午就把上山的人聚集在一块儿,分了弄回来的柴火。柳天骄一个人能分得三人份的柴火,再加上卫文康那份,背回去满满几大捆,足足上千斤木柴,且都是耐烧的实心木头,够家里烧一个月的了。

累死累活一天,倒叫开路的十个人得了大便宜,其他人心里就不怎么舒服了。尤其对着柳天骄,好些人都有了意见,他一个小哥儿凭啥能开路得那么些木柴,不是不公平吗?

因而待村长组织下一批上山的人时,好些人便抢着报名开路去了。柳天骄本来也想趁机一次性把柴火收集,但刚说他要去,底下就有人开始阴阳怪气了,说他一个小哥儿就是跟着去占便宜,还有说他看着壮其实就是个花架子、遇到事儿了不可能有男人顶用的。

柳天骄便懂了,说那么些就是眼红呗。这些人估计是上回没看到有什么危险的,便以为开路是个容易活儿,现在都想把他排挤开,自己去呢。

不去就不去吧,柳天骄也没当多大回事,正好不用耽误年前的好生意。反正除了他家这种弄回来的柴火多人又少的,跑两趟弄回来柴火也不够其他人家烧,以后肯定还要再组织人去后山砍柴,到时再去就是了。

可那些人到时小瞧了柳天骄在村里年轻人当中的号召力,一问他不去,邵壮这些大小伙也不报名开路了,没有柳天骄,他们总觉着少了个带头的,一点不稳当。

等村长听到这回开路的人员名单时,脸上的老皮都皱道一块儿了,“胡闹,这些人里头有几个顶用的,遇到事儿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大孙子有些为难,“爷爷,人家想干咱们也不好拦啊,说起来都是青壮,挑挑拣拣的倒显得咱们有私心一样。”

“老子有什么私心,后山那么危险,出了事算谁的?”

“主要是上回也没有遇到啥危险。”

“哎。”村长叹了口气,这些泥腿子就是眼皮子浅,说也没用。

柳天骄听到这回开路人的名字时也觉得不靠谱,可村长都拦不住,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他们运道好些,别出什么幺蛾子。

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柳天骄从镇上回来就听村里人说出事了,有个开路的小年轻做事不靠谱,草丛里的东西压根就没清理,害得一个打柴的人叫蛇咬了。

第60章 第 60 章 村长碰到硬茬

柳天骄忙问是什么蛇, 被咬的人可有什么大碍。对方说是竹叶青,柳天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可是稍不注意就要死人的。

“人怎么样,有没有性命之忧?”

“说不准呢, 现在人已经被送到镇上的医馆了, 毒血已经清了, 药也用上了, 大夫说能不能扛过去就靠他自己了。”

那人说起来很是气愤,“开路的田家小子还撒谎说那片草丛已经清过了, 蛇是自己后头跑回来的。放他娘的屁,大家伙看了一下,草就没有一点被碰过的样子。”

柳天骄也很生气,“这不是拿人家的命开玩笑吗,别人光顾着砍柴,哪里会再去注意这些。”

“可不是拿人家的命开玩笑吧,你等着吧, 要真是出了事, 我看这回别说田家小子, 就是村长也跑不了, 瞧瞧他选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幸中的万幸, 被咬的人运道不错, 命是保住了。只是经此一役, 人虚弱的不行, 得躺在床上好好养两月。虽说冬日里地里活少,可家里杂七杂八的事也不少,勤快的还会到处打短工赚钱。这回人躺下了,损失加上汤药费可不得找人赔。

田家小子是个小无赖, 成日里就会乱窜,自然是没有攒下什么东西,他爹是个老无赖,家里穷得叮当响,就是打死了也拿不出几个钱来。

受伤的人自然不能自己白白担了这损失,便去找村长要说法。谁让他选人的时候不好生挑一挑呢,明知道田家小子之类的不靠谱,还吭都不吭一声。

那家人上门讨说法的时候,村长气得脸都绿了。自己这回可是一点私心都没有,全然为了村里,结果没人领情不说,出了问题还来找他。草丛是他清理的吗,蛇是他放的吗,完全就是不要脸,只会讹钱的无赖。

想是这么想,村长面上倒也没有表现出来。他先是对那家人的遭遇表示痛心,说都是他这个村长没做好,抹不开面子,瞧田家日子过得差,怕把人逼急了卖儿卖女的,没忍心不要他们。又说都怨他这把老骨头不中用,走不了那么远的山路,下回家里儿孙再拦,他也是要在前面开路的。

一番话说得那家老俩口有些羞愧,村长又有什么错呢,他不过是瞧大家伙没柴火烧,怕到时冻出个什么好歹来,才组织了人去后山砍柴。且这事儿小心些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上回不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要怪还是怪田家小子这些开路的不尽心。

村长见这家人神色有了变化,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正得意着呢,那家儿媳妇郑氏站了出来。

“村长,话不是这么说的,大家伙谁不是看你的面儿才去的,结果你都选的什么人开路?田家小子的名声咱村里谁不知道,他要去你就让他去,有没有想过会出问题,还是说出了问题你也不在意?”

这话说得也太狠了,村长气得一屁股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那家老汉大骂:“陈老七,你家娶得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子活这么多年,还没被指着鼻子骂过。这样的泼妇,说出去都是丢我们清水村的脸,还不赶紧让她滚回娘家。”

“到底是谁丢脸?我们家出了事你来看过一眼吗,今天要是不找上门来,你还装不知道呢。你也配当村长?我呸,只会干叫装样的狗东西。”

村长当场被气得捂胸口,喊陈老七管教儿媳妇,结果陈老七一点动静都没有。村长暴跳如雷,气得自己杵着拐杖就要上前打人。

郑氏见状倒是越发来劲,一边吆喝着“村长打人了,村长打人了”一边往外跑。

村长对着儿孙就吼,“绑起来,把她给我绑起来,送到祠堂,我要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休了她。”

“你凭什么休了我,我男人姓陈,我姓郑,跟你都不是一个祖宗。”郑氏边说边跑,谁要来抓她就说那人要占她便宜。

闹得动静太大,附近的人都悄悄跑出来看热闹,虽然不敢明着议论,但脸上明晃晃的“看好戏”几个大字还是把村长气得差点儿当场一命呜呼,可算是丢尽了脸面。

“后来呢?”柳天骄听得是热血沸腾,这陈老七的儿媳妇可是比关氏还猛啊,可惜当时自己没能在场看好戏。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啊,两家不一个祖宗,陈家的族长又是个头铁的,坚持陈老七儿媳妇干啥他都不知道,也管不了,村长能拿她怎么办?”

柳天骄不敢置信,“她就不怕村长找她麻烦?”

“怕什么,你忘了她姓什么了,人家姓郑,是郑家那个当家的的亲堂妹,你说村长能怎么着?他要压着陈老七把儿媳妇休了,郑家当家的能放过他?凭啥,人家是给她夫君讨公道来的,小两口感情好着呢,平时在家也是孝顺公婆悉心教养子女的,村长有啥权力休了人家?”

柳天骄感叹,“还是要有倚仗才行啊。”

“可不是。”跟柳天骄八卦的是李大娘,自从上回柳天骄买了她家的鞋后,她觉着柳天骄也算个厚道人,对柳天骄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了,见面也愿意说几句话。

当然,今天她跟柳天骄一块八卦村长,主要还是因为她也看不惯村长那个死装的样子,不就是因为她家岩小子聪明,在县城里干活压他家的大孙子一头吗,明里暗里阴阳怪气的,当谁傻呢。

可惜村里人都是胆小鬼,见着村长都唯唯诺诺的样子,也就柳天骄胆大,那天当着村长他孙子的面嘴上也一点不留情面,是可以跟着自己一起说三道四的好人选。

柳天骄可不管李大娘是怎么想的,反正两人又没有深仇大恨,凑一块说些闲话有什么,“那郑氏他夫君的事儿怎么说得?”

“正要跟你说呢,想起来我就乐呵。村长不是叫郑氏当场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奈何不了她,多损威信啊,只能咽下这口气装大肚呗,说瞧在陈老七的份儿上,不与郑氏计较,还赔了她夫君十两银子呢。”

柳天骄张大嘴巴,“十两银子,他也肯?”

“不是说了郑家在那瞧着嘛,人老郑家几个闺女嫁出去都是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温柔贤惠叫众人夸的,村长当众要休人家郑氏,可不是伤了老郑家的脸面。不赔银子,人老郑家就得担下闺女不敬尊长、泼辣蛮横的名声,能乐意?”

柳天骄摸摸吐槽,看郑氏那样子,估计平日里也决计不是什么温柔贤惠的,但只要人家夫家没意见,自然是郑家说啥就是啥。“这回村长岂不是恨毒了老郑家?”

李大娘很是幸灾乐祸,“恨毒了又怎么样,人家老郑家现在可是更上一层楼了。”

“这话怎么说?”

“郑家当家的前些日子和里正拜了把子,听说关系铁着呢,现在自然是不用怕他小小的一个村长。”

前朝里正约摸是一个和村长差不多的职务,就是管的村子比一般的村长管得大,拢共一百户人家的样子。如今天下太平,人口渐多,朝廷为了方便管理,不叫村里族老这些权利过大,便把里正的地位往上提了提,不再只局限于管一个村子,而是一个里正管十来个村子,且直接受县老爷管辖,也就是说村长族老这些能不能继续干下去,很大程度上是由里正说了算的。

怪道不说郑氏敢直接上村长家闹呢,郑家当家的与里正拜了把子,确实是不用再受制于村长。现在郑家明摆着与村长的关系出了裂痕,有了他家不服管教的例子,别的人对着村长的态度可能也要变一变了。

柳天骄把利害关系想清楚,很是兴奋,晚上还特地买了小酒与卫文康庆祝。他倒要看看,以后村长那个老东西还如何作威作福。就是遗憾,这老东西没等到自己哪天发达了亲手把人收拾了。

经了陈家的这场关系,村长闭门谢客好些天,后山砍柴的事自然是组织不起来了。柳天骄也不急,想着家里的柴火还够用些时日,不如趁年前生意好,多扑在自家铺子里赚钱,年后再说柴火的事。

农家日子一年苦到头,过年了总还是要香香嘴的。只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这时候也寻思着买些肉补补身子了。柳家猪肉铺子的生意跟着好了起来,连卤猪杂都被带动了不少,柳天骄每日里数钱的时候都能乐得眉毛飞到天上去。

只是这样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不知怎么的,一日里,他家铺子的生意突然就不行了,特别是卤猪杂,一上午了竟然只卖出去一斤多。

柳天骄急得团团转,“怎么回事,就算吃腻了,生意也该是慢慢淡下去的啊,怎么一下子就不行了?”

小包想了想,说道:“该不是有人学着咱们做卤猪杂了吧。”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明个儿你去镇上转一转,我倒是想看看,到底哪家这么能耐。”

卤猪杂现在都是小包在负责,生意不好他比谁都急,第二天也不用柳天骄吩咐,早早就把镇上的大街小巷走了个遍,大冷的天,回来的时候脸上都在冒汗。他也顾不得擦,喘着气跟柳天骄汇报情况,“没有别家在卖卤猪杂,其他的屠户也没有什么异常。”

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他们没有发现,又不是出了欺行霸市东西变差这种大事,生意哪有说差就差的。

可如今面上瞧着一切正常,柳天骄再急也没有办法,只得跟小包说先擦擦汗歇一会,生意的事只能静下心来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