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瞧着一向懂事的弟弟难得孩子气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哭又笑:“不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在被娘抛弃的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可襁褓里的弟弟用尽吃奶的劲儿抓着他的手,咧开嘴朝他笑得依赖,他才知道,自己不是累赘,是别人的依靠。总有一天,他会带着他的弟弟,过上很好很好的日子。
第46章 第 46 章 看榜
“卫文康, 你今日怎么没有去看榜?”
“什么榜?”
“装什么装,会考的榜,刚刚张贴出来了。”
“肯定是知道自己考不上,不敢去看呢。”
说话的几人都是科举班的, 因着黄原清被人打得凄惨, 他们现在也不敢对卫文康做什么, 只是嘴上痛快几句。
卫文康完全不把他们的嘲讽放在眼里, “技不如人好生努力就是。”
“你也知道技不如人啊,早早认识到多好, 何必去浪费一个名额,叫我们私塾丢人?”
“谁说他浪费名额了?”王夫子走了过来,朝几人狠狠瞪了一眼,“你们几个书念好了,有把握今年考上秀才了?人家卫文康可是考进了前五十名,你们还有脸在这冷嘲热讽,也不看看自己肚子里有几两墨水。”
几人难以置信, “夫子, 您开什么玩笑, 卫文康他怎么可能考进前五十名, 消息有误吧?”
“就是, 您那个小厮干这种乌龙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王夫子冷笑, “我亲自看的榜, 你们意思是我老眼昏花了?”
这下连卫文康都懵了, “夫子,您说的可是真的?”
王夫子对着他的态度明显和善许多,“千真万确,只是名次不算高, 以后还需多努力。”
卫文康忙问:“多少名?”
“第五十名。也是你运气好,这回帖经出得难,好些读书人都在帖经上出了错。县老爷说帖经和经义乃是基础,只要不是天纵奇才,就该知道读书打好基础是第一位的,在这上面出错的一律往下降一等。”
也就是说原本该是前五十名的,因着帖经出了错,很可能一下子就掉到了六七十名,卫文康能进这前五十名也当真是运气好了。
跟他相比,叶平可谓是倒霉透顶。他一向才学不错,没考秀才也不过是想等上一两年,拿个好名次。这回他以为自己能稳进前二十名的,没想到因着帖经出了两处错,一下子被降到了第四十九名,和卫文康作了伴,简直是奇耻大辱。
王夫子还说叶平运道也不错,主考官是个惜才的,不然依这回的判卷标准,直接把他罢黜到五十名开外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把叶平气够呛。
秦百宣则是他们三人中考得最好的,一举得了个第九名,声名大噪,听说连县老爷都预备亲自接见他。
整个下午私塾里就没有安静过,哪哪都是聚在一起讨论这次会考的。
“秦百宣果真是少年天才啊,以后别说廪生,怕是考个解元都有可能。”
“是啊,听说人家境也好,又会读书,我等与他相比,当真是望尘莫及啊。”
“家境好的读书本就占便宜,那些经义典籍我等可是轻易看不到。”
“祝兄说得对,书香门第的见识积累哪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比的。倒是卫文康,这回当真是出人意料,居然考进了前五十名。”
“不过是第五十名,有什么好说的,运气好罢了。”
“叶兄也才四十九名呢,我看卫文康是真有些本事,咱们还是不要小瞧了。”
不管怎么说,卫文康这次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的。科举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哪个不慕强?私塾里众人对卫文康的态度一下子发生了变化,有羡慕的有钦佩的自然也有妒忌不满的。
卫文康却是全然不顾了,下了学就赶着去榜单那边领了银子,然后小心藏在怀里往清水村赶。
柳天骄正在灶房里做晚食呢,听到门外有动静,从灶房探出头来,“快洗手吃饭,你猜今日我做了什么?”
卫文康想了想,笑道:“蒸鸡蛋羹?”
“猜错了,你就没闻到香味儿?”柳天骄把满满当当的一大盆红烧肉从窗户那里递出去,“红烧肉,今天管够。”
卫文康看到那金黄的色泽,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你今天怎么想起做红烧肉了,是不是已经听到消息了?”
柳天骄虽见卫文康笑着,但想着这人一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以为他在强颜欢笑呢,安慰道:“是听到了些消息。这回秀才童生一大把,你考好了才奇怪,别伤心了,吃点好的开心开心。”
卫文康察觉出怪异来,“你听谁说我没考好?”
柳天骄不愿再讨论这个让人伤心的话题,“谁说的有什么要紧,赶紧吃饭吧。”
孰料卫文康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虽然名次不怎么好,好歹也把银子挣到手了。”
柳天骄“啊”一声尖叫,张开双手就要去摇卫文康,对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肉,这么好的红烧肉,掉了太可惜了。”
“那还不赶紧放到桌子上去。”柳天骄眼里都是张狂的笑意,“十两银子,卫文康,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居然一下子就挣了十两银子回来。”
卫文康把肉放到桌子上,脸上的笑意也一点隐藏不住,“主要是运道好,这回县老爷把帖经和经义看得重。”
“那也是你有那个实力。对了,柳成器考中没有?”
“没有。”
“好事,大好事啊。卫文康,你太给我争气了。”柳天骄想起某人此时眼睛鼻子都气歪了的样子就高兴得不得了,吩咐卫文康,“赶紧去村头杜大爷家打壶酒,我再弄两个菜,今晚咱们好生庆祝一下。”
杜大爷因着姓杜,又干得是酿酒的行当,一向自诩自己是酒神杜康的后代,村里人都觉得他八成是在吹牛。不过杜大爷酿酒的手艺在乡野小酒馆里头着实算是不错的,他自酿的粮食酒,入口绵软,辛辣中微微带着一丝甜,对酒量小的新手来说比较好接受。
卫文康痛快回了句:“好,我这就去。”
下酒就得重油有味儿的,家里卤猪杂卖光了,新鲜的猪下水倒是还多,都叫江闵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柳天骄挑了块大腰子,细细切了花,除去血水,加生姜、醋、一点酱油和盐腌着。又趁闲着的功夫,挑了些个大干净的花生米,冷油下锅,中下火满满炸到有些脆的时候,控油捞出来,静置几分钟,拿起一个尝尝就是干香酥脆的了。
锅里的油自然不会浪费,捞出一部分留着下回炒菜,剩下的大火烧热,把腌好的腰片倒进去,大火爆炒,待到八成熟的时候放入酸姜丝、红辣椒和少许油、盐,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
柳天骄手脚快,卫文康带着一小壶酒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菜都弄好了,在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快,倒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本就是喝个高兴,卫文康只打了一小壶酒,拿出家里的小酒杯一人倒了个大半杯,惹得柳天骄哇哇叫,“茶满欺人酒满敬人,你这是不敬我啊。”
卫文康对他的抗议置之不理,“品酒就要慢慢来。”
“切,就是小气。”柳天骄嘴里抱怨着,手上却是乖乖把那小酒杯接过,“今天你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就让你做回主。”
“好,那这第一杯酒就由我来提。”卫文康举起酒杯,也没有说什么文绉绉的话,“今日取得如此好的成绩,多亏了骄哥儿的鼎力支持,日后我会加倍努力,叫你过上好日子。”
柳天骄跟他碰了杯,然后一口饮尽,“我等着。”
卫文康被他的豪气感染,也将杯中的酒一股脑灌了下去,然后就捂着喉咙咳个不停。
柳天骄忙放下杯子过去给人拍背,好笑道:“你跟我学做什么,我从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偷我爹的酒喝,别说你,就是杜大爷喝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呢。”
卫文康还在那逞强,“我就是喝的少,咳咳,以后多喝几次就行了。”
“行行行,你最行。”柳天骄嘴上这么说着,后头却是特意把速度放缓了。两人吃几口菜再抿一口小酒,好不惬意。
只是卫文康的酒量没有他的嘴巴硬,一顿饭吃完,起身的时候整个人都晃了晃。
柳天骄扶额,只能又半抱着把人放到了床上。“你睡吧,我去把桌子碗筷收拾了。”
本来闭着眼没什么反应的人,这会儿却是一把将人拉住了,“一起睡。”
“大爷,你三岁小孩呀,还要人陪睡?放开。”柳天骄说着去掰他的手。
某人拉着衣服的手却是更紧,“不放,一起睡。”
柳天骄无法,只能顺着人躺下,“睡睡睡,怎么喝醉酒这么磨人呢,就你这酒品,以后再不准喝了。”
没想到某人还是不满足,微微睁着眼睛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然后就一个劲儿地往柳天骄怀里拱,嘴里还嘟囔着,“热,好热。”
“大冷的天你热个屁。”柳天骄反手把人钳住,佯装凶他,“赶紧睡,再不老实把你扔出去喂狼。”
“热,睡不着。”喝醉酒的人哪里老实得下来,闻言倒是把人拱得更凶了。
柳天骄感觉到自己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几下,低下头仔细一看,脸刷一下就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卫文康,你给老子滚远点。”
“不滚。”那人像是尝到了甜头,动作反倒是越发大胆。
第47章 第 47 章 美梦
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柳天骄一把将人推到另一边,然后“砰”一声跳下了床。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男子汉大丈夫,不打小孩不打醉汉, 我忍。”
今晚这个床是睡不下去了, 柳天骄干脆把铺盖收拾了一下, 睡到了他爹的屋里。只是这口气哪是那么好咽下去的。想他清水村一介悍霸, 居然叫卫文康一个文弱书生占了便宜。
柳天骄越想越来火,又回到自己那屋, 见醉汉已经砸吧着嘴睡得香甜,对着人狠狠比划了一番。
要怎么收拾这人呢,干脆把人拎起来打一顿?不行不行,他每日都要去镇上念书呢,要是打狠了去不了耽误功课怎么办,这么好的秀才苗子,可不能叫自己掐死了。
再说他平日里多端方有礼的一个人啊, 今日也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自己如此斤斤计较不是显得小气?
柳天骄思来想去, 终究还是下不了死手, 只好对着卫文康那张俊俏的脸, 把它弄扁搓圆的, 倒也有些趣味。
别管柳天骄怎么纠结了一夜, 某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倒是神清气爽, 还跟柳天骄说:“我昨晚做了一个美梦,就是醒来后怎么都记不得了。”
柳天骄瞧着他那张微微肿胀的脸,有点气愤又有点心虚,“不记得就算了,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可那个梦应当真的很美,我醒来后总有一些怅然若失。”
柳天骄皱眉,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你那梦究竟是关于什么方面的?”
卫文康蹙眉,细细思索了一番,“确实是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吃了什么东西吧,小小的、红红的,味儿特别好。”
小小的红红的,他可真是会形容。柳天骄手指上的关节啪啪作响,满脸狰狞,“卫文康,老子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卫文康奇怪,“不就是做梦吃了点东西嘛,你激动作甚?”
柳天骄浑身上下都是寒意,“我就乐意激动怎么了?再说下去我不介意再激动一点。”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跟要吃人一样,卫文康默默闭嘴。罢了,君子曰,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是君子,要识时务。
侥幸考进了前五十名也没有改变卫文康现在还是一个白身的事实,庆祝完了,早上又照例帮着干了会活,卫文康收拾东西去了私塾。
柳天骄却是嘚瑟起来了,从镇上回来,一路上好些人主动给他打招呼。
“骄哥儿,听说卫小子这回得了县老爷的奖赏,是不是真的呀?”
“还赚了十两银子是不是?老天爷啊,十两啊,一家人撅起屁股干一年也挣不到啊,人家考个试就一天的工夫就到手了。”
柳天骄微微扬了扬唇角,喜悦又不会显得过于嘚瑟的样子跟卫文康像了个九成九,“侥幸侥幸,不过才正经念了几个月的书,谁能想到他有这么好的运道呢。”
“是哟,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卫小子到私塾念书还没几天呢,真是了不起。”
“以前是谁说人家卫小子念书不行来着,人家那是没找对路子,你看现在拜了王夫子为师,稍微一点拨就有大出息了。”
“可不是,还是骄哥儿有眼光,一下就挑中这么个好苗子,以后就是跟着享大福的命。”
柳天骄摆摆手,“瞧婶婶麽麽们说的,我和他成亲不过是听我爹的话,有眼光的是我爹。”
“就是就是,柳老大多有成算的人啊,人也仗义,可惜了。”
“是啊,我现在还记着呢,那年发大水,我家孩子掉到了水里头,几个浪扑过来,脑袋都瞧不见了,我一边哭一边想,完了完了,这孩子八成是活不了了。然后你们猜怎么着?柳老大一个箭步冲过去,拿着个竹竿就把人捞上来了,接着几息的工夫把呛进去的水倒出来,孩子哇一声大哭,屁事没有。”
她讲得精彩,周围人听得认真,不时发出一声惊呼,都倒柳老大是个有本事的,仁善。
柳天骄只是笑,现在他们家正得意着,众人是这番说辞,转眼落魄了就是另外一番说辞了。
就像说他爹帮忙捞孩子的那个,若真记着恩情,他爹走后怎么只知道说风凉话呢?何况当他年纪小不记得还是怎么着,以前村里有人说他爹对她娃有救命之恩,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说柳老大水性那么好都不愿意跳下去救孩子,只知道拿个杆子在边上戳戳戳的,害得她家孩子遭了好大的罪,算什么救命之恩。
见多了这么事,柳天骄把村里人算是看清楚了。一天打着老实巴交的幌子装可怜,实际上老实什么呀,不过是胆小怯懦欺软怕硬这些劣根性换了个好听的说法罢了,踩高捧低趋利避害可一点不比谁少。
路上无聊,说完了卫文康,又有人开始议论柳成器。这些人凑一块说其他人闲话的时候个个都是兄弟姊妹,转头要是人不在,闲话对象立马就变成了刚刚还是兄弟姊妹的人。
“小钱氏不是一直说他家成器书读得好,夫子天天夸得吗,怎么这回没了动静,难不成没去参加考试?”
边上立马有人接话道:“怎么没去,那日我可是亲眼瞧见了的,他爹跑郑家借牛车去了。”
“那就奇了怪了,照那两口子牛皮往天上吹的性子,现下成绩出来了,应当早就有动静才是。”
“奇怪什么呀,没考好呗。”有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娘家有个侄子不是跟柳成器一个私塾吗,听说他使了法子贿赂了夫子才拿到的考试资格。”
“真的呀,那孩子看着老实,没想到背地里居然是这种性子。”
“千真万确,这要是考好了也罢了,现在考得跟狗屎一样,私塾里其他人肯定不干了呀,都吵着闹着要说法呢。没瞧见柳成器昨个儿就回了家吗,压根儿在私塾里头待不下去。”
“天啊,这可怎么得了哦,现在他家怕不是早就闹翻天了吧。”
如众人所料,柳家老宅这会儿真是闹翻了天。柳成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把夫子搞定拿到了考试资格,就指望这次一举成名,居然最后连前五十名都没有取中。
也怪他倒霉,本来已经花大价钱打听出了策论题目,又请人照着县老爷的喜好写了策论,考试时一字不错地誊抄上去了,应当是得个好成绩的。谁料阅卷的时候县老爷突然改了主意,说帖经和经义是基础,有错漏的试卷一律降等。
可怜柳成器光顾着背策论了,平时基础又不牢,光帖经就错了好几个,可不一下子就被罢黜到五十名开外了。
偏偏私塾里好些人想不通他平时成绩平平,也不怎么得夫子喜欢,怎么这回铁了心给了他考试名额。细细打听了一番,最后从夫子家的一个小丫鬟嘴里得知,原来是柳成器带着惧内的夫子逛花楼去了,现在正闹得夫子家鸡犬不宁呢。
学生带夫子逛花楼,简直是闻所未闻啊。压根儿就不用特意宣扬,知道的是争着抢着往外说呢。柳家老宅众人自然也得了消息。
关氏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就开始嚎,“我就说怎么回事呢,一家子累死累活这么些年,不说几百两,百八十两银子总归是有的吧,怎么说起要送我家铜柱去念书有人就哭闹着说没钱,原来钱都填了他大孙子那个臭茅坑啊。”
柳老娘被气得直喘粗气,“你个臭娘们说谁呢,百八十两银子,还真敢开口,就你这种货色,出去卖也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啊。”
这话骂得太难听了,关氏嗷一声扑上去就要去撕柳老娘,“我说老三怎么搞臭鞋呢,原来都是跟你这个不要脸的娘学的。咒自己儿媳妇出去卖,你也长得开嘴,就怕你孙子孙女有个好名声是吧?”
柳老娘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唾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咒你怎么了,瞧那穿的什么东西,走路屁股扭得比蛇还绕,说人家破鞋,我看你才是上赶着当破鞋呢。”
自打柳老三瘫了后,眼瞧着关氏越发不像话,在家对着自己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柳老娘早就受够了,干脆今个儿一口气骂了个痛快。
“别以为我家老三瘫了就拿你没办法,惹毛了老娘直接把你休了,让你滚回娘家去。我倒要看看,你这骚。货有谁会要。”
拉人的蒋氏和孙氏对着柳老娘又能有什么孝心,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关氏瞅准机会,照着柳老娘那稀稀疏疏的头发就是狠狠一爪子,把本就不多的头发又扯下来一大把,“休啊,你休,十里八村的光棍那么多,老子去哪家都是姑奶奶,犯得着在这里累死累活服侍个废人,还受你这老虔婆的气。”
柳老娘痛得直抽冷气,眼泪水都飙出来了。
毕竟是自己老娘,柳老二几兄弟赶忙上前把人拉开。柳老娘也不是吃素的,见有儿子给自己撑腰,找准空档踢了关氏一脚。吃痛了的关氏还待再还手,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第48章 第 48 章 分钱
柳老爹气得浑身发抖, 拿着拐杖往地上敲得“砰砰”响,“住手,都给我住手,再闹下去通通送去见官。”
关氏可不傻, 自己在家怎么耍泼都行, 真要把事情摆在明面上, 柳老娘毕竟是她婆母, 怎么说自己礼法都占不着便宜,还会影响自家儿女名声。
转瞬间把利害关系想清楚, 关氏立马转换了一副面孔,先是扇了自己一耳光,然后扯着头发一脸崩溃的哭诉。
“爹啊,不是我找事啊,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啊。眼瞅着成玉和心儿都到了要说亲的时候,他爹瘫在了床上,还有个小的刚会走路, 我一个人又要服侍他爹又要操持家务, 一文钱都挣不到, 心里那个急啊, 整晚整晚都睡不着。可娘怎么做的, 她拿着我们几房的银子往水里扔啊, 这不是要我的命, 要我几个孩子的命吗?”
柳老娘破口大骂, “你胡咧咧什么呢,早就分了家的,怎么就是你的银子?”
“哼,还好意思说分家。是谁说分家不过是防着大哥, 我们这些得了田地的要知道好歹,银钱该上交的照样上交。”
“你们交了吗,过年过节的孝敬钱都不愿意给呢。”
关氏张着嘴就开始胡诌,“怎么没交,卖了粮食得的银钱,老三打短工赚得银钱,哪样没上交?有些人是偷偷把银子贴补给大孙子了,现下咬死了不敢认呢。”
关氏这话不全是假的,柳老娘确实是霸道性子,一天就想着怎么从儿子儿媳那里挖钱,但大家也不是傻的,除了老四家,谁会轻易叫她得逞。
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关氏这么说是打定了主意要从柳老娘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谁叫她贴补柳成器的事叫人知晓了呢。都是亲孙子,凭什么老两口的银钱就叫他一人拿去了?
老四媳妇儿蒋氏想着自家叫柳老娘弄去的银钱,呜呜哭了起来,对着自家几个孩子又打又骂,“叫你们不争气,叫你们不争气啊。都是亲孙子,人家能读书能逛青楼还能贿赂夫子,你们能做什么,你们只能光着屁股饿着肚子在地里干活,哪天累死了也没人心疼。”
几个孩子哭成了一片,嘴里还叫着“爷爷”“奶奶”。
怎么着也是亲生的,柳老爹一边安慰几个孩子一边对着蒋氏吼,“你也想造反不成?”
柳老四长叹一声,拉着蒋氏跪下,“爹,娘,你们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家几个孩子笨,不求能跟成器一样念书享福,只想拿了银子娶个好媳妇儿嫁个好人家,日后别像他们爹娘一样一辈子抬不起就成了。”
柳老娘没想到最老实的一个儿子也跟着造反了,气得跳脚,“好啊,一个个都逼我,银子,哪里来的银子?你们当我会偷还是会抢啊?”
蒋氏一抹眼泪,眼里全是决绝,“娘,今个儿您也别扯这些没用的,柳成器私塾里的人都说了,他给了夫子五十两银子,我们也不多要,给五十两就行了。”
关氏没想到一向泥人似的老四两口子这回居然如此硬气,腰杆跟着挺直不少,“就是,以前娘你给了老二家多少银子我们也不计较了,这回一家补五十两银子就算了了。”
柳老幺家的孙氏也坐不住了,五十两银子啊,分家的时候他们也没拿到这么多现银啊,倒是把老两口小瞧了。说什么最疼他家俩儿子,怎么没见给这么多银子,看来都是嘴上说得好听。
平日里立多了明礼懂事的招牌,孙氏这会儿也没有直接出头,而是推了推自家两个儿子,“你们不是想读书吗,快去求求你爷奶。”
那俩孩子能讨得了柳老娘的喜欢,自然也不是傻的,立马跑过去,一左一右把柳老娘抱住,“奶奶,别哭了,您要保重身体,等我们考上秀才孝敬您。”
关氏趁机刺了一句,“考什么秀才,你们还有钱读书不成?”
柳老幺家的小儿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哇一声大哭起来,“没有银子吗?怎么办,奶奶,我们没有银子读书,考不上秀才了。”
柳老娘最是心疼柳老幺家的两个儿子,见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关氏大骂,“你有毛病啊,惹孩子做什么。”
她说着又赶忙拍着两个孩子的背安慰,“不怕不怕,你们只管好好念书就是,银子的事儿奶奶想办法。”
蒋氏不干了,“您想办法是什么意思?娘您偏心也得有个度啊,怎么老二家的有银子拿,老幺家的也有,就我家和三哥家该死是不是?”
柳老娘哪里是会自觉理亏的人,闻言反倒是怒气更盛:“读书是正事,以后他们有了出息改换门庭,还不是叫你们也受益?”
蒋氏不服,“我又不是没儿子,为何要指望别人,要读书就大家一起读。”
柳老娘向来不屑于掩饰对老三老四家的轻视,冷笑道:“读书?也不看看你家的孩子是不是那块料,你当人家先生是个人就收呢?”
柳老四是老实人,可老实人也是有逆鳞的,当即就低吼道:“娘,您不要太过分了,我家孩子再不好也是我亲生的,由不得你这么说。”
关氏抓住机会就是添油加醋,“亲生的又怎么样,人家奶奶瞧不上,就比外人还不如。”
蒋氏今日是铁了心要把钱要到手的,冷笑道:“娘,不管您拿我家孩子当啥,这钱该给还是得给。”
柳老娘咬死了一句,“我没钱。”
“没钱是吧,叫我找出来怎么说?”蒋氏说着就要往老两口屋子里闯。
乖乖,这架势看来是玩真的啊。关氏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四弟妹,快说,娘背着我们藏了多少银子。”
大家都是想要钱的,蒋氏也没隐瞒,直言道:“一百两总是有的。”
这下所有人都沸腾了,连柳老爹都难以置信,不是说积蓄就剩下给成器的那五十两了吗?几十年的夫妻,柳老娘居然背着他偷偷攒了这么多钱,这是有私心啊。
柳老娘要疯了,“蒋氏你不要胡说八道。”
柳老四家的小儿子大声喊道:“没有胡说,我亲眼看到的,好几个银锭子。”谁叫奶奶总是偷偷吃东西不给他,这下叫他找出来了吧,娘说这些银子可以买好多好吃的呢。
此言一出算是彻底乱套了,别说柳老娘柳老爹,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老三老四家一起把银子翻了出来,光整的就有一百三十两,零的还不算。
两人啥也不说,一人拿了五十两就往怀里揣。柳老二和柳老幺哪里又肯,兄弟几个打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村长亲自来断的案。柳老三、柳老四、柳老幺家一人分得四十两,柳老二家只得了十两。
消息很快家跟装了翅膀一样飞了出来,有人就问道:“柳老二能同意?”
“不同意能怎么着,他家成器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贿赂先生呢,现下名声都臭完了。村长说要是不同意,就把他家逐出村子去。”
卫文康也有些不解,“柳老娘哪里来那么多钱?”
柳天骄冷笑,“能怎么来的,从我爹身上抠,从柳老三柳老四身上抠,还有卖闺女的钱,加起来可不就那么些。”
银子被分光了,柳老爹也跟自己离了心,柳老娘自那以后精神头就不怎么好,不过她这人命硬,瞧着跟个蜡烛一样要熄不熄的,结果硬是挺了好些年都没事。
最受打击的还是柳成器,本来是家里给予厚望的长孙,现下贿赂先生逛青楼的名声传得到处都是,走到哪儿都叫人一阵嘲笑。柳天骄都以为这人要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人家又收拾齐整换家私塾读书去了。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叫新夫子愿意收下他。
柳家老宅成了一盘散沙,暂时没人来找麻烦,柳天骄日子一时之间也平顺了下来。猪肉铺子的生意比不得他爹在的时候,也不知道村里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来他这儿买肉的不多,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见他多赚。好在镇上的人没那么多心思,只管肉好不好、价钱划算不划算。
柳天骄算了算,估摸着猪肉铺子的生意只有他爹在时的七成左右。不过因着猪肉铺子的带动,卤猪杂的生意回暖了些,两样加起来收益也不差。
最让人欢喜的是,盖席子当真有用,他们家那些本该长在夏季的菜蔬又多挺了一个月,多赚了三两多的银子。若是明年好生谋划一番,单这一项就大有可为。
如今已是腊月初,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也要开始预备年货,接下来就是猪肉铺子生意最好的时候,不说多了,腊月一个月的收入定能顶上平时两个月的。
把家里的营生细细理了一遍,柳天骄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钱匣子,里面明显比几月前满了不少。
之前也说过,办完他爹的丧事后,又连着他和卫文康的亲事,再加上送卫文康读私塾,家里的存银就剩下三十两。
做了这几月的生意,大概攒了有十五两,加上卫文康拿回来的赏银十两,就是二十五两,对了,还有开始准备重开铺子的时候,卫文康把王夫子退回来的五两银子给了他,加起来就是三十两。
家里的存银已经涨到了六十两,居然比他爹在时也差不了多少了。柳天骄有些难以置信,又细细数了好几遍,才确定没算错。怪道不说大家都愿意做生意呢,可比地里刨食划算多了。
第49章 第 49 章 后山
对收入有了数, 柳天骄也不像以往那般抠抠搜搜了。第二日收摊之后,特地揣着银子去了卖衣物布料的西市。开春之前天只会越来越冷,家中几人跟他混之前,没有哪个有件像样的冬衣。
卫文康还好些, 前些日子怕他上学冷, 柳天骄赶着给他做了件棉大衣, 因没有换洗的, 都是套在里面穿,外衣还是夏日里的长衫, 看着到底是不像样,柳天骄预备着再给他做上一件。
小包和江闵兄弟俩就更不像样了,那俩孩子估计是饿怕了,拿了工钱是一文也舍不得花,如今都腊月了,还是几件薄衣服套着穿,柳天骄每回看着都有些不落忍, 想着怎么着都要一人做上一件冬衣。
如今棉花才将将流入寻常百姓家, 种植地也还集中在北方, 他们这儿不说价钱高低, 能拿到进货渠道的商家就不多, 因而一个偌大的镇, 只有两家店在卖棉花。
柳天骄干的是屠户的活儿, 又脏又臭的, 怕糟蹋了好衣服,身上穿的全是补丁,本就不愁客源的店伙计瞧着自然是嫌弃,也没主动说打个招呼。
柳天骄见得冷脸多了, 也不在意,直接问:“棉花多少钱一斤?”
伙计懒洋洋说了句:“两百六十文。”
柳天骄皱了皱眉,“前些日子不才两百五十文吗,怎么涨了这么些?”
伙计冷笑,“嫌贵就别买,后面还有的涨呢。”
没待柳天骄说话,边上一个嫂子就坐不住了,“还涨,你们想钱想疯了啊?”
伙计直接斜着眼睛瞧人,“就说你们这些乡下的没见识吧,北方今年早早就下了雪,好些种棉花的没有防备,好好的东西都烂在了地里。加上路上结冰不好走,过段时间别说两百六十文,三百文都不一定买的上一斤棉花呢。”
柳天骄心里一咯噔,怪道不说今年他们这儿天也冷得格外早呢,“那庄稼有没有受影响?”
伙计这会儿没啥事,也乐于跟这些乡下人显摆,扬了扬下巴道:“怎么可能没有影响,听说有些地方的菜都叫冻死了。”
“粮食呢?”
“那应该还好,我们掌柜的说北方粮食都收的早,就一些玉米减了产。”
柳天骄心下安定了些,若真如这伙计所说,粮食问题不大就还好,只要能吃得饱,就算受灾影响也有限。
那大嫂却是不吃伙计这一套,“你们年年都是这说辞,恨不得把棉花的价格抬到天上去,傻子才信。”
那伙计不高兴了,“不信拉倒,又没人强逼着你买。”
柳天骄倒是觉得这伙计说的八成是真的,前些日子他和卫文康还在说呢,往年这时候镇上早就来了好几波北方行商了,今年却是一个都没来,想来就是北方遭了冻灾的缘由。
老百姓过日子,不过是吃饱穿暖,如今粮食不缺,穿这方面就得注意些,真要为了省点钱冻出个好歹,怎么也不划算。
柳天骄狠狠心直接买了五斤棉花。卫文康和小包身量都高,一套棉衣怎么着也得用一斤多的棉花,江闵个头也不算矮,差不多得八两,三人的棉衣加起来就要两斤的棉花,剩下的三斤做个被子放着,万一天冷得厉害就搭在冬被上。
一斤两百六十文,五斤棉花就是一两三钱,整整一个月的收入,柳天骄付钱的时候心疼得手都在抖。
伙计倒是没想到他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哥儿出手如此大气,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小哥是个爽快的,以后再来直接找我,一定给你个实惠价。”
柳天骄道了谢后抱着一个大包袱出了门,也没心情再去买别的了,回铺子里把东西带好就往家赶。
做衣服这方面,柳天骄是一点儿没继承到他小爹的本事,照例把卫文康的棉衣拿给高夫郎做。小包弟兄俩那里,他想了想,干脆让娇娘帮着做了,她针线活还不错,让她帮忙,自己给些工夫钱,也好让她存些私房。
只是一点,棉衣外面得罩层布料,小包弟兄俩没有多余的旧衣可以拆了用,柳天骄倒是不介意送些新布料,可想了想又觉得太打眼了些。他俩无依无靠的,日子过得差些也就罢了,新棉衣一做起来就少不得有人动歪心思了,要知道,寻常人家也是四五年都不一定舍得做件新棉衣的。
柳天骄思来想去,还是去镇上旧衣摊子上买了两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往外面一罩,谁也不知道里面都是好棉花,对小包弟兄俩来说安全许多。
衣服做好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今年第一场雪,坐在屋子里都能感觉到凉意往骨头里钻。柳天骄把棉衣给了两兄弟,也没说是新做的,只是道见他们穿得单薄,在村子里找人要了两件旧棉衣给他们。
兄弟俩喜不自胜,当天晚上回家洗了澡就穿上了,感觉整个人一下子跟到了夏天一样,跑动久了还微微发汗,对柳天骄自是感激。
卫文康并不想要那件新棉衣,觉得有些浪费。柳天骄对他可就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耐心了,直接把人拉过来钳制住,硬把衣服往他身上套。卫文康被搞得哭笑不得,只得告饶,遇上这么个夫郎,这辈子夫纲怕都振不起来。
接下来天气越发冷了,在外走动的人渐渐少了起来,穷人家的孩子都换着出来玩,因为一家棉衣就那么一两件,孩子们换着穿,没轮到衣服的就只能光屁股缩在被窝里睡觉。
院子里的水缸都结了厚厚一层冰,做饭时要拿着斧头把冰砸开才有水。好在他们家还有个井,打完水把边上收拾干净,倒是没什么影响。
家里的柴火也快用干净了,江闵洗碗的时候都舍不得用热水,小手冻得通红,叫柳天骄好一顿说:“年纪小小的怎么这么没有成算,就为了一点柴火,手都不要了?以后年年生疮烂手,我看你怎么办。”
江闵只是笑,“没关系,已经生了好几年的冻疮了,习惯了。”
柳天骄轻叹一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傻子,人怎么可以习惯吃苦呢,苦吃多了忘了怎么让自己享福怎么办?”
江闵笑得狡黠,“我已经在享福了呀,早上吃了一整个大包子,现在那香味儿还留着呢。”
“你这小嘴巴巴的比我还能说。行啦,柴火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我下午就去弄。”
“那我们一起去,近几日家家户户都在往家里头背柴,估计没剩多少了。”
这也是江闵为何再舍不得烧热水的原因。自打地里的菜蔬都被冻得不怎么长了后,江闵空闲时间多了起来。他不是个偷懒的,每日里柳天骄和小包去了镇上,他就在柳家附近拾些柴火。以往到中午的时候,总能背好几捆柴火回来。
最近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村里人都是全家出动去拾柴火,江闵人小又是外村人,不敢跟他们抢,只能捡人家不要的小枝丫,有时候到中午都攒不到一捆柴。
柳天骄成日里不是在家干活就是在镇上忙,倒是没注意到这事儿,听江闵说了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好在他们背后挨着靠山村的地方就是大山,里面野兽毒蛇多,村里人都不敢去,应当还剩下不少干枯树枝。柳天骄便决定收拾一下,下午就去深山里头砍柴。
小包和江闵两兄弟也要去,被柳天骄制止了,“你们两个青瓜蛋子,去了也是给我添乱,就在家待着,若是我回来得晚,就跟卫文康说我到靠山村走亲戚去了。”
两人瞅了瞅自己的小身板,也怕真当了累赘,只得应了。
那大山准确是一片群山,离着靠山村最近,因着绵延上千里,高几百丈,地势陡峭,山路崎岖,除了老练的猎人没几个敢去,倒没有什么地界争议,只要不在紧挨着人家村子的地方搞大动作就没有人说什么。
柳老大就是死在了这片群山里头,柳天骄不觉得他比自己亲爹还厉害,也没准备去猎些野物什么的,只老老实实把他爹留下的弓箭来回摸了几遍后,带上砍刀和防蛇虫的药就去了。
走了大半个时辰,脚下已经没有现成的路了,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杂草,不远处还挂着条毒蛇,瞧见人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悠哉地吐着信子。
柳天骄没敢大意,拿根木棍敲了敲底下的草丛,见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钻出来,警惕着继续往前走。待离着大蛇有一段距离后,柳天骄放下背篓,对着一个枯树就砍了起来。
都说这片大山里有的是奇珍药草,柳天骄却是并没有找找的意思,一是他大字不识一个,什么草药在他眼里都跟杂草差不多,压根瞧不出不同来。二是大山里危险太多,那些好东西都长在偏僻处,寻宝的人很容易被引到危险的地方。
倒也不是没人在这山里头赚到钱,柳天骄觉着有一天他要是攒了大把的银子,倒是可以包个小山头慢慢经营。当然,对于现下还在为着买铺子发愁的他来说,这只是一个美梦罢了。
山中岁月容易过,柳天骄热火朝天地绑好三大捆柴,才意识到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夜晚的深山可是极其危险的,柳天骄不由得紧张起来,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往外走。随着眼前的树木慢慢稀疏了起来,柳天骄擦擦脸上的汗,长舒一口气,还好他脚程快,不然今天估计得遭些罪了。
以往到家的时候灶房里早就升起了炊烟,今日里却是一片冷清。卫文康推开家门,见柳天骄果真不在,拧眉问小包:“你骄哥哥呢?”
第50章 第 50 章 为什么怀不上
小包没怎么说过谎, 看卫文康阴沉着脸更加张不开嘴,还是边上的江闵回了句,“去靠山村走亲戚了。”
“他在靠山村有什么亲戚?”卫文康推开杂物房,见柳天骄常用的斧头不见了, 转头就把小包盯得死紧, “你说, 柳天骄到底干什么去了?”
小包来了这么久, 没见过卫文康这么凶过,下意识脱口而出, “砍柴去了。”
卫文康逼问道:“去哪儿砍柴,后山?”
怎么就说漏嘴了,小包意识到不好,低着头不敢说话。
卫文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差点就叫柳天骄气疯了,“可真是能耐了,居然连后山也敢去。”
天都已经黑透了, 见卫文康不管不顾就要往外走, 小包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了, 赶忙跟了出去, “卫哥哥, 你别急, 骄哥哥那么厉害, 一定没有问题的。”
卫文康怎么可能不急, “柳叔都出了事,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算什么?”
“谁说我是三脚猫的功夫了?”一如既往的轻佻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三大捆垒得老高的柴里面,露出来的那个脑袋不是柳天骄是哪个?
卫文康快步跑上前去, 狠狠盯着眼前的人,却是一言不发。
柳天骄叫他瞅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两声,“怎么,一日不见,发现我又英俊到不认识啦?”
这人脸皮是铁打的不成?卫文康好悬没叫他当场气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看你是欠扁到让人不认识了。”
柳天骄啧啧两声,“读书人怎么能说脏话呢。”
卫文康冷笑,“不是跟你学的吗?”
柳天骄理直气壮,“那还不是要怪你自己,我那么多优秀的品格你就只学了说脏话这一点?”
“你可真是够优秀的。”柳天骄这张嘴有哪个说得过?卫文康也不再与他争辩,绕到背后去拿最顶上的那捆柴。
柳天骄侧了侧身子,不让,“我自己背,你身上的衣服可是要穿着去上学的,别弄脏了。”
卫文康难得强势,压根不听他争辩,直接把人脑袋推到一边去,咬着牙把柳天骄身上的柴拿了一捆下来,甩到自己背上。他本来还想再来一捆的,感觉到半边肩膀都疼得厉害,明白是逞不了这个能了。也不知道这个小哥儿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吓人。
小包两个看着卫文康背了柴快步往回走,身上散发着莫名的冷意,完全就不敢吱声,只给了柳天骄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偏偏柳天骄还是个粗性子,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那儿跟小包兄弟俩吹着牛逼,“你们是不知道啊,我进去就瞧着一个碗口粗的大蛇盘在树上,见了人也不跑,就吐着那根长舌头吓人。”
“还有那地上,到处都是草,那棍子一戳,爬出一窝子蜈蚣。”
他还想着赚钱,“可惜离家太远了,不然买些鸡鸭山羊之类的放里头,自个儿就能吃得饱饱的,过些天直接去逮了吃肉就行。”
“回来路上还瞧见了些野果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儿还没有掉光。要不是天色太晚,我还能摘些回来给你们尝尝。”
眼见他越说越来劲,江闵终于忍不住劝告了一句,“骄哥哥,你还是闭嘴吧,卫哥哥已经快气死了。”
柳天骄不以为意,“气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他就是胆子小,多锻炼锻炼就好了。”
一家几个都还没有吃饭呢,到家放下柴火,柳天骄要去做饭,叫卫文康先进去了灶房,然后“碰”一声把人关在了门外,冷声来了句,“晚食我做。”
柳天骄有点怀疑他的手艺,“还是我来吧,你没用惯家里的锅灶。”
卫文康哪里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冷冷回了句,“放心,吃不死你。”
小包怯怯道:“要不我去帮忙?”
柳天骄想了想他们两兄弟十年如一日只吃糙米粥,有些无奈道:“算了吧,你和他比还真不一定谁更强。”
好在卫文康也不是吹牛,他那稀得跟刷锅水一样的糙米粥,黏糊得完全没个形状的糙米饼子好歹是熟的,确实吃不死人。
饿坏了的柳天骄一边叹气一边往嘴里塞饼子,怎么就有人做饭能这么难吃呢?“哥,以后咱还是别浪费粮食了,你那读书写字的手洗洗碗就成了。”
卫文康冷眼瞧他,“不好吃啊?那也得吃,以后你生娃坐月子还不是得吃我做的饭。”
柳天骄差点儿被噎死,一个劲儿咳嗽,“什么坐月子,你别胡说八道了行不行。”
卫文康却是很认真,“胡说什么,说不准都已经怀上了。我们两家都没个长辈,可不得自己好生谋算?”
柳天骄以前只知道这人是个呆子,没想到居然呆成这样,一边咳一边捂着肚子笑,“我的个乖乖,你怎么这么傻啊,还怀上了,怎么可能?”
卫文康蹙眉,听出柳天骄话里的不对劲来,“你什么意思?”
柳天骄还是笑得止不住,“没什么,没什么。”
毕竟有两个孩子在,卫文康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天色太晚,柳天骄觉着他们两自己回去不安全,非要送。卫文康拦着不让,后山那么远,又是背了三大捆柴回来,柳天骄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住折腾,说自己送。可他一个文弱书生,柳天骄哪里又放心,两人争来争去,最后决定直接让两孩子留宿,就睡在柳老大屋里。
柳天骄还趁机嘲笑卫文康,“还记得不,洞房那天让你去我爹屋里睡,吓得哟,小脸儿都白了,还没有两个孩子胆子大。”
哪个男人愿意叫人说自己胆子小的?卫文康磨牙,“洞房花烛夜自然是要同睡一屋。”
柳天骄嗤笑一声,“切,我们又不是真夫妻,装什么?”
卫文康不乐意了,“都睡一张床了,怎么不是真夫妻?”
“睡一张床算什么?我小时候还跟邵壮他们睡过呢。”
这话就跟炮仗一样,把卫文康勉强压下去的火一下子又点燃了,一把推到了床上,“柳天骄,你还记得谁是你夫君吗?”
“记得记得,别闹。”柳天骄挣扎着要起来。
卫文康却是欺身上前,直接把人压在了身下,叫柳天骄无法用力,“你夫君是谁?”
柳天骄无奈,回道:“卫文康,我夫君是卫文康,快起来。”
“不起。”卫文康脸上怒气未消,思绪却很快叫下面暖烘烘的身子吸引了去。大冷的天,这样的暖意对常年手脚冰凉的卫文康来说很有吸引力,不由得靠得更近了些。
柳天骄察觉到不对,想往后退,“再不起来我生气了哈。”
卫文康对柳天骄的躲闪有些受伤,垂下眼睛,声音中透出些落寞来,“为什么生气,我不是你夫君吗?是不是在你心里,还是觉得我不配,跟我成亲只是权宜之计?”
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嘛,说得好像他俩是情投意合一样,柳天骄暗自腹诽。
见他不说话,卫文康更受伤了,“我哪里不好,叫你如此讨厌?”
柳天骄喊冤,“老子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居然觉着老子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主动亲近我?那天晚上睡着了就往你那边靠了靠,你就一觉把我踢开了。”
“哥,你那是靠一靠吗,你那是差点把我勒死啊,我还以为被蛇缠上了呢。”
“那你为什么对我都没有一点点牵挂?”
“啥?”
“后山多危险你不知道吗,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自己一个人去,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柳天骄这种好强的性子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见卫文康越说越伤心,拍了拍他的后背哄道:“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又不是打猎,能出什么问题?”
“后山毒蛇猛兽那么多,但凡被盯上,你再能耐又能如何?”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念叨了,头都要大了,大不了以后不去就是了。”
卫文康知道柳天骄那点耐性,不再算后山砍柴的账,转头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将才吃饭的时候你说怀不上,为何?”
柳天骄眼珠子一转,“我是说咱们成亲时间太短了,不可能怀得上。”
“不短了,牛大爷家的大儿子在咱们后头成婚,都已经有好消息了。”卫文康想了想,认真道:“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以前伤了身子的缘故,要不再去县里瞧瞧?”
柳天骄:“……不必吧,你身子骨挺好的啊。”
“不能讳疾忌医。是不是怕钱不够?没关系,我跟夫子打听过了,他有一家相熟的书肆还缺抄写佛经的读书人,夫子说我的字已经够火候了,接个抄书的活计还是没有问题。”
柳天骄惊喜,也顾不得挣扎了,“真的啊?那太好了,还是得在私塾念书才行啊。”他倒不是指望着卫文康赚钱,只是这意味着卫文康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以后纵使考不上秀才也不用在地里刨食了,怎能不让人高兴?
卫文康脸上也带了笑意,“夫子人好,记挂着我的难处。”
“可不是,王夫子来往的人都是有本事的,门路多,你以后对着他要多孝敬。我瞧着牛大叔家的猪养得就挺好的,过年买一头,宰了给王夫子送半头去,咱们自己也留一半,做红烧肉、炸丸子、炖排骨,好生吃个肥年。”
卫文康见人越说越兴奋,忙把话题拉回到生孩子上面,“你还没说为什么怀不上呢?”
“跟你说了的嘛,时间太短。”
“你骗人。”
柳天骄一脸真诚,“骗人的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