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姜蘅之前一直有个疑惑。
为什么温岐明明对她有欲望, 但对她接触却只是停留在抚摸、舔咬、用尾巴盘绕?
一开始她以为是温岐太体贴了,太顾及她的感受, 所以才迟迟没有更进一步。
但她后来发现,温岐的欲望其实非常强烈、也非常深重。
自己只是在他的腿上轻划一下,都能让他现出蛇尾,说明他对她的触碰已经敏感到了极致。
而他在这方面的自制力也微乎其微。
所以,他迟迟没有更进一步,会不会并非是因为体贴, 而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更进一步?
经过刚才的“惩罚”,姜蘅忽然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非常大。
据她所知,温岐的尾尖非常敏感。
而上次和这次,他似乎都很想尝试用尾尖和她深入接触。
或许他并不知道, 其实还有比尾尖更适合的部位……
姜蘅心情复杂。
她不确定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但只要一想到,温岐很可能一直在被迫忍耐,她又有点心疼。
姜蘅视线偏移,脸上浮现出几分为难。
温岐静静看着她,突然出声:“你很讨厌尾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姜蘅隐约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失落。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立即解释, “我只是……”
温岐轻触她脸颊, 让她看向自己:“只是什么?”
姜蘅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太美了。
即使充满欲望, 依然通透而纯粹,像深不见底的幽潭, 永远浮漾着揉碎的月光。
“只是……”姜蘅顿了顿, 将手覆上他的尾巴, “我一点都不讨厌,真的。”
温岐眸光微动。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轻轻落在鳞片上,触感细腻而柔软, 传递出温暖的热度。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听她这样说。
但,还不够。
他想听她说出“喜欢”这两个字,想让她看他的眼神更加热切。
温岐不由微微凑近,发丝飘荡,呼吸几乎拂到她脸上。
“只是不讨厌吗?”
姜蘅的心跳逐渐加快。
她怀疑温岐在诱导自己。
她睫毛一颤,低声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温岐微怔。
她已经能看透他的心思了,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反问,就把问题又抛给了他。
他当然可以让她说出他想听的话。
但如此一来,也就无法确认,她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温岐与她视线交错。
姜蘅没有回避,她歪着头,尤带着几分水汽的眼睛看起来莹润而清澈,像初生的幼鹿一样无辜。
只有温岐知道,她远比幼鹿要坚韧得多,也要狡猾得多。
“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温岐慢慢垂下眼睫。
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什么时候说都不迟。
见温岐率先退让,姜蘅虽然有点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温岐会让她抚摸蛇尾,然后再顺理成章地用蛇尾给她来一次。
她不是介意他的尾巴,只是以前在网上看过某个关于蛇的科普,至今还让她记忆犹新。
——科普上说,雄蛇有两个……那什么。
姜蘅没有真正见过蛇的生理构造,但既然是科普,应该不会有假。
她有点害怕温岐的尾巴里也藏了两个。
况且,就算不论数量,光看这么长的一条尾巴,她也不知道藏在哪里了呀……
思来想去,姜蘅觉得还是变回人形更方便一点。
当然,主要是方便她。
“那你把尾巴收起来吧。”姜蘅回过神,不放心地又提醒一遍。
温岐看了她一眼,将缠在她身上的蛇尾慢慢松开。
姜蘅没好意思盯着看,于是转过头,目光落在墙边的角落。
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蛇尾在榻上游动发出的细响。
很快,温岐轻轻出声:“好了。”
姜蘅这才将目光转回去。
蛇尾已经消失不见,温岐坐在床榻边,双腿掩盖在深色衣摆下,隐约可见修长的轮廓。
姜蘅不由有点紧张。
不管怎么说,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做。
她伸出手,摸到温岐腰间的带子,犹豫半晌,迟迟没有扯开。
温岐微微侧头,安静地看着她:“要解开吗?”
“……嗯。”姜蘅低低应声。
温岐想了想,正要自己解开,姜蘅忽然按住他的手。
“还是我来吧。”她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视线,“……我先摸索一下。”
温岐其实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但他对她即将要做的事隐隐充满期待。
他将体内的躁动尽数压下,将全部的耐心倾注于她,喉结微动,兴奋而焦灼地等待她开始。
姜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从上面入手。
她先将温岐的领口松开,露出紧实且布满蛇鳞的胸膛,然后将手放上去,顺着蜿蜒的蛇鳞慢慢下行。
和刚才相比,她的手明显更热、也更湿了。
温岐不由绷紧身体,蛇鳞起伏,双腿几乎又要变回蛇尾。
他必须分神才能压住这一冲动。
“你有发情期吗?”姜蘅试图说点什么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发情期?”温岐眼神困惑,音色略微有些哑。
“就是动物的生理欲望。”姜蘅尴尬地解释,“你在山上应该有见过吧?很多动物会在某些特定的时期寻找伴侣,然后跟它们……”
温岐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没有。”他直勾勾盯着她,“我是妖兽,不是野兽。”
姜蘅:“……哦。”
看来他从来没有被发情期困扰过,那挺好的。
姜蘅顿了顿,继续问:“那你有没有自己解决过……生理问题?”
温岐轻眨了下眼,没出声,继续盯着她。
姜蘅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迷茫。
看他这个反应,答案多半也是没有。
姜蘅勉强放松了些。
没有最好,这样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动手了。
仿佛受到了某种鼓励,姜蘅深吸一口气,终于扯开那根衣带,将手伸了进去。
一瞬间,两人都静止了。
温岐瞳孔骤缩,肌肉紧绷,全身血液在这一刻疯狂下涌。
姜蘅的动作微微僵住。
如果没有数错的话……她摸到的,好像不止一根。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变回人形了吗?
难道她摸错了?
姜蘅心脏狂跳,不由又仔细地摸了摸。
温岐的呼吸陡然加重。
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冲上头顶,他一把扣住姜蘅的腕骨,手背上青筋暴起,在蛇鳞的映衬下显得极具压迫性。
姜蘅被他抓得一激灵,随即反应过来——真的有两根。
那她这……要怎么操作?
姜蘅顿时有点懵了。
她的停滞让温岐备受煎熬。
他的瞳孔凝成针状,眉头紧蹙,近乎恳求地轻喘:“阿蘅……”
姜蘅心尖一颤,立即抬眸看向他。
昏暗的光线中,温岐低垂着眼,发丝垂落,露出布满蛇鳞的脖颈。他喉结滚动,锁骨附近的肌肤又潮又红,胸口剧烈起伏,眼睫随着喘息的频率微微颤抖。
他看起来难受极了。
……也诱人极了。
姜蘅的心跳越发激烈,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她覆上纤细温热的手指,开始青涩细致的摸索。
屋里一时无比寂静,除了温岐的低喘,就只有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不记得第一次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只记得结束时,手上的黏腻感格外强烈。还没等她将手拿出来,温岐便握着她的手腕,往下压了压。
“阿蘅。”他抵在她额上,声音过分暗哑,“还有……”
姜蘅眼睫微颤,只好继续满足他。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
直至天亮,姜蘅才把温岐哄走。
她一夜没睡。
严格地说,是自从温岐来后,她就再没睡过。
她甚至没数后半夜发生了几次。
反正手很酸,非常酸,酸到她一直在抖,连手心都磨红了。
她觉得,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她可能需要两只手同时进行。
蛇妖这种生物实在太可怕了。
接近正午时分,贺兰攸过来了。
他带了些点心,据说是外面点心铺刚出的新品,数量有限,要天没亮就去排队才能买到。
“昨晚睡得怎么样?”贺兰攸托着下巴,一边吃点心,一边询问姜蘅,“没有被那家伙影响到吧?”
姜蘅:“……还好。”
由于手实在太酸了,为了不让贺兰攸看出异常,她只能把手放在桌案下面,用另一只没怎么活动过的手拿点心。
“我去问过了。”贺兰攸继续道,“那家伙现在就住在附近,以后恐怕t免不了要跟他见面。”
姜蘅保持平静:“那也挺好的。”
“挺好的?”贺兰攸挑眉看她,“你不怕他再像昨晚那样盯上你?”
姜蘅咬了一口点心:“没事,我昨晚跟他商量过了,以后他过他的,我过我的,他不会再来找我了。”
贺兰攸狐疑地眯了眯眼:“什么时候?”
姜蘅面不改色:“就是在撞见你们之前。”
贺兰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认真道:“他说的话,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姜蘅闻言,不由也看了他一眼:“那我信谁?”
贺兰攸笑了,眼睛像月牙一样弯起:“当然是信我啦。”
姜蘅:“……”
她继续吃点心,没有说话。
贺兰攸:“总之,不管他是妖还是神,对你来说都一样危险。从今天开始,我会陪着你,等他彻底离开再恢复正常。”
姜蘅动作一顿:“陪着我是什么意思?”
贺兰攸撑着头,对她笑了一下:“就是寸步不离的意思。”
姜蘅心下一跳,下意识往窗外瞥了一眼。
还好,蝴蝶不在。
贺兰攸奇怪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姜蘅故作随意地收回视线。
贺兰攸闻言,也朝窗外望去。
除了那棵枝繁叶茂的紫藤树,并没有其他东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重新看向姜蘅,本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忽然目光一凝,落在姜蘅白皙纤长的颈侧。
在她的颈侧,有一道浅浅的淤痕。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她的脖子上并没有这道淤痕。
“那是什么?”
“什么?”姜蘅微愣,顺着他的视线摸向自己的脖子。
她旋即反应过来。
是温岐留下的咬痕。
第62章
姜蘅心情微妙。
其实温岐临走前, 已经帮她治疗过一次了。
他的术法一向出神入化,更深的伤口都能瞬间恢复, 这点淤痕又怎么可能消除不了。
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故意留下的。
是为了提醒她昨天夜里发生过的事情?还是为了让其他人看到……
不管怎么说,这个行为都有点不正常。
但考虑到对方是温岐,好像也就能理解了。
他连别人多偷看她几眼都会动手杀掉,如今只是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咬痕,和前者相比已经温和多了。
“可能是被虫子咬了?”姜蘅不在意地摸了摸淤痕,“你不提醒, 我都没感觉到。”
贺兰攸似笑非笑:“这里又不是神山,哪有那么多虫子?”
姜蘅微顿:“那也可能是磕到哪里了吧?我睡觉不太老实……”
贺兰攸又扫了淤痕一眼:“也不太像。”
姜蘅:“……”
这家伙怎么这么难糊弄?
“好了,先说正事。”她轻拍桌案,将贺兰攸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贺兰攸神色疑惑:“什么正事?”
“当然是你刚才说的, 寸步不离。”姜蘅顿了一下,“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贺兰攸微微歪头,“你觉得贺兰府很安全吗?”
姜蘅:“……不安全吗?”
“对府上的其他人而言,是挺安全的。”贺兰攸慢吞吞地说,“但对你而言, 显然和安全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
姜蘅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在贺兰攸眼里, 昨晚温岐的行为应该算是非常危险的级别了。
能在那么多宾客的眼皮底下消失, 还能在偌大的贺兰府内精准找到她, 这无疑是将整个贺兰家视若无物。
虽然后来贺兰越解释了温岐的神君身份,但贺兰攸毕竟与他正面对峙过, 对他的看法肯定没那么容易转变。
姜蘅想了想:“你也说了, 他现在的住处就在附近。既然都这么近了, 也没必要特地来偷袭我吧?”
贺兰攸笑了一声:“你以为他住这么近是为了什么?”
姜蘅努力帮温岐找借口:“可能是刚好看中了那个地方……”
“你不用再说啦,反正我这段时间本来就打算多陪陪你。”贺兰攸伸了个懒腰,“你不是想学秘术吗?”
姜蘅听到“秘术”, 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又有点迷惑。
“什么意思?”她问,“是你来教我?”
“你忘了吗?我可是贺兰家最聪明的天才啊。”贺兰攸弯起眼睛,顺手将双臂枕到脑后,“还有谁比我更适合教你吗?”
姜蘅:“其实我可以自学……”
“贺兰秘术和普通术法不同,自学是摸不到门道的。”贺兰攸看着她,“况且我们是双生子,传授起来应该更容易吧?”
姜蘅心想,那可不一定。
贺兰攸似乎很看重他们之间的双生关系,但她总有种顶替别人的无所适从感。
如果贺兰攸只把她当做一个关系不熟的普通妹妹看待,她大概会心安很多。
姜蘅斟酌许久,试探性地慢慢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不是你的亲妹妹?”
贺兰攸盯着她:“什么意思?”
“就是,不小心认错人了……之类的。”姜蘅说,“话本里不是经常有这种桥段吗?以为找到了失散的亲人,结果最后又是一场乌龙。”
说完这番话,她仔细观察贺兰攸的表情。
贺兰攸没出声。
他神色未变,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勾起唇角。
“不是也没关系。”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然后撑着桌案起身,又恢复了随意懒散的语气,“你先准备一下吧,下午就开始。”
不是也没关系?
认错人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关系?
这家伙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她完全不能理解……
姜蘅感到难以置信,但贺兰攸已经转移话题,她也不好再继续发散。
其实她本意是想让贺兰攸跟她保持距离,毕竟温岐对他敌意很大,要是被温岐看见贺兰攸整天跟她待在一起,恐怕又要不高兴。
但她又确实想学贺兰家的秘术……
只能小心一点了。
用完午膳,姜蘅跟着贺兰攸来到府上的演练场。
这里是专门用来练习术法的地方,但由于主家这一代只有贺兰攸一个,所以平时也只有他会用到这个场地。
演练场面积很大,视野宽阔,四周摆放了几面比人还高的镜子,映照出姜蘅纤细柔韧的身形。
还好今天没什么太阳,不然这里估计会很刺眼。
“贺兰家的秘术基本都要用到镜子。”贺兰攸从乾坤袋里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递给姜蘅,“你可以先用这个练习。”
姜蘅接过镜子看了看。
这面镜子和之前贺兰攸留在山上的那面镜子差不多大,不过做工明显精致很多,镜子上还刻了繁复的暗纹,十分精巧玲珑。
姜蘅:“先学什么?”
“唔,我想想……”贺兰攸摸了摸下巴,道,“先学传音入镜吧。”
传音入镜?
姜蘅略一思索:“是用镜子传讯吗?”
“对,之前我和你在神山联系,就是用的这个术法。”贺兰攸说,“这个术法其实和普通的传音差不多,优势是可以通过镜子看到对面的情况,而且无论距离多远,只要镜子没坏,都能畅通无阻。”
这么一看,这个“传音入镜”的确方便,简直可以用当手机用了。
姜蘅立刻来了兴趣:“要怎么学?”
贺兰攸勾起嘴角:“先运转你体内的灵力,将它们集中到你的手上。”
姜蘅闻言,闭上眼睛,试着将体内灵力调动起来。
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只梦幻的蓝色蝴蝶,正在黑暗中翩跹而动。
可她明明是闭着眼的,怎么可能会看到蝴蝶呢?
姜蘅有些迷茫地睁开眼,一道白雾似的真气正在她的手上缓缓流动。
她有点惊讶:“这是什么?”
贺兰攸微微挑眉,神色不是很愉快。
萦绕在姜蘅手上的雾气,几乎和笼罩在神山上的浓雾一模一样。
那是温岐的妖气。
那个怪物究竟给她喂了多少妖血,竟然连她自身的灵力都被污染了。
真是阴魂不散……
贺兰攸心生不快,但并没有说出来。
“这是你的灵力。”他说,“现在试着把它注入镜子。”
姜蘅闻言,试着将雾气慢慢汇拢,将它们一点点注入镜面。
吸纳了雾气的镜子骤然亮了一下,接着镜面变得格外清晰,边缘隐有微光闪烁。
姜蘅不确定地问:“这样算是成功了吗?”
“差不多了。”贺兰攸点头,“接下来你只要再找一面镜子,用同样的方式点亮镜面,再把这两面镜子连结起来,就可以相互传讯了。”
姜蘅好奇道:“怎么连结?”
“这样。”
贺兰攸伸出食指,在她额头轻点一下,大量淡金色的文字瞬间钻入她的大脑。
这些金字消失得极快,姜蘅试t着回忆一下,它们又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比起法诀,这些金字更像使用说明。
姜蘅闭上眼,一边充分领悟金字传达的含义,一边凝聚灵力,将其注入周围离她最近的一面圆镜。
她仿佛又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翩飞的蓝蝴蝶。
她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她自己潜意识里的想象。
睁开眼时,她发现竖在面前的大圆镜也亮了起来。
似乎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透明锁链将两面镜子连接了起来,亮光闪烁几下便消失了,锁链也随之遁入无形。
贺兰攸走到竖立的大圆镜前,伸手敲了敲镜面,发出沉沉声响。
他扭头看向姜蘅:“看看那面镜子。”
姜蘅依言低头,发现手里的镜子忽然有点发热。
镜面泛起一道涟漪,下一秒,镜面上浮现出贺兰攸的面孔。与此同时,贺兰攸面前的圆镜上也浮现出了她略微惊讶的脸。
姜蘅眨眨眼:“这是……连上了?”
贺兰攸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有天赋。”
姜蘅不明所以:“这个术法这么简单,也能看出天赋?”
“当然。”贺兰攸耸耸肩,“虽然我没见过,不过我听那些老头子说,很多人用了几个月才学会连结。”
“……”
姜蘅沉默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术法居然这么难学。
这么看,她可能确实有点天赋。
但她的天赋,恐怕有一半是温岐的功劳……
“你先练习几天吧。”贺兰攸说,“等你彻底熟练了,我再教你其他的。”
“好。”姜蘅点点头,将圆镜上的术法解除。
看着她手上一闪而逝的白色雾气,贺兰攸刚要说点什么,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演武场下方。
“小少爷,二小姐。”那道身影恭声道,“家主请你们过去一趟。”
又有什么事?
姜蘅与贺兰攸对视一眼。
两人来到议事厅,贺兰越正在喝茶,见他们进来,随手将茶盏放了回去。
“听说你们在学习秘术?”贺兰越慈和地看向姜蘅,“学的怎么样,有困难吗?”
姜蘅如实回答:“暂时没有。”
贺兰越笑了:“不愧是我的孩子。”
姜蘅微微垂眸,保持温顺,贺兰攸则是一脸不以为然。
贺兰越双手交握,继续说道:“昨日在宴席上,许多世家的家主们都很关注你们。其中有不少家主对你们两个大为欣赏,纷纷表示想与我们贺兰家结亲。”
姜蘅觉得这番话有点耳熟。
她略一思索,很快回忆起来——昨晚宴席散场时,的确是有几个家主提到了“亲事”、“联姻”之类的字眼。
她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原来是在给贺兰攸和她谈亲事。
虽说古人成亲都挺早的,但她才刚被找回来,这些人就等不及了?
姜蘅有点哭笑不得。
“谁要跟他们结亲?”贺兰攸嗤笑一声,“真是痴心妄想。”
“不要这么说。”贺兰越眼神无奈,“其他家族中也不乏青年才俊、窈窕淑女,你连见都没见过,怎可轻易看低他们?”
贺兰攸冷淡道:“我不需要见。”
贺兰越将目光转向姜蘅:“你呢,蘅儿?”
姜蘅没有立即回答。
贺兰越见状,继续温声道:“你们不用多想,家主们也只是有这个意向而已。刚好再过几日便是簪花会,你们就当是去结识朋友,如若没有中意的,拿了魁首回来便是。”
他已经默认贺兰攸会在簪花会上取得魁首了。
贺兰越顿了顿,探究地看着姜蘅:“如何?”
姜蘅垂着眼,似乎在思考。
她对结亲这种事情当然没有兴趣,毕竟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又怎么可能会再看上别人?
但她突然有点好奇。
温岐知道什么是“结亲”吗?
如果知道,他会怎么想?
第63章
姜蘅对温岐以外的任何异性都没有兴趣。
但她觉得……这或许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她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试探温岐。
无论温岐是否理解“结亲”的含义, 只要让他意识到她有可能会和其他人在一起就可以了。
她想看看他的反应。
姜蘅觉得自己有点不道德,但又克制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思。
明明温岐很讨厌被欺骗, 但她却一直在欺骗他。
不过这也算是礼尚往来吧?
毕竟是他先骗她的。
姜蘅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她抬起视线,平静地问:“这个簪花会,具体是干什么的?”
“其实就是个交流切磋的活动,不过因为参会者都是年轻人,所以竞争性没那么强。”贺兰越笑道,“可惜攸儿一直对这些活动没兴趣, 要知道修真界有不少神仙眷侣可都是在簪花会上相识的。”
姜蘅面露好奇:“您和谢夫人也是吗?”
“我和冬宜吗?”贺兰越微一沉吟,“大概是吧……”
大概?
这应该不是什么很难回忆的事情吧?
难道他连妻子与自己初次相识的经历都记不清了?
姜蘅对这个便宜爹的印象顿时又差了几分,然而脸上仍是不动声色。
“只要不强制我和别人结亲,去见见也可以。”她说。
她话音刚落, 一旁的贺兰攸便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你还真想去?”
“去一次也没什么损失吧?”姜蘅淡定地说,“说不定真能遇到合适的人选呢?”
贺兰攸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不说话了。
贺兰越笑起来:“还是蘅儿懂事。攸儿,蘅儿已经确定参加簪花会了,你要改变主意吗?”
贺兰攸没再多说什么。他扫了姜蘅一眼, 语气恢复之前的冷淡:“那就一起去吧。”
“如此甚好。”贺兰越神色满意, 端起案上的杯盏轻抿一口。
贺兰攸不耐烦道:“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了。不过, ”贺兰越看了姜蘅一眼, “我还要跟蘅儿说几句。”
贺兰攸挑眉:“说什么?”
贺兰越面露无奈:“攸儿,这是我们父女之间的事, 跟你没关系。”
很显然, 贺兰越并不想让贺兰攸参与他们的对话。
姜蘅心下了然, 侧头对贺兰攸说:“你先出去吧,让我跟父亲说些体己话。”
贺兰越微笑颔首,表示赞同。
贺兰攸目光闪烁, 没有再坚持,转身走出议事厅。
厅门缓缓闭合,姜蘅抬眸看向贺兰越,神色温顺而乖巧:“父亲,您想和我说什么?”
贺兰越拍拍旁边的座椅,道:“先坐。”
姜蘅乖乖过去坐下。
贺兰越端着茶盏,关怀地着看她:“昨晚太迟了,我没来得及问你。不周神君……没有伤害你吧?”
“没有。”姜蘅表情平静,“他只是跟我聊了几句,问了些我在这里的近况。”
“哦?”贺兰越似乎略有些讶异,“他没有动怒吗?”
姜蘅不解:“为什么要动怒?”
“攸儿之前告诉我,他一直将你养在身边。”贺兰越缓缓道,“如今我们将你找回来,他的身边便没人了。我原以为他会动怒,但看他昨晚的样子,对你似乎很是和善。”
姜蘅心想,你不是一直低着头吗,从哪儿看出来温岐和善的?
“他就是这个样子。”姜蘅解释道,“在神山上的时候,我也从来没见他生过气。”
贺兰越:“哦?”
姜蘅继续道:“他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对山上的野兽也是这样,对山上的花草也是这样,他的情绪一直很稳定。”
“是吗?”贺兰越神色莫测,“那夜他对山下的修士,可不算和气啊……”
姜蘅语气微顿:“那是因为我们刚挑衅了他的缘故吧?他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泥人,肯定也会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贺兰越不置可否。
他端起茶盏,继续问:“你与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姜蘅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应该没有吧?他在山上过得很清闲,虽说是妖,但每天做的事和人也没什么区别。”
贺兰越吹了吹茶盏上方的热气,余光扫过低眉顺眼的姜蘅。
他特意将姜蘅留下来,为的就是从她这里套取一些上古妖兽的秘密,如果能借此发现他的弱点就更好了。
毕竟姜蘅是唯一一个与上古妖兽相处了这么久还能毫发无伤的人。
他想,对上古妖兽而言,姜蘅一定是特别的。
而上古妖兽昨晚的举动,也验证了他的猜想。
但这个孩子还是一问三不知。
究竟是太愚钝了,还是在防备他呢……
贺兰越收回视线,露出宽心的笑容:“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姜蘅从议事厅走了出来。
她能感觉到,贺兰越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试探她。
虽然看似是在关心她,但t他的话题始终围绕着温岐。
他对温岐很感兴趣吗?
但他问的那些问题……似乎不仅仅是感兴趣那么简单。
仔细想想,贺兰越虽然对温岐态度恭敬,但私下提及温岐,总是暗含一丝探究的意味。
或许自己应该抽空提醒一下温岐,让他提防贺兰越这个人。
姜蘅边走边想,就在穿过一座亭子的时候,贺兰攸突然从前面走了出来。
“体己话说完了?”他在姜蘅面前站定,微微歪头,似笑非笑地看她。
姜蘅脚步一滞,差点撞到他身上。
“你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啊。”贺兰攸理所当然地说,“所以贺兰越跟你说了什么?”
姜蘅:“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些我和温岐的相处细节。”
贺兰攸讥笑一声:“他对那家伙倒是上心。”
姜蘅对此不作评价。
她想了想,询问贺兰攸:“对了,那个簪花会,到底是什么活动?”
“那个啊……”贺兰攸双手环胸,意兴阑珊地说,“就是各个世家联合举办的过家家游戏,说是切磋比试,其实都是一群臭鱼烂虾,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你太能打了……
姜蘅心情复杂:“那像我这样刚修炼不久的,到了那里会不会被别人碾压?”
“当然不会。”贺兰攸笑了,“你可是和我一样的天才,谁能碾压你?”
那也不好说。
就算她再有天赋,但她的修为摆在这里,真要打起来,肯定还是比不过那些修炼多年的老手。
“要不我还是趁这几天多练练吧。”姜蘅若有所思。
见她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件事,贺兰攸不由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姜蘅眨了下眼:“什么?”
“你真的想去结识那些人?”贺兰攸探究地看着她,“还是说,你还有别的打算?”
姜蘅没想到他会想这么深。
她神色镇定:“我只是觉得好奇,想去见识一下而已,没必要想这么多吧?”
贺兰攸:“那些对你‘大为欣赏’的老东西可不会这么想。”
“他们怎么想又不关我的事。”姜蘅顿了顿,“况且,如果真的有看对眼的,认识一下也不错。”
贺兰攸诡异地沉默了。
姜蘅看了他一眼,又道:“你也可以去挑挑,说不定就有你喜欢的类型呢?”
贺兰攸的表情更诡异了。
姜蘅猜测他可能是在难为情。
毕竟刚满十八岁,又常年醉心修炼,说不定之前从来没考虑过这种事。
她抬起手,刚要拍拍贺兰攸的肩膀以示鼓励,贺兰攸突然开口。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吗?”
姜蘅又把手放了下去。
“可能……”姜蘅不确定地说,“比较聪明的类型?”
贺兰攸似笑非笑:“我看你就挺聪明的。”
姜蘅听出了他语意里的嘲讽。
她不由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
贺兰攸在原地扬声问道:“你去哪儿?”
“去练习镜子戏法。”姜蘅头也不回地答。
姜蘅在演武场练了整整一下午的“传音入镜”,又被谢冬宜叫过去用了晚膳,直到天黑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仆役们知道她喜静,一见她回来,便纷纷自觉退去。
姜蘅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将湿发擦到半干,然后披上外衣,来到院子里。
她微微抬头,看着夜色下的紫藤树,清亮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疑惑。
奇怪,今天怎么一整天都没见到蓝色蝴蝶?
难道温岐满足了就不再监视她了吗?
姜蘅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
温岐不再监视她,对她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没有人喜欢自己被另一个人时时刻刻地注视着,即使对方是相爱的恋人也不行。
但姜蘅好像……高兴不起来。
她还是更喜欢被他注视。
那种如影随形的视线,仿佛在提醒她,温岐时刻都在关注着她。
姜蘅又盯着紫藤树看了一会儿,晚风吹拂,花瓣飘落一地,蝴蝶仍然没有出现。
她垂下视线,转身回屋。
这时,一只修长苍白的手突然从身后伸出,轻轻一扯,将她扯进一个清幽微凉的怀抱。
后背贴上紧实的胸膛。
凉滑的墨发从上方垂落,姜蘅颈后微痒,听到一道低柔轻缓的声音。
“阿蘅。”
姜蘅的心跳骤然活跃起来。
她侧头转身,果然,温岐就站在她面前。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姜蘅放轻呼吸,细细打量他。
他今天穿得很随意,甚至有些素淡,但却不减半分风华,反而突出了他的疏雅。
他发丝披散,仅用银色绸带挽了一缕垂在胸前,漆黑柔滑,比往日更添一分散漫。
与此同时,温岐也在凝神端详她。
她的头发还未干透,发梢上笼罩着潮湿的水汽,将衣领浸湿,隐隐透出锁骨的轮廓。
她的眼睛很亮,有种晶莹剔透的水色在眼底流动,脸颊泛出动人的薄红,嘴唇湿润而柔软。
温岐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她的手上。
他牵起她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手指和手心,轻声问:“还酸么?”
姜蘅耳尖一热,昨夜的画面似乎又浮现出来:“……还好。”
温岐低下头,无比自然地覆上她的唇。
姜蘅的心跳加快了些。她想起今天一直在琢磨的事,连忙抬手挡住温岐。
“等一下。”
温岐长睫轻扇,薄唇被她的手心虚挡,呼吸轻轻拂过她的指缝。
姜蘅:“我有一件事要……”
不等她说完,温岐已经吻上她的手心。
一阵细密的酥麻沿着掌纹传遍全身,姜蘅后腰酸软,几乎招架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手抽回来,然后站稳身体。
温岐这才抬起眼睫,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姜蘅对上他的视线,身体发热,头脑却无比清醒。
“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第64章
姜蘅拉着温岐进了屋。
虽然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在, 但她对府上的人并不完全信任,相对而言, 还是室内让她觉得更安全点。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灯火摇曳,在墙上映出昏暗的阴影。
姜蘅不太确定自己应该先说哪件事。
在她看来,这两件事情同等重要,但哪个先说、哪个后说,还是值得好好琢磨一下。
她想了想, 决定先问自己最关心的:“你今天……还好吧?”
温岐轻眨了下眼,语调低缓:“非常好。”
姜蘅怀疑他和她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个意思。
“不、我是想问……你今天忙吗?”姜蘅轻咳一声,努力不去回忆昨夜的细节,“我一整天都没见到你的化身, 所以有点好奇。”
温岐专注地看着她:“你没有见到吗?”
“没有。”被他这么一问,姜蘅也有点不确定了,“也可能见到了?不过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
仔细回想起来,她的确是有看到过几次,但不是通过肉眼, 而是在运转灵力的时候。
“那不是你的错觉。”温岐目光幽深, 声音轻柔, “我一直都在。”
姜蘅对上他的目光, 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她在黑暗中看到的那些蝴蝶都是真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
和之前相比,今天她完全感受不到任何视线。如果他不说, 她甚至毫无知觉。
贺兰攸应该也没有发现。否则以他对温岐的防备程度, 必定会刨根问底。
姜蘅想继续追问, 但转念一想,她其实并不在意温岐是怎么做到的。
只要确定自己仍然在被他注视着,这就足够了。
姜蘅抿了下唇, 继续道:“那你今天有没有看到贺兰越把我留下来单独谈话?”
“看到了。”温岐眼睫微垂,透出微妙的冷意,“跟他儿子一样,令人厌烦。”
姜蘅:“……”
温岐很少会如此直接地表达恶意,贺兰家何其荣幸,一下子就中了两个。
“他有点奇怪。”姜蘅说,“昨晚也是,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套我的话,我怀疑他是在暗暗打探你的情况……”
温岐耐心地听她说话,目光安静地黏在她脸上,清浅通透的眼睛微微闪动。
“你是在担心我吗?”
姜蘅一怔,下意识回答:“我当然是在担心你。”
温岐唇角微勾,眼底浮起浅浅的笑意。
他这样……也太温柔了。
姜蘅的心跳再次加快。她攥紧手心,以此来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总之,我觉得贺兰越很可能对你另有企图。”她继续陈述自己的想法,“不管他的企图是什么……你最好提防一点。”
她说的很认真,但温岐一直在看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的目光太露骨了。
姜蘅甚至能感觉到他正在用目光描摹她的唇形,自上而下,细致到连空气都隐隐变得黏稠了起来。
姜蘅不太自然地抬手掩t唇:“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听。”温岐轻声道,“那种人不足为惧,你不必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姜蘅忍不住问:“你不怕被他算计吗?”
“无妨。”温岐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他真的能算计到我,那就让他算计好了。”
姜蘅不说话了。
她突然有点生气,因为温岐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安危。
就算他很强大,也不可能永远无坚不摧。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连这种道理都不懂吗?
自从离开神山,姜蘅就很少暴露情绪。这会儿也是如此,即便她心里不舒服,面上仍是没什么变化。
但温岐却察觉到了。
他伸出手,修长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姜蘅的脸颊,带着清疏的香气。
“你在生气么?”
姜蘅忽然觉得有点稀奇。
以往这种话都是由她来说的,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温岐嘴里听到这种疑问。
他会发现她的情绪变化吗?
他会揣测她的心情吗?
他会理解她在想什么吗?
姜蘅不清楚。
但她想,掠食者一定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猎物。
心底那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但她不想被温岐察觉,于是继续保持不冷不热的样子。
“没有,我只是放心了。”姜蘅摇了摇头,“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温岐仍然在慢慢触摸她的脸颊:“什么?”
姜蘅抬眸看向他,神色很平静:“我过几日可能会离开这里,去参加簪花会。”
“簪花会?”温岐微微侧头。
“就是那些修道世家一起举办的一个活动。”姜蘅简洁地解释道,“贺兰越希望我和贺兰攸都参加。”
温岐指尖动作一顿:“又是与贺兰攸一起?”
什么叫“又”?
她跟贺兰攸总共也没一起活动过几次吧?
姜蘅觉得他的关注点有点跑偏。
“不止是我和贺兰攸,还有很多同辈的世家子弟都会参加。”姜蘅一边解释,一边观察他的神情,“据说往年会有很多人在簪花会上找到自己的心仪对象,然后两家结亲,贺兰越也有这个打算。”
温岐:“结亲?”
不知道是光线过于昏暗的缘故,姜蘅很难在他脸上看出明显的情绪变化。
也许他真的不懂“结亲”是什么意思。
“对,贺兰越说昨晚在宴席上,有很多家族想跟贺兰家结亲。”姜蘅试着说得再明确些,“他希望我跟贺兰攸都能通过这次簪花会找到合适的对象,然后与他们成亲,达到家族联姻的目的。”
她以为温岐会问她什么是“成亲”、什么又是“联姻”,但令她意外的是,温岐什么都没问。
“你想去吗?”他安静地看着她,语气和往常一样平淡温和。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奇。
姜蘅设想过他的很多反应,但唯独没有这种。
太平淡了。
她不喜欢。
“想。”姜蘅面不改色,“听说簪花会上会有很多优秀的青年才俊,我想趁这个机会见识一下。”
“是么。”温岐眼睫低垂,在眼下投落深幽的阴翳,“你希望我陪你去吗?”
姜蘅直直地看着他,语气轻而果断:“我不希望。”
温岐对上她的目光。
有什么在她的眼底涌动着,他无法看透,也无法洞悉。
她像水面上的月影,明明近在咫尺,但他始终无法捕获。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早在她答应参加簪花会的那一刻,他便去了解了“结亲”的含义。
对凡人而言,结亲就是与另一个人成为夫妻,从此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他想,这世上只有他能和她永不分离,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但她似乎并不这么想。
她对这场簪花会充满期待,对那些可能会出现的人充满期待。
而他也很清楚,只要她做了决定,就一定会达成。
如果他试图阻止,只会让她逃得更远。
温岐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太大了,到处充满了道路和缝隙。
如果把整个世界都变成幽闭的巢穴,她会不会就能彻底安定下来了呢?
温岐很想试试——尤其在听到那句回复的瞬间。
“我不希望。”
她甚至不希望让他陪着她。
为什么?
因为不想被他无休止地纠缠吗?
温岐不确定自己还能忍耐多久。
他只知道,他会满足她的一切要求,除了和别人在一起。
无论是她看中的人,还是看中她的人……
他都会让他们消失。
第65章
屋里一片寂静, 烛火幽幽,在温岐的眼底静静燃烧着。
姜蘅冷淡地看着他, 忽然有点后悔。
她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尖锐。
是她先说想要体验这里的生活、想要结识更多的人,温岐只是顺应她的想法,这种反应很正常、也很合理。
不如说,他是在尊重她的决定,她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毕竟她自己也说了,只是去见识一下而已, 又不是真的在簪花会上和某人定亲。
退一万步讲,就算温岐真的不在意她,她也没必要生气。
至少他对她的占有欲是真的。
只要他对她的占有欲依然存在,她就可以慢慢培养, 总有一天会让他对她萌生爱意。
这种事急不得。
姜蘅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想了想,诚恳地说:“抱歉,刚才是我激动了。”
温岐缓慢地眨了下眼,似乎没料到她会先道歉。
“我没有排斥你的意思。”姜蘅解释道,“只是觉得你现在身份特殊, 如果陪我参加这种活动, 恐怕会被有心人盯上。”
她说的也是实话, 但温岐知道, 她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而这也是她的狡猾之处。
只要她搬出这样的理由,他就没有立场再强行陪着她了。
温岐垂下眼睑, 轻声道:“我明白。”
姜蘅不知道他在明白什么。
她视线上移, 看着他起身走到她面前, 然后微微俯身,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
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他的腿抵进她膝盖, 动作充满了无法言说的侵略性,声音却很柔和。
“想去就去吧。”他轻声低语,“我不会打扰你的。”
姜蘅心下微颤。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说的话和他的动作有很强的割裂感。
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姜蘅抬眸看他。
黑暗中,他的瞳孔微微泛青,眼神依然柔和平静。犹如伺机而动的蛇,将毒性隐藏在利齿之下,看似人畜无害,却比任何猛兽都要危险致命。
姜蘅心跳渐快:“你今晚要留下来吗?”
温岐垂眸凝视她:“你还在生气吗?”
答非所问,但还是让姜蘅微微一怔。
原来他还记着这件事。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姜蘅目光微动,落到他垂在肩头的发丝上,“我没有生气,只是没那么担心了而已。”
撒谎。
温岐低低叹息,抬起她的下巴。
她又在骗他。
比起听她继续编造这些虚假的谎言,他还是更想堵住她的嘴。
温岐低头吻了她。
姜蘅这次没有再推开他。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安静而投入地与他唇舌交缠。
他们用了很长时间才分开。
姜蘅的气息不太稳,但温岐显然还能继续。
他将她抱起来,向床榻走去。
姜蘅心里一慌,连忙伸手抵住他胸膛:“我昨晚一夜没睡……今天想好好休息一下。”
温岐轻轻眨眼:“你想怎么休息?”
还问她怎么休息……
姜蘅放低声音:“我想睡觉。”
她没有看温岐,隐约间,似乎听到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好,”他平缓的语气里掺杂了一丝遗憾,“那就睡觉。”
姜蘅终于放心了些。
温岐将她放到榻上,帮她盖好被子,然后熄灭烛灯。
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致,和在神山时一样。
借着微弱的月光,姜蘅侧头看向他:“你不睡吗?”
温岐与她视线织缠,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声音很轻:“你不怕我影响到你?”
“不会的。”姜蘅小声说,“我睡我的,你睡你的,我们互不影响。”
温岐似乎轻笑了一下。
姜蘅没有听到他拒绝,便主动往床榻里侧移了移。
一片黑暗中,温岐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姜蘅嗅到他身上的幽香,心跳又快了些。
她只想尽快入睡,于是默默翻了个身,将后背留给温岐。
但她还是睡不着。
在她数了不知道多少只羊后,温岐的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慢慢环住她。
姜蘅的心跳陡然一滞。
“别动。”温岐在她背后轻声呓语,“不会影响你的。”
姜蘅觉得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胸膛紧贴着她,心跳声隔着单衣传递过t来,带动着她的心室微微震动。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心脏的跳动也能如此有力、如此剧烈。
她甚至分不清这是谁的心跳声。
急促、纷乱、渐渐重合。
一下下敲在她的心尖上。
次日,姜蘅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
她还是睡着了,而且一夜无梦。
姜蘅不确定这是不是温岐在她身边的缘故。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发现温岐已经离开了。被褥服帖地盖在她身上,房门紧闭,仿佛夜里从未有人有过。
接下来的几天,姜蘅开始一心修炼,跟着贺兰攸学习秘术。
贺兰越几乎每天都会跟她见面,有时询问她的修炼情况,有时跟她一同用膳,有时则是单纯的嘘寒问暖,顺便了解一下她以前的生活。
虽然他表现得很自然,但姜蘅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他在刻意地和她拉近距离,以一个父亲的身份。
姜蘅忍不住思考他的真实目的。
但他隐藏得很好。除了偶尔询问起温岐的事情,大部分时候,他的话题仍然只围绕她一个人。
姜蘅找不到破绽,索性与他慢慢周旋。
直到某日晚上,她又被谢冬宜叫过去用晚膳。
就在姜蘅吃完主食,开始享用糕点的时候,谢冬宜将随侍的仆从都屏退了出去。
“蘅儿……”谢冬宜看着姜蘅,柔声问道,“我听说,你父亲近日经常召见你?”
姜蘅点点头:“他最近可能比较闲,经常把我叫过去聊天。”
谢冬宜的神情似乎有点紧张:“他都跟你聊些什么?”
姜蘅想了想:“也没什么,主要就是问我之前在山上是如何生活的,还有不周神君平时都是如何对待我……之类的话题。”
谢冬宜柳眉微蹙,不知在思索什么。
姜蘅看了她一眼:“怎么了,母亲?”
她其实依然不太习惯叫谢冬宜母亲。但谢冬宜对她很好,且谢冬宜本人很希望她能这样叫她,姜蘅只好按照她的心意来了。
谢冬宜嘴唇微抿,似乎在犹豫。
姜蘅放下糕点,耐心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谢冬宜终于慢慢开口。
“你父亲……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好人。你刚回来,不要太相信他。”
姜蘅心念一动。
贺兰攸说这话,尚且还能理解为父子不和或是天才少年的叛逆期,但谢冬宜说这话又是何原因?
“为什么?”姜蘅不动声色地说,“父亲待我很好。”
“他待你好,是因为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谢冬宜慎重地看着她,“他心思很深,如果不是有利可图,他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险把你救出来。”
姜蘅若有所思。
没想到谢冬宜会说得这么直接。
之前她一直以为谢冬宜与贺兰越很少一起出现,是因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和,但现在看来,更像是谢冬宜发现了贺兰越的本质,所以才不愿与他同流合污。
姜蘅暗暗展开灵力探查,确定附近没有人靠近,这才低声提出自己的疑问。
“那您认为……他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什么?”
谢冬宜轻轻摇头:“这我也不清楚。但我想……大抵与那位神君有关。”
和她猜测的方向一致。
姜蘅微微蹙眉。
虽然温岐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她做不到和他一样视之不理。
“那您知道他对神君有什么企图吗?”
谢冬宜面露歉意:“他从不和我谈论这些。我只知道,他从很久之前就一直在搜寻与上古……神君有关的古籍,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他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
居然从很久之前就盯上温岐了么?
姜蘅奇怪道:“很久是多久?”
“我想想……”谢冬宜凝眉思索道,“大概是在你与攸儿出生的那一年。”
那么早?!
姜蘅更奇怪了:“孩子出生,他不是应该一门心思扑在您和孩子身上吗?怎么反而开始研究起上古时期的东西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谢冬宜先是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然后柳眉压低,神色逐渐凝重。
“那一年……他变得很奇怪。”她低声道,“不再与我亲近,也不关心我和攸儿,行事风格更是与往常截然不同,就像是……”
她欲言又止,姜蘅立马追问:“就像什么?”
“就像……”谢冬宜顿了顿,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惶恐,“变了个人一样。”
变了个人?
姜蘅垂眸深思。
“不过,这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谢冬宜勉强笑了一下,“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只不过之前伪装得很好,等孩子生下来后,他便懒得再伪装了。”
这倒是很多男人的通病。
但姜蘅却不觉得,贺兰越仅仅只是懒得伪装而已。
毕竟她自己就是穿越的,所以她完全可以接受“变了个人”这个推断。
莫非贺兰越也是穿越者?
但就算是穿越者,也不应该一穿来就去研究上古妖兽,毕竟那都是千百年以前的历史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姜蘅想不通,但终归是多了一个怀疑的方向。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她看着谢冬宜,诚恳地说,“哥哥他知道吗?”
谢冬宜摇了摇头:“我没告诉他。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父亲,我倒是不担心他会被利用。况且攸儿戾气重,如若让他知道,反而不好……”
姜蘅明白她的意思。
以贺兰攸的性子,如果让他听到这些话,恐怕能和贺兰越当面对质。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姜蘅轻轻按住谢冬宜的手,“您也要小心。”
谢冬宜眸光闪烁,不由轻轻点头,露出一个怜爱的微笑。
“好孩子……”
用完晚膳,姜蘅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前往府内的藏书阁。
之前贺兰越跟她提过,府上所有古籍经卷都安置在藏书阁内,她身为贺兰家二小姐,可以随意进出,无需报备。
姜蘅进入藏书阁,点亮烛灯,刚要细细查找,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姜蘅一惊,指尖凝起幽火。
脚步声越来越近,灯光摇晃,照亮了对方的脸。
竟然是贺兰攸。
“你干什么?”贺兰攸奇怪地看着她,“要偷袭我吗?”
姜蘅:“……你怎么会来这里?”
贺兰攸微微歪头:“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姜蘅狐疑道:“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不是跟踪,是看护。”贺兰攸从她手里接过烛灯,理所当然地说,“你忘了吗?我说过要寸步不离地陪着你的。”
姜蘅懒得跟他掰扯。
她走过去,贺兰攸瞥了她一眼,问:“你想找什么?”
“不找什么,随便看看。”姜蘅的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书架,“这里的书你看过多少?”
贺兰攸懒散道:“都看过。”
这么多书都看过?
这家伙是在吹牛还是真的天赋异禀?
姜蘅略一思忖,又问:“那你有没有看过跟上古妖兽有关的书?”
“看过,但这类书很少。”贺兰攸摸摸下巴,“全部加起来也就只有一面书架这么多吧……还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怎么,你想研究那家伙?”
姜蘅摇头:“我不是想研究他,我是想研究咱爹。”
“咱爹”这个称呼有种莫名的讽刺意味,贺兰攸挑了下眉,顿时来了兴致。
“什么意思?”
“他这几天一直在暗戳戳地跟我打探温岐的事,我怀疑他对温岐意图不轨。”姜蘅简明扼要地解释。
“就这?”贺兰攸听完,用一种看笨蛋一样的眼神看她,“这不是显而易见吗?那家伙可是上古妖兽,别说是贺兰攸了,全修真界都对他意图不轨。”
姜蘅:“……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贺兰攸:“那你是什么意思?”
姜蘅发现,除非将谢冬宜的那些话告诉他,否则她很难解释。
但她不能这么做,这样有违谢冬宜的意愿。
姜蘅仔细思索,忽然询问贺兰攸:“有没有什么术法是可以看到一个人的过去的?”
贺兰攸被她过于跳跃的思维惊讶到了。
“有是有,而且贺兰家的秘术里就有类似的术法。你想学吗?”
姜蘅用力点头:“想学。”
贺兰攸见状,遗憾地叹了口气:“但是已经失传了。”
姜蘅:“……”
她想杀人。
大概是她此刻的表情太狰狞,贺兰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抬起一只手,轻轻点中她眉心。
“这是残缺的法诀。”他说,“你想研究可以,别跟着学就行。”
姜蘅疑惑道:“为什么?难道会走火入魔?”
“不,是浪费时间。”贺兰攸鄙夷地看着她,“都残缺了,你还想走火入魔?想得美。”
姜蘅:“……”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将这个术法记下t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簪花会开始的当日。
一大清早,贺兰越便命人备好马车,亲自带领他们前往赴会。
临行前,姜蘅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温岐一直没有出现。
姜蘅忍不住想,这可能是他最信守承诺的一次。
说不会打扰她,就真的不来打扰她。
现在连送行都没有了。
第66章
簪花会每年都由不同的世家组织举办, 今年轮到了谢家,由谢贽亲自准备, 地点就设置在谢家府内。
马车缓缓驶入谢府大门,姜蘅掀开车帘一角,惊叹地观赏府内风光。
她原以为贺兰府已经很大了,没想到谢府更大。
甚至说是一座城池也不为过。
府上仆役如云,正在井然有序地招待各地的来宾。
姜蘅很佩服这些仆役。
如果让她住在这里,恐怕连路都分不清。
马车驶了很久, 终于在一个清净雅致的院子前停下。
姜蘅刚下马车,在她前面的贺兰攸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我们就住这里吗?”姜蘅往院子里看了看,“好像挺宽敞的,不知道要住几个人?”
“只有我和你。”贺兰攸懒洋洋地说, “贺兰越地位比我们高,谢家给他另外安排了住处。”
姜蘅:“?”
这么大一个院子,只住两个人?
谢家是开客栈的吗?簪花会那么多参与者,他们要准备多少院子才够住的?
“不用这么惊讶,谢家本就财大气粗, 来多少人都住得下。”贺兰攸打了个哈欠, “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待遇, 你看那些小家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