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到林宥辰口袋中露出的手机边角，他询问道：“事情的原委到底是什么？”
林宥辰拿出手机，开锁，递给他。
慕秋筠快速扫过，心下微微一沉。
事情比他猜测的要更严重。
前几日说他暗中操作的帖子还算有情可原，今天忽然议论起他与林宥辰关系，还放了那么多张偷拍的帖子，着实很是蹊跷。
他与林宥辰几次出门都是心血来潮，这边又靠近郊区，晚上路边几乎没有几个人。
这偷拍照，到底是怎样的有心之人才能取到？
他的眉心不自觉蹙起。慕秋筠自己还未察觉，忽然眉心一点温热。
林宥辰手指点在他小小的褶皱上，声音沉稳而有力量：“你安心训练，我来解决。”
“你……小心。”慕秋筠说。
他不认为这些偷拍是针对自己的，以林宥辰的身份地位，冲着他来的可能性更大。
“放心。”林宥辰手掌一抬，轻拍他头顶。
然而拍了个空。
慕秋筠微微侧头，在林宥辰收回手后，才直了脖颈。
空调的风悄悄穿过两人之间。
慕秋筠忽然道：“抱歉。”
“嗯？”林宥辰一怔，心说不让拍头还道个歉？这么客气？
“之前的事……”慕秋筠轻轻移开视线。
“哦。”林宥辰瞬间了然，他在说那杯酒，和那颗药。
“你是听我妈念叨，被她洗脑了吧。”林宥辰看向相反方向，“过去多久了，别在意。”
慕秋筠视线收回来，微微一笑，伸出手：“一笔勾销？”
林宥辰挑眉，温热掌心握住，指尖碰到慕秋筠手背，触手细腻。
心里一乱，他很快放手，半笑不笑：“请你吃的甜品，给你补的课，也一笔勾销了？”
慕秋筠又露出那种有点无奈，又清和温润的样子，“一码归一码。”
慕秋筠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林宥辰慢慢收回视线。
身后的窗户正对一棵柳树，外面起了风，柳树枝叶大幅摇动，站在窗边，满耳沙沙声。
他划开手机，徐枫刚给他发了条消息：配合慕少的引导，咱们也出声明了-
好。
林宥辰回复。
他收起手机，看向窗外。
这段时间的不愉快烟消云散。
他其实本可以大刀阔斧，让范琳的手段不起作用。
但他一直顾忌的，是慕秋筠的想法。
慕秋筠到底怎么看他？他们现在算是朋友吗？如果公关没做好，会不会让慕秋筠心生反感？
之前的划清界限掷地有声，即使现在他自认与慕秋筠关系亲近，却始终摸不透慕秋筠的想法。
今天慕秋筠的采访回答，才算让他把沉了多日的石头彻底放下了。
没想到，慕秋筠竟然也在介意他隐瞒的事。
明明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一个人。
林宥辰垂眼，嘴角微微勾起。
肌肤温热细腻的触感还在指尖，勾得心头也轻轻发颤。
慕秋筠回到宿舍，一下子对上了聚在一起的七人。
桌上放着一部平板电脑，不过没人在看，几人聚在一起，正在聊天。
慕秋筠进门，几人齐齐用目光迎接他。
“是不是全结束了？”杨钧则问。
慕秋筠一瞥平板电脑，再一瞥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袁直，点头。
众人松口气。
“慕哥，你跟林导师真的是发小啊？”赵怀笛天真发问。
“不是。”慕秋筠道。
几人：“……”
“那……这不是骗人么。”荀鄂小声说。
“没有。”慕秋筠示意自己的桌面，“朋友的确给我送了礼物，一直用心支持我。”
几人：？
慕秋筠桌上放着他自己的周边，可以说与他本人风格南辕北辙。
杨钧则咂摸了一下，悟了：“移花接木啊你这是。反应够快的。”
慕秋筠无奈一笑，他受访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非是依靠心里那点猜想，见招拆招罢了。
他当着几人的面，拉开衣柜，拿出里面的手机。
这些天一直没怎么用，手机还有百分之八十的电。
果不其然，打开之后，界面已经被各种消息轰炸了。
他在杂乱的消息中，找到经纪人曹臻的未接来电，拨回去。
“喂，秋筠，可算联系上你了！”曹臻说，“直播我看了，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道歉。”慕秋筠说。
“啊？”曹臻好像愣了下，“道歉？”
慕秋筠道：“本就做错的事，自然该道歉。我想在账号发一则道歉声明。”
“哎呀……”这个方案不在曹臻的预计内，但她又觉得情理之中，不过还是想阻拦一下，“其实没必要，毕竟已经说了……”
“曹姐，我本心想这么做而已，和公关宣传无关。”
曹臻听他态度坚决，妥协道：“那好，你账号现在是小许在管，我让人写个文案，给他发出去。”
“我自己写就好。”慕秋筠道，“曹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第117章 理解 林宥辰：欠我颗糖
蒋序接连采访了两名学员后, 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
这发不发小的，一没照片，二没视频, 空口一说，怎么就成真的了？
他发觉自己真是大意，仔细一想，又觉得不是他粗心，是慕秋筠讲话天生有种力量, 让人不自觉就信服的力量。
他一个做媒体的，当然是看到照片才算得真，却被慕秋筠三言两语给说得相信了。
助理给他看直播频道的即时反馈，果然, 观众也没发现这个问题, 已经在讨论给朋友开后门算不算正常现象了。
有些觉得很正常，人情社会, 谁没给亲朋好友行个方便, 娱乐圈也一样。
有些觉得不正常, 人人都开后门, 一整个节目都是“自己人”, 一整个公司都是亲朋好友带进来的？
热议朝天。
蒋序再一次意识到慕秋筠的厉害。
事情最为尖锐的矛盾，明明在他与林宥辰的关系不清不楚, 其次是他走后门进节目的事。
但几分钟的采访下来，两个矛盾竟然都被弱化了，转变到了对社会问题的讨论。甚至不少人觉得这种行为不算错, 直播人数也肉眼可见地少了大半。
这可不行，他们做媒体的，没有话题矛盾哪儿来的流量？
于是, 林宥辰接受采访时，蒋序先稳妥地问了几个节目相关的问题，然后小心将话题往慕秋筠身上引：“在您看来，学员中最为出色的是谁呢？”
林宥辰入圈多年，面对采访也很狡猾，蒋序特意没直接点名，做好了林宥辰说别人，他再迂回的准备。
结果林宥辰直接：“慕秋筠。虽然我们两个是朋友，但我还是要客观地说，他的天赋和努力，在所有学员里，都是第一档的。”
这么耿直啊！
不过也在蒋序的预料范围内，便顺利接道：“刚采访他的时候，慕老师也提到，林老师和他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算不上一起长大，”林宥辰说，“小时候玩得好，后来分开挺长时间。”
“哦，是这样啊，为什么分开的呢？”蒋序提问。
“这和节目有关系吗？”林宥辰冷淡地问。
蒋序讪然，是没关系，问题这么劲爆的新闻摆在眼前，谁的注意力还在节目上啊！
但林宥辰咖位大，对待这位，他不敢向面对学员那么随心所欲，便哈哈一笑：“对对，还是聊聊今天的舞台。”
聊到舞台，林宥辰就配合多了，话也多起来。
不过蒋序不准备放弃，还是把重心往慕秋筠身上引：“您觉得慕老师今天的表现怎么样？”
“很有他的个人特色，队伍配合也十分优秀，他们的整体舞台效果，是我们导师组完全认可的。等明天正片上线，大家一起看吧。”
蒋序点头，问：“听说他的观众评级不高，您怎么看？”
“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很正常。”
“如果是您来打分，会给什么等级呢？”
“这是我们今晚的内容，不剧透。”林宥辰道。
蒋序哈哈一笑，心里却有点犯难。他在尽力把重点聚焦到慕秋筠身上，林宥辰却始终不动声色模糊重点。
他轻咳一声，正想再问，林宥辰先他一步，主动开口：“除了慕秋筠，还有两名学员的表现让我非常惊艳，一个是荀鄂，另一个是……”
不用蒋序开口，他自己先点评起来，蒋序只好顺着他的话讲。
整场采访，没再给蒋序转移话题的机会，林宥辰的点评很专业，直播的弹幕终于开始回归舞台本身，进入正题了。
这场采访本来也是给一公正片的预热，目的就是分别从学员和导师的角度，回顾准备阶段的辛苦，点评今天的舞台，提高观众期待。
结果，辛苦没说几句，舞台成了配件，反倒是无关紧要的花边新闻，占据了更大的比重。
但收工时，蒋序仍旧觉得今天出师不利，这么劲爆的新闻，被慕秋筠和林宥辰轻松给抹平了。
谁是为了舞台来采访的呀！他暗自懊恼。
……
林宥辰刚走进房间，就看到徐枫皱着眉头，半靠在床上，身前摆着电脑。
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林宥辰也料到了原因，还是问道：“怎么了？”
“没事，”徐枫幽幽叹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还能说什么。”
林宥辰哼笑：“你别这种语气。”
徐枫抬眼看他，镜片后的目光严肃而锐利。
“那我直说了，我有意见。”
徐枫把电脑往旁边一放，对林宥辰道：“怎么就变成青梅竹马了？你给拿的名额又是怎么回事？”
他一推眼睛，表情严谨认真：“都是查不到证据的事——第二条也就算了，查不到也是好事——第一条，但凡媒体深挖，你们准备怎么解释？”
“能挖到再说吧。”林宥辰道。
“就是因为挖不到，才有问题。”徐枫道，“慕秋筠，加上你，你知道现在能发酵出多少热度？这么高的流量，媒体不可能放过。到时发现你们两个一起说谎，怎么办？”
“官宣。”林宥辰说。
徐枫：“……”
他犹豫地、怀疑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宥辰：“……追到手了？”
林宥辰：“还没。”
徐枫白他一眼，拿起手机，扔给他：“承宋动作比我们快。”
林宥辰单手接住，垂眸一看，是承宋娱乐刚出的声明：
“@承宋娱乐-V：
近日，我司旗下综艺《THE ONE》受到了广泛关注，在此向广大观众致以谢意。
关于观众关心的学员 @慕秋筠进组一事，特作以下说明：
《THE ONE》所邀导师，每位随邀请信获得一张推荐票。导师推荐学员入营，可免除学员面试。
资料审核阶段，一位预备学员因信息审核未通过退组，主导师 @林宥辰推荐学员 @慕秋筠，经节目组审查，符合标准，予以通过。
现在，节目已近尾声。承宋娱乐诚挚祝愿，各位学员在公选中取得优异的成绩。
我们与广大观众一起，拭目以待。”
声明是在林宥辰采访时出的。
应该是看他这边也承认下来，承宋急忙就把写好的文案贴上来了。
现在转发评论都在猛增，因为承宋的这则声明，“走后门”的事情全然被合理化了。
导师本就有推荐权，空出的名额，由林宥辰推荐一个人，完全符合规定。
估计承宋的高层这时也在如释重负，如果不是林宥辰和慕秋筠这一通操作，他们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林宥辰淡笑，把手机还给徐枫，说：“按照他们的剧情走吧。”
徐枫不甚赞同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在手机上敲字，头也没抬：“万一被爆出是谎言……”
林宥辰：“官宣。”
得，两次都是一样的回答，徐枫忍不住给他拆台：“先把人追到手再说。”
林宥辰摸了下鼻子。
另一边，慕秋筠也看到了这则声明。
没想到承宋的速度这么快，看来公司还是很重视这次舆论事件的。
声明大体上都是真实的。
导师的确有推荐权，只是听制片说，只有蔡导师带了一个学生来，其余四位都没有用推荐票。
他也的确是补了个缺，只不过名额是他父亲要来的，与林宥辰无关。
但采访时他还不知道事情全貌，只能利用记者的意图来猜测，歪打正着把几件事串了起来，也……把林宥辰给卷进来了。
慕秋筠微微抿唇，再一刷新，又看到了林宥辰公司的声明。
大体内容是，事情流程合规合权，林宥辰先生与慕秋筠先生感情良好，请网友不要妄加猜测，毁人声誉。
慕秋筠仔细读了一遍，感觉……哪里怪怪的。
是因为林宥辰这边的声明留出解释余地了吗？
他有些奇怪，再读第二遍，又觉得似乎没什么问题。
慕秋筠在手机上编辑好道歉的声明，把手机放回衣柜，准备等一个小时再发。
刚工作人员过来，要所有人交一份一公舞台的复盘，他的几位队友已经散了，各自回去写东西，慕秋筠这边忙完，才提起笔，在纸上列出今天的总结。
赵怀笛正在问：“我是不是不太专心，好像就我注意台下的变动了。”
杨钧则说：“这有什么，观察观众反应不是正常的。”转头问慕秋筠：“秋筠你声明发了？”
“没有，先等等。”慕秋筠说。
“我其实觉得不用发道歉声明。”程颢说着，见三人都看过来，又补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钧则欲言又止，程颢解释道：“圈子里都是这么做的，只是这次闹得大了。再说，承宋也说了是导师推荐，理论上已经解释清楚了。”
赵怀笛一脸半懂不懂的表情，杨钧则沉默两秒，问：“都这么做，就是对的？”
程颢无奈苦笑：“习以为常吧，你们还没入圈，可能……还有点理想化。”
杨钧则不置可否，哼了声：“所以现在电视剧越来越难看，都是有原因的。”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赵怀笛连忙打圆场：“不是已经被很多人关注了嘛，道歉对筠哥在网友眼里的形象更好一点吧。”
程颢摇头：“承宋的公关是业内顶级的，现在已经让所有人觉得，流程合理，秋筠和林导师都没错。但一道歉，网友主观上会觉得是秋筠错了。”
杨钧则转头看慕秋筠：“你觉得呢？”
“我认可则哥的说法，”慕秋筠道，“从来如此，便对么？”
短暂的安静。
“好吧，”程颢叹了口气，“是我变得老油条了。”
他苦笑：“或许在这个圈子里久了，不知不觉就会变成自己也没想过的样子。”
一阵沉默。
半晌，杨钧则轻叹了声：“看来以后得努力不被同化。”
程颢抿唇不语。
他在圈内，已经算是众所公认的清流了。
不炒绯闻、不营销热度、不争番位，有戏就拍，没戏就努力磨炼演技，一直走到现在，成为不少网友路好的万年配角。
他也自认行得正坐得直，却没想到，早在无知无觉时，就认同了圈子内的一些“文化”。
程颢也轻叹口气，点头。
慕秋筠写完复盘，从桌上抽出林宥辰借他的笔记，问室友道：“需要我帮忙送过去吗？”
他拿了四人份的文件出门，走向楼上的导师房间。
而与此同时，他并不知道，网上刚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一份盘点。
主角，毫无意外的，还是他和林宥辰。
这份盘点比之前那个爆料更详细，从节目录制时，两人的相处细节，到一些不知从哪里偷拍来的日常偶遇，字里行间都在论证，两人绝对不止是朋友关系。
盘点发出不到半小时，热度还没成倍翻起时，突然不见了。
徐枫正对着手机，做结束语：“哎，好嘞，谢了张哥，改天有时间出来吃饭。”
他转头，林宥辰也在打电话，只是眉眼越来越阴沉。
“你觉得这样很聪明？”冷淡的声音几乎要结冰。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林宥辰冷笑：“我用得着你管？你从我十六岁之后管过我？我住院来陪床的是枫哥，不是别人。”
片刻的沉默后，林宥辰被激起了戾气：“你别提他。”
“你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一旦让慕苍发现，你为了和他们慕家搭上姻亲，把他的小儿子往风口浪尖推，你说，他会怎么做？”
“……你说什么？”林宥辰的语调一转，“谁是孩子？谁是狼？”
他嗤笑：“慕秋筠是狼？我算什么孩子，筹码罢了。”
徐枫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片刻，又收回视线，像以往每次那样，假装没听到林宥辰和范琳的对话。
林宥辰和范琳吵了几句，情绪激动下，可能按到音量键或者免提，徐枫清楚听到范琳在对面说：“你怎么总是揪着这点事不放，再说当初你住院，妈妈也过去看你了呀……”
电脑键盘的敲击声一顿，徐枫冷然的目光映在屏幕上。
半晌，只听到范琳在那边絮絮叨叨，细数她为了林宥辰的未来操心多少。
徐枫的指节都不由发紧。
如果真的关心林宥辰的未来，就不会让人发那些捕风捉影的通稿，不仅给慕秋筠逼到一定程度，也让林宥辰避无可避。
今天的采访，如果不是慕秋筠反应迅速，避开了所有可能的陷阱，他与林宥辰，现在早已被解读成包养关系，即便澄清，也总有人会揪着不放，成为他们职业生涯里永远的黑点。
就像现在，林宥辰、慕秋筠、承宋娱乐，三方一起圆了一个谎，网上还是有不少人议论，说林宥辰也没有网友想的那么正直，多年滤镜破碎等等。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一件事的负面，而惯于回避它可能的正面。
徐枫都不敢想，今天的公关如果没做好，林宥辰接下来一段时间要面对多少质疑。
房间一片压抑，忽然地，林宥辰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
他轻声问：“妈，你还爱我吗？”
范琳的声音兀地停了。
几秒后，她才试探地开口：“干嘛突然这么问，你也是妈妈的孩子呀，妈妈对你们的爱都是一样的……”
她或许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里都带着犹疑。
这种微小的情感起伏，一般人也很难注意到。但与她通电话的是林宥辰。
“挂了吧。”林宥辰说。
他让范琳先挂，范琳也知道，他沉默起来比发火更能说明问题，没敢耽误，连忙说了两句好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满室的声音消失了，林宥辰看着面前墙壁，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紧接着他听到徐枫乍然响起的声音：“哎呀，你怎么来了？”
徐枫不知何时下床开了门，清冽纯净的香气钻进来，林宥辰蓦然转头。
“我来上交复盘报告，还有，归还笔记。”慕秋筠示意怀里的东西。
“快进来快进来。”徐枫给慕秋筠迎进门，自己反倒转出去了，边关门边说：“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俩聊。”
林宥辰反应不及，眼睁睁看他跑了，忙收敛好情绪，看向慕秋筠。
“报告交到导演组，一并给我吧，一会儿我去交。”林宥辰说。
慕秋筠走到近前，那股清新好闻的香气越发明显，焦躁的心情好似突然平静不少，林宥辰从他手里接过笔记。
“笔记看完了？”
“嗯。”
林宥辰拿到手里，感觉笔记好像变厚了，翻开一看，发现慕秋筠在他每页间都做了夹页，上面写满精致好看的字迹。
“你哪儿来这么多时间。”林宥辰失笑。又要训练，又要把控队伍整组演出效果，还腾出时间来每天看笔记。
“最近睡够六个小时了吗？”林宥辰问。
“大差不差。”慕秋筠说着，手指抬起，在林宥辰眉间一点。
林宥辰愣了下：“我皱眉了？”
“嗯。”
“哦，我还以为我情绪没有起伏了呢。”他尴尬地伸手抹平眉心褶皱。
“你什么时候来的？”转而问慕秋筠。
“刚刚……你打电话时。”慕秋筠迟疑了下，说。
房间隔音没那么好，他就在门口，听到了林宥辰与母亲的争吵，也听到那句忽然沉郁下来的“你还爱我吗”。
很难想象，林宥辰这样潇洒不羁的性格，会说出这种话。
又难以形容，似乎林宥辰这么问，也丝毫不令人意外。
“见笑了。”林宥辰声音平直，听不出一点起伏。
“没有。”慕秋筠偏头，看向窗外，“常事而已。”
常事？
林宥辰失笑。慕秋筠受娇惯是出了名的，他说得轻描淡写，无非是想安慰他罢了。
他伸出手，毫无预兆地，握住了慕秋筠的小指。
慕秋筠似乎惊了下，手指下意识一颤，刹那犹豫，却没抽开。
两人一坐一立，看到对方眼底，又不约而同移开视线，林宥辰随着慕秋筠的目光，看向窗外。
正是盛夏，空气在外面翻出波浪。
半晌无言，只有身边的香气越来越清晰，心也随着安定下来。
林宥辰感觉大脑难得放空了片刻，无意识地道：“你说……真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声音钻进耳朵，他猛怔了下，没想到自己竟然把话问出来了，还是在慕秋筠面前。
林宥辰心里一颤，几乎就要放开慕秋筠的手指，赶紧找个理由把他送走。
“或许有吧。”慕秋筠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林宥辰愣住。
“等闲变却故人心。世间万象，谁说得准呢。”慕秋筠略略低头，清而平和的眼睛，全然落在林宥辰心底。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短暂的愣怔，他才找到声音。
慕秋筠弯了弯唇：“我也没想到。”
凉爽的空调风在这时凛冽，北风如刀割，雪花落下，小小的声音。
宫人跪在他身后求情：“娘娘，殿下还发着烧，禁不起这么跪啊。”
身着华服的皇后站在宫殿阶上，淡声道：“殿下自己想跪，谁能拦得住？等陛下过来。”
白毛狐裘包裹的小人脸已经冻僵了，与雪地几乎一色。
皇后垂眸睇他：“筠儿，是你自己做错事，想受罚，对吗？”
“是，母后。”小人声音沙哑，竭力回道。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来了，大发雷霆，责怪皇后苛待太子。
皇后辩解说太子自甘受罚，想以此为戒。
太医颤着手诊脉开方，年轻的崇德帝压抑怒气，问：“筠儿，是你母后说得那样吗？”
神思昏沉间，小人声若游丝：“是……”
崇德帝却勃然大怒，罚了上下一干宫人，那攥紧的拳头落在枕边，年幼的慕秋筠不敢有丝毫分辩。
那时他还小，不懂皇后意图，也不知父皇为何生气，只是隐约察觉，每每他生病，皇帝前来探望，责备皇后。
哪怕受了责备，母后也是高兴的。
并且，在皇帝长久不来宫中时，又会如法炮制，让太子“不小心”病倒。
慕秋筠垂下眼，视线向回收，无意间扫过林宥辰的床铺。
随即，在枕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香符。
林宥辰察觉到他视线，跟着看过去——
整个人定住。
“咳，那个，我……”他想先发制人，解释这是之前在酒吧捡的，忘记还了，今天才想起来，随手放到了床上。
“你也喜欢这款香符？”慕秋筠问。
“啊？啊……对。”林宥辰点头。
慕秋筠浅笑：“我家里还有不少，改天给你拿些。”
“哦，”林宥辰微顿，“行，谢了。”
慕秋筠摇头表示不必。
林宥辰佯做顺嘴一问：“你那边打算怎么公关了？”
慕秋筠示意他看手机。
林宥辰打开，点进慕秋筠的官方账号，看到一条刚发布的微博。
主要表达了对林宥辰和节目组的感谢，并且为自己当时跳过程序，向林宥辰寻求帮助的行为道了歉。
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这个名额是他强要过来的，并非林宥辰主动给予。
这算什么公关……
分明是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让节目组和他林宥辰干干净净。
“你……”林宥辰无奈，但看到慕秋筠清和的眼睛时，又倏然噤声。
无奈一笑：“也就是你了。”
他们都清楚，承宋那个看似合理的说明，是三方一起圆了个谎。
承宋出于公司利益，一定要证明节目公平公正。
林宥辰本就是被卷进来的，慕秋筠不愿让他受到指责。
但换成别人，事情已经处理到这个程度，断然不会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慕秋筠却偏偏反其道行之。
“你我都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谎言，”慕秋筠轻声道，“既然做错，合该道歉，与公众如何认为无关。”
“你说得对。”林宥辰垂眸一笑，站起身，“走吧，我陪你去找导演。”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导演组询问事情？”慕秋筠一怔。
“直觉。”林宥辰举起一根手指，竖在唇上，轻眨左眼，“我还能猜到，你打算做什么。”
“哦？”慕秋筠倒真来了兴趣，“你猜我要做什么？”
“想给即将淘汰退赛的学员们，再争取些机会。我说得对吗？”
慕秋筠哑然。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猜中他的想法。
“猜对了就给颗糖。”林宥辰伸手。
慕秋筠失笑，随手摸了摸口袋，只摸到随身携带的香符。便取出来，放到林宥辰手心。
肌肤相触，惊人的热，林宥辰手指一蜷，差点想收回手。
淡绿色的香符落进手心，清冽干净的竹香。
林宥辰忽然想起以前拍的一部戏，女主角娇憨地说：“我才不会把香符给你呢！阿娘说了，香符只有遇到心爱的男子才能解下送人。”
耳朵无端发热，越来越烫，林宥辰偏过头，将香符放进衬衣口袋，低声：“欠我颗糖啊。”
第118章 花明 慕秋筠：我有一个提议
慕秋筠和林宥辰一同造访, 导演组都有点受宠若惊。
接连几条声明，现在网上正议论纷纷，他们下意识以为, 两人是想要节目组也配合出条声明。
却没想到，慕秋筠是为了接下来的节目安排来的。
导演、监制、制片，几位都坐在办公室里，对于慕秋筠的提议，面面相觑。
副导演罗升试探地：“那个, 我有一个疑惑。”
慕秋筠对他轻轻点头，示意请讲。
罗升：“你还记得，你也是学员吗？”
周围几位都忍不住笑了。
慕秋筠道：“学员也好，导师也好, 每个人都有促进节目流程完善的权利, 不是么？”
导演郝晶笑道：“是这个理。”
林宥辰淡道：“学员才更愿意站在学员的立场考虑。”
几位的眼神在他与慕秋筠之间来回打转。
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的，几位最为清楚, 他们才是最为了解节目流程的人。
正因如此, 他们看着两人, 反而更加的看不懂。
要说有什么, 他们两人的神情, 比谁都坦荡。
但要说没什么，两个人与众不同的亲密, 早就成了节目组公开的秘密。
一种薛定谔的暧昧。
导演郝晶轻咳一声，从桌上抽出一份文件，递给慕秋筠, 说：“其实你的提议，我们之前有作为备选方案。但是，考虑到落实中的问题, 就放弃了。”
林宥辰：“是说人员的选择，和舞台评定？”
制片丛立绕过来，附和：“对对。一来强制分配不太人性，让学员们自己选，又怕有人根本没人要；二来舞台效果和每个人息息相关，万一出了岔子，成绩不好算。”
郝晶道：“不瞒你们，我们的确没打算让落选的学员离开。我们的打算是……”
“间场演出，对吗？”慕秋筠说。
房内几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您这怎么知道的？”丛立眼珠一转，想起他们这些少爷圈子，“哦，是宋少跟您说的吧？”
“没有。我猜测而已。”慕秋筠说，“丛哥，不必用敬称。”
他弯了弯唇，丛立讪笑一声，心说最近这阵子没怎么接触，感觉这大少爷比以前平易近人了呢。
转念一想，以前的慕秋筠也不算高冷挂，只是一直都有距离感。
今天再见，那份隔阂却是消散很多。
郝晶点着桌子，说：“间场演出，本质上是分组。入选组和落选组，当然，落选组不再具备评级资格。这个方案也有弊端，不过胜在稳妥。”
“你想把落选的学员编进参赛组的想法，也很好，但就像小丛说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慕秋筠道：“但有一点。至今为止，学员的所有练习都是组队进行，队伍几乎固定，而评级为单人评级，不是全员通过的队伍，都会打乱重组。”
“再者，我们本就分为四个方向，现在人数基本保持稳定，而一轮筛选过后，人数平衡会被打破，很多学员极有可能找不到搭档。”
“并且，舞台效果会因为人员逐渐减少，越发大打折扣。”
慕秋筠讲话不温不火，天生就有着让人听进去的能力。
导演和监制都面露凝重，惊觉他们的思维被模式限制住了。
《THE ONE》在表演形式上有一定创新，舞台由不同方向的学员共同演绎。这样一来，和传统的歌舞舞台已经划分开来。
而让落选的学员重新划组，进行间场演出，是一种稳妥，也较为传统的思路。
因为歌舞更偏向个人，即使重新分组，学员很快就能磨合。
但表演和乐器太吃配合，前者需要搭档，后者需要合适的舞台风格。
这样一看，之前定下来的方案的确是有些草率了。
监制有些迟疑：“但要是按你说的，让落选的学员和参赛学员混合编组，那……跟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差别啊？”
毫无疑问的，学员们会倾向选择熟悉的队友，这淘汰赛到底淘汰了个啥？
而且，也有可能遇到某个人比较菜，队友都不想捞他的情况，反而更不好办。
慕秋筠垂眸笑道：“这就需要麻烦诸位了。”
晚上，学员们再一次在演播厅集合。
今天的集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吵闹，一片交谈声中，又暗藏绷紧的气氛。
马上要公布的结果，能够对他们这三个多月的努力下判决书。
而今天声势浩荡的热议话题，又让学员们忍不住加以讨论。
非常矛盾的氛围环境里，林宥辰一身黑白撞色设计衫，站到了舞台中央。
全场肃静。
“很高兴，再一次在这里和你们见面。”林宥辰简短地做了开场白，“首先，让我们一起回顾，今天的公演舞台。”
大屏幕瞬间亮起，视频在众人眼前播放。
一共十六组参赛，每组都有十几分钟，全部看完是不可能的。节目组做了高光剪辑，让众人能大体了解到，舞台的整体的情况。
有的组求稳，放弃了混合表演，整场舞台仅有一种演出形式。
有的则涵盖四种，主打的就是一个百花齐放。
各有千秋。
仅看高光，每组都优秀得让人惊叹。
视频播放结束，众人神情紧张，看着舞台上的导师。
“接下来，请每位学员上台，领取你的最终级别。”林宥辰正色道。
啊？！
场馆里响起一阵惊叫。
原来上午没有拿到导师评级，是留在了这个时候？
他们还以为，舞台结束时，大屏幕呈现出的已经是最终结果。没想到，休息一下午后，竟然还有反转？！
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尤其是上午本就卡在分界段的，更是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一号，慕秋筠。”
与每次宣布定级一样，学员们要按照号码，依次上台领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慕秋筠迈上舞台。
“你的观众评级是，B+。”
大屏幕上出现上午的打分比例。
ABCD四级，C占25%，A占35%，给B的人最多，40%。
“慕哥是被这两天的新闻耽误了。”
“是啊是啊。”
学员中不乏小声议论。
舞台上，林宥辰平静道：“同时，你的导师评级是……”
屏幕瞬黑。
慕秋筠神色不变，淡淡望着前方。
台下众人的心却都吊了起来。
林宥辰做足了节目效果，这才举起手中的镭射卡。
“S级。”
“综合来看，你的最终定级为：A+。”
镭射卡被放到提词牌下面，林宥辰换了一张正常的A级卡，交给慕秋筠。
“谢谢导师。”慕秋筠欠身。
“啊……”众人长叹。
他们都觉得慕秋筠拿S是名副其实，再一听到A+，都觉得有点低了。
不过这倒是给不少人吃了颗定心丸。综合能到A+，感觉结果还是更偏向导师的评级一点。
林宥辰有条不紊地宣布所有人的等级。
最终，拿到A的，一共有九个人。
其中有慕秋筠、程颢、赵怀笛、章学。
杨钧则、袁直、文野、荀鄂都降了一档，到B级。
显然，观众的打分更偏向整体表现，而导师则会从技巧、基础、情绪等方面，给出更为严格的评价。
但就算这样，他们这组还是整体成绩最好的。
好的点是，众人最低的评分也是C级，可以看出每个人都得到了很大进步。
但竞争也就越来越激烈。
本来以为B级不会被淘汰的人，此时都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大屏幕上，出现了所有人的人员名单，姓名后是对应等级。
“以上是所有人的评级结果。我很遗憾地宣布，拿到C级的学员，你们已经退出了竞争。”
一片沉寂。
不少拿到了好成绩的人，在这时也面露沮丧。
竞争，有人上就有人下，有赢就有输。
但他们已经在一个封闭环境里，断绝网络，每天一同训练，一同吃饭，这样紧密地度过三个月。
没人想离开。
也没人希望身边的同学离开。
也许是节目组从一开始，就没营造出很强烈的竞争氛围。他们直到现在，都只有同志间的惺惺相惜，而丝毫没有竞争对手间的敌意。
“而B级的选手，最终评级为B-的，也很遗憾，下一次舞台，你们将不具备评级资格。”
林宥辰话音一落，立时有人哭了出来。
声音明显，前后左右都伸出手来安慰。
屏幕上，C级与B-的名字同时灰掉。
一刹那就少了三分之一的人，所有人心里都一哆嗦。
“其余的选手，请各自组队，准备第二次公演舞台。”
林宥辰今天极为简洁，省略所有活跃气氛的话语，每句话都直奔主题。
众人有些崩溃。
一个男生举手问：“导师，我们的队伍都要打乱重组吗？”
另一人更直接：“导师，找不到合适队友怎么办？”
他们的队伍组成已经固定，每个队伍的风格都不相同。有些专精歌舞，有些混合表演，突然打乱，所有人都很慌乱。
议论声不绝于耳，林宥辰冷声：“安静。”
空气骤静。
“明晚之前，你们需要定下舞台方案，确定登场人数，如果有需要外援的部分，写明人数与职责，交给我们。”
“比如，三人舞蹈，需要四名伴舞。”
“或者，舞台表演，缺少一个次要角色，以及一位钢琴配乐。”
“我们会根据名单，以公开选拔的方式，为你们寻找外援队友，帮助你们达到更好的舞台效果。”
“时间截止在明晚八点。明晚十点，所有一公舞台淘汰学员，请来这里集合，重新规划你的身份。”
诶……？
等等？
这是说……？
众人疑惑、发怔，短暂的安静后，悟了。
“我们不用走吗？”
“还有机会？！”
刚被淘汰的选手不住询问，林宥辰却没有过多解释，强调了规则重点：
“外援队友所担任的角色，不能成为舞台主要内容。也就是说，交给外援的部分，不会对整体舞台表达产生影响。”
“以及，每个小组，至多设置三个外援名额。”
众人掐指算算人数，显然这三个名额是为了人能够用规定的，看来节目组的确给淘汰的学员留了第二条路。
众人击掌相庆，演播厅内一片欢声，甚至有人高呼导演万岁。
导演在台下微微一笑，目光看向观众席上，安静从容的慕秋筠。
次日，慕秋筠等人在训练室商议方案时，杨钧则疑惑道：“节目组这么弄，要是最后交上去的位置不够怎么办？”
“不会的。”慕秋筠说。
“嗯？”几人看他。
慕秋筠视线一转，见几人都有些疑惑，便解释道：“如果我被淘汰了，你们安排方案时，会考虑让我回来吗？”
“当然啊。”章学毫不犹豫道。
“哦……”大家都有些明白了。
程颢说：“这么类比，是不是不太恰当？”
袁直也道：“应该换个假设，如果我被淘汰了，大家会考虑让我回来吗？”
章学抽他一记，杨钧则失笑：“会。你放心吧。”
程颢莞尔一笑。的确，不管走的是谁，同甘共苦这么久，他们都不会轻易放弃。
文野感慨：“这波拿捏的是人心啊。”
荀鄂点头：“还是节目组会考虑。”
真正的提议者坐在他对面，神情淡然地整理着草稿纸。
学员影响节目流程这种事，必然不能对外公开，除了昨天房间里的几位，谁也不知道是慕秋筠提出了这个主意。
赵怀笛弱弱开口：“真的不会有人为了好成绩换队友吗？”
“应该会有，”程颢说，“但，估计也只有几位吧。”
赵怀笛面露不解。
章学积极地给他解释：“你想啊，出道位就七个，平均成绩能到A的有八-九个，这就把出道位占全了，稳定在B级的几乎不用考虑，那还拼什么好成绩。”
“那万一突飞猛进了呢。”赵怀笛不太赞同道。
“话是这么说，但……哪有那么容易。”程颢轻叹。
他们这种每隔两周评一次级的模式，几乎能勾出学员的实力曲线。
所以导师宣布规则时，才会说最终评级与几次定级都息息相关。
并且，一周的时间，要策定方案、排练舞台，过于紧张的安排，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冲刺的时间，全依赖于平时的积累。
这也就更让结果趋于稳定。
但凡细心的，这时基本已经能够排出出道名单了，只有卡位的几人存在不确定因素。
这时回看整体流程，不难发现，绝大部分机会其实都藏在教学阶段。
那些还没有登上舞台，被灯光照耀、被观众喝彩的日子，那些咬着牙流着汗、充满自我怀疑的夜晚，那些课堂做下的笔记、问出口的问题……
看似无关紧要的每一秒，都在秒针的咔哒声里，为他们缓缓勾勒出，一张写有理想的入场券。
最后一月的公演，不过是正式登场前，最后的检验。
他们最终商定好方案，交到导师那里时，已经是下午六点。
几位导师忙得晕头转向，副导演也来来回回，路过慕秋筠时，特意笑着指了指他。
程颢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慕秋筠心下了然，淡淡弯唇。
晚十点，已经被淘汰的三十名学员，忐忑地走进演播厅。
机器都开着，仍旧是录制状态。
竟然还有镜头录他们。
不少人面露激动。
舞台上，摆了四块彩色竖板，分别是表演、声乐、乐器、舞蹈。
每个上面都写着不同队伍所需的外援角色。
工作人员开始分发星卡，一切准备就绪，林宥辰穿着件星空渐变衬衫，对众人道：“大家好，非常遗憾，与你们在小黑屋相遇。”
啪——
灯光全灭。
众人笑开。
幽微光芒亮起，渐渐明亮。
“现在，你们每个人手中都得到一张复活卡，我们将按照排名，依次叫诸位上台，请在上台后，把你们的复活卡，贴在想成为的角色上。”
演播厅内一阵热闹。
与此同时，慕秋筠等人的训练室门忽然敲响，宋凌冷着脸，侧身开门，对慕秋筠道：“出来下。”
慕秋筠神色如常，程颢和章学都有点防备宋凌，章学先开口问：“什么事？”
宋凌给他一个“和你有关系吗”的眼神。
“有人找你。”宋凌说。
章学差点问“谁找他”，话还没出口，慕秋筠已经站了起来。
以宋凌对慕秋筠的厌恶，章学有理由怀疑，可能根本没人找慕秋筠，是宋凌想约他出去打架。
门一关上，他立刻问：“咱们要不跟出去？”
“你放心，宋凌打不过秋筠。”杨钧则安抚他。
根本没GET到他们话题的赵怀笛：“……啊？”
走廊里，慕秋筠淡声：“这个时间，谁找我？”
宋凌冷哼：“我也想问，这个时间过来，有什么大病。”
他给慕秋筠送到间会议室，转身就走，生怕多呆一秒就窒息似的。
慕秋筠刚搭上门把手，门就从里面开了。
一身简洁休闲装的韩含对他眨眼：“想我没？”
第119章 重合 慕秋筠感到
慕秋筠既惊又喜, 灯光下，韩含的笑容亲切得如记忆中一般无二。
“你……”
他刚张口，韩含伸臂揽上他肩膀, 给他带进会议室。
“先跟我说，你和林宥辰到底怎么回事？”
“我与林宥辰？怎么了？”慕秋筠不解。
“你俩现在搞什么呢，”韩含说，“以前小筠都没弄出这么大阵仗。”
“意外。”慕秋筠无奈。
韩含不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受到小筠的记忆影响，所以也喜欢上林宥辰了吧？”
“怎么可能。”慕秋筠哑然失笑。
两人这几个月间, 断断续续的，一直有在微信联系。
韩含把前后两个慕秋筠分得很开，有在积极了解慕秋筠的性格，两个人在线上, 一直聊得很好。
但乍然见面, 那份被隐藏得很好的生疏，又渐渐冒了头。
慕秋筠心知, 在韩含心中, 定然是曾经的慕秋筠更为重要。以免误会, 他特意强调一句：“我们互以朋友相待, 这次也多亏了他。”
韩含了然, 神色微微严肃了些，正色道：“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两把椅子拉开, 两人挨得极近，韩含说：“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你指？”
“准备正式在娱乐圈发展，还是过一阵就回家？”韩含问。
慕秋筠察觉他话语间的犹豫, 反问：“怎么了？”
韩含拨了拨头发，叹气：“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先告诉我想法吧。毕竟……”
他微微一顿, 刻意移开视线，道：“本来是他闹着要进圈，结果这事落你身上了，我觉得……你没必要按照他的规划走。”
“你放心，是我自己的想法。”慕秋筠淡笑。
“啊？”韩含有点子犹豫，“我说你们这种古穿今的，是不是都带着点DEBUFF，怎么全愿意往娱乐圈跑。”
“我们？”慕秋筠抓住他的用词。
“哦，不是，我的意思是这种小说主角人设，网文里不是很多嘛。”韩含解释。
慕秋筠一知半解，他对网文之类的还没有概念，但能听出韩含话语间包含的情绪，再结合对方无意中流露的犹豫，他猜测：“是我家里让你来的吗？”
“No。”韩含竖起一指，手指随头晃了三下，“是我自己来的。你也放心，不管怎么样，我支持你的决定。”
慕秋筠温和一笑，两人碰了下拳。
韩含垂眸，低声说：“实话跟你说，我是这两天才知道，你家里不打算插手你在圈里的事。”
慕秋筠点头。
这是他从家里离开时，父亲特意和他讲好的。
韩含说：“这圈子真没多好，你看宋凌那个死人脸，就是从小被他爸送到圈里，长成这样的。”
他顺便解释了下：“哦，我本来打你手机来着，但始终没人接，我就找了宋凌，让他带我进来了。”
慕秋筠轻轻一笑。他们三人曾是同学，韩含与宋凌又同为两大龙头公司的继承人。
不过，两家的培养方式完全不同。韩意如从小不让韩含过多接触圈子，宋凌却自十多岁，就已经被他父亲送到镜头面前。
“我怕你受原来小筠影响，不自觉地进了圈，又跟林宥辰越扯越深，你家里还不打算管，你这样……”韩含欲言又止。
慕秋筠心下一暖。
不必多言，心照不宣。
韩含一笑：“是你自己的想法就行。”
慕秋筠略敛下眼睫，乌黑细密的睫毛在灯下镀了层光圈，他道：“这个圈子的确没有那么好，但总有人在坚持。一而十，十而众，众声群起，总有新象。”
“内娱？”韩含一脸“真的吗我不信”。
在慕秋筠平和坚定的目光里，他摊手：“我承认，我对内娱有偏见——流量至上，关系为王，已经乱了这么多年，哪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的确不能只靠一朝一夕。”慕秋筠说。
韩含隐隐听出点他话语中的想法，哑然半晌，问道：“你真打算深耕啦？”
“嗯。”慕秋筠点头。
“那行，兄弟挺你！”韩含一拍他肩膀，“没事，家里不想插手，有事你跟我说，我好歹拿了我妈公司不少股份呢。”
“好。”慕秋筠莞尔，搭上他的手。
“但是！”韩含忽然加重声音，慕秋筠做洗耳恭听状。
韩含：“你要是想追林宥辰，就别借我帮忙了，我帮不了，也不想帮。”
慕秋筠失笑：“林宥辰于我亦师亦友，仅此而已。”
韩含不敢苟同：“你俩现在，一起拍了巧克力广告，直播搭戏动手动脚，网上绯闻闹得沸沸扬扬——虽然现在压下去了。我看林宥辰八成对你有意思。”
慕秋筠淡笑摇头，不欲争辩。
韩含感慨：“都是小说套路，原来那个走了，换了新的，前后这么一反差，不知不觉就动心了。”
“放在绿江这是要追妻火葬场的！”韩含笃定道。
慕秋筠越发不理解他在说什么，但看韩含对林宥辰敌意很重，不由替对方辩解一句：“林宥辰品性端正，为人坦荡，值得深交。”
韩含听到他替林宥辰说好话，心里一咯噔。
但看他神情自若，的确不是以前小筠那种热烈的眼神，便放下心来。
慕秋筠见他松气，有些好笑：“你对林宥辰，为何这么提防？”
“没啊，”韩含说，“我知道他人挺好的。但是人好归人好，他那家庭情况，保不齐心理不太稳定。我怕你俩都栽到一块儿去嘛。”
慕秋筠心中一动：“他的家庭？”
“嗯？”韩含一怔，转而想起来，在他的记忆里，对林宥辰一定是蒙了八百层滤镜的。
韩含道：“也不算什么秘密，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他爸跟他妈早不在一起过了，俩人各玩各的，但是因为当初合伙开公司，挺多事算不清，一直都没离。”
“他爸妈把他当摇钱树，反正夫妻俩都挺认钱——听说今年又从林宥辰那儿借了不少，打算开条新的连锁线。”
韩含撇嘴：“我看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扩张太快，也不知道资金链能不能撑住。”
“所以，如果林宥辰对你示好，为的是什么，不用我说了吧。”韩含轻拍慕秋筠大腿。
慕秋筠垂眸。
耳边骤然响起林宥辰那句：“你说，真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手指轻轻一颤，无意识地蜷起。
慕秋筠没有争辩，他心中清楚林宥辰的品性，也无意让韩含在几分钟内，就接受林宥辰这个人。
他只是忍不住想，林宥辰说出这句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人与人的心情不可能完全相通，但很奇妙的，他在此刻，仿佛能感到时空在扭曲中穿梭，连通成为一条直线。
“太傅，是否天下父母，皆爱儿女？可有例外？”
成年人低沉茫然的疑惑，与少年清澈了然的提问，兀地重合。
好似隔着遥远的时光，在回应彼此的问话。
第120章 缓冲 慕秋筠：扯平
慕秋筠送韩含去园区门口, 夜风裹挟着潮热，韩含说：“我昨天去看了你们的舞台，真的很不错。”
慕秋筠惊喜：“你来了？”
“是啊, 我还冲你比心来着，”韩含轻笑，“你在台上没看见。”
光都打在舞台，台下一团模糊，慕秋筠的确没看到。
他温和一笑：“下次你如果来, 我会在后台找到你的。”
“行，下次我要坐导师席后边，宋凌敢给你打低分，我直接踹他。”韩含说。
慕秋筠忍俊不禁, 浅笑出声。
韩含也跟着笑了声, 说：“我昨天下午就想过来找你，结果突然出那么一个岔子, 我就直接去我妈公司, 找你经纪人了。”
慕秋筠微微惊讶, 没想到他还找了曹臻。
韩含耸肩：“不怪我, 他们办事太磨蹭, 不然也不至于给你弄得这么被动。”
“结果你猜怎么着？”韩含有点气恼的笑意。
“嗯？”
“之前你上节目，你妈妈心疼, 找了节目组。”
“嗯。”
“然后让你爸爸听说了，顺便又发现笙哥一直在帮你公关……”
“爸爸生气了？”慕秋筠话语间隐有担忧。
韩含说：“没，他就是觉得家里一直把持你把持得太过, 以前小筠在的时候，媛媛阿姨连他出国留学都不让，所以才读了A大。
他对这种一直挺抗拒的, 可能是有他的原因吧，叔叔觉得不能那么管着你。”
“我离开家前，已经和爸爸约好，一切都自己来解决。”慕秋筠道。
“嗯，就是这个意思，反正最后的结果是，笙哥和我妈公司那边联系了下，让他们别搞特殊。
结果不知道谁会错意了，传着传着就变成你家人特意交代，让他们别管你。”韩含分外无语。
慕秋筠忍不住一笑。
“我昨天过去的时候，他们还正犹豫要不要给你公关呢，”韩含说，“给我整得一通冒火，在办公室给笙哥打了通电话，算是讲清了，这才手忙脚乱地做公关。”
韩含叹了口气：“但是已经晚了，幸亏林宥辰那边公关给力，帮你澄清了不少。”
慕秋筠目光一动：“林宥辰？”
“是，”韩含也挺无奈，“曹姐她们犹犹豫豫的，弄得太慢，反而是林宥辰先出手，给撤了不少刻意黑你的通稿，还帮忙压了热度。”
慕秋筠：“……”
“搞得跟咱们搭林宥辰人情似的，本来自己就能解决的事。”韩含小声嘟囔。
慕秋筠低语：“我都不知道。”
林宥辰片字未讲，他只以为自己的公关是公司在做，却没想到……
的确又搭林宥辰一个人情。
和林宥辰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深。有事无事，总是林宥辰在为他周旋。
慕秋筠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从前，其他兄弟常有亲朋在背后筹谋，慕秋筠却凡事都是自己做主，没人会为他谋划，手下也只是提出建议，听他指令。
更不必提暗中援手，却并不在他面前邀功了。
慢慢走到了门边，韩含伸手抱了慕秋筠一下：“加油。”
慕秋筠眉眼弯起：“好。”
韩含看着他，忽然笑了。
慕秋筠目露疑惑，韩含道：“我觉得，如果你们两个认识，他也会喜欢你的。”
“是吗？”慕秋筠将信将疑。
“会。”韩含肯定道，“他从小到大，什么都是第一，但他其实是个挺没目标的人。”
“什么都能做好，但什么都不喜欢。”韩含说，“和你完全不一样。”
“他如果遇见你，肯定会羡慕你的。”
“顺便，”韩含语调一转，变得凉飕飕，“我想要个解释，林宥辰怎么变成和你一起长大那个了？我上哪儿去了？”
慕秋筠失笑：“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被误解了。”
韩含气哼哼：“我这两天一看新闻就脑袋疼，姓林的给他下迷魂汤就算了，你也被拐着跑。”
慕秋筠好言相劝，再三保证不会被拐，并且答应节目结束陪韩含快乐游戏。
这才把韩少哄走了，他也转身回到楼内。
一楼的演播厅还亮着灯，慕秋筠心下一动，走过去。
门开着，里面听不到交谈声，料想录制已经结束了，慕秋筠便从正门进去。
林宥辰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站在舞台正中央。
心有灵犀一般，他在慕秋筠进门的同时转头，刚好目光交汇。
旁边还有工作人员在整理设备，林宥辰三两步走下舞台，灯下连发梢都是亮的。
他眼带笑意：“怎么过来了？”
猜测你应该还在，就过来看一眼。
慕秋筠心里这样想，嘴上道：“路过，顺便看看。”
“嗯，”林宥辰不疑有他，转身示意展板，“全在你意料内。”
“大多选了原本的组，剩下几个对不上的，互相调换着，相安无事解决了。”林宥辰笑得揶揄，“没人抢你们组。”
这是很让导师组惊讶的事。
慕秋筠这一组成绩突出，镜头也多。导演和导师在录制前都有些担忧，已经退赛的学员们会争抢名额。
但出乎意料的，大家非常谦让。
最终落定的，竟然正是慕秋筠在上交提案时，预测的两个名字。
林宥辰温和的目光微微下垂，落在慕秋筠眉眼间。
这样如玉的眉眼，有种乾坤在胸的淡然。
慕秋筠微微一笑：“一切顺利就好。”
“嗯。”林宥辰低低应声，忽然道，“替他们谢谢你。”
慕秋筠微怔：“你？”
“总得有人谢谢你吧。”林宥辰说。
慕秋筠忍俊不禁，眼中笑意漾开，眉眼生光。
“不客气，”他弯唇道，“欠你的糖扯平了。”
林宥辰：“？”
在林宥辰反驳前，慕秋筠转身就走。
迈出门口的刹那，他听到身后一声气音低笑。
夜晚的空气也因此活泼起来。
周一，新队友来训练室报到了。
两个人站在预备冠军队中间，有点怯。
文野安慰：“你俩别慌，咱仨也是差点一起摘灯的交情。”
几人笑开。
来的两人正是当时与文野一起闹退赛，被林宥辰劝住的其二。
一个叫柳合，本在舞蹈组。
一个叫栾桂，在声乐班。
两人好巧不巧，都卡在B-，被淘汰了。
现在看到文野，不无羡慕。
当时三人被林宥辰带到“理想乡”，面对头顶悬挂的星灯，谁也没有勇气亲手摘下。
但现在……文野仍旧在和他人竞争，他们却已经失去了资格。
文野多少能猜到他们的想法，继续安慰：“你们也别羡慕我，指不定二公就被淘汰了呢。”
杨钧则过来给他一记：“别乌鸦嘴了你。”
又对新来的二人说：“来了就一起练习，没什么好怕的，尽量在镜头前好好表现，都是队友了。”
二人乖巧点头，眼神不住瞟慕秋筠。慕秋筠将整个舞台方案交给他们，开门见山地交代了他们要负责的部分。
已经淘汰的学员，就没有必须以主修方向参加的要求了。他们的戏份很杂，既要跑龙套，又要做伴舞，主打的就是一个不闲着。
但好处是，整场演出，都有他们的参与。
两人心下感念。
越是新人，越不怕忙，忙才有镜头，才有机会。
本来已经被淘汰的人，哪敢指望在舞台露多少脸。却没想到，慕秋筠的方案里，把他们整个都安排了进去。
但偏偏并不影响舞台主体，去掉他们的戏份，这舞台依旧能成，可慕秋筠还是努力给了他们更多的出镜机会。
两人几乎忍不住想要鞠躬，被慕秋筠极有先见之明地拦下了。
“好好训练，好好表现，比什么都强。”章学这时候踱步过来，一副前辈语气说道。
二人连连点头，章学也满意颔首，满脸前辈般的欣慰。
其他人都被他装到了。
荀鄂道：“对，你们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学哥，学哥全能ACE。”
栾桂纳闷地想，全能ACE不是慕哥吗？
接着又听袁直说：“是的是的，我们平时全靠学哥带，学哥就是神，学哥就是光，学哥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章学低调一笑，谦虚中带着骄傲。
“学哥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完美了，我们只能跟在他身后，奋力直追。”文野补充。
柳合低头，愣住，心想：这是捧杀吗？
章学勾唇，扬起头，鼻尖四十五度对着天花板，心花怒放：“也没什么，你们好好努力，你们也行。”
赵怀笛不忍直视地别开脸。
杨钧则看了程颢一眼，目光里写着：这傻孩子怎么在娱乐圈活到现在的？
程颢略避开他的目光，表示：我也不清楚。
“章学，这周尽力把心态调整好，稳重些。”慕秋筠忽然开口。
啪。
空气中名为骄傲的泡泡破碎了。
章学讪讪落下了他扬起四十五度的鼻尖。袁直在这时温柔一笑，纠正道：“其实我们仨刚才都在说慕哥，一不小心说成学哥了，抱歉抱歉。”
章学夸嚓冷下脸，抬手准备揍他，袁直反应极快，闪身躲到慕秋筠身后。
几人大笑。
柳合和栾桂不自觉地融入了气氛，跟着笑起来，同时，两人对视：
这个组的氛围，比他们预想要好得多啊？
……
“你们以为我们队什么氛围？”
晚上吃饭时，两人被荀鄂勾着，说漏了嘴，得到章学如此一问。
“就……还以为挺严肃的，一直不停训练那种。”柳合小声。
“主要是，慕哥压迫感比较强，所以……”栾桂不好意思道。
“哦，他吧，是有点，”章学往蛋包饭上挤番茄酱，说，“但熟悉熟悉就好了。你们越跟慕秋筠接触，越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天生就适合做偶像。”
没想到向来高傲的章学竟然会这么说，两人听得一本正经，完全信服，连连点头。
章学还没停止他的叨叨：“他就是，你感觉他有一点牛逼的时候，再一接触，发现他有十点。你以为他有十点，再一接触，发现他有一百点。”
荀鄂疯狂用勺子从章学盘中偷饭，不住赞同：“完全正确！”
章学忙着向新人介绍慕秋筠有多牛逼，说得口干想吃饭时，一低头，盘中三分之一蛋包饭已经不翼而飞，荀鄂的勺子还插在他饭里。
章学勃然大怒，荀鄂飞速逃跑，咻一声把最后一口饭送进袁直嘴里，一起用眼神感谢章学（并非自愿）的喂养。
章学张牙舞爪，准备给他俩点颜色看看，手抬起，不小心碰到旁边路过的同学。
“学哥，这么高兴啊？”那人没有生气，淡笑着和章学打招呼。
“啊？还行吧。”章学胡乱应付几句，那人和同伴一起离开了。
“我看起来很高兴吗？”他问。
“你的嘴角就没下去过。”袁直诚恳道。
“已经咧到耳后根了。”文野说。
“啊，学哥一公是A，高兴也正常。”柳合圆场。
章学心里却蓦然一紧。
他不是这群刚入圈的新人，一年的腥风血雨，已经让他意识到，得意时别太招摇，不然有的是人给你使绊子。
《THE ONE》的气氛一直不错，他也渐渐恢复本色，忘了职场生存必备指南。
他连忙收敛起表情，像慕秋筠叮嘱的那样，努力让自己沉稳起来。
“话说，刚才那俩兄弟是承宋的吧？”栾桂问。
“对，高鹤嘉和瞿昶。”荀鄂道。
栾桂感慨：“也挺不容易的。”
“怎么了？”几人同时看着他。
“诶，你们不知道吗？”栾桂一愣，看向柳合。
柳合眨眼，压低声音：“听说承宋给他们下了死规定，不能出道的，回去两年内不给资源，只能训练。”
“啊？”荀鄂和文野齐声。
“我们怎么不知道？”袁直惊愕。
柳合愣了下，这才想起他们仨也是承宋娱乐的艺人。
三人互看，确认谁都没接到经纪人的通知。
这给柳合和栾桂也搞愣住了。章学一脸冷漠：“正常。你们三个现在流量已经起来了，出没出道都能捧一把。他们几个流量流量没水花，代言代言接不到，不占出道位，对公司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没价值的艺人，公司凭什么捧你？”
三人欲言又止，很明显，他们想说，竞争这么激烈，就算输了也虽败犹荣，不能算没价值吧。
章学冷淡道：“能接通告赚钱才算有价值，他们本来就走流量路线，没流量就没通告，能创造什么价值？”
“承宋内卷本来就严重。”章学吃了口蛋包饭，声音平直没有起伏，“你们以为资本家也跟慕秋筠一样，给淘汰的人一个完整演出的机会，让他们回去继续出镜？”
“两年……”文野喃喃，脸色发白。
“是啊，两年，”柳合叹了口气，“怎么熬啊。”
“熬不动就解约呗，赔违约金。反正公司不亏。”章学说。
荀鄂有点听不下去了，提醒一句：“学哥，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到底都是承宋出来的人，即使他们三个没收到这样严苛的要求，却仍不免感同身受，隐隐有股悲凉感。
章学斜眼瞥他：“你现在觉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等到抢着出头的时候，人不给你踹下去不错了，谁跟你一条绳。”
“我再重复一遍，不是所有人都跟慕秋筠一样做慈善，愿意捞你们的。”
章学的声音像最低温的空调风，顷刻让这片小区域结层冰。
门口，回宿舍换衣服的慕秋筠四人过来，刚好与坐在门边的承宋二人组对上视线。
迈步进门，慕秋筠表情如常，唯有眼睛，极其不易察觉地眯了下。
和二人的短暂对视，令他心里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