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皂作坊分为三块地方,目前首先做好的就是三等香皂的作坊,沈江霖将每一块加工区域分开, 教好身边的心腹每一步的加工步骤, 再让他们去对工人进行培训, 方子牢牢捏在沈江霖的手中, 所有人只知道其中的单独步骤, 从山茶花精油的蒸馏萃取、羊油的提炼、到植物碱的烧成,沈江霖都一一分派了下去, 肉眼看着库房中堆积如山的材料开始慢慢消耗下去。
范从直好不容易说服了父亲投了半成股进去,不过人家半成是三万五千两银子,他的半成只要三万两, 盖因其他富商豪绅们都暗地里给了点范从直好处。
范从直既是县丞,同时又和他们一样在里面投了股,有他这个眼线在,他们的银子花在了哪里,可不就是更加清清楚楚了一些么?
虽然沈江霖说过会将账册公开,可是他们也都是老江湖了,账册上的东西都是可以动手脚的,可以看个大概,却不可能每一桩每一件都对的上。
前面范从直告诉他们五个库房里已经收集满了各类原材料的时候,大家不是不担心这个银子打水漂,生怕这位年轻的沈大人不知道轻重,最后浪费了许多,结果现在一听走上正轨了,大家也不由得开始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香皂成品的产出,他们来验货以及核算成本价格。
沈江霖和他们解释过,先做三等皂,再做二等,最后做一等,就是为了培养一批技术工人,往上选拔,用三等皂给他们练手,一来简单,二来损耗一些也没有那么心疼,大家都觉得有理,虽然三等皂赚的少,但是能先做出来再说。
四百名工人日日认真学习、小心去做,他们已经从管事的口中知道了,若是做的好的,会被提拔去做二等皂,月钱会涨到一两半,有这个大胡萝卜在前面吊着,没有一个人不经心的。
当第一个月结束,每一个工人都欢天喜地拿到属于他们的工钱后,一万块三等皂也在一个月后全部生产打包完毕。
这一万块三等皂分成了两种香型,一种是山茶花香,一种是茉莉花香,每一块香皂通体呈白色,上面用模子压印了“河阳”二字,用一张油纸包好,油纸上同样印有“河阳香皂”四字,是沈江霖亲笔所写,拓印而成,虽然包装简单,但是因为印了字,又有花香,十分美观。
沈江霖告诉大家,如今批量生产的成本是在150文,按照一开始他们商量好的定价200文来算,那就能赚50文了。
一万块其实也就只能挣五百两银子,这和他们投入的巨额资金比起来,太少太少!
而且,这个香皂,哪怕是三等皂,做的这般好,很多人认为,多加个五十文、一百文的,保证是可以卖的!
不同的声音再次发出,然而沈江霖却是让大家稍安勿躁。
“诸位成千上万两的真金白银投给本官,本官又怎么只会让大家挣那五百两银子?就是挣回来了,这五百两银子分给谁好?”沈江霖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大家一下子都不吭声了。
然后就听沈江霖继续道:“这一万块三等皂,是用来给新来的工人练手的,如今已经从中选出了男工八十人,女工二十五人,这一百零五人将会进入到二等皂和一等皂的生产之中,并且三等皂的作坊继续招人,同时原料的种植刻不容缓,本官那一万亩土地已经全部买下打通,继续招募农人去种植。”
大家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现在生产出来的一万块三等皂要怎么弄,其他人或许不敢问,范从直可没有什么不敢的,直接站出来问道:“大人,那这一万块三等皂,我们是预备卖往何方?”
沈江霖摇了摇头,答道:“暂且不卖。”
不卖?不卖做这么多香皂干什么?香皂的存放也有条件,还必须是在背阴阴凉处,为此沈江霖还拨款兴建了多处仓房,若是三等皂越做越多,便是仓房存放也是一笔开支。
这沈大人到底是当官的,对生意不精通啊!
有些人已经想要站出来“指点”沈江霖了。
却听沈江霖继续道:“这一万块三等皂,是用来提纯手艺人,压缩试验成本的,而且一万块太少了,至少要累积到十万块,再包船销往南北直隶,才不枉跑这一趟。再有,我们的售卖顺序和制作顺序是要相反的,一等、二等皂先卖,三等皂等一二等卖出了名气了,才能去卖。”
风尚的流行,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的,而在这个年代,最代表流行风尚的人,自然是皇室宗亲、达官显贵。
而沈江霖不才,正好在这方面颇有人脉。
这个香皂,一定要一开始就往高端走,再铺向普通百姓,而不是先用低廉的价格销售给普通百姓,再高价卖显贵,顺序是一定不能搞错的。
这些投了钱的人,兴致勃勃地来,愁眉苦脸地回。
沈大人虽然都和他们说了个明白,但是这这这,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这般做生意的啊!
到时候压了这么多的货,万一销不掉那可怎么好啊!
当时投钱的时候,大家想的都是利益动人心,一算里面的差价,这心就开始砰砰砰跳了,觉得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往他们这边涌来。
但是现在被这位沈知县这么一折腾,他们竟然有一种祸福难料之感,难怪这个沈知县一开口就是五十万两的天文数字,照他这样折腾法,这五十万两竟还不知道够不够他折腾的。
县衙的告示三天两头就要换一张,原本门庭冷落的县衙大门口,如今成了全县百姓最喜欢蹲守的地方,因为在这里,总是充满了许许多多的机会。
继上次的招工之后,县衙又放出了五百名额招工,大家早就打听过了到那个香皂坊究竟要做什么事情,竟是要比种地轻松许多,还能拿不错的月银,这在河阳县百姓眼中,已经成了香饽饽工种了;若是进不了香皂作坊也不要紧,县衙又开始招花匠种花、招药农种草药!
一万亩的地,拢共要招一千人哩!
而且竟也不是和普通种地似的,要交税交粮食,他们只要将花卉草药种好就行,同样是每个月发放月银,这个月银是比较低的,每个月只得三百文,但是收成之后,一半是自己的,一半是县衙的!
而县衙是承诺,会全部收购这些花卉和草药的,包括耕地用的牛、农具、水桶、肥料等等,都由县衙提供!
他们只要出人、出力气,若有人能给到增产增收的好主意,还另外会有奖金,这实在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差事!
像潘狗子一家人,他们一家五口原本是县城里最穷的那种人家,潘狗子和他婆娘一共生了三个儿子,如今最小的儿子都十五,最大的儿子二十,却都是光棍,因为潘狗子经常游手好闲、偷东家、骗西家,有时候还会到外头去骗点外乡人钱财,仗着自己家里有三个儿子,就能和人家干仗。
当然,也有失利的时候,被人打的头破血流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潘狗子不在乎,如果不靠这些,他们一家五口人吃什么喝什么?良心道德这种东西,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挨饿之中丢到爪哇国去了,只要能吃饱,什么都好说。
潘狗子这样的人,消息是最灵通的,之前的工厂招工他也去了,但是他名声不好,被邻居举报后刷了下来,让他耿耿于怀许久,现在说要种花养草,他倒是来劲了,他婆娘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养花弄草,连忙就拖家带口去报名。
潘狗子早就算过了,一个人一个月三百文,他们一家人一个月就是一两半的银子,已经够他们一家五口吃饱了,若是能多种出点县衙要的什么玫瑰、山茶、茉莉花,那他们还能再收获一笔银子,说不定过年时候的新衣服都有了呢!
整个河阳县,都陷入了空前的忙碌之中。
有去种花卉草药的,有进香皂坊当工人的,有去修香皂坊的房子的,房子修好又将河阳县的路也修了一修,总之原本闲散的劳动力,一瞬间全部被清空,之前还经常有些治安问题、坑蒙拐骗之流,如今全部消失一空,所有人脑子里都只剩下两个字:搞钱!
就在这样的高速运作之下,三个月一晃而过,而这个时候,沈江霖的库存中,已经有了一等香皂五千块,二等香皂一万两千块,三等香皂八万六千块。
当然,他的第一批货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发出去了,一等香皂发了五百块,二等香皂发了一千块,此时刚刚被沈江云收到。
除了这一千五百块香皂外,沈江云还收到了一封厚厚的信。
读完这封信后,沈江云忍不住笑着将信拿给了钟扶黎看:“看来这回,可是要夫人先出马了。”
第167章
沈江霖夫妇一去云南数月, 沈江云几次写了家书过去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报喜不报忧,这让沈江云更加担忧了。
而现在, 沈江霖有事相求,做大哥的又怎么会推辞?
其实自从沈江霖离京后, 荣安侯府并不太平。
首先,随着沈江霖被贬谪,沈江云却是在户部升官了, 如今他不再是一个小小主事, 而是成了五品郎中。
只是沈江云这一次升迁,并没有迎来太多反对的声音,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皇帝对于沈家的补偿。
皇帝已经折损了一位爱卿, 众人也便默许了沈江云的升迁, 沈江云一向是个低调之人,并不显出什么长处,许多人都觉得,只要赶走了沈江霖, 荣安侯府翻不起大浪来。
而沈江云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心头激愤, 恨不能想尽办法报复回去, 但是看了数遍沈江霖的家书和在族人面前的讲话后, 沈江云还是按捺了下来, 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搭建同僚关系、经营宗族势力上。
沈江霖家书上的一句话成了沈江云心头的座右铭:积淀实力、厚积而薄发,待到那时, 便势不可挡、无人敢挡!
钟扶黎看过沈江霖的书信后,又叫人将那一等香皂和二等香皂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顿时也是惊喜连连, 也不知道二弟的脑子是如何长的,怎么这般好物也能做的出来。
钟扶黎当晚就仔仔细细用一等香皂洗了一遍身子,洗完之后,感觉肌肤柔嫩、细腻光泽,穿上里衣之后,便是衣服上都散发了这股味道。
钟扶黎特地选了馥郁的玫瑰皂,味道更加芬芳,让底下人更用玫瑰皂搓洗自己的里衣,钟扶黎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一股玫瑰的香味,这种香味比起往日里贵族爱用的熏香更加自然、并不刻意。
不会太浓,让人鼻子受刺激,又不会太淡,让人直接忽略掉这股味道。
如此三日之后,钟扶黎从一堆帖子了挑了挑,选了一张沈江云的上峰户部侍郎左夫人的生辰赏花宴,打包了三块一等皂做贺礼,准备去赴宴。
钟扶黎虽然同样打扮的和普通官家女眷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她的行止雷厉风行,也不太讲究各种规矩,京城认识她的官家太太大多数都对她敬而远之,便是有几个不排斥钟扶黎的,但也不会太过亲近她,以免被其他人排挤。
只是今日,钟扶黎哪怕一个人单独坐一席,也不停地有人朝她侧目,尤其是坐在她旁边的几人,鼻子轻嗅,目光时不时地扫过钟扶黎,甚至张郎中的夫人特意站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地从钟扶黎身边走过,但是走过的时候却是特意放慢了步子,又闻了闻——果然就是那钟氏身上传出来的味道,怎的如此好闻?
张夫人坐到吴夫人身边,轻轻问:“你闻到那个味道了?可是京中又有什么新出的熏香,我竟不知道?”
张夫人平日里最爱调香,鼻子十分灵敏,每每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张夫人就爱说她的调香经,没想到今日也有她所不知道的。
吴夫人轻轻捏了一块红枣糕,揶揄地笑道:“你去问问她不就是了?”说着还挤了挤眉眼。
张夫人用手绢捂住嘴,低下头轻声道:“我一个人可不敢,你陪我一道去,若是求得了方子,我也给你调一味。”
张夫人可没忘了,有一次有人讥讽钟氏,钟氏一怒之下,直接将筷子单手折断的样子!
天爷啊,那可是紫檀木做的筷子,回去后张夫人还不敢信,叫人拿了一双红木筷子过来,自己躲在房里,两只手都拗通红,也没将筷子给折断。
而那钟氏,却是单手!这是何等力气,实在吓人!
也是因此,钟扶黎在夫人圈子里一战成名,大家心里不屑她,但是也没人敢惹她的。
吴夫人和张夫人在闺阁中的时候就是手帕交,见好友如此渴求,她倒是不觉得钟氏多么可怕,只要不惹到她,她一向独来独往、沉默寡言,讲究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吴夫人无奈起身,陪着张夫人走到钟扶黎处,越是靠近钟扶黎,这股馥郁自然的香味就越浓,听到对方问自己熏了什么香,钟扶黎心中暗乐,果然没有坐错位置。
只是钟扶黎表面却是淡淡摇头:“我没有熏香。”
张夫人急了,连忙问道:“没有熏香,怎的会有这样一股花香味?如此好闻?”
钟扶黎恍若后知后觉一般,装模作样地闻了闻身上的味道,这才回忆道:“哦,得了个洗身子的新玩意,叫……”
钟扶黎似乎在回忆,张夫人眼巴巴地看着她,就等着她说名字出来。
可是这个名字说出来,张夫人却是傻眼了。
“水晶香皂?这是何物?在哪里可以买到?”她居然没听过!这让她去哪里找?只能继续求问钟扶黎。
钟扶黎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家人从外地得来的,只得了几块,见谅。”
说完之后,钟扶黎就让她们让一让,戏台子上的戏要开始了。
张夫人有些气馁地坐回了原位,菜也没吃出什么味道,戏也没听出名堂来,身边还一直有那若有似无的香味传过来,实在可气。
张夫人在闺阁中素有香痴之名,这么个好物,她竟然不知道何处去寻,她家中历来富庶,娘家夫家都有钱,却还有她没能见到的好物?
张夫人越想越不甘心,想到刚刚钟扶黎还算好说话,等到散席的时候,张夫人就跟在钟扶黎后面,眼看着钟扶黎走的太快,大步流星地就要登上马车,张夫人都顾不上礼节了,提着裙子小跑着气喘吁吁地追到钟扶黎面前,拦下她诚恳道:“沈夫人见谅,我实在爱极了你身上用的这种香,你刚说家中有几块,可否割爱一块给我?”
张夫人想了想,连忙补充道:“我有一套新得的珍珠头面,可与沈夫人交换。”
一套头面包括挑心、分心、掩鬓、顶簪、花钿、围簪、耳饰等,林林总总加起来可得有十样东西,哪怕不是极难得的珍珠,像张夫人能用的,至少价值百两之上。
倒真是一个大肥羊。
钟扶黎想了想,让出一个位置道:“你随我到府上取便是。”
张夫人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钟扶黎对面,她不知道要和钟扶黎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问起钟扶黎的一双儿女如何,倒是从这里搭上了话,两个人说了不少育儿经,让张夫人狠狠松了一口气——这个钟氏也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可怕嘛!就是性格直爽了一些,其实,也还好啦!
张夫人从小就是千娇百宠地长大,不会玩什么心计,反而面对钟扶黎这样的人,她发现说起话来更痛快一些。
两个人聊了不少,等到了荣安侯府,钟扶黎也不吊人胃口了,直接叫丫鬟将她房间里剩下的两块拿过来。
当张夫人见到托盘里的两块水晶香皂时,简直爱不释手,用丝帕捧着看了又看,最后确认好几次两块都给她了,这才乐颠颠地捧着东西回去了。
张夫人回去后不久,就派人送了一套头面过来,而这套头面并非原先说好的珍珠头面,变成了金质累丝嵌红宝石头面,光这样一幅头面拿出去卖,至少也要两三百两银子。
所以,在张夫人眼里,这两块香皂价值两百两以上。
钟扶黎也觉得这个水晶香皂难得,但是能让人如此喜爱,也是有点吃惊。
而钟扶黎今日给左夫人的贺礼,在第二日她清点造册的时候,也发现了此物。
一开始,左夫人是被其精致的造型所吸引,然后见礼盒里面还有如何使用的说明后,先是用水晶皂洗了手脸,见果然能够丰润肌肤后,晚上便用这个水晶香皂痛痛快快洗了一回澡,见到桶里的水竟是有些脏污浑浊,也让左夫人脸颊一红——隔三差五洗一次身子,没想到自己身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污垢。
搓完澡后,左夫人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整个人都觉得变得白皙了一点。
当晚十五,左侍郎按照规矩来了左夫人主院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就问左夫人身上是什么香味,如此好闻,左侍郎近前来嗅了一嗅,抬头的瞬间,见左夫人面庞白皙、隐隐透着红晕,哪怕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是想到往日的温存,左侍郎不自觉地心中一动。
那天晚上,左侍郎就没有去其他小妾的院子里,而是留宿在了主院。
左夫人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和老爷已经四五年没在一起过了,居然因为这一块水晶香皂,两个人又重拾了年轻时候的热情,夫妻感情竟是变得更深了一些。
可是这水晶香皂拢共就三块,当时左夫人觉得好,送了两块给了两个女儿,而现在这东西日日得用,越用越薄,遣人出去打听,却是哪里都买不着的,这可愁坏了左夫人。
无奈之下,左夫人只好再派人到荣安侯府去求。
虽然难以启齿,明明是人家送的寿礼,现在用完了还要问人家讨,可是自从用过之后,左夫人已经是离不得了,所以派了人送上贵礼,想再讨要几块。
可谁想到,荣安侯府给到的回应却是暂时没有了。
这可如何是好?
钟扶黎去了几次宴席,撒出去三十几块水晶香皂,眼看着求上门来的人越来越多,钟扶黎知道,这就是二弟说的,时机要成熟了。
正好,他们在京城的香皂铺子也马上筹备好了,可以开始卖了。
二弟说,初步定价是十两银子一块一等皂,二等的五两银子,但是钟扶黎看到如今的盛况,她还是觉得这价格定的太低了一些。
钟扶黎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也不太与京中夫人小姐为伍,可是豪门生活她是过过的,那些夫人小姐的日常聊天她也是听过的。
这些夫人们平时里每顿燕窝都要二两,用的胭脂水粉哪一样不是要几两银子?价格便宜的东西,人家还不用,生怕东西不够好。
这一块香皂得用个十天半个月,一月最多用个两块,十两一块实在便宜。
最后,钟扶黎去信给了好几位夫人,言说她这里又送来了一批水晶皂,若是要的话,可以酌情卖出去一些。
大家不管如何节省着用,用了十来天了,这个香皂已经是越用越薄了,如今终于听到可以补货的消息,忙不迭地就涌向了荣安侯府,心里想着不管多少钱,一定要多囤几块这种水晶皂才是!
第168章
钟扶黎和沈江云商量后, 决定最终定价为十五两一块一等水晶香皂,八两一块二等精油香皂。
沈江霖的定价可以是未来大批量倾销过来后的最终定价,但是如今, 物以稀为贵,能多赚一笔就多赚一笔。
钟扶黎和沈江云都心疼远在云南的二弟和二弟妹, 尤其是沈江云,他私下里长吁短叹,想着云南贫瘠苦寒, 就怕沈江霖他们吃太多苦, 京城中的银子物件都送过去不老少,如今又卖什么香皂, 沈江云就知道,哪怕二弟不说, 但肯定就是日子太苦了, 他才会想法子做这种买卖的。
沈江云了解沈江霖至深,若是他真想赚钱,何必等到去了云南后再大费周章?
所以他和钟扶黎统一了想法,那就是如今能帮着沈江霖多赚一笔就多赚一笔, 绝对不能便宜了。
这个定价也是沈江云拍板的。
别看沈江霖在其他事情上聪慧, 穿越至大周朝也已经十年了, 但是前世的很多想法生活习惯已经在他身上形成了烙印, 让他难以摆脱。
而沈江云是土生土长的豪门公子, 是富贵锦绣堆里浸润出来的心性品味,哪怕后面他心思和沈江霖一般, 已经不在那些奢靡之物上下功夫了,但是沈江云依旧比沈江霖更懂这个年代贵族的心理。
十五两一块水晶皂,说贵肯定是贵的, 但是确实好用,又确实看着漂亮高雅,一个贵族女子一个月在这方面的花销就是三十两,一年三百六十两,自然不会是每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都舍得用的。
但是京中豪奢之户,何止百家?对这些人来讲,三百六十两,又算得了什么?
而他们手中目前还剩余一等皂四百六十五块,二等皂一千块,沈江云相信,二等不谈,一等的,就这几个贵妇人都能给包圆了。
钟扶黎此刻坐在上首,下面一溜圈椅里坐了八名官夫人,她们正等着钟扶黎说价钱的事情。
钟扶黎快人快语,让人上了茶后,也不用人催,就道:“上次送了大家一些水晶皂后,大家用着都说很好,几次催我再给大家供应一些,我便去信给家人,快马加鞭送来了几箱,只是货不算多,再加上大家要的急,一路都是快马而来,故而价格还是有点高的,大家还请海涵。”
大家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是快马相送,又是独此一家,这钟氏如今是侯府的当家夫人,她说价高,这得多少银钱一块?
三十两?五十两?
众位夫人心里胡乱地猜测着,有些人心里头也纠结了起来,若是价格太贵了,恐怕买回去了也要让府里的老爷不痛快。
大家想的如出一辙,那就是一次性总要买个十块八块,用上几个月才成吧?
当然,这些是准备自己用的,还有几个人心里却是另有想法。
董夫人当时得了几块水晶皂,觉得用着很好后,就当礼物转赠给了兵部尚书夫人,人家用过之后已经特意差人来问还有没有,此刻她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她夫君是京畿守备大营参将,正愁如何腾挪呢,自己讨好各路上风打点一二也就算了,逼着董夫人也要进行“夫人外交”。
但是人家尚书夫人品级比她高,府上比她富裕,她不管送礼也好、溜须也罢,人家对她总是淡淡的,如今好不容易送礼送到了心坎上了,如何不能抓住机会?
莫说五十两,便是一百两一块她也得买!
董夫人摸了摸怀里的银票,无论那钟氏开什么价格,她都是不怵的。
结果,当钟扶黎说一等皂十五两一块,二等皂八两一块的时候,大家瞬间纷纷松了一口气。
甚至很多人都有心思要求看看这二等的精油皂又是什么样的,等看过试用过后,有些人对二等皂动心了——虽然没有一等皂那么精致美观,但是用下来的感觉倒是没有差太多,只是说里面没有加入珍贵的中草药,仔细闻闻,确实少了一股馥郁花香中的淡淡药香味。
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但是送送家中小辈也是极为不错的。
钟扶黎摆出一幅对这些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掏出一本册子道:“大家不用着慌,这次一等皂就有四百多块,二等皂一千块,足够大家用了。”
足够?
不不不,不够!
董夫人连忙站了出来,抢先预定:“沈夫人,我要五十块一等的,一百块二等的。”
董夫人中年富态,养的白白胖胖,脸上也是笑眯眯的,但是说出来的话,让所有人面色一变——怎么要这么许多?!
董夫人可不管别人怎么看她,继续笑着问道:“沈夫人您看?”
钟扶黎直接掏出笔写写画画了一阵,干脆道:“总共一千五百五十两银子。”
所有人都心底暗暗“嘶”了一声,不得了啊!一下子花出去这么多银子,这还使得?这自己用该用到何年何月去?
在座的都是主持中馈的当家夫人,社交经验都十分丰富,见董夫人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掏出了银票,就知道她是有备而来。
大家互望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这是要去送礼啊!
是啊,除了自用,这些香皂用来送礼,岂不是一绝?又体面又上档次,还能让人念念不忘!
于是,马上所有夫人们都将香皂从自己使用,到送礼佳品上想,原本大家还在踌躇自己一个月用几块,一年用几块香皂上,现在一下子变成了采购大会。
张夫人要二十块一等皂,三十块二等皂;
吴夫人要十五块一等皂,二十块二等皂;
刘夫人要三十块一等皂,五十块二等皂;
……
大家你也要我也要,要完后想了想还漏了谁,毕竟家中女性长辈要送、女儿要送、儿媳妇要送,甚至有些得脸的管事妈妈也要赏几块;外间交好的夫人要送,给夫君疏通关系时可能会派上用场更要留存一些,只是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这一千四百多块香皂竟然抢购一空!
等到钟扶黎送完那些夫人们,自己也有些懵了。
原本她想着就八位夫人,根本消耗不了那么多,等打出名气了,再顺势说出自家在京中香皂铺子的名字地址,可谁知道这些夫人们这么能囤货,直接就这么清空了!
钟扶黎看着这厚厚一叠银票,头一回知道,原来这银子是这么好挣的。
一万五千两的银票快马加鞭送往河阳县,等沈江霖知道大哥大嫂居然在他的原有价格上进行了涨价,还依旧销售火爆的时候,他也忍不住笑了。
而这个时候,第一批真正完工好的香皂开始装船驶向京城。
船上打出荣安侯府沈家的旗号,从南至北,一路畅通,不曾有过查验,等到了京城钞关口,进行货物核验,缴纳了商税之后,就放行了。
这就是这个年代当官人的好处,若是普通百姓做这个生意,重重关卡、次次核查,一层又一层的剥皮,到最后再挣钱的生意也赚不到几个钱了。
这也是江莽为什么愿意跟着沈江霖干的原因之一。
这一船货品全部都是香皂,一等皂八千块,二等皂两万块,三等皂十万块,便是本钱,都要三万两银子左右,而当这些货品刚刚抵达京城的时候,在河阳县被清空的库存又增加到了一半库位水平。
所有参与这个生意的人,自从这票货发出去之后,都是茶不思饭不想,甚至原本还愿意到香皂作坊溜达的范从直也不愿意再去看了。
看到每天香皂的生产速度越来越快、堆积的库存越来越多的时候,范从直打从心里觉得发怵。
尤其是沈江霖关于这个账目的生意都是公开的,一开始大家还觉得沈江霖募集的资金很有水分,五十万两银子说不定他自己就要贪走两成,可是随着一笔又一笔的开销花出去,大家私下里一算账,都是眼皮一跳。
沈大人倒是没有在里面动什么手脚,可问题是,他每一笔的开销都太大了!
每个月光养着这些工人和农户,都要支出近两千两,修这占地面积巨大的香皂作坊花了八千两,买下成片的万亩田地花去了三万两,这些也就算了,确实要花!
可为什么还要拿这个银子去招募农户修县中的路?还要修那座断掉的桥?是是是,确实方便运输了,可大家忍一忍不也过来了吗?
很多人已经对沈江霖颇有怨言了,只是碍于官威,碍于一开始沈江霖给到的利润承诺,碍于江莽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支持沈江霖,所以没有人敢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沈江霖。
而这一船的货,便是这个生意的试金石,若是最终成果不理想,他们已经想着撤股事宜了。
这些生意人都是门槛最精的,难道他们就看不明白,沈江霖是借着香皂工坊的名义,在修路造桥么?最终便宜了谁,不用明说了吧?
很多人觉得,沈江霖在坑他们的银子,他的心思在自己的官途上,根本不是在做生意上。
大家隐忍不发,就等着京城那边两个月后的消息,他们派了自己的亲信随船入京,不怕沈江霖传假消息回来。
货船入京后,荣安侯府的下人早就在码头边等候,众人一起将一个个樟木箱卸下,运到了荣安侯府在永业街租下的库房内。
钟扶黎全权指挥此事,有了这批货,河阳香皂铺终于可以开门了。
第169章
荣安侯府多年经营, 主要产业都在北直隶,若说提供其他便利,或许还有为难之处, 但若只是收拾起几个铺子来,那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除了京城永业街的铺子外, 在顺天府的通州、涿州又各设一个铺子,永平府、保定府、河间府等各设其二,甚至考察下来没有上佳的地段后, 通过和外家魏家、岳家钟家、沈江霖的岳家谢家等等互相交换了一些地段上佳的位置后, 北直隶拢共设了十家铺子,早就已经准备齐全, 只等着货到了。
京城的铺子第一个开张,钟扶黎给第一批老顾客纷纷发了帖子, 帖子里还有一张像是名刺一样的木牌状东西。
张夫人原本听说香皂铺子竟然开到了京城来, 心里头也觉得不错,以后自己再去买倒是也方便了许多。
距离上一次张夫人大买特买才过去两个月的时间,她除了送出去一些外,自己还留着一等的水晶皂十块, 二等的二十五块, 暂时囤货充足, 想着便是用到今年年末, 也不用再去买了。
只是张夫人看到拜帖中写道:增加了数种新的香型和不同功效的香皂, 供大家挑选后,张夫人的心又一次动了起来。
然而, 上一次买的太多,用了不少银两,哪怕府中不缺这点银子, 但是手上的还没用完,再去买?
似乎也不是那么合适。
张夫人心里有些纠结,翻开那个名刺一样的小木块,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番,看着看着她坐了起来,上面写着:为了酬谢第一批老顾客,执此贵宾卡,全场可享受八折优惠。
八折?那不就是说,原本十五两一块的一等皂,现在只需要十二两一块就可得了?
张夫人这样一算,竟是便宜不少,想来多买几种香型也不碍事,再说了,自己作为第一批老顾客,可不是要捧捧场?
张夫人是作为香痴所以有想要收集不同香型的爱好,而剩下的诸如董夫人之流,拿到这张贵宾卡后,想的却是,若是带着其他想要交好的夫人一同过去,到时候用自己的卡帮她们结账,自己既不损失什么,又十分有面子,还帮着她们省了银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夫人给自己想着理由,不一会儿就定下来两日后去捧场的日程,张罗着选衣服、选配饰,又邀了相好的夫人一起结伴而去,等到了九月初八那一天,永业街的一家铺子红绸落下,大家都看清楚了,上面写着:河阳香皂铺。
铺子装修高档,内铺木地板,擦的锃亮,大红酸枝的精雕货架上摆上各种造型和香型的香皂,每一个对应的香皂下面都有木质卡片写上香皂名称,香型,成份,功效,例如一块水晶皂下面便写着,名称:翡翠花芬水晶皂,香型:清新茉莉花香,成份:茉莉花淬炼精油,白茯苓、当归、白芷、珍珠粉等,功效:温和清洁、美白肌肤、保湿控油。
这些样品都是可看可闻,顾客选中了哪一款后,告诉店中的女侍,再交由女掌柜审核,将顾客迎到另一间等候室等候,女侍将香皂精细打包好,便可拿货离开。
张夫人、董夫人一行人都到了,她们原本作为第一批顾客就是八个人,然后每个人还都带来两三个人一同前来,导致她们到的时候,浩浩荡荡竟是二三十号人,再往里一瞧,虽然这个香皂铺子本身就面阔六间,十分气派宽敞,可耐不住里头的人太多了,远远看去就是人头攒动,这让她们这些官夫人如何下脚?
好在董夫人眼尖,同时她又不想带着人白跑一趟,指着那香皂铺子有些惊讶道:“大家看,这铺子里,好似一个男子都没有,竟全部都是女子?”
张夫人等人定睛一瞧,还真是!
原本她们这些夫人出街,总要清空店里人才是,未免一些闲汉之流冲撞了人,她们这次来也是想着捧场,不想如今店里生意竟是看着十分火爆,若是此刻赶了人,倒成了她们的不是了。
这也不是一般铺子,而是钟氏所开,这些夫人们可都是畏钟氏如虎呢。
现在看下来,居然从客人到侍从全是女人,哪怕人多,她们也来了点兴致,毕竟这香皂售价极贵,看那些女子的穿着,也没有一个是普通百姓,她们便是进去了,也不失了身份。
店铺门口写了一幅对联:
闻香识女人
只迎闺中客
更是雅极,妙极。
等走到了铺子门口,刚刚将拜帖给到门口的侍从,那侍从穿着统一的碧青色裙袄,显然是个识字的,阅毕之后,面带微笑道:“竟是几位夫人来了,二楼早就给夫人们准备了雅座,还望夫人随我上去。”
董夫人心里长舒一口气,原来还有雅座的,那就好,不怕怠慢了她的贵客。
大家一同提着裙摆带着丫鬟们呼啦啦地从另一侧上了二楼,二楼就像酒楼一般,分了好几个雅间,每一个雅间门口的木牌上都写着雅间的名字,她们来的便是“芙蓉厅”。
进了“芙蓉厅”,里面早就摆好了围碟、果盘、清茶等物,大家纷纷落座,众人听着那侍从口齿伶俐地进行介绍。
“刚刚董夫人给的贵宾卡,是可以享受我们铺子里全场货品八折折扣,这是我们目前有的香皂种类、功效和成分册子,诸位夫人可以看过之后,有什么想要的,我们这边便拿过来给大家试用。”
董夫人见这个侍从十六七岁,五官生的只是清秀,但是一张小嘴却很是能说会道,将香皂册子拿出来后,更是给大家介绍的头头是道,董夫人忍不住问她:“小丫头很是能干,叫什么名字?”
当家夫人习惯了发号施令,更习惯了找伶俐人做事,董夫人想着,下次就找这个小丫头来服侍介绍。
侍从笑眯眯道:“回董夫人的话,叫我芙蓉便是,这个芙蓉厅便是我在管。”
左夫人听出来了,这个芙蓉还是个管事的,左夫人便招了招手,让她近前回话:“芙蓉,刚刚董夫人手里的那种贵宾卡,是如何能有?”
左夫人上次恰逢有事,两月前没有抢到香皂,后来还是从另一个夫人那边高价买了点用到现在,这次她来可是想多囤一些的,所以对这个贵宾卡就很是好奇。
芙蓉马上回道:“这个贵宾卡是一年内累计消费满一千两的贵客才能享有的,持有此贵宾卡,可享受单独包间、指定服务人员服务,每个月还会有专人送上新款香皂样品,若有想要买香皂,我们也可以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不需要还专程来店里了。”
“对了,若是今日就能买满一千两,便可以现场领取一张贵宾卡,还可以直接享用八折折扣。”芙蓉不卑不亢地给诸位夫人解释道。
左夫人没想到,原来这一张贵宾卡有这么多门道,心里已经盘算起来,一千两的话,也就是六十块左右的一等皂,她自己原本是想买个三十块的,分给女儿、儿媳和婆母,多买一倍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后面也是要用的。
于是乎,左夫人便笑吟吟地拿过册子,开始仔细挑选起来。
很快,根据夫人们选定的香皂香型,几乎所有品类的一等水晶皂都送了过来,一共有十二种给她们挑选,在场的夫人们,曾经买过的,碰上喜欢的香型和功效的香皂,重新又下单了几块,但是数量不多,而那些没有贵宾卡的夫人们,则是人人都几乎凑够了一千两,为了那张贵宾卡。
芙蓉面上表情镇定,其实心里紧张极了,在最后写单子的时候,手都轻轻有些颤抖,极力控制住自己了,才平静下来,可是看着单子上的香皂数额和金额,她都有一阵阵的眩晕!
这才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她竟然卖出去了一千五百多块一等皂,五百块的二等皂,几乎人手办了一张贵宾卡,这些人以后都将会是最稳定的客户!
东家说过,每推销出去一张贵宾卡,就可以得银一两,这么短短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她已经赚到了十五两!
芙蓉心里暗暗念了声“佛”,这才开业第一天啊,得亏她不顾家人阻拦,到了这个香皂铺子来做活,否则就错过了!
芙蓉本名叶兰儿,年前母亲生了一场病,将家中存银花了个干净才把命给挣了回来,她父亲是一名木匠,靠着日夜不停的做工赚些手艺挣钱,头上有一个大哥,已经娶妻生子,跟着父亲一起学做木匠的活,原本家中见实在没了钱,是想将叶兰儿卖到富贵人家去换个十两二十两银子回来,可是叶兰儿死活不愿意。
为了这个,家中兄长嫂嫂明里暗里说她自私自利、是想要拖死整个家,就连她爹每每见了她,也是长吁短叹,虽然不说更重的话,但是叶兰儿心里好生难受,常常掩面痛哭,还不敢发出声音来,就怕被在床上养病的母亲听见了,让她不能安心继续将养。
叶兰儿更怕自己走了之后,大哥大嫂他们能否照看好母亲?当初若不是她手脚够快,将母亲藏的银子拿出来去请大夫,说不定母亲此刻已经是一命呜呼了!
当然,叶兰儿才十六岁,她更怕的是远离了这个没有太多温情的家,再不见天日。
未知的前途,总是让人恐惧。
而现在,十五两银子轻轻松松就挣到手了,这么多银子原本哥哥嫂嫂准备将她贱卖了,也不过就是这个数吧!
第170章
叶兰儿十来岁的时候曾和巷子里的老秀才学过字, 常用字是能认的,在她最艰苦最挣扎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了一本书, 名叫《女将点兵》。
这本书是一个仆人搬来了一个架子让她爹修整,修整好了之后, 叶兰儿帮着里里外外上漆,打开抽屉的时候,发现里头还落了一本这样的书。
因题目显而易见讲女将的, 叶兰儿来了兴趣, 等干完活后,她偷偷将书裹在怀里, 躲在房里看完了。
看完之后,叶兰儿不知道为何, 心里腾升出了一股勇气, 她想,书中的钟落秋既然可以成为一代名将,那她就算再没用,也可以出去看看, 有没有她能做的事情吧!
她记得书里那句话:对女子来说, 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步, 便是走出去看看, 是不是我还有其他可能。
叶兰儿痛定思痛, 她已经想好了,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 若是走出去看了,依旧没有她可以做的事情,也挣不到钱帮补不到家里, 她便听大哥大嫂的,卖了自己。
叶兰儿是抱着壮士断腕的心理去找事情做的,将整个京城都溜达了一遍,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出门,又遭受到了家中大嫂不少白眼,最后竟是被她在永业街上看到了一张招工启示。
叶兰儿见只招女工,顿时眼前一亮,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录取之后月银二两,另有提成和奖金,需要会认字,容貌端正、口齿伶俐者为优。
叶兰儿果断报了名,兴奋地和家里人说了此事。
原以为自己找到了出路,家中大哥大嫂这回没话说了。
谁知道她大嫂直接来了一句:“月银二两招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这如何可能呢?定是骗人的吧?”
她爹叶老汉在旁边吧哒吧哒抽着旱烟不说话,她大哥则是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大嫂,示意她闭嘴。
叶兰儿自此,再不和家里人说一句她在外头做事的事情。
香皂铺子的活不是那么好做的,先要面试,面试之后是试用,试用期间要将香皂铺子里所有的产品、功效、成份、香型一一背熟,还有许多套的待客话术都要演练,三次考核不成功,就会被淘汰。
叶兰儿是优中选优,最后暂定为芙蓉厅的主管人,但若是业绩不好,同样也会被降等。
叶兰儿头两个月试用期当学徒的时候,一个月只拿五百文,当时第一个月的月例全数交到家里的时候,叶老汉将五百文一枚一枚点过去,而她大嫂则是撇撇嘴,说这点钱只够她一个人嚼用。
好在她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她娘也可以下地做点省力的活计,听到她在外头找了工做,不放心还专门拖着疲软的身体偷偷去看了一次,见确实是正经做生意的铺子,这才放下了心。
知道叶兰儿被正式录取还成了小管事之后,母子两个相拥而泣,叶母偷偷给她煮了个鸡蛋吃,母女两畅想着一个月二两月例的生活。
可谁能知道,才一天,她这个月的月例就已经到了十五两!
而且东家还说过,除了推销出去贵宾卡的奖励,她们每个月的售卖的越多还会得到一部分的奖金,这个奖金三个月发一次,又是一个盼头。
叶兰儿细心地和每一个夫人核对好购买的货品数量,然后将贵宾卡一张张分发给各位,贵宾卡早就做好了,只是要填上主人的名字以及盖上她们铺子的印鉴就可以用了。
“货品等到仓房的人打包好后,会一一送到各位夫人的府上。”叶兰儿将每一个重要顾客的地址都登记好了,绝无错漏。
夫人们爽快地付了银子,又在芙蓉厅内闲话了一会儿家常,这才纷纷散去。
叶兰儿恭敬地送别了她们,然后疾步走到店内,开始接待下一波顾客。
叶兰儿从一开始的忐忑紧张,到后面的侃侃而谈,甚至很快,她就可以通过衣着打扮、谈吐举止就能判断出这个人是否有成为贵宾的潜质。
客人接待了一个又一个,从天刚刚蒙蒙亮,就一直忙到夜幕降临,街上人逐渐冷清后,才开始关门打烊。
女掌柜盘点了一番今日的账册和银匣子里收到的银票,越算越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算几遍之后,才确认自己没算错。
然后女掌柜马上又开始清点今日的收银,见每一处都对上后,这才有些虚脱般地倒在了圈椅上,口中喃喃道:没错,没错。
第一天,账面上的银子就收入了三万多两银子!
女掌柜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银子和银票!
女掌柜洪嬷嬷三十出头,原是荣安侯府的管事,能写会算、为人忠厚听话,但是她在荣安侯府做惯了管事,现在冷不丁叫她调到一个铺子里做掌柜,她本身极不情愿的。
虽然洪嬷嬷拿的月例是一样的,而且还说这里有什么奖金,但是洪嬷嬷回去和她丈夫私下里嘀咕,还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办砸了什么差事,所以才从府内调到了外头做女掌柜。
说白了,这就和官员远调似的,总归是待在权力的中心更便宜。
可是等到洪嬷嬷清点了一天的营业额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这个香皂铺子的流水能做的这么多,夫人将她调任到这里,是对她的能力和忠心的双重肯定啊!
一天的流水都那么多,一个月能挣多少银子,洪嬷嬷真的是有点算不清了,再想到夫人提过的奖金,洪嬷嬷心里头一片火热,牢牢将银箱看着,等待侯府里的护卫一起护送她回去。
京城的河阳香皂铺一炮而红,日进斗金,和之前小规模最上层流行不同,这一次面对的是整个京城百姓,普通百姓只能是对此啧啧称奇、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只要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纵然买不起一等水晶皂,但是二等的精油皂还是要买的,俭省着用,一月一两块总能用得起的。
到后面,甚至形成了若是不用香皂净手擦身,就好似没洗干净似的,因为大家脑海里都被植入了一种“看不见的细菌”的理念,而大家又都是极为相信“病从口入”这一说法的,从此这个香皂生意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随着京城香皂铺的走红,其他府的香皂铺子也在逐一铺开,京城的达官贵人永远是引领风尚的潮流,那边流行什么,其他地区也是马上跟上。
在九月末,各种香皂成了京城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情,而皇帝作为一国之主,自然是最受人拍马屁的对象,天津卫的曹知府为了拍周承翊的马屁,大手笔敬献了两箱一等水晶皂入宫。
周承翊原是不想收,但是一看这个水晶皂,心中一动,便让人呈上来。
周承翊富有四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水晶皂纵然看着不俗,但是也不至于让周承翊有什么大惊失色之态,他只是拿起了一块水晶皂,仔细把玩了起来,等看到上面的“河阳”二字,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河阳”二字,多么显眼啊,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在告诉京城的人,他沈江霖又回来了!
周承翊没了沈江霖的日日伴驾,心中十分不得劲,尤其是后来顶替沈江霖的杨志远,实在是和沈江霖差太远了。
唯一可以算是优点的地方,就是他比之他的祖父杨允功没有那么多歪心思,为人勤勉中肯,若无沈江霖对照,其实也是不错的一个起居郎了。
可是这人就是最怕比较,周承翊既然知道过沈江霖的好,换了旁人都是将就。
周承翊在奏折上批阅了一句:爱卿有心了,此物甚好,朕心甚悦。
然后不多久,曹知府就搭乘着东风升了官,曹知府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简单地投中了皇帝的喜好,连忙又搜罗了好几大箱送进了宫,周承翊也大方,直接大手一挥,分给了各宫主位。
从此,宫中采办的东西中,又增加了香皂这一业务,河阳香皂正式成为了贡品,只等下一年宫中采买的时候,正式进行商谈。
所有东西一旦沾上“皇家贡品”四字,一下子就会身价倍增,以前还有人觉得这河阳香皂贵的,现在一下子就没人觉得贵了!
这可是陛下和娘娘们都在用的好物啊!
河阳香皂是彻底火了,甚至有机敏的商人成箱成箱的采购,他们买的多,自然可以拿到贵宾卡,以八折的价格收货,再按照原价零散着卖,甚至还有运到南直隶加价卖的!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种香皂铺子也开了起来,门脸小小的,不太显眼,这种香皂看着就粗制滥造一些,但是仍旧比以往的皂粉要好用很多,而且关键是,居然和皂粉相比,没有贵出价格来,上面打的也是“河阳香皂”四个字!
百姓们全都沸腾了,十两八两的水晶皂、精油皂他们买不起,这种两百文一块的香皂他们还买不起么?
十月中旬,卢掌柜派到京城的亲信一路日夜兼程地赶回来,见到卢掌柜的第一句话就是:“送出去的一船香皂根本不够用,东家快让沈大人增产发货!”
卢掌柜本在装模作样地喝茶掩饰自己忐忑的内心,听到这样一句话,惊地手一歪,将茶盏都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