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考得如何?
柳成器没有说话, 柳老二打他娘的时候也没有制止,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娘就是该得些教训。
小钱氏也没有觉着什么不对,对着儿子还是满心愧疚,“那现在怎么办, 总不能叫成器走着去县城。”
柳老二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 老子豁下脸求人去呗, 郑家那么多牛, 总有一头空闲的。”
柳成器一脸感动,“爹, 还是您对儿子好。”
“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柳老二拍拍儿子的肩,对他这副样子很是受用。
柳天骄本来只想着把人送到村口,见走着走着天色越发阴沉,倒是有些不放心起来,便干脆把人送到了贡院门口。
这种非官方的考试论理说是不能使用考科举的贡院的,不知道县老爷是如何接洽的,叫上面同意了。也因着考试就在贡院举行, 让这次考试显得分外庄重。
卫文康确认了一遍东西都带齐了, 便道:“我先进去了, 天气不好, 你还是跟着蔡大爷回村吧。”
柳天骄却是不依, “回去做什么, 我今个儿可是包了一天的牛车, 等到点了就来接你。”
卫文康不放心, “你又没带多余的衣服,何必在外面等着遭罪。”
“冷了我自然会找个茶水铺子坐着,赶紧进去考你的试吧,罗里吧嗦的。”
卫文康说不过他, 只得进去了。哪只今日周围的茶水铺子知晓了考试的风声后都涨了价,柳天骄问了一下价格,听说一杯最普通的粗茶都要三十文后,扭头就走,有这钱还不如割些肉回去好生吃几顿呢。
柳天骄体格好,冷天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难熬,多走路就是了。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柳天骄干脆就在县城里随意溜达,瞧瞧县里的肉铺价钱几何,人家的吃食铺子都卖些什么,倒也乐在其中。
就是这县城的物价太贵了,镇上一个白面馒头五文钱两个,县城里卖四文一个,简直是抢钱。伙计还说都是市价,谁叫他们这地方雨水多,小麦收成比北方差得远呢。
柳天骄自然是不可能买的,随便找家店买了张糙米饼子垫肚子,又见那家店离贡院不算远,跟店家说好,给他们一文钱,叫他们到时给他烧些热水,再放两个姜片。今日给卫文康的吃食是带够了的,但天冷,水怕是早就跟冰一样凉了。
他们这地方说起来好山好水,比北方气温低,雪也很少下,可冬天那种寒意是能到骨头缝里的,稍不注意人就会得伤寒。
卫文康那头还算顺利。柳天骄性子粗,做事情却是周到,衣服吃食都带得合适,不像对面一个穷书生,穿着一层单衣,写字时得努力保持住不让身体发抖。
今日的题目是完全按照科举的制式来出的,比王夫子之前给他们讲过的童生试题目难一些,比乡试又简单些,不难看出县老爷的用意。
卫文康的帖经做得很顺手,可以确保没什么错误,经义也是缠着王夫子给他讲过一遍的,策论就差了一些,能想到的破题之法都比较普通。这也很正常,他才上私塾多久,书看的也不够,掌握的知识终究有限。
尽力把能做的都做好,确保无一处错漏后,卫文康阖上试卷,长叹一声,自觉八成是无望了,颇感对不起自家夫郎,也对不住夫子的期许。
失意的自然不是他一个人。柳天骄见大部分人都是垂头丧气地出来,便知道这回考试怕是有些难,见卫文康面色不好也没意外,只是赶紧把人扶到牛车上坐下,又递过加了姜片的热水,待他喝完缓一缓才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卫文康摇摇头,“还好,你准备得周全。”
“那就好,咱们是现在回家还是缓一会再说?我割了肉,晚上给你炒肉吃。”
“你就不好奇我考得怎么样?我看边上的人都在问。”
柳天骄挑眉,“你又不是主考官,问了也不知道成绩啊。再说我看大家出来都是垂头丧气的,想必题很难。”
“是很难,我可能考得不是很好。”卫文康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却是悄悄看着柳天骄的表情。
“不好就不好呗,今个儿这么冷,能安安生生出来就不错了,我看好几个一出贡院的门就瘫在了地上。你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卫文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考了这么一整天,除了有些疲乏外,竟是一点不适都没有。跟之前参加那两次童生试的状态比起来,完全算得上是天壤之别了。“你说得对,我还年轻,现在身体也好了,只要努力,总有机会的。”
蔡大叔今日叫柳天骄给了个没脸,心里是有气的,这会儿听着两人相互安慰,心道没那本事何必充大头鬼,真是浪费钱。
几句话的功夫,更多的考生走了出来,柳成器也在其中,跟几个衣着不错的年轻书生谈笑着,看起来有几分志满意得,想来应该是考得不错。
蔡大叔更是后悔,今日将他家得罪了,也不知道柳成器以后发达了会不会记恨他。
柳天骄倒是看都没看柳成器一眼,只是问卫文康,“你那两个同窗出来了没有,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卫文康指了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给他看,“小同窗已经进马车了,另外那个想必已经回去了,天冷,不必打招呼了,咱们也回去吧。”
其实另外那个叫叶平的同窗还在一边跟别的书生谈论今日考试的事情,卫文康知道科举班的人看自己不顺眼,也不上去凑那个热闹。
柳天骄见天色不早,确实也不好再待,便让蔡大叔赶着牛车回村了。他们村离县城不算近,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进了家门,一下子暖和起来,两个人都放松下来。
柳天骄今日什么活也没做,不觉得劳累,把东西搁下就问卫文康,“想吃些什么?”
卫文康以前被柳天骄教育过,不能说“都可”,便当真想了想,回道:“酸辣汤。”
柳天骄的酸辣汤是以前上县城喝过一回外地传来的胡辣汤后自己瞎琢磨的。用切细的绿叶菜木耳豆腐皮之类的切得细细的,加上鲜红的朝天椒圈和细细的姜丝,再添些酸菜末,最后用红薯淀粉勾芡。出锅一片糊糊状,卖相一般,喝起来却是酸辣暖胃,舒服得紧。
今日天气寒冷,喝这个去去寒倒是正合适,柳天骄欣然答应了,又切了辣椒把刚刚从县城带回来的肉炒了,再闷上一锅糙米饭。简单的一荤一素,吃得两人都是心满意足。
卫文康从小经历得多,心态比一般人好许多,吃过一顿美食又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就神清气爽了。
这些日子生意都一般,昨日回来的晚也没来得及做准备,柳天骄今日便干脆又歇了一天业。待卫文康走后就去了菜园子。
突然的降温对菜蔬影响也大,柳天骄把院子里的杂草拔了一下,就在琢磨有什么法子能晚上给菜地保温。
卫文康说得没错,物以稀为贵,过了这些天,他们家有夏季菜蔬的消息传了出去后,来买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一日里能卖个上百文,这可抵得上他以往卖菜五六日的收入了。
这生意不说做多久,但凡能坚持一个月,就是三四两银子的收入。因而柳天骄今日见地里菜蔬受了寒潮影响,便有些着急。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想着卫文康聪明,便打定主意等他回来一起想。
至于被他念叨的卫文康,这会儿正被王夫子逮到了书房里问话呢。本应叫他们参考的三人都来的,叶平昨日在贡院外与其他读书人寒暄,回家太晚受了冻,今日一早就托人来说是病了,病得还不轻,告假几日。因而,现在在厢房的只有秦百宣和卫文康。
王夫子问道:“昨日的考试怎么样?”
秦百宣率先回道:“还好,帖经和经义出得有些难,策论倒是中规中矩。”
王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你与唐睿皆是过目不忘,帖经我从不担心,经义也不差,倒是策论差了些火候,这回策论出得简单,对你是有利。”
王夫子选中这三人也是仔细考虑过的,叶平素日里最用功,资质也不差,考个前五十名应该没有问题,选他对王夫子来说就是托底。秦百宣资质过人,年纪虽小,基本功却很扎实,考前五十名难了些,但只要能考上,这回便能一举成名。
县里举人没几个,秀才却也不少,县老爷不直接勉励秀才,想必是觉着他们不足以担当自己的重托,想要发掘一个有潜力的来,秦百宣这样的便是最好不过。
卫文康这里,王夫子没抱太大的希望,心态平和许多,直接问道:“帖经和经义做得还顺手吗?”
卫文康点点头,“帖经应当是没有问题,经义也还有印象,就是策论没有找到合适的破题之法。”
王夫子一点没意外,“先把你的想法与我说一说。”
卫文康回道:“此次策论问的是如何富民以安天下。学生不才,见识有限,无甚生财之法,只觉得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王夫子仔细听他讲完,然后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却也成功回避了自己的不足,答得还算流畅,不失为一种聪明的做法。”
至于能不能进前五十名,王夫子没说,卫文康猜大概就在孙山前后,要看阅卷考官喜好和其他考生的作答水平。
第42章 第 42 章 出成绩了
秦百宣倒是一反常态, 待出了书房,第一回屈尊降贵与他搭话,“你帖经都作对了?”
卫文康自然不能打包票,“只是都有些印象罢了。”
秦百宣皱眉, “这回帖经挺难的, 我都有一个差点没想起来, 你才念了几日书, 怎么会都记得?”
卫文康感激那日相助,也没有隐瞒, “我以前并未正经拜师,只是先父在时教过我一些,先父去后,我无人引导,便只有每日自己看书背诵,帖经题自然熟练些。”
“行吧,往日倒是小瞧你了。”从小被叫做神童的秦百宣这会儿只觉得卫文康比他想象中有本事, 从未觉得此人日后能成为自己的对手, 甚至后来超过他。
后来每每想起来秦百宣都很是后悔, 觉着自己当时若不是掉以轻心, 好生努力那几年, 必不叫卫文康乡试的时候抢了自己的风头。
卫文康到家的时候, 柳天骄正在家里打拳, 这是镇上一家武馆的师傅教他的, 算不得什么高深的武功,更没有飞天遁地之能,不过是些防身打人的巧方法。
柳天骄已经练了好些年了,算是小有成就, 出去不说多了,配合他那身牛劲,放倒四五个人还是可以的。
见卫文康回来,柳天骄收了拳脚,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随口问了句:“怎么今天有些晚?”
卫文康瞥了眼他大开的领口,见里面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莫名觉得紧张,赶忙移开视线,有些慌乱地回道:“没什么,就是,就是今天私塾有事耽搁了。”
柳天骄哦了一声,也没在意,说起正事来。“这两天冷得太快,咱们家的菜都冻得够呛,特别是晚上,再不想想办法估计没几天就不长了。”
卫文康还在想刚刚看到的东西,明明自己身上也有,可看着就是,就是觉得不一样,好生奇怪。
“喂,怎么不说话?”柳天骄见人半天没动静,走到人跟前晃了晃。
他人一靠近,又做着大动作,本来还隐隐约约的东西一下子几乎全露了出来。卫文康只感觉身体里的血一下子往上冲,整个人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差点儿就撞到了院里的水缸上。
柳天骄一手把人拉住,“搞什么啊,冒冒失失的,也不怕摔着。”
卫文康勉强稳住心神,“没,没什么,想着先生布置的功课呢。”
“功课天天都有,你这会儿就别想了,先想一下咱们家的菜。”
“咱们家的菜怎么了?”
柳天骄无语,“感情你刚刚压根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啊?”
卫文康缓了一会儿,总算冷静了些,有些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吧,我这回一定仔细听着。”
柳天骄白了他一眼,“我是说,咱们家的菜快要冻死了,你快想想能有什么办法给他保暖。我没见过给菜地保暖的,但驱寒的法子不外乎就是那些,建房子生炉子盖被子。”
“建房子确实能保暖,只是菜蔬见不到太阳,没法生长。生炉子暖和的就只有那一片,盖被子更不必说,又贵又重,反倒把菜蔬压坏了。”卫文康说着突然一顿,“我们在下面撑些棍子是不是就不会压坏菜了?”
柳天骄双眼放光,“对,上面就放茅草席子?那东西便宜,弄薄一些,白天卷起来放一边就行了。”
“那底下撑的东西得结实才行。”
“这有什么,多砍些竹子,拿草绳仔细绑了,轻易坏不了。或者干脆跟建房一样,修那种矮的土坯墙,都是一样的。”
两人越想越觉得可以试一试,土胚墙这会儿做起来麻烦,草和竹子村里倒是多得是,不过是费些事罢了,他们年轻,有的是力气。
心里惦记着事儿,两人晚饭也吃得简单,就拿糙米面搅了些小面团子,加了几匹嫩生的萝卜缨子,再活了一点子猪油和盐,吃起来倒也香得很。
吃过饭,两人也没有歇息,柳天骄把家里之前砍回来准备做柴烧的竹子劈开,弄成粗细合适的厚竹板,再把底部削尖,便于往土里插。
卫文康手劲不如他大,就在一旁挫草绳子。这活儿极其费手,好在家里有一副手套,戴上除了笨重些,别的倒也还好。
至于草席子,两人都不会弄,只能赶明儿去求助许娇娘了,她手巧,干这些缝补编织的活儿最是在行。
说到手巧,柳天骄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比许娇娘还强些,就是他二伯家的柳金儿,说起来她也真算是个能干人了,长得也漂亮,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爹不疼娘不爱的,自己要是立不起来,以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不过也奇怪,最近没怎么听见小钱氏骂她了,绝不可能是因为小钱氏突然转性了,怕是中间有什么变故才是。
“骄哥儿,想什么呢?你看我这绳子能不能用。”
“哦,没什么。”柳天骄回过神来,拽了拽卫文康手中的草绳,“挺好的,够结实,明日我叫娇娘帮着把草席子编好就能用了。”
第一回尝试,东西也没弄太多,估摸着够一块一丈见方的菜地就行。许娇娘手脚快,下午就把草席子弄好了。
两人也没耽搁,把竹板像屋梁一样交叉搭好,盖上草席子,有用土把边边角角压实,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家。
“你说能行吗?”
“应该行吧。”
“我也觉得能行。”
嘴上相互安慰着,实际上却是一晚上翻来覆去谁都没有睡好,待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跑去了地里。
小心把草席子取走,见里面的菜蔬明显比外面的精神很多,两人高兴得不行。
“真能成啊,卫文康,我觉得自己太了不起了,简直是个天才。”
“对,你就是很聪明。”
柳天骄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应该反驳我,说我厚脸皮吗?”
卫文康笑道:“实话如何反驳?”
柳天骄使劲把自己的嘴角往下压,结果还是没压住,“对,就是大实话。”
第一次尝试就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两人信心倍增,却也没敢贸然扩大保暖的规模,只每日里按时盖席子揭席子,预备看长期效果。
之前也说了最近卤猪杂的生意不是很好,每日里的量由三十斤改到了十五斤,钱少赚了许多,人倒是轻松不少,至于盖席子揭席子,本就是顺手的事儿,也没有增加什么工作负担。
柳天骄便又琢磨起了重开猪肉铺子的事情。没办法,手里没银子总觉得不安稳。
蒋家强和全氏上回叫林屠户大闹一场,再不敢与林屠户来往,但也不代表着全氏对着柳天骄的态度好转一些。她听林屠户说过了,是柳天骄在里面传闲话,才叫林屠户冤枉了她家,对着柳天骄更是恨之入骨。
柳天骄自然也知道那人什么性子,才不会现在就上她家买肉,直接订了蒋家强他三弟家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特别是这种又干着同一个行当的,别看外人说起来整个家族都是养殖大户,势力强悍,实则里面龃龉也不少。
蒋家强和他三弟家之前就因为主顾的事情闹过,蒋家强家猪养得多一些,全氏又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性子,他三弟家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
这回柳天骄找上他们,给的生猪价不低,对方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都是一个村的,早上又清净,拉猪的生意大半个村都能听见。蒋家强两口子知晓柳天骄拉得是他们三弟家的猪,气得不轻,全氏更是直接站到人家家门口破口大骂,说他们忘恩负义抢自家的主顾。
蒋家强他三弟也生气,以前柳屠户在时,大哥家把人生意占完了也就罢了,毕竟人家先合作。现在大哥家自己把柳天骄得罪了,怎么倒怪到他家头上了,难道全天下除了他蒋家强家,谁都不能做姓柳的生意了不成?
柳天骄回来就给卫文康摆他们家的官司,“你不知道,吵得可凶了,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什么他三弟小时候尿裤子跑出门差点叫拐子抓走还是蒋家强救的,什么蒋家强当年娶亲没钱,他三弟凑了好几两,还有什么两家的娃娃小时候打架,谁偏帮着自家孩子,反正精彩着呢。要不是他们家老爷子压着,怕是能直接打起来。”
卫文康有些奇怪,“你不是买完生猪就走了吗,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叫他们村的一个婶子帮我打听的啊,还花了我一个大钱呢。”柳天骄想想就肉痛,但脸上的兴奋显然是觉着物有所值。
卫文康不太理解,“他们吵架有什么好打探的?”
“哼,谁让那两口子觉着我年纪小看轻我,就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大财主。”
这个小哥儿远比自己想象得聪明,卫文康怕他因着这些变故走佐了路,提醒道:“那你不怕他们真闹出什么来,你心下不安?毕竟做买卖向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对方不愿意卖你也不算什么大事。”
“怕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像柳家老宅那群一样没心没肺吗?”柳天骄拍拍卫文康的肩,“你虽然比我聪明,可不如我懂人心。蒋家强和他家老三毕竟是亲兄弟,几十年的感情,中间吵吵闹闹不少,相互帮衬更多。如今为着利益闹起来很正常,可那也只是闹一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再说,全氏性子本就讨厌,我不出这个头,以后也有的是人会出头。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第43章 第 43 章 请帮工
重新张罗猪肉铺子, 还要做卤猪杂、精心照看地里的菜,家里的人手是真的不够了,柳天骄觉得请个帮工势在必行。若是没有方桂花那一茬,最好的选择就是邵壮他们, 现在几家都默契地不怎么来往, 一时之间人选倒是不好定了。
他们家干的都不是轻省活, 姑娘哥儿干起来有些难, 汉子的话卫文康又觉得不太舒服。他和柳天骄才成亲没多久,这就多了个成日里相处的汉子, 怎么想怎么不对味儿,偏偏他又不好意思直说,只是谈到人选的时候,柳天骄提一个他否一个。
什么身上收拾的不利索一看就不爱干净,什么毛手毛脚的容易坏事,什么性子急容易得罪客人,反正哪个都能挑出些毛病来, 搞到最后一个村那么些人, 竟是一个合适的都找不到。
还是邵青听到柳天骄在招人后, 主动上门给他提了个。“论理这事儿我不该插言, 但小包那小子日子过得实在是艰难, 我跟他爹多少年的交情, 还是想帮他一把。只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 最多偷摸着给几个糙米饼子……”
说到这儿, 平日里爽朗大方的邵青脸上写满了难为情,“当然,这都跟你没关系。骄哥儿你要觉得小包不合适,就当我没说过。”
柳天骄忙给人倒了杯茶, “邵大叔你先喝点水。这有什么,小包那孩子我以前也听我爹说过,只要他愿意来,我就收。”
不是柳天骄烂好心,实在是这个小包情况比较特殊,要不是因为他住在靠山村,柳天骄一时没有想起来,倒不用邵青说,他自会考虑。毕竟他爹在时也对这个孩子多有照顾,说是他兄弟走得早,就留这么个独苗,要是长不大,以后下去见了他兄弟都没脸。
是的,这个小包他爹也是跟柳老大他们一起去过战场的,且作战勇猛,还立了个不大不小的功。因着家里没什么背景,功劳自然是被那些官家子弟抢了,好在对方还没有丧尽天良,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就算拿到现在也够一家人过几十年了,更不必说十几年前。小包他爹回家买了十来亩上好的良田,娶了个顶顶漂亮的媳妇儿,又拿着剩下的钱开了个小货运行。因着日子太平,做生意的越来越多,小包他爹的小货运行也跟着吃香,一时之间倒真是赚了不少。
好多人发达了都会忘本,可小包他爹不一样,为人极为仗义,除了父母亲族,还有一起回来的兄弟,基本都受过他恩惠。
柳天骄他小爹病重时,小包他爹还特地去省城给人请了大夫,后来虽说人没有治好,最起码减少了柳天骄他小爹的痛苦。因而,柳老大对他很是感激。
至于邵大叔家受了他什么恩惠,柳天骄不知道,想来应该也是大恩,不然依着邵大叔这么不愿意托关系为难人的性子,不会来开这个口。
好人不长命,小包他爹发达是因为那些官二代,散尽家财丢了性命也是因为那些官二代。那单小包他爹本来是不想接的,可他娘好打扮,听说事成之后会给他家一匹上好的“烟罗沙”,他娘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那可是上好的“烟罗沙”啊,他们这小地方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品,穿出去什么官绅太太、地主家的媳妇儿都得羡慕他。小包他爹什么都好,就是对他那个媳妇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在对方又是温柔小意又是撒泼哭闹的攻势下,还是没忍住接了单。
也不想想,那么珍贵的东西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货运行,对方不怕货物有什么损失吗?柳天骄长大了回想起来这事儿,觉着那批“烟罗沙”怕是本来就有问题的,小包他爹后来应该也是回过味来的,才到处喊冤。可货都已经叫人劫了个干干净净,证据全无,空口白牙说再多也没有用。
追债的直接把小包他爹告上了府衙,货运行被人查封,一家三口分文不剩叫人赶了出来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外债。看看美丽的妻子,嗷嗷待哺的幼子,小包他爹终于还是走上了绝路。人死债消,对方如他所愿,没有再追究,可失去了顶梁柱,这个家也散了。
小包他娘那种性子哪里是守得住的,没出三个月就带着人改嫁了。对方是个小地主,糟糠之妻刚去没多久,就怕不急待娶了小包他娘这个大美人当续弦,完全不顾家里三个孩子的处境,仇恨的种子便就此埋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命不好,二嫁的小地主没几年也死了,小包他娘带着小包和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弟弟,一起被赶出了家门。
谁能想到呢,几月前作为护身符一般金贵的小娃娃,亲爹没了后立马就成了累赘。守寡是没法守的,可要再嫁人也没有那般容易了,毕竟已经没了两任丈夫,谁听说了不得骂一句克夫?
小包他娘寻摸了几个月,把身上能当的都当了,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抱着两个孩子好生哭了一场,然后在一个雨夜悄悄走了。
小包没有去追,兴许知道追了也没用,只过了很久才听到村里人说,他娘嫁给一个小官当妾去了。
卫文康听完也是唏嘘,“那俩孩子现在谁养着?”
柳天骄叹道:“两个男孩,养大了又不能换钱,谁愿意要。我爹当时也是想过收养小包的,可小包不舍得丢下他弟弟。我爹一个鳏夫,带着我本就艰难,再加个小包也就罢了,他弟弟还在襁褓里,弄回来怎么养?”
“那俩孩子就自己过活?”
“可不是,好在受过小包他爹恩惠的人多,一人接济一些,日子虽苦些,好歹没饿死。”
话罢,两人都是说不出的滋味儿。柳天骄也没磨蹭,第二天晚上就和卫文康去靠山村瞧小包那孩子了。
顾名思义,靠山村是背靠大山的一个村子,因地势不平摊,良田不如清水村多,日子过得自然也差些。
两人七拐八绕好不容易到了村口,柳天骄叫住一个身上打满布丁的大娘,笑道:“劳驾,请问包林献家在哪?”
大娘把柳天骄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你找他做什么?”
找人做工的事情还没有定,柳天骄只是道:“我们两家是故交,以前我爹在时就常来往,如今我爹没了,我代替他来看一下。”
大娘明显很警惕,问柳天骄,“你爹是?”
“我爹是一个屠户,姓柳,个子蛮高的。”
“原来是柳屠户啊,我就说他最近怎么没来了,原来竟也去世了。”大娘有些唏嘘,“这小包命可真够差的,靠得住的人都走了,眼看着就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话同情里带了些难以明说的庆幸,估计是觉着好歹日子还有比他们过得更差的。也是人之常情,好歹这个大娘对小包兄弟还是有爱护之心的,不然也不会盘问这许多。
“大娘,还劳您相告,小包家在?”
大娘指了指远处一个茅草屋,“瞧见没,就那个大榕树下的屋子。”
柳天骄看清后与人道了谢就朝着那屋子去了。
大娘看他们走远了,嘴里还嘀咕着,“小包这亲爹结识的人还怪靠谱呢,拿了那么些肉和鸡蛋,不像他幺弟家的,说是富裕的很,这么多年也没瞧见半个人花子。”
望山跑死马,小包他家当时瞧着距离没多远,实际走过去还真花了不少时间,离村子中心这么远,也不知道这两孩子怎么敢住下去的。
柳天骄敲了敲那变了形的破木门,顶上盖着的茅草就簌簌往下掉了不少,柳天骄赶忙一个后退,咳了好几声才跟卫文康说道:“这屋子比你家的还要破。”
倒也不必时时拿他家穷说事,卫文康面无表情,“莫欺少年穷,小包不过十四岁,过两年能挣钱后必然会换好的。”
柳天骄莫名其妙,“什么莫欺少年穷,我又没有嫌他穷,就是觉得这孩子过得辛苦了些。”
卫文康:“……”
“谁呀?”过了不久,一个瘦高的孩子出来开门,长相俊俏,见人脸上都是笑。
柳天骄眼前一亮,拿手捣了捣边上的卫文康,“我的个乖乖,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在外面偷偷生了个娃?也太像了。”
卫文康:“……哪里像了?我小的时候眼睛比他大,皮肤比他白。”
柳天骄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你小的时候比他更像个女孩子,他应该是跟现在的你比较像。”
卫文康:“好好说话,别吓着人家孩子。”
“没什么,哥哥一看就气质不凡,长得像哥哥是我的福气。”
柳天骄对这个乖巧好看的孩子更是喜欢,“你叫什么名字,是小包的弟弟吗?”
那小孩没先回柳天骄的话,反倒是问道:“哥哥你是?”
“我叫柳天骄,边上的是我的夫君卫文康,我爹是柳老大。我爹以前常来你们家,挺大个个子,当屠户的,不知道你记得不?”
那小孩见柳天骄眉宇间果真有几分柳老大的影子,脸上的笑意都热络了几分,“原来是柳哥哥和卫哥哥,我叫江闵,哥哥们叫我小闵就好了,快请进。”
柳天骄和卫文康进了屋,发现屋子虽破旧,收拾得却是干净,院子里一大片都种满了菜,不外乎这时节常见的白菜萝卜之类的,长势很不错的样子。另外一边却是堆了许多的衣服,瞧那样子比江闵身上穿得好不少。
“你哥哥没在家吗?”
江闵请人在桌子旁坐下,又倒了两杯温得正好的热水,才道:“哥哥去镇上打零工去了,要天黑了才回来。”
柳天骄皱眉,“他那么小的年纪,去镇上做什么零工?”
第44章 第 44 章 重开猪肉铺子
说到这个, 江闵脸上的笑意黯淡了些,“不外乎给人扛袋子盖房子这些,哥哥长得高,说是十七八岁东家也都信的。”
“活好找吗?”
“天天在镇上寻摸, 隔三差五的总能找到一个吧。”
柳天骄想起刚刚院子里那一大堆衣服, 又瞧见江闵双手肿胀、衣服下摆湿乎乎的, 便知道这孩子怕也是在干浆洗的活计。这活可不好干, 没几年就风湿风寒的一大堆毛病。
原本就想着只要人品不是太差就收下小包的柳天骄,当即就下定了决心, “我们镇上的铺子缺人,你哥要是不嫌辛苦,就叫他来,工钱是三百文一个月。”
柳天骄目前能力也有限,这工钱不算高也不算低,比镇上下苦力的少一些,比一般跑堂的小伙计又稍稍好一些。
江闵却是跟天上掉了馅饼一样, 有些不敢置信, “这工钱也太高了些。”他哥在镇上干苦力, 一日能得个十二三文, 却是三四日里才能成功找到活, 算下来一个月也就一百二三十文, 比柳天骄给的低不知道多少。
柳天骄干脆说了个明白, “我那的活儿也不轻松, 我杀猪的时候他得在边上帮手,卤猪杂的时候也要劈柴添火,还要跟着去镇上卖。一般要从寅时初干到午时末才能回家,忙的时候下午也得帮着干些琐碎的活儿, 一般是一个时辰左右。你要跟你哥讲好,确保能干得下来。”
这样说起来,活确实是不轻松。江闵想了想,问道:“我可以跟着去给我哥帮忙吗?工钱不用给我的,也不用管饭。”
柳天骄不解,“那你图什么?”
“就想着给我哥分担分担,我听人家说,年纪小的时候干活太狠,对寿数……”江闵说到后面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嫌活重哈,就是扛袋子这些我帮不上忙,烧火之类的杂活都可以做。”
柳天骄算是明白了,这孩子倒真是个有心的,不枉他哥哥拼了命也要留住他。“成,我也不欺负你年纪小,只要你来,就管一顿饭。我们家家境也一般,吃得都是糙米饭这些,你别嫌弃。”
江闵却是道:“说好了只是给我哥哥帮忙,哪能让你再添负担,我的饭食自己负责。”
这孩子倒是个很有分寸的,卫文康觉得比自己小时候强不少,“既然都这么说了,骄哥儿你也别勉强,倒叫孩子有心理负担。”
“行吧,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哥哥是一天管两顿饭,早食和午时,若是下午有活干就加一顿。”
现在大多数人家都是一天两顿饭,柳天骄这条件很是丰厚,江闵忙道谢。“我哥明日就来上工。”
柳天骄见他小大人一般的样子,笑道:“不再问问他的意思?”
江闵一本正经,“不用问,我哥肯定乐意。”
柳天骄又问:“那你不怕我唬你的?”
“不会,我瞧得出来,两个哥哥都是好人。再说,清水村离得这么近,稍微打听就知道是真是假。”
柳天骄是真稀罕这娃娃了,悄悄跟卫文康说道:“这聪明劲儿,我倒是觉着你也不一定能生出这么好的娃娃来了。”
卫文康冷哼一声,“生不生得出来那不得问你吗?”
柳天骄倒是一点不害臊,“也是,要随了我的性子,怕只有一天三顿打的份儿了。”
卫文康不乐意了,“小孩子不懂事好好教就是了,怎么能打?”
“慈母多败儿,我就是小的时候被打得少了,惹了不少祸事,所以我娃娃一定要从小就用棍棒教好。”
卫文康:“……你可真是个好爹。”
双方说定待小包回来就去他家上工,柳天骄把拿来的一小袋糙米留下,说:“就当提前预支的工钱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江闵明白柳天骄这是接济他们,心里愈发感激,也不推辞,只是道:“以后我们一定努力干活。”
小包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全身上下都酸疼得很,想着工钱脸上又带上了笑意,“小闵,你知道我今天赚了多少吗?十三文,能买两三斤糙米了。”
“是吗,哥哥可真厉害。”江闵说着给人递上一杯温水,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水凉了他就烧,不然柳天骄他们来的时候也不会是温度正好。
小包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你哥哥以后会更厉害的,小闵就不要接浆洗的活儿了。”
“嗯,不接浆洗的活儿了,明个儿起,我跟哥哥一起去柳天骄哥哥家里干活。”
“柳天骄,你说的是柳大伯家的哥哥?”
“嗯嗯,骄哥哥今日和他夫婿一起来了,说是让哥哥去他家帮工。”
“工钱说得多少?”
“一月三百文,包两顿饭,我跟哥哥一起去帮忙,不算工钱,也不叫他们管饭。”
小包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这工钱给的太高了,一看就是特地照顾他们。“不去,柳大伯帮我们已经够多了。如今他又去了,我们不要给骄哥哥增添负担。”
江闵低下头,“可我已经答应了。”
小包急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问过我就答应了呢?”
“除了骄哥哥帮忙,我们哪里找得到这么好的差事。”
小包以为弟弟是不懂,“就是因为人家好心帮忙,我们才不能给人家增添负担。小包,咱们虽穷,可不能昧了良心。”
“跟牺牲哥哥的身子相比,我愿意昧良心。”江闵抬起头,“哥哥,去吧,我一定帮着你好好干活,等咱们日子稍微好过些也会好好报答骄哥哥的。”
小包沉默良久,再没有说出个“不”字。良心和尊严谁不想要呢,就算他不怕磋磨死,还有弟弟呢。他弟弟那么聪明又那么懂事,却是几个月大开始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不该是这样的。
柳天骄见第二天兄弟俩早早就过来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人派去烧火,然后抓紧煮了一大锅糙米粥,又热了几个糙米馒头,抓了些酸豇豆佐饭。
“吃吧,我供不起太好的,好歹吃个饱。”
江闵却是坚持不动筷子,“说好了只供我哥哥的吃喝,我在家吃过了的。”
这小屁孩,穿个薄薄的单衣,肚子瘪得都要凹进去了,哪里像吃过的样子。柳天骄作出不耐烦的样子,“抓紧吃,别搞得我跟虐待小孩儿似的。”
小包端了一碗粥,拿了一个糙馒头,又拿了两双筷子,对柳天骄说:“他就跟我一块儿吃,骄哥哥,我们本就占了你的便宜,再多了也不安心。”
江闵见状忙点头,“对,在家时我们也是两个分一碗糙米粥。”这是实话,家里穷,可不得数着米粒过日子。
柳天骄也没再勉强,“吃去吧。”
两个孩子便端着粥和馒头跑到灶膛前,高高兴兴吃饭去了。
卫文康看着自己的专属位置被抢,还颇有些不是滋味,“要不以后还是我烧火吧。”
柳天骄说道:“还以为你跑得掉不成?这会儿不过是叫两个孩子暖和暖和,待会儿我们杀猪,要的热水多,除了卤猪杂,你还得另外照看个大锅。”
明明是被使唤了,卫文康却莫名又高兴起来。高高兴兴应了声,“欸。”
别看小包年纪小,人个头大力气也大,加上江闵那个极有眼力劲儿的机灵鬼,别说,还真叫柳天骄轻松不少。
一刀叫大肥猪咽了气,江闵立马递了个大盆过来,柳天骄将扎到猪心脏上的刀翻转一下拔出来,猪血准确流到大盆里。
柳天骄看得高兴,“好久没有新鲜的猪血吃了,咱们晌午弄些大白菜炖了吃,香得很。”
年后就没有尝过荤腥想小包两兄弟悄悄咽了咽口水,干起活来更是有劲。
柳大发在时柳天骄就说以后要继承家业,央求着他爹杀过好些猪,这会儿动作相当娴熟。
把猪放进热水锅里,烫毛后刮干净,又干脆利落地分拆赶紧,把“白下水”和“猪下水”分开放到大盆里,最后将猪血灌入尿泡里用以“血网”,一头猪就料理干净了。
也不用柳天骄吩咐,江闵自觉帮忙择肠子洗猪下水,许是浆洗的活干惯了,做起这些来比柳天骄一个小哥儿还仔细些。
镇上的路太远,江闵毕竟年纪小,也没叫他去,他就说在家捡柴劈柴。
柳天骄有些不忍心,说:“你要是实在想干就去帮我瞧瞧菜地,有草什么的帮忙拔一拔。”
江闵便高高兴兴领了活,“一定把菜地侍弄好。”
因着之前叫冻着了,现在菜蔬品相不是很好,他们今日也没去摘,预备瞧瞧盖草席子的效果,再说后一步的打算,今日去集上便光卖肉和卤猪杂。
如今卫文康和小包都得力,新增了大肥猪倒也没有影响脚程,到镇上时正是开门做生意的好时候。
柳天骄把卫文康撵去私塾,带着小包就开始吆喝,“新鲜的猪肉,送卤猪杂的猪肉,大家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
第45章 第 45 章 生意(加更)
猪肉哪里不是买, 见柳天骄这里买猪肉送卤猪杂,很快就有人来问,“多少钱一斤,卤猪杂是怎么送的?”
“猪肉十八文一斤, 买一斤猪肉送半份卤猪杂, 我们家的卤猪杂也是在这儿卖了几月的, 味道好得很, 就送这三天。”
卤猪杂是三文钱一份,半份就一文半钱呢, 很是划算。“可不就馋你们家的卤猪杂了嘛,给我来一斤肉,肥一点的哈。”
柳天骄麻利地切着肉,笑道:“放心,我这猪肥得很,随便一切都好着呢。”
那人见柳天骄切下来的肉果真不错,拿了肉和卤猪杂, 满意地付钱走了。
也有人嫌柳天骄的价贵, “我见有的屠户卖的十七文钱一斤呢。”
柳天骄就指着架子上的肉给她看, “您瞧瞧这色泽, 早上刚刚宰的, 新鲜着呢, 那十七文的能跟我一样?再说了, 我这重新开业, 头三天买肉还送卤猪杂呢。我们家的卤猪杂是多贵,您打听打听就知道,可比少一文钱实惠多了。”
正好边上有人买卤猪杂,那人见要值三文钱一份, 也不再纠结了。算上卤猪杂,这肉可比别地还省半文钱呢,况且柳天骄这儿的肉确实比那便宜的新鲜。“那我来两斤肉,是不是直接送一份卤猪杂?”
柳天骄有些为难,“大娘,我送卤猪杂是为了招来更多的客人,本来就是赔本儿的,您一人就拿走我两个人的份儿,可不得赔得更凶了。”
“咦,你这小哥儿怎么回事,我买得多还有错了不成?你若是这样,我就只买一斤,剩下的叫我家儿媳妇再来买,你还能不送?”
柳天骄似乎被她说得有些无奈,“成吧,大娘厉害,我说不过您,就给您送一整份。”
见柳天骄心疼得不行,自觉占了大便宜的大娘很是满意,拿着东西高高兴兴地走了。
镇上的屠户一共就那几家,多一个竞争对手明显能察觉出生意的不同,很快就有屠户过来探查情况。见柳天骄摊子前围满了人,忙打听是怎么回事。
“柳老大家的铺子重新赁出去了?”
“没有,是他家的小哥儿,之前卖卤猪杂的,兴许是觉得不赚钱,今个儿又重操旧业了。”
打听的屠户颇有些不快,“他一个哥儿当什么屠户,也不怕料理不干净,叫人吃出毛病来。”
“能有什么不干净,我看那小哥儿手脚利落着呢,劲儿还特别大,扛半扇猪肉轻轻松松的。”
“光劲儿大有什么用,吃饭还是要靠手艺,就他那样的,八成干不了几天就得倒闭。”
这人不像林屠户一般大胆,说了几句酸话后又不能拿柳天骄怎么样,只能干瞪着眼回去了。
柳天骄第一日生意算得上火爆,到午时已经把一头猪卖了个大半。只是猪肉毛利低,一斤也就一两文的赚头,若再按照卖价刨除送掉的卤猪杂的钱,估摸着整天的利润也就几文钱,说白了就是赔本赚吆喝。
小包今日是专门负责卖卤猪杂的,见三文钱一份的卤猪杂被送出去一大半,后头有人想买都没有货,颇有些心疼。“骄哥哥,咱们真还要再送两日啊,我看今天已经送得够多了。”
柳天骄咬咬牙,“送,把目光放长远点,这点小钱算什么,要紧的是把咱们柳家肉铺的名声再打出去。”
只是有些人话说得大气,摸着铜钱的手却是分外不舍。小包瞧着柳天骄表里不一的样子,笑弯了眼。
柳天骄重新把猪肉铺子支起来的事儿没多久就传到村里头,众人冷眼瞧着,觉得这小哥儿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敢干这行当,真当镇上那些人高马大的屠户都是吃素的呢。
有些自觉为他好的人就来劝柳天骄,“你卖卖卤猪杂就行了,可别再碰卖肉的营生,你年纪小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多着呢。”
柳天骄只是笑,“我跟着我爹卖了这么些年的肉,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道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吃素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柳大发这些人占着长辈的名头让他忌惮也就罢了,外头那些乱七糟八的算什么东西,真当他那手功夫白学的?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众人见他油盐不进,也懒得再说了,只是冷眼瞧着这个小哥儿什么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柳家老宅的人自然也知道了柳天骄重操旧业的事情,有回柳成器与同窗约着去镇上的酒楼吃茶,还特地来瞧了柳天骄的猪肉铺子。
“骄哥儿,可还安好?屠户性子都彪悍,你一个小哥儿与他们抢生意,务必要小心。不然若有什么不测,我该如何向大伯交代?”
柳天骄“啪”一声把案几上的排骨剁成两半,“不劳成器哥操心,我好着呢。”
柳成器好似没有瞧出他的讥讽之意,笑道:“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对了,文康考得如何,那天我路上瞧见他,感觉有些憔悴呀。”
柳天骄瞥了他一眼,“我看成器哥你倒是春风得意的,看来已经知道自己能稳拿第一了?”
柳成器被噎了一下,他不过是瞧柳天骄不顺眼,借机奚落几句罢了,哪里敢说自己考得很好?
边上的同窗却是立马来了句,“柳兄学识过人,夫子都是时常夸赞的,自然与你那个没读几天书的夫君不一样。”
柳天骄好笑,“那我就等着瞧,看看成器哥是不是真的文曲星下凡。”
不过是个低贱的小哥儿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敢对自己这么说话,以后有他哭的时候。
柳成器敛去心中的怒意,面上还是维持着那副斯文样子,“骄哥儿说笑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祝你生意兴隆。”
“切,装什么装。”柳天骄冷眼瞧着那群人模狗样的走了,随手把杀猪刀扔到桌子上,心里不由得烦躁。若真叫柳成器这种人得了势,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一向不信鬼神的柳天骄那日回家时还特地买了两炷香,一炷是保佑卫文康考个好成绩的,另一炷则是诅咒柳成器金榜无名。
也不知道是不是柳天骄那香烧得太及时,第二日他正卖着猪肉,就听人说到了会考的事情。
“听说没有,成绩出来了。县老爷就在那榜单旁边置了个桌子,上面摞上了一大堆地契和银子,看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可不是,早知道读书这么挣钱,也叫我家那几个臭小子去了。”
“得了吧,你当是谁都能得这个钱?我可是听说了,拢共才取前五十名,比考秀才还难呢。”
“秀才一年也不过录取二十个,这回取五十个,应当还是考秀才难些吧。”
“你懂个屁,这回出的题可是比考秀才还难。且你知道这回去考试都是些什么人?光秀才就有二三十个呢,你倒是说说哪个难?”
柳天骄听到这儿坐不住了,忙问说话的人,“两位大哥,你们聊的可是前几日县老爷组织的会考?”
“可不是,你家有人参考了?”
柳天骄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他之前光知道这回考试难,可不知道难成这样啊,参加考试的光秀才就有二三十个,别说那大把的童生了。卫文康这种才正经念了几个月书的白身,被说前五十名,就是前一百名也难。
柳天骄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随口问一下。”考得差本就影响心情,若要叫大家都知道,卫文康那个薄脸皮的还不知道怎么难为情呢。
小包见柳天骄问完话就唉声叹气的,好心情没了大半,也不敢问。
倒是过了没多久,柳天骄自己缓过劲儿来,嘴里念叨着,“考不好就考不好吧,他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过了前三天,没了买肉送卤猪杂的好事儿,猪肉铺子的生意冷清了些。柳天骄也不急,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张罗着收拾东西回去。
天是越发冷了,到家的时候手脚都冻得跟冰一样,两人正难受着呢,江闵端了一大盆热水出来。怕柳天骄误会他浪费,还特地解释道:“我拔完草回来的路上拾得柴,哥哥们在外冻了大半天,洗洗暖和。”
柳天骄真觉得自己这两个小帮工是找对了,拿了大脚盆出来,叫兄弟俩一起泡了个脚,微微发烫的热水让人从脚底一直暖到全身。
泡完脚,柳天骄便开始做饭。考虑到兄弟两个都是客气的性子,柳天骄也没有做肉,想着之前杀猪的血旺还没有吃完,便配上脆嫩的绿叶菜,再加些生姜蒜末提味儿,简简单单就好喝得不得了。
饭照例是糙米饭,泡上血旺汤,一点儿也没有刮嗓子的感觉。
小包和江闵本是准备像早上一样吃一碗糙米饭的,柳天骄说每日扣小包一文工钱,叫江闵跟着一块儿吃饭,两兄弟才算是同意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江闵摸着自己饱饱的小肚子,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骄哥哥真好,哥哥你的爹爹也真好?”
“嗯?”
“要不是你有那么好的爹爹,我们怎么能遇见这么好的骄哥哥,所以哥哥,你的爹爹真好,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
小包不知怎么地,眼眶一下子湿润了,“是,我有全天下最好的爹爹,还有全天下最好的弟弟。”
“对,我哥哥也是全天下最好的,不过我不能常说,不然这么好的哥哥叫人抢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