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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相信温柔美人 星棘 20923 字 4个月前

第41章

姜蘅心下一震。

她刚才……可能确实鲁莽了。

温岐的蛇尾似乎很敏感, 比他人形的部分要敏感得多。

如果不是刚才温岐抽离及时,说不定她真的会被蛇尾捅死。

她不敢想象那会有多痛。

姜蘅心有余悸, 耳朵贴着温岐的胸腔,心跳声震得她耳廓微麻。

他刚才的反应……让她很意外。

她记得清清楚楚,上次他咬她的脖子时,用力之深,让她怀疑他会咬断自己的颈动脉。而第一次亲吻时,他的表现则更激烈, 如果不是她反应够快,可能当场就会被突袭的蛇尾活活勒死。

但他刚才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速度,抽走了他的尾巴。

这是否意味着,其实他比她猜测的, 要更在意她的死活?

这个发现让姜蘅生出一点奇妙的喜悦感与胜利感。她来不及细究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抱紧温岐,抬头看向他。

“……谢谢你。”

温岐看了她一眼。

从尾尖传递的愉悦感还未消散,他全身血液上涌,迫切地想要寻求什么。

然而, 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

温岐垂眸看着姜蘅, 神色平静, 瞳色却越发幽暗。

“只是谢谢?”

“……”姜蘅沉默了。

她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很显然, 她的计划失败了。

即使抓住了温岐的尾巴,他还是没有忘记沉入水底的镜子。

他是有多在意这件事?

无论如何, 姜蘅都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事到如今, 她只能坦白。

姜蘅叹了口气, 极力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淡:“还有……刚才你把我的镜子弄掉了。”

温岐微微侧头,似乎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镜子?”

“嗯,就是这么大的一面镜子。”姜蘅用手比划了一下, “现在应该已经沉到下面了……”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水流一阵涌动。

很快,蛇尾伸出水面,温岐从缠绕的尾尖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圆镜。

“这个?”

姜蘅立即点头:“就是这个。”

温岐将镜子握在手中,姜蘅见他似乎没有要归还的意思,也就识趣地没有伸手去拿。

这面镜子和姜蘅手掌差不多大,她拿在手里刚刚好,但在温岐手里,就显得有点袖珍了。

他轻扣镜子的边缘,手指弯曲,指节骨感分明,水珠顺着手背滑落,青蓝色血管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姜蘅不由想起在过来的路上,他是如何用这只手与自己交缠相握的。

“这不是我们的东西,”温岐轻声说,“对吧?”

他说“我们”。

姜蘅微微一顿:“对,这不是我们的东西。”

说完,她偷觑温岐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温岐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点。

她略微定神,继续道:“这是贺兰攸遗留在乾坤袋里的,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

温岐耐心地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姜蘅:“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但没想到有一天在镜子里听到了贺兰攸的声音。”

“也就是那次,我才发现这个镜子似乎是……一种法器?”她一边回忆初次使用这面镜子的情形,一边酌字斟句地说,“我也不清楚,总之我的确可以通过这面镜子与贺兰攸取得联系。”

说着,她又看向温岐,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捕捉情绪。

但温岐只是保持安静。

月光悄然偏移,他的面孔被大片阴翳笼罩,无论是眼神还是神情,都让人无法看清。

姜蘅只能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就偶尔会用这面镜子和贺兰攸聊天。他告诉我,他已经学会了破解结界的术法,以后说不定可以教给我,这样我们就能像他一样来去自如了。”

她几乎没有撒谎。

贺兰攸的确说过会教她术法,但不是这种,她也不觉得自己一个刚入门的修道者能学会那种级别的秘术。

在这件事上,她故意模糊了说法。

直到现在,她依然不确定温岐对于她与贺兰攸之间的交流究竟了解多少。

虽然温岐已经发现了镜子的存在,但她还是想挣扎一下、试探一下。

这是她的本能,也是她积累下来的周旋经验。

——而这些经验,几乎全部来自温岐。

温岐没有质疑这番话的真实性。

他静了许久,突然开口:“你喜欢和他聊天吗?”

“什么?”姜蘅一愣。

温岐微微凑近,额头几乎贴上她,睫毛被水打湿,看起来温顺而脆弱。

“你喜欢和他聊天吗?”他又重复一遍,声音极轻、极柔。

姜蘅没想到他在意的t居然是这个问题。

她还以为就算他没有质疑这番说辞的真实性,至少也会问一问那个所谓的结界破解术……

她有点迷惑,但还是乖乖答了。

“不喜欢。”

“真的?”温岐轻眨了下眼睛,尾音微微上扬。

“当然是真的。”姜蘅察觉到了他的语气变化,积极回应,“他很傲慢,说话也经常没分寸,我每次和他聊天都会被气到。”

“我只是对他的破解术感兴趣……”顿了顿,她看着温岐,坚定地说,“我还是喜欢和你聊天。”

非常幼稚的一句话。

幼稚到即便是从小孩子的口中说出,也毫无违和感。

但温岐却很喜欢。

心底那些令他不安的郁气似乎一瞬间消失了,他凝视着姜蘅,眼底浮起细碎星光。

姜蘅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蒸腾的热气让她的头脑也有些发热。

她盯着温岐,伸手压下他的脖子,然后微微倾身,在他的眼睛上轻吻了一下。

潮湿、微凉,氤氲香气萦绕着他们。

她感觉到温岐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她的心脏也微微颤动,她找不到缘由,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烫。

“我们回去吧。”她在温岐耳边轻声道,“再泡下去,我就快熟了……”

温岐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笑意。

姜蘅很快被他抱了回去。

大概因为心情很好,他没有再提起那面镜子。

他们在榻上相对而眠,温岐用蛇尾缠着她,比往常更黏着、也更紧密。

姜蘅喜欢他的温度,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何不适。

她试着主动用腿去蹭。

和在温泉的时候一样,温岐的尾巴很敏感,会盘绕,会颤动,还会探索更温暖的地方。

姜蘅试着一点点感受。

她觉得……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她得慢慢熟悉他的尾巴,同时也是让他慢慢熟悉她。

几日后,四位家主在贺兰府齐聚一堂。

贺兰越已在信中将事情原委大致写明,因此另外三人也没有再客套什么,刚一落座便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贺兰越,你是怎么想的?”王梧鸠快人快语,眼神冰冷,显然不赞同贺兰越的提议,“去神山上救一个凡人?你是活腻了吗?”

钟易明在一旁帮腔:“就算你活腻了,也别拉上别人。我钟家培养几个人才不容易,凭什么要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就……”

“行了,都别吵。”谢贽沉沉出声,打断了他的抱怨,“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先听听贺兰家主怎么说。”

贺兰越对他颔首致意。

“我知晓各位对上古妖兽的敬畏。但这事并非我一己私欲,而是为了整个修真界的未来。”

钟易明皱眉:“此言何意?”

贺兰越不紧不慢:“相信各位已经听闻我儿从神山安然归来的消息了。”

王梧鸠与钟易明面面相觑。

“你是在炫耀吗?”

“自然没有这个意思。”贺兰越道,“我只是告诉各位,他已与上古妖兽打过照面,也取得了那个凡人小姑娘的信任。”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皆是讶然,谢贽更是神色不明。

这些年,无论他们用了多少办法、派了多少人进山,最后都是无功而返,且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而贺兰越的独子今年才刚满十八,就轻易做到了他们上百年都没做到的事,这怎能不让人震惊?

难道他的天赋竟真的如此惊人吗?

而谢贽想的就更多了。

贺兰攸的母亲姓谢,是他们谢家人。当初他并未将这个旁支放在眼里,导致谢冬宜这么些年与主家并不亲近,如今贺兰攸已成年,再想与其拉近关系,也很难了。

不过,也并非全无办法。

毕竟他谢家最不缺的就是女儿……

谢贽脸上一派沉着,心里已经打起了贺兰攸的主意。

王梧鸠沉思道:“问题是,过了这么久,那凡人女子还活着吗?”

“自然。”贺兰攸微微一笑,“这也是我请各位前来商议的真正原因。”

钟易明与谢贽交换了个眼神:“什么意思?”

“试问,在此之前,有什么人能在上古妖兽的眼皮底下存活这么久?”贺兰越说,“不提之前派去的修士,就连攸儿,也受到了他的排斥。”

王梧鸠若有所思:“莫非这个凡人女子确有什么过人之处?”

“无论真相如何,现在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上古妖兽与她已经建立了某种稳固的关系。”

钟易明皱眉更深:“既然已经建立稳固关系了,那我们再去动她,岂不是更会惹怒妖兽吗?”

“会惹怒他,但也为我们提供了更多机会。”

贺兰越微微停顿,见三人脸上都露出不同程度的疑问,才不急不缓地解释。

“过去我们一直苦于无法控制上古妖兽,无法确保他的安全性。如今只要得到那个凡人小姑娘,这个问题就会出现转机。”

他这么一说,王梧鸠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通过这个凡人来制衡上古妖兽?”

贺兰越颔首:“正是此意。”

钟易明还是不赞同:“你说的轻松,但若是上古妖兽并不在乎这个凡人,又怎么办?”

“那就照着这个凡人的特征,再培养几个更优秀、更符合他喜好的祭品出来。”贺兰越顿了顿,“一个换一群,他没道理拒绝吧?”

王梧鸠看着他,神色不悦。

“你这种解决办法,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你过去做的事就合适了吗?”贺兰越笑眯眯地看向她,“王家主,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家族,希望你能明白。”

他虽然面上带笑,眼底却一片冰冷。

王梧鸠皱起柳眉,虽心中不满,却也不再出声。

“如若情况属实,那这个凡人的确有很大的利用价值。”谢贽浑浊地咳了一声,沉沉道,“只是如何从神山将她带出来,才是最大的问题。贺兰家主,你有想法了吗?”

“有一点。如果诸位同意这个计划,我们再细谈。”贺兰越端起一旁的热茶,轻轻吹了吹。

另外三人互相看了看,沉思许久,也相继坐了回去。

“谈吧。”钟易明沉着脸开口,“反正来都来了。”

待详谈结束,已至深夜。

贺兰越客气地邀请众人留下用膳,但另外三人心里都想着他的计划,无心停留,只道了个别便各自离去了。

贺兰越又召贺兰攸一同用膳,贺兰攸声称已在谢冬宜那里吃过了,直接回绝了他的邀请。

无奈之下,贺兰越只好独自用膳。

灯火通明的厅堂里,他一个人坐在整整一桌的美食佳肴前,举起筷子,背影怡然自得。

过了一会儿,一名下属快步走了进来。

“家主,查到了。”

贺兰越夹菜的动作微顿:“说。”

“那个凡人叫姜蘅,是姜家村人从外面捡回去的孩子。”下属低声道,“那些村人不知道她的生辰八字,只记得捡她的那晚下着大雪,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时间倒是对得上……”贺兰越略一沉吟,“攸儿去过那里吗?”

“这……属下不知。姜家村人都说没见过小少爷,近段时间也没有任何外人进村。”

“知道了。”贺兰越道,“那些村人现在何处?”

“还在姜家村。”下属回答,“家主有何指示?”

“都杀了吧。”贺兰越轻描淡写地下令,“如若被发现,你也不用回来了。”

“是。”

第42章

温岐将镜子还给了姜蘅。

姜蘅有点意外。

她已经将这面镜子的用途告诉了他, 她还以为以温岐的控制欲,肯定不会再允许她继续使用这面镜子。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 温岐和煦一笑。

“你不是说不喜欢与贺兰攸聊天吗?”

姜蘅点头:“我是这么说来着……”

温岐不再言语,只是温和地看着她,目光安静而专注。

姜蘅渐渐反应过来。

因为不喜欢,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再用镜子与贺兰攸联系了。如果继续保持联系,就说明她并没有表现得那么讨厌贺兰攸,更说明她之前所做的解释都是在撒谎。

怪不得他放心把镜子还给自己……

姜蘅心情复杂。

其实就算温岐不这么说, 她也不会再用这面镜子——至少短期内不会用。

毕竟他都承认自己在监视她了。

但温岐的这个举动,还是让她忍不住多想。

他似乎并不关心自己与贺兰攸说了什么。

他只关心她与贺兰攸关系如何,是否与贺兰攸更亲近。

在人类的认知里,这种情绪一般被称为“嫉妒”。

但姜蘅不知道妖兽有没有这种情绪。

“嫉妒”t是一种很……负面的情绪。

在姜蘅看来, 无论是伪装成守山人的温岐,还是恢复妖兽身份的温岐,都是完美无缺的。

他很少暴露自己的情绪。或者说,他很少有不好的情绪,即使偶尔生气, 也会非常克制, 甚至很快就会恢复平静。

姜蘅很难想象他会嫉妒某一个人, 嫉妒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或许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猎物对别人产生依赖。

不是因为嫉妒或是其他阴暗扭曲的情绪, 而是他的控制欲在作祟。

——他不希望她脱离掌控。

姜蘅觉得这个解释更合理。

不管怎么说,镜子没有被收走是好事。她可以继续接收贺兰攸的消息, 只要不用镜子回应。

姜蘅很快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她开始学习温岐撰写的那些“妖术”。

不知道是不是温岐写得通俗易懂, 她学起来一点都不困难, 甚至比之前那些正统的术法还要顺利。

她去问过温岐,他给她的回复是——“因为你体内有我的血”。

姜蘅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吸食过他的血。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早已融进她的身体, 和她的血液一起在血管中流淌,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姜蘅无法形容自己在听到这句回复时的心情。

就好像,不仅是他的血,连同他整个人,都融入了她的生命。

她被动地容纳他,同时享受他带来的影响。

有时姜蘅也会遇到无法领悟的地方,考虑到温岐说过可以问他,姜蘅会直接拿着书卷当面请教。

她以为温岐会悉心教导她,就像书上写的那样。

但她想错了。

温岐根本不会做那么麻烦的事情。

他会直接把自己的血喂给她,然后再翻开书卷,陪她将不懂的地方重新看一遍。

每次吞下他的血,姜蘅对于那些术法的理解就会更深一层。

之前领悟不了的内容会变得格外清晰易懂,甚至不用多加思考,术法便会自动施展而出。

她终于理解了温岐当初的那句“我会喂给你”是什么意思。

姜蘅有时会想,这样真的好吗?

在她体内,属于温岐的部分越来越多,与他融合的部分也越来越多。

她担心这种同化会影响她的选择与判断。

另外,另一种糟糕的意识也在持续不断地影响着她。

“我希望你能时刻待在我的视线里。”——这是温岐的原话。

她记得他说话时的每一次眼神变化和每一个音调起伏。

每当独处时,那些记忆就会再次复苏、涌现,拨动着她体内的每一根神经。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仍会因为这句话而战栗,却并非是恐惧的缘故。

有的时候,只要一想到温岐可能正在注视着自己,她就无法控制地紧张、心悸、呼吸急促。

她怀疑自己也开始不正常了。

也许自己对温岐还是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恐惧。

比如他偶尔失控的力量,又比如他在亲吻时的无节制……

经过那一晚在温泉的遭遇,她已经确认,温岐暂时还不想让自己死。但她还是想努力一下,至少要让他意识到人类是一种非常脆弱的生物。

这天午后,山上阴云密布,很快便下起连绵不绝的细雨。

姜蘅不能出去练习术法了,只好待在竹楼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雨幕。

花架旁,温岐正在细细修剪着那株琉璃花。

姜蘅默不作声地将目光移向他。

他看起来似乎很喜欢那株琉璃花。

姜蘅不敢自作多情。

他用心照料花架上的每一株花草,琉璃花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在他眼里,或许与其他花草并无区别。

或许她也一样。

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其实在温岐眼里,她和其他死去的祭品也没有分别。

也许是天气的缘故,姜蘅不可避免地生出些许低愁。

她想得太投入了,以至于温岐转身走了过来,她也没有发现。

“阿蘅。”耳边响起轻柔的声音。

“……温岐?”姜蘅瞬间回神,“你怎么过来了?”

不知何时,温岐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他微微俯身,漆黑发丝扫过她的手背,像羽毛般柔软。

“因为你一直在看我。”他眼底有隐隐笑意。

姜蘅一时哑然。

她真是越来越松懈了,竟然会在他的面前发呆。

“因为我刚好在看你修剪花枝,不小心就……”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温岐堵了回去。

他低头吻了她。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接吻了。

他像之前一样温柔、耐心,只是缓慢地接触她,循序渐进地品尝她的味道,让她在沉浸中主动张口。

姜蘅在他身上嗅到琉璃花的淡香。

然而当她张开唇,他的攻势却逐渐激烈起来。

他像蛇尾一样缠上她的舌,勾吮噬咬,剥夺呼吸,每一次纠缠都充满了深深的渴望,浓稠得几乎让她窒息。

分开时,姜蘅的嘴唇有点红肿,唇角流下晶莹的涎液。

温岐温柔细致地帮她舔干净。

姜蘅被他的举动震惊,头皮不由微微发麻。

他刚才看起来像是真的要吃了她。

而他似乎仍不满足,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声音轻若叹息。

“你没有学闭气术吗?”

哦……闭气术。

姜蘅想起那个被他写在书里的术法。

她确实没有学。

不是因为不想学,而是她认为这个有点鸡肋,优先级不如其他术法。

“没有。”她平复气息,镇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个看上去有点难。”

温岐直直地凝视她:“现在学也来得及。”

他脖子上的蛇鳞已经开始浮现,瞳孔也透出隐隐的青色。

姜蘅相信再过不久,他的双腿就会幻化成漆黑的蛇尾。

难道……这几天,他一直在忍耐?

姜蘅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她觉得自己必须跟他好好强调一下自己身为人类的脆弱性——在他再次发起捕猎行为之前。

“闭气术的事以后再说。”她看着温岐,表情格外认真,“在此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

温岐轻眨了下眼:“什么事?”

很神奇,即使他此时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浓郁的危险气息,但他的神情却依旧纯粹,甚至有点无辜。

但姜蘅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

她深吸一口气,逐字逐句道:“我想告诉你的是,其实我非常怕痛。”

“嗯。”温岐轻轻应声,“还有呢?”

“还有……”姜蘅正要继续说下去,忽然语气狐疑,“你好像早就知道了?”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一点都不意外,明显不像是刚知道的样子。

“我记得你扭伤脚踝的样子。”温岐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你当时隐藏得很好,但你的反应不会撒谎。”

姜蘅心神一空。

原来他从那时起,就已经在观察她了……

那种被注视的战栗感再次攀上后脊,她下意识绷紧身体,被他抚摸的脸颊微微发热。

她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继续刚才的话题。

“好吧,那个时候我……确实很能忍痛。”姜蘅顿了顿,“但我现在不太能忍了。”

温岐侧头看她,语调温柔而耐心:“为何?”

姜蘅没有回答。

过去擅长忍痛,是因为常年的病痛折磨让她早已麻木。但自从和温岐在一起,日日被他细致地照顾、呵护,那种麻木渐渐消失,对于疼痛的敏锐度也逐渐恢复。

这种敏锐度让她更脆弱,但她并不反感。

因为这同时也是一种提醒。

提醒她正无比真实地活着,无比真实地存在。

存在于温岐的视线里。

姜蘅抿了下唇,感受到来自唇瓣的轻微肿痛:“总之,我想说的是……我希望你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

温岐依然看着她,却不说话了。

姜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目光像一池浓郁的墨,又幽深,又粘稠。

“你不喜欢和我接触吗?”温岐轻声问。

“不,我很喜欢。”姜蘅不假思索,“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会很痛……我希望你可以再轻一点。”

——我很喜欢。

温岐看得出来,这句是姜蘅的真心话。

细密的满足感迅速填补他的内心,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更深的渴望。

他想顺从她,也想压迫她。

他从未如此矛盾。

“轻一点?”温岐露出些微迷惑的表情,“你希望我怎么做?”

果然,他并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的侵略性有多强。

姜蘅看了看他身上的蛇鳞,斟酌着开口:“先从最基础的开始练习吧……”

第43章

贺兰攸等了几天。

另外三个世家的家主时不时就会过来, 虽然他t一次都没有与他们碰面,但从他们停留的时间来看, 应该已经在制定计划了。

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

他四处搜寻古籍,试图找出温岐的弱点。

结果不尽如人意。

虽然上古妖兽已经存在了上千年,也被凡人惧怕了上千年,但修真界对他的记载却少之又少。

大部分只是记录了他的凶残行径,包括但不限于杀人、吃小孩、强抢民女……

贺兰攸觉得这些书的作者还没他有想象力。

更有意思的是, 所有对上古妖兽的记载,都没有描述他的真实样貌。

就算有,也多是一些毫无可信度的胡编乱造。

比如说上古妖兽长着血盆大口,三头六臂;不然就是集合了多种野兽的特征, 可以呼风唤雨……

贺兰攸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看完这些东西,多看两本后便直接打了个响指,把搜寻来的这些破书都烧了。

他去拜访了一位故交。

说是故交,但对方其实已经四百多岁了,贺兰攸连他的零头都没有。

他们是在三年前相识的。当时贺兰攸进了一处前人留下的古墓, 结果在墓中发现了一个暗道, 他顺着暗道一路探索, 最后探到一处洞天福地, 其中就住着这名老者。

这位老者姓王,是王家族老, 这座古墓就是为他建造的。

之前老者去世的时候, 贺兰越还去王家吊唁过, 因此贺兰攸对这个老头隐约有点印象。

贺兰攸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一确认了老者的身份,便明白他是假死。而老者迫于他的杀伤力, 也如实交待了——自己确是假死,但不为别的,只是被家中小辈烦怕了,特意躲来此处清净清净。

这之后,二人便结成了忘年交。

考虑到老者如今也算是修真界活得最久的人,贺兰攸认为他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上古妖兽?”老者捋了把白花花的胡子,“那可是大妖啊,已经被封印了六百多年吧?”

贺兰攸:“你见过他吗?”

“我如何能见得?”老者缓缓摇头,“就不说它被封印的时候我尚未出世,据说当年见过它的人都死了,我若真的见过它,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贺兰攸挑眉:“那你听过他的什么传闻吗?要真实的那种,胡编乱造的就罢了。”

“我想想啊……”老者沉吟许久,“还真有一个。据说当年圣魔诞生,人间大难,修士们无力抵抗,上古妖兽也出来相助了一把。后来不知怎么妖性大发,不但反过来屠戮修士,还杀了整整一座城的百姓,为了不让他继续祸害苍生,大能们才联手将它封印在神山上。”

贺兰攸只听过妖兽屠城,却不知晓其中还有这般原委。

“为何书中没有记载?”

“吓人呗。”老者撇了撇嘴,“又是妖啊又是魔的,其中一个还没死,流传下来多影响凡人过日子。况且当年的幸存者本就不多,这么多年下来早就死光了,除了我这个老不死,还有谁会记得呢?”

贺兰攸似笑非笑:“你这个老不死过得倒是舒坦。”

“一般一般,你别把我暴露了就行。”

“最后一个问题。”贺兰攸想了想,“你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弱点吗?”

“上古妖兽能有什么弱点?”老者唏嘘,“跟你的天生灵胎一样,人家也是天生的。如果真的有弱点,何至于现在都杀不死?”

贺兰攸回去了。

刚一踏进府门,家仆便过来恭敬告知:“小少爷,家主找您。”

这个时候找他……莫非计划有进展了?

贺兰攸懒散地应了一声,跟着家仆来到议事厅。

和前几次一样,厅堂内只有贺兰越一人,案上放着四盏热茶,想必那三个家主刚走不久。

“攸儿,过来坐。”贺兰越拍拍一旁的座椅。

“不用,有事直说。”贺兰攸直接拒绝。

“好罢。”贺兰越不在意地笑笑,“这几日,你有联系过那个孩子吗?”

贺兰攸不太喜欢他这个称呼。

好像他很关心姜蘅似的。

“没有。”贺兰攸简短地说,“她怕被妖兽发现。”

“谨慎点也好。”贺兰越面露思索,“不过,你能确定她还活着吗?”

贺兰攸神色不变:“我可以确定。”

这些日子,虽然他和姜蘅之间没有联系,但姜蘅每一次触碰镜子他都能有所感应。

镜子还在她身边。

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那就好。”贺兰越道,“目前我与三位家主已经确立了大致计划,不过进山的人选还没定。”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贺兰攸。

“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贺兰攸干脆利落道:“我去。”

贺兰越对于他的态度并没多少意外:“好。从明日起,你也一起来议事吧。”

积云山。

天色阴郁,细雨空濛。

竹楼内略显昏暗,温岐点亮案上的烛灯,拉着姜蘅退到软榻前坐下。

借着微弱的灯光,姜蘅抬眼看了看他。

他看起来非常温和无害。

眼睫是低垂的,瞳孔清澈通透,没有一丝波动。发丝温顺地垂在肩头,双手妥帖地扶着她,清幽香气若隐若现,不会过于接近,从而让她感到强烈的存在感。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侵略性——如果那些蛇鳞没有出现的话。

姜蘅眨了下眼:“先从握手开始吧。”

温岐闻言,先静了一瞬,然后低低轻笑。

“好。”

姜蘅莫名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了一丝纵容。

她定了定神,伸出一只手。

温岐也伸出一只手,平稳悬在她的手心上方。

和她相比,他的手指格外修长,手掌也格外宽大,可以轻易将她覆盖包裹。

也格外好看。

姜蘅盯着看了几秒,才转动手腕,轻轻握住他的手。

几乎没有什么力道,也没有十指交握,是非常普通、非常安全的握法。

“这样就可以了。”她抬眼看向温岐,“再重的话,可能会挤压到我的骨头。”

其实温岐以前牵她的手时也很轻柔,大概是那个时候他还在伪装,所以特意收敛了自己的力量。

后来力度上来了,但她绝大部分时候也没有觉得痛。

只是……有点太紧了,紧得让她的心脏也会跟着收紧。

对她的心脏不太友好。

“现在你来试一下。”姜蘅心虚地松开手。

温岐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但也没有多说。

他像姜蘅示范的那样,轻轻握住她的手,然后略微举高,问:“这样?”

“对。”姜蘅松了口气,“就是这样。”

温岐微微弯唇。

姜蘅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鼓励。

她轻咳一声,决定开始下一项。

就在这时,温岐忽然低头,啄吻她的指尖。

细细的酥麻感顺着手指末梢的神经一路扩散,姜蘅下意识吸气,被他吻过的每根手指都变得格外酸软。

“没有这一步……”她用另一只手去推温岐。

“是么?”温岐抬眼看她,语气似乎有些遗憾。

姜蘅立即将手抽回来。

果然,什么温和无害,全都是装的。

她心跳剧烈,默默将“亲吻”在练习清单上划掉。

“现在练习拥抱。”姜蘅将发麻的那只手藏到身后,脸上依然保持平静,“还记得我第一次抱你的方式吗?”

温岐微微侧头:“当然。”

他不可能忘记和她的每一次接触。

“那先试一下吧。”姜蘅微顿,“轻一点。”

她再次提醒。

轻一点。

温岐若有所思,抬手抱住她。

他的双手绕过他的双臂,轻轻覆在她的后背,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只是这样轻柔地抱着。

“这样可以吗?”耳边响起他的低语。

姜蘅觉得耳朵有点痒,后颈也隐隐泛起痒意。

这是一种条件反射吗?明明他都没有碰她的脖子。

姜蘅很想点头,但很快察觉到背后同样传来细密的痒意。像羽毛顺着她的颈椎游移,没有任何压迫力,存在感却格外强烈。

“也没有这一步!”她反手去抓温岐的手。

“这么严格。”温岐轻轻叹息。

姜蘅居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隐隐的抱怨与无奈。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抚摸她、触碰她。

不放过任何一个与她肌肤接触的机会。

这一点也很像蛇。紧紧盘缠自己的猎物,不留有任何逃走的空隙,直到猎物失去挣扎,无法呼吸。

姜蘅决定跳过亲吻和噬咬,直奔最关键的一项。

“接下来,”她看着温岐,与他稍稍拉开距离,然后抬手划过他的腿,“你的尾巴。”

温岐瞳孔微缩了一下,衣摆下的修长双腿随之幻化,眨眼变成了熟悉的t蛇尾。

她似乎已经非常熟悉他的身体了。

知道如何最快勾动他的欲望,只是轻轻一划,便能击溃他的克制与忍耐。

蛇尾瞬间缠上姜蘅。

她没有坐稳,微微一怔,就这么被牵扯着向后倒去。

仰躺下的时候,她的长发随之散开,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阴影笼罩上来,姜蘅轻微眨眼,看到温岐正俯身看她。

他的眼睛像夜色下的碧湖,深暗、幽邃,发丝像流水般倾泻,落在她的肩头、锁骨,丝丝缕缕的香气。

凉滑柔韧的蛇尾在缓慢游动,姜蘅的呼吸不自觉加快,窗外的雨声仿佛一下变得遥远。

她感受不到任何力度。

温岐似乎在严格遵守她的要求,轻柔地缠绕她,覆盖她,一点点、一寸寸,让她细细地感受他。

姜蘅第一次发现,原来轻缓比粗暴更加难以忍受。

“接下来该怎么做?”温岐吻了下她的耳骨,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我都听你的。”

第44章

接下来该怎么做?

姜蘅其实并不清楚。

她只是希望温岐能够在对待她时更小心一点, 但现在这个局面……好像跟她期待的不太一样。

她应该害怕吗?

这个位置对她非常不利。

温岐的发丝垂落下来,如同漆黑的夜幕, 将她的视野禁锢在极小的空间里。除了他的脸,她什么都看不到,一切感官似乎都被他占据,她无法思考,也无法呼吸。

她应该害怕。

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的处境了。

毫无防备,毫无退路。

即使温岐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侵略性, 但他们此刻的姿态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危险。

她当然应该害怕。

而且应该想尽办法让捕食者停下。

但姜蘅却没有这么做。

耳边的噪音越来越大,她分不清是窗外的雨声,还是胸腔里的搏动声。

也许二者都有,也许只是她的幻觉。

她究竟应该怎么做?

姜蘅看着上方的温岐, 神色略有些迷茫。她抬手碰了碰温岐,似乎想推开他,但很快又放下,尾指勾起垂落的一缕发丝。

她发现自己并不想停下。

“……轻一点。”姜蘅小声说,“不要划伤我。”

重复, 模糊不清的指令, 但充满了默许的意味。

温岐轻轻叹息, 低头耐心吻她。

额头, 眼睛,鼻尖, 耳垂, 下颌, 颈侧的小痣。

每一次亲吻都极其温柔,比细雪拂过的触感更轻,但同样令姜蘅心跳加速、浑身发热。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痒意顺着尾椎攀升, 她不知道这个过程会持续多久,于是试着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温岐……”姜蘅开口,发现声音有点发涩,下意识清了清嗓子,“你好像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为什么会待在这座山上。”

温岐正在吻她的锁骨,闻言微微一顿,有些疑惑地抬眸。

“我没有说过吗?”

“没有。”姜蘅很确定,“你只说过那道结界是如何出现的。”

事实上,鉴于那些说辞是和守山人这个身份同时存在的,姜蘅认为那些应该也都是他编造的谎言。

虽然这座山上确实有神庙,但应该和所谓的山神没什么关系。

说不定那座神庙也是用来镇压他的产物。

“那道结界的确是修士所立。”温岐轻轻抚摸她的脖颈,语调低缓。

姜蘅觉得他的手指仿佛带着电流。就算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她的肌肤上轻轻摩擦,也能激起触电般的酥麻。

她不得不调整呼吸,以此抵抗这种微妙的影响。

“那他们布下那道结界,是为了把你困在这里吗?”

“算是吧。”温岐想了想,“他们不想让我离开这里,我也不想出去。”

他的语气很平静,有种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漫不经心。

姜蘅不太明白他的脑回路。

他看起来没有恨,也没有不甘。也许是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他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什么强烈的感情,任何事物都无法拨动他的情绪。

这让姜蘅忍不住思索。

既然连封印这种大事都无法激怒他,那对于祭品逃走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会不会也能很快忘怀呢?

姜蘅很想知道答案,但她同样也很清楚,这不是可以问出口的问题。

蛇尾顺着小腿慢慢游走,鳞片贴着细腻的肌肤微微起伏。她感觉到蔓延的丝丝凉意,不由轻颤了一下。

“他们为什么要困住你?”姜蘅深吸一口气,呼吸有些困难。

和紧绞时不同,这种极致轻缓的游动更容易让她紧绷,从而带起一阵更深层次的酸涩。

“因为我杀了很多人。”温岐轻声道。

姜蘅睫毛一抖:“很多……是多少?”

“一座城池的人。”温岐安抚地亲了亲她的眼睛,“抱歉,吓到你了?”

姜蘅沉默几秒,摇了摇头。

这个缘由倒是与村民们的言论一致。

看来温岐的确作恶多端,也的确杀了无数人。他在陈述这些事实的时候,从语气到表情都是一样的波澜不惊,即使安抚的动作很温柔,但仍然掩盖不了骨子里的残忍与森冷。

姜蘅无法抑制地感到震惊。

不是震惊于他的可怕,而是震惊自己此刻的情绪。

她完全没有恐惧,也没有退缩。

她已经足够了解他是多么危险的存在,却依然放任他靠近自己、操控自己。

她将自己的生命挂在陡峭的悬崖边。

危险让每一次接触变得更加美妙。她战栗不已,却也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也许在与温岐的相处中,她也逐渐扭曲了。

姜蘅看着他,心跳剧烈,柔软的声音出乎平静。

“你也会杀了我吗?”

温岐目光微动,深深地凝视她。

她似乎并不害怕。

她一直很谨慎。从不会问他任何危险的问题,也不会提及他的过往,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安全的界限,淡化他们之间的差异与区别。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截了当。

温岐相信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很久。

但她此刻却毫无惧意。

或许她还是恐惧,只是隐藏得很好。

温岐不确定她在想什么。

但她眼中的光芒依然让他愉悦、兴奋,迫切地想要看到更多。

他低下头,轻咬她的下巴,蛇尾游走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我不会杀你。”他轻声道,“我会杀了抢夺你的人。”

姜蘅心下猛然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虚,总觉得这句话是在暗示着什么。

她正想继续试探,温岐已经抬起她的下巴,屈指在她下颚处轻轻划动,让她不由自主地张口,然后顺势吻住她。

这个过程被拉得很长,他似乎又忘了姜蘅的指令,将她的舌根缠到酸胀,呼吸也越发困难。

分开时,姜蘅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但“练习”还没有结束。

温岐再次回到轻柔的节奏,将她略微凌乱的头发理好。蛇尾缓慢盘绕,扫过她的脚踝、膝窝,冰冷的鳞片若即若离,激起一串鸡皮疙瘩。

更糟糕的是,他抬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她的视线瞬间被全部剥夺,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温凉的手掌覆盖着她的眼皮、睫毛,让她格外煎熬。

蛇尾还在继续游走。

黑暗中,姜蘅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次游动、每一次贴近,甚至每一片蛇鳞细微的起伏,这些细细密密的反馈迅速扩散,顺着她的神经延至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绷直,却使不上力。

很快,她的额头便渗出细汗,呼吸也越发急促,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温岐终于将手拿开。

姜蘅重新恢复光明,不由蜷缩起来,疲倦地平复气息。

温岐伸手抱住她,轻柔拍抚她的后背,让她慢慢缓过来。

“你看起来很累。”他轻声询问,“还能继续吗?”

姜蘅四肢酸软,一动也不想动,听到他这么问,陡然一惊。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他们已经练习了握手和拥抱,与蛇尾的接触与磨合,还有什么需要继续练习?

温岐轻蹭她的鼻尖。

“我觉得……我好像摸到了诀窍。”

姜蘅一愣,后颈忽然微微发麻。

她从温岐的语气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引诱的意味。

“……什么诀窍?”

“让你满足的诀窍。”温岐柔和地看着她,蛇尾慢慢爬上来,“要试试么?”

第45章

姜蘅微微一愣, 很快意识过来。

刚才蛇尾那般缓慢细致地缠绕,不仅放大了她的感知, 也延长了她的反馈。

这个过程中,恐怕她的每一次变化、每一个反应,都被温岐看在眼里。

他一向敏锐。

就算只靠本能与直觉,也能从细微的反应中分辨出区别。

他是否已经发现了如何接触会让她更加愉悦,也发现了接触何处会让她更加战栗?

这个推测让姜蘅刚刚平复的呼吸再次急促,心跳加快, 被蛇尾爬过t的地方黏腻而湿润,仿佛随时都会渗出汗液。

她下意识攥紧手心,抬眸看向温岐:“你想怎么试?”

温岐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用尾巴, 可以吗?”

姜蘅心下猛然一颤。

这……会不会有点太刺激了?

她还记得上次差点被蛇尾刺穿的经历。

虽然后来什么都没发生,但温岐对她的警告却是真的。

他的尾尖非常敏感。

如果真的用尾尖,他能全程控制好探索的深浅和力度吗?

更不用说他的尾尖还特别凉,上面覆盖着细密的鳞片。

光是想象一下,姜蘅都觉得这种刺激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害她没来由打了个寒颤。

“我觉得……那样有点危险。”姜蘅紧张地说, “要不还是换个方式吧, 或者我们都休息一下。”

话音刚落, 她就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应该直接拒绝,为什么要将“换个方式”排在休息的前面?

难道她的潜意识里其实也很期待这件事?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剧, 犹如擂鼓, 牵扯得胸口隐隐作痛。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窒息感。

温岐耐心地观察她。

她在紧张, 害怕,心跳声动荡不安。

为什么害怕?

明明不久前才刚承认,自己喜欢与他的每一次接触。

蛇尾盘绕而上, 缓慢游走,细致感受她的每一丝变化。

温岐很快感受到了一点温热的湿意。

他微微垂下视线,发现姜蘅流汗了,就在蛇尾刚爬过的地方。

莫非……她害怕的是蛇尾?

温岐想起之前在温泉时的情形,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收回视线,俯身抱住姜蘅,用手慢慢抚摸她的头发,一遍遍安抚,同时凑到她耳边。

“不用尾巴。”他轻声道,“用手指,好不好?”

姜蘅的心脏猛一皱缩。

她没想到温岐这么快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更没想到自己竟然可耻地……心动了。

手指好像也可以。

温岐的手很修长、很漂亮,指甲总是打理得很干净,没有尖锐的地方,也没有过低的温度。

比蛇尾安全很多,也温和很多。

她发现自己可以接受。

姜蘅抬起眼睫,与温岐对视。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的眼神已经透露一切。

温岐吻了吻她的额头,托住她的后背,让她慢慢躺下。

他们身上的气息已经相互缠绕,姜蘅深深呼吸,只觉空气中都充满了温岐的香气。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温岐的手。

修长、白皙,指节骨感分明,青蓝色血管覆盖在手背上,如同荆棘般微微凸起,有种冰冷的美感。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绷,温岐俯身靠近,轻轻啄吻她的嘴唇。

“别怕。”他温柔地安抚她,“放松……”

姜蘅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放松。

她只知道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混杂着淡淡的雨水湿气,让她渐渐松懈,头晕目眩。

很快,她低低吸气,陡然清醒。

她判断错了,温岐的手指也很凉。

她不由轻颤,像弓一样蜷起,又被温岐按到怀里,细细安抚。

姜蘅从未颤抖得如此剧烈。

她仰起脖颈,汗水顺着脖子流下,被温岐悉数舔净。她呼吸急促,额头抵进温岐的颈窝,战栗感顺着神经传遍全身。

温岐的探索很温柔,很细腻,没有任何不适感。

但带给她的感受却格外激烈。

姜蘅趴在温岐怀里,浑身无力,额发被汗浸湿。

雨声盖住了她的喘息,她微微颤抖,皮肤烫得厉害,脸上有凌乱的濡湿感。

温岐垂眸,敛下眼底的暗色,将她脸上的泪水舔吻干净。

他发出满足的低叹:“终于看到了……”

她哭出来的样子。

——比想象得还要好。

深夜,贺兰府上。

谢、王、钟三家家主已经来齐,正坐在各自的座椅上品茗沉思。

见贺兰越迟迟未来,钟易明率先沉不住气,将茶盏重重一下放在桌案上。

“这贺兰越怎么回事?在自己府上议事还迟到,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王梧鸠冷笑一声:“他确实没把你放在眼里。”

“你!”

“稍安勿躁。”谢贽沉声打断他们,“总是这般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被谢贽一呵斥,钟易明虽然心里憋气,却也不再吱声了。

他一脸悻悻地端起茶盏,刚喝一口,王梧鸠冷不丁出声。

“你们觉得……贺兰越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钟易明闻言,本想立即搭腔,但想到自己刚被训斥,于是扭头看向谢贽。

谢贽老态龙钟,缓缓开口:“他不是说了吗?为了修真界的未来。”

王梧鸠又是一声冷哼:“这种话有谁会信?他可是贺兰越。”

贺兰越其人,尤为算计。当初贺兰氏家大业大,族中势力盘根错节,各大族老彼此牵制,手握权势,即便是家主也得受他们摆布,家主之位看似光鲜,形同虚设。

这也是谢贽当初不愿将主家子女嫁入贺兰氏的原因。

就算能与下任家主结得姻亲又如何?不过是那些老狐狸手中的棋子,触碰不到任何权力,说不定还会被老狐狸们反向利用。

他谢贽活了这么多年,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因此,他从众多旁支中选了一个资质平平的女子嫁过去。这样,既不算驳了两家的面子,对谢家也没有损失。

但他没想到,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

贺兰越坐上家主之位后,没过多久,便奇迹般地将那些族老连根拔起、逐一劝退。

他看似谦恭,但手段却相当老辣。贺兰氏的那些老东西不知被下了什么降头,不到五年便将手中势力陆续交还。即便有负隅顽抗者,没过多久也都熄了火,甚至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

如今,那些族老在家族中仍有一席之地,但真正的掌权者已经变成了贺兰越。

“那必然是有利可图了。”钟易明听出了谢贽的画外音,也跟着说道,“反正我是不太相信,区区一个凡人,能牵制得了上古妖兽?”

王梧鸠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他图谋的其实是那个凡人?”

钟易明低头喝了口茶,不再多言:“我也只是猜测。”

这次他学聪明了,只做假设,不说定论。毕竟这里是贺兰府,在他贺兰越的地盘上说他的坏话,总归不太合适。

王梧鸠见他含糊其辞,不由又发出一声冷笑。

没过多久,贺兰越推门进来了。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高挑隽秀的少年,正是贺兰攸。

三位家主此前都见过贺兰攸,因此不用介绍便知晓他的身份。但他们并不知道贺兰攸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此时不免都有些惊讶。

“攸儿是此次进山的人选。”贺兰越对三人解释道,“且他与上古妖兽打过照面,或许可以给我们提供一点帮助。”

三人一听,心中更是想法各异。

贺兰攸上次从神山活着出来已是万幸,这贺兰越居然还敢再让他去一次……他就当真不怕自己的宝贝儿子折在里头?

然而惊归惊,看这父子俩的样子,显然已经商量好了。

他们自己都没意见,又哪儿轮得到外人操心。

三位家主都很识趣地没有多言,一番寒暄后便坐在原位,开始进入正题。

“既然人选已经确定,那现在就来谈谈怎么进山吧。”钟易明率先开口。

进山这事,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简单是因为上古妖兽从不管有无人进山、也不管何人进山,否则之前那些派去山上的修士,恐怕在踏入结界的第一步就会身首异处。

而难也是难在此处。

进山容易出山难,想要活着离开已实属不易,还要在此前提下带走他圈养的祭品,无异于自寻死路。

王梧鸠略一思忖,看向贺兰攸:“既然你与妖兽已经打过照面,你认为他对你印象如何?”

贺兰攸挑眉:“非常差,上次差点杀了我。”

王梧鸠:“……”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谢贽抬起堆叠的眼皮,沉声道:“既如此,你也还是要进山?”

贺兰攸无所谓地笑了笑:“所以这不是找你们来想办法嘛。”

他倒是没有一点小辈的谦恭与自觉,神态松弛而随意,眉眼间满是无所畏惧的少年意气。

谢贽听了这话,倒也不恼,反而面露夸赞。

“好、好,你有这份胆识,我谢家自会竭尽全力助你!”

贺兰越但笑不语。

王梧鸠与钟易明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谢贽会不会竭尽全力没人知道,但他想要重拾爷孙情的心思他们已经感觉到了。

“既然上古妖兽对你t印象极差,那你此番二度进山,最好换个容貌与身份。”王梧鸠提议。

贺兰攸摇头:“那家伙的妖气覆盖了整座神山,只换容貌身份还远远不够,必须连同我的气息也一同抹消才行。”

其实他有考虑过用假死术混进去。

但假死术的弊端是,一次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过后,就算他再次使用,中间那一瞬间的停顿也会暴露他的气息。而对温岐来说,仅仅一瞬便足够了。

以温岐对他的厌恶程度,一旦让他发现自己再度进山,后果只会相当麻烦。

如果可以,贺兰攸还是想看看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老朽倒有一计。”谢贽缓缓说道,“谢家有一秘术,可以将人幻化成兽形,不仅外表与兽无异,气息同样没有区分,可助你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钟易明闻言,心情颇为复杂。

连他这个女婿都没有用过谢家秘术,这老头子竟然就这么大方地献了出来。虽然只是给贺兰攸用一次,并不是传授给他,但这个态度也很过分了……

“谢家秘术,我也一直有所耳闻。”贺兰攸笑了一下,“如若真的能抹消我的气息,那就再感谢不过了。”

谢贽颔首:“待老朽回去便着手准备。”

钟易明见状,忙也帮着出招:“我钟家秘术或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王梧鸠一脸嫌弃:“你是说上次的‘纸魂’?”

“上次是事发突然,我们来不及防备!”钟易明立马瞪回去,“这次我亲自坐镇,必不可能再出现上次的情况!”

王梧鸠:“但愿如此吧。”

贺兰攸想了想:“钟家秘术与谢家秘术有冲突吗?”

“没有。”钟易明信心十足,“这点你大可放心,除非遭遇危机,否则纸魂不会有任何灵力波动。”

贺兰攸觉得,如果真的被温岐发现,有没有纸魂其实区别不大。

但……聊胜于无吧。

正因为直面过温岐的恐怖威压,所以他才会格外谨慎。毕竟这次他要做的不仅仅是保住自己,还有姜蘅。

绝对不能有半分闪失。

王梧鸠倒是没想到平时最藏着掖着的两人这会儿居然这么积极。

她沉默半晌,摊手道:“你们也知道,王家的秘术太容易被发现了。不过若真的到了那一步,我也会尽力帮你拖住妖兽。”

贺兰攸笑了笑:“多谢。”

见三人都做出承诺,贺兰越适时出声:“诸位愿意如此尽心,在下感激不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各位,上古妖兽极为敏锐,这几日绝不可打草惊蛇,更不能往神山加派人手。”

因为忌惮上古妖兽,他们四家一直在神山附近布下了常年监视的线人。

前日神山来报,告诉贺兰越钟家似乎在加派人手,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个好主意。

说完这句,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钟易明。

钟易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谢贽与王梧鸠同时看向他,神色很是阴沉。

谢贽怒斥:“蠢货!”

钟易明吓得一抖:“我这就把人收回去!”

他快步走出厅堂,应该是去给自家人传消息了。

贺兰越看着另外两人:“计划制定得差不多了,二位觉得,何时进山最为合适?”

谢贽沉吟片刻,抬头询问贺兰攸:“你准备得如何了?”

贺兰攸神色不变:“我随时都可以。”

谢贽闻言,眼珠上翻,掐指一算,然后环视众人。

“那便……三日后吧。”

细雨连绵不绝,足足下了三天。

姜蘅懒得出去,便一直待在竹楼里,练习温岐撰写的术法。

她主要自己练习。

不像之前,稍微有点不懂就去请教温岐,现在她尽量自己琢磨,只有实在琢磨不了,才会磨磨蹭蹭地问他。

她发现自己的脸皮并不是无坚不摧。

只要一见到温岐,她就会想起那天的感受。她很难不去回忆,即使温岐并没有刻意提起。

她现在甚至无法直视温岐的手指。

那天结束时,她亲眼看着温岐将手抽出来。液体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流淌,他似乎想舔,被她慌忙拦下。

“怎么了?”温岐微微侧头,似乎不太理解她的举动。

“你快去洗手!”

姜蘅脸红得快要爆炸了,她一把按住温岐的手,将案上冷透的茶水一股脑倒上去。

这样,温岐就不得不洗手了,而她也可以暂时冷静一会儿。

然而,她显然高估了自己。

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平静下来,但事实上,直到今天,她仍然时不时会被那段记忆扰乱心绪。

她只能尽力习惯。

与此同时,姜蘅还在思考另一件事。

她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没那么惧怕温岐了。

大概是因为这几次接触,温岐表现得都很克制,没有伤害她,也没有强迫她,仿佛真的有在细心呵护她的感受。

姜蘅几乎要以为他喜欢上她了。

但也只是“几乎”。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很清楚这种妄想有多荒谬。

但是……她偶尔也会想,如果温岐可以一直保持现在的样子,那她或许也可以放心下来。

她其实并不介意一辈子住在山上。

这里有她需要的一切,只要没有生命威胁,她可以在这里待到死。

——当然,她指的是自然死亡。

但她也很清楚,这比让温岐喜欢她还要困难。

没有人能保证掠食者一直温顺无害,她不能,温岐自己也不能。

只有离开他,离开这个地方,她才能彻底安全。

无论她和温岐的关系变得有多亲近——这都是唯一不变的真理。

如果——如果她顺利逃走,而温岐又没有太大的反应——她或许可以想办法,以后时不时来山里陪伴他。

这种关系也挺好的,不远不近,不冷不热。

很稳定,很健康。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能成功逃走的前提上。

要知道贺兰攸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她了。

她现在很怀疑这家伙是否还记得她。

想到这里,姜蘅忍不住拿出镜子,夹在摊开的书页中间,百无聊赖地看了看。

完全没动静。

贺兰攸不会是死了吧?

就在她准备把镜子放回去的时候,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热意。

姜蘅目光一凝,立即低头看去——

镜面亮了。

第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