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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相信温柔美人 星棘 18997 字 4个月前

她猜对了。

他没有吃她,也没有杀她。比起咬断她的舌头,他似乎更喜欢与她慢慢纠缠。

虽然也有噬咬的动作,但这次他的确有好好控制力道,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咬疼她。

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成功。

接下来,她只要小心引导,就可以让他放弃食用自己……

姜蘅正在暗自琢磨,腿侧突然一阵冰凉。

她立即往下看,发现紧紧锁住她的两条长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细长滑腻的蛇尾。

蛇尾顺着她的身体,如藤蔓般一圈圈向上缠绕,尾尖柔软而灵活,快速探向她的上身,鳞片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等等,它的目标是哪里?

是缠上她的脖子,还是探进她的嘴里??

惊恐让姜蘅来不及细想,她一把抓住接近的尾尖,然后看向温岐。

温岐似乎并未觉得这个举动有何不妥。

他甚至没有在意,继续亲吻姜蘅的嘴角,手指深入她的发间,将她压向自己。

他具有压倒性的力量。

他的动作缓慢而激进,每一次探索都带着无法抵抗的侵略性,仿佛要将她吞噬、融化。

姜蘅必须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保持理智。

她一面与他唇齿纠缠,一面用手安抚蛇尾,小心地将它拦截在安全可控的位置。

尾尖顺势缠上她的手指,在她的指缝间游走穿梭。

凉滑黏腻的触感刺激着她的神经,尾尖勾缠的方式与口中的节奏近乎一致。

姜蘅头皮发麻,从指尖到舌根都在发软、震颤,心脏搏动得格外剧烈,每一下都牵扯得胸口微微生疼。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害怕还是在享受。

也许两者都有。

自从遇到温岐,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就在她的头脑里同时拉锯,逐渐模糊了界限。

过了很久,他们才缓缓分开。

不是因为温岐亲腻了,而是因为她快喘不上气了。

她的手指发酸,手上布满蛇尾紧绞的红痕。

她的嘴唇也有点红肿,整个人靠在温岐的身前低低喘息,像一尾搁浅的鱼,被他轻轻一碰就细微颤抖。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也许温岐对她不仅仅有食欲,但额外的那一部分,似乎比食欲更强烈。

强烈到同样能绞杀她。

姜蘅感觉到蛇尾又在慢慢游动。

她立即撑起身体,强行制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看着温岐,面颊滚烫,眼神仍有些迷胧,“为什么亲我?”

温岐的眼底跳动着幽暗的火焰,近乎贪婪地凝视她。

“你不喜欢?”

姜蘅有点迟疑。

按照常理,她应该不喜欢,甚至应该厌恶。

毕竟他是妖兽,是怪物,是随时都能将她扼杀的掠食者。

但事实上……她非常喜欢。

她甚至不需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因为她喜欢得不得了——即使她对他的畏惧仍然存在。

她不确定这份喜欢是完全来自温岐带给她的感官享受,还是掺杂了其他混乱、扭曲的情感。

总之,先选择正确的答案。

姜蘅收敛思绪,对上温岐的视线:“……喜欢。”

温岐的竖瞳微微收缩了一下,接着眼底浮起笑意。

这个反应让姜蘅的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她迅速稳住心神,继续道:“但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亲我?”

温岐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想从里到外地品尝她,想让她因为他的触碰而战栗、哭泣。

这个答案……大概会吓到她。

温岐想了想,轻声问:“不是你先这样做的吗?”

姜蘅:“……”

他好会踢皮球。

温岐见她神色微顿,随即倾身,凑到她唇边。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他贴着她的嘴唇,声音低柔而微微沙哑,“为什么这么做?”

姜蘅觉得他在诱惑她。

她抿紧唇,说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理由:“为了报答。”

“报答?”温岐微微挑眉。

姜蘅深吸一口气:“凡人有一个说法叫以身相许。你待我这么好,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只能试试这个办法……”

温岐侧了侧头,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可能是太假了。

姜蘅略一斟酌,继续补充:“还有一点是因为……我对你抱有好感。”她顿了顿,“和喜欢。”

温岐轻眨了下眼:“喜欢?”

姜蘅怀疑他不明白这里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他对人类的认知一直很浅显。虽然表现得很像人,但内里还是更接近危险残忍的野兽。

没有情感,不懂人性。

姜蘅试着解释:“就是……看到你会觉得开心,满足,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温岐静静地注视她。

她的心跳很快,眼神谨慎,身上散发出紧张的气味。

她还是在撒谎。

只不过比以往更加镇定、更加冷静、更加游刃有余。

她渐渐摸准了他的口味。

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某种意义上,他们正在越来越契合。

温岐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抚摸姜蘅的头发,唇角微弯,脸上扬起清浅的笑意。

他低声问她:“你真的想永远和我在一起?”

姜蘅与他视线纠缠。

她从他的眼神里读出好奇与探究。他并未完全相信她,但他喜欢这个回答,这才是最重要的。

“是,”姜蘅的声音轻而坚定,“非常想。”

第37章

姜蘅觉得她和温岐的关系发生了一点转变。

那天晚上的吻似乎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她开始试着询问温岐的一些过往, 而温岐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时时保持人形。

他的下半身开始频繁化作蛇尾,尤其是当她主动靠近的时候。

姜蘅还是有点怕。

因为她发现温岐会在兴奋的时候不断收紧蛇尾。

上次如果不是及时制止, 她很怀疑自己会在接吻时被蛇尾活活勒死。

温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尾巴对她来说是一种多大的威胁。

或许他意识到了,只是不在乎。

姜蘅情愿把他设想得更加冷血残酷,以此来抵消他带给她的依赖和满足。

是的,满足。

她不得不承认,和温岐亲吻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她很难在其他事情上得到如此巨大的满足感。他的气息、技巧、节奏……全都正中红心,令她欲罢不能, 以至于就连在睡梦中,她都在与他难舍难分。

她几乎每晚都会梦到他。

当然,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温岐知道。

吃完午饭,姜蘅又开始翻阅那本讲解修炼的书籍。

她已经看了大半。

等看完全部, 她就差不多能掌握所有的基础术法了。

这时,一道阴影笼罩在她上方。

嗅到熟悉的香气,姜蘅抬起头。

温岐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黛青外袍,前襟露出漂亮立体的锁骨,漆黑长发用银色绸带松松挽起, 柔软地垂在肩头。

姜蘅觉得他这一身也很好看。

她用了半秒思考要不要如实道出心中的赞美之词, 紧接着目光便被温岐手中的书卷吸引。

“这是什么书?”

温岐神色温然:“帮助你修炼的书。”

姜蘅闻言, 从他手中接过书籍。

和她正在看的书相比, 温岐这本明显崭新,封面和书页装帧得很整齐, 翻动纸张, 还能闻到极淡的墨香。

再看上面的字体也很熟悉, 和她放在卧房的那本百科全书完全一致。

姜蘅微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你写的?”

“聪明。”温岐浅笑。

姜蘅翻开书封,大致扫了几页。

书中详细记录了许多她从未见过的术法, 大t概因为写书的是温岐,这些术法看上去都不太“正”,且大多是攻击性术法,还有一些与弓术结合,灵活性很强。

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姜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学。

说实话,放在之前她会觉得这些都是妖术,学了可能会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影响。但她现在都和温岐这只大妖同流合污了,如果还是扭捏着不学,恐怕会引起温岐的不满。

况且她也确实有点心动。

和那些基础术法相比,这本书里的东西显然更厉害,也更适合她。

放着不学实在可惜。

“谢谢你。”姜蘅诚恳道谢,然后将两本书放到一起,认真道,“等我学完入门基础,就开始看你这本。”

“不急。”温岐微微俯身,抬起她的下巴,“你可以慢慢来。”

姜蘅轻轻眨眼,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

温岐的目光细微下移,落到她的唇上。

他这是……又想亲了吗?

姜蘅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完全顺从他。

或许他们应该对这件事保持适当的新鲜感。

她不知道温岐的性格里有没有喜新厌旧的一面,但如果亲得太频繁,说不定他很快就会厌倦。

厌倦不是一件好事。

厌倦会导致嫌恶、抛弃、摧毁。

在没有顺利逃走之前,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但是……

姜蘅心跳加快,耳根不自觉微微发热。

温岐的目光仿佛某种催情剂,只是被他这样注视着,她不由也有些心猿意马。

必须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姜蘅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开口:“所以那本百科全书……也是你写的?”

温岐轻笑:“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

姜蘅有点尴尬:“这个,确实是刚发现的……”

她之前只觉得那本书上的字迹很好看,但从来没有怀疑过温岐。

因为温岐很少在她面前写字。

现在想来,他不写字,大概也是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

毕竟她之前整理过书架,而架上很多书的字迹都是一样的,如果她看到他写的字,稍微一比对,就会发现他正是那些书籍的编撰人。

那些书籍大多陈旧,有些都泛黄得不成样子了,一看便知年代久远,绝对不可能出自年轻人之手。

想到这里,姜蘅忍不住好奇:“那本书应该写了很多年吧?”

据书中记载,有些植物光生长期就长达百年,温岐一个人观察、记录,不敢想象究竟用了多长时间才写完这本书。

“还好。”温岐神色随意,“也就两百年。”

也就两百年……

“两百年还少吗?”姜蘅顿时睁大眼,“你活了多少年?”

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温岐微微沉吟,不甚在意地想了想。

“记不清了,反正挺久的。”

“……”

姜蘅震惊得说不出话。

虽然早就知道温岐是上古妖兽,但在听到他亲口说出这番话时,她还是被震撼到了。

居然连年龄都记不清了,他不会真的活了上千年吧?

如果他不是他本人亲自承认,她还真的很难想象。

一来是她从未见过存活这么久的生物,二来是因为温岐真的很不像那种活了很久的样子。

不仅是外形,还有他的性情。

大概是因为他这么多年都在山上没出去……

一想到温岐这么多年一直被待在山上,无法离开,只能日复一日地观察山上的一切,姜蘅心里突然有点堵。

不仅堵,还有点闷。只要多想一点,就会多一分说不出的难受。

她该不会是在同情温岐吧?

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姜蘅立刻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危险的情绪甩出脑海。

太可笑了。

温岐可是上古妖兽,轻轻松松就能屠杀一座城的人。

就算要同情,她也该同情自己,而不是这个随时都能杀死她的掠食者。

“怎么了?”温岐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难以置信吗?”

“不是。”姜蘅抬起视线,“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既然那本百科全书是你写的……”

温岐微微侧头,神色耐心:“嗯?”

姜蘅顿了顿:“……那我之前送你的琉璃花,你岂不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难怪他收到花后的反应很平淡。

亏她还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献宝似的送给他。

不知道他当时会不会在心里笑话她?

姜蘅默默观察温岐的神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

在意这种事情……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但她都已经问出来了。

温岐对上她的眼睛。

“琉璃花……我确实见过很多。”他语调轻缓,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但你送的那束是不同的。”

哪里不同?

姜蘅不明白。

她还以为琉璃花都长一个样。

她很想继续追问,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毕竟温岐很可能也只是随口一说,反正他一向谦和礼貌,从来没对她说过什么难听话。

姜蘅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琢磨怎么顺滑自然地从这里离开。

毕竟话题已经转移得差不多了,温岐应该也已经忘了自己要做的事吧……

就在她暗自思忖之时,耳边忽然响起温岐平缓柔和的声音。

“还有别的问题吗?”

姜蘅下意识回答:“没有了。”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再次被轻轻抬起。

温岐低头吻上她。

姜蘅一怔,手里的书籍随之滑落。

和那晚相比,这个吻实在过于温柔、也过于缠绵了。

温岐似乎并不急着与她纠缠,只是贴着她的唇安静辗转,让她一点点染上自己的气息。他慢慢厮磨,轻舔她的唇缝,等她不自觉张口,才伸舌探入,勾过她的舌尖,与她细致勾缠。

姜蘅很快招架不住。

她被吻得浑身发软,气息不稳,胸腔里的噪音震耳欲聋。

不知过了多久,温岐终于放开她。

她轻轻喘息,脸颊绯红,眼尾有点湿润。

“等过几日,我教你闭气术吧。”温岐轻柔抚过她的眼尾,“你现在坚持的时间太短了。”

正在努力调整呼吸的姜蘅说不出话。

亲了这么长时间还嫌短,他是想把她亲到断气吗??

她不敢答应,生怕温岐真的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微移视线,发现温岐颈侧的蛇鳞又开始隐隐浮现,连忙转移话题。

“你脖子上的鳞片怎么又出来了?是有什么规律吗?”

之前她以为这些鳞片的出现意味着温岐状态不佳,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至少他现在看起来状态很好。

“鳞片?”温岐微愣,顺着她的目光触碰自己脖颈,接着露出了然的表情,“你是指这个吗……”

他的指尖轻按在修长苍白的脖颈上,指节微曲,漆黑鳞片若隐若现,有种难以言喻的色欲。

姜蘅点了点头。

“这些鳞片是欲望的象征。”温岐神色坦然,低声解释,“在遇到你之前,它们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欲望的象征……?

姜蘅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再看那些鳞片,心情立马变得复杂而微妙。

她竟然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这么说,之前每次鳞片出现,不都意味着……

姜蘅不敢再与温岐对视,连忙捡起掉落在地的书籍,随便找个由头便迅速溜走了。

直到她拿上猎弓走出竹楼,依然能感觉到温岐的视线。

他一直在注视她。

姜蘅走了很远,穿过密林和溪流,来到破旧的神庙。

距离她上次进入这里已经过了很久。

她进去看了看,之前用来睡觉的杂草堆还在,祭台上落了一层灰,神像被厚厚的蛛丝缠绕,一眼望去似乎更破败了些。

姜蘅走到神像后面,从怀中取出镜子,小心地敲了敲。

镜面泛起涟漪,很快浮现出贺兰攸清隽俊秀的面孔。

“你这几日怎么了?”不等姜蘅开口,贺兰攸便率先发问,“是不是被温岐发现了,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姜蘅立即将食指举到唇边:“嘘,小声点。”

贺兰攸闻言蹙眉,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你在哪里?”

“我在神庙。”姜蘅小声说,“我怀疑温岐在监视我,我必须小心一点。”

贺兰攸听了这话,不由松了口气。

她还能跑出来联络他,就说明她目前还是安全的。

“所以这几日你没有找我,也是这个原因?”

“嗯……”姜蘅含含糊糊地应声,“总之温岐现在经常盯着我。小心点总没错。”

贺兰攸闻言,不由发出一声嗤笑:“他还真是贪心啊……”

姜蘅:“什么?”

“没什么。”贺兰攸抬眸,透过镜面凝视她,“你还能撑t多久?”

姜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撑多久这种事,从来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这取决于温岐对她的兴趣和耐心还能维持多久。

“我不知道……”她低声道。

贺兰攸定定看着她。

也许是因为灵脉已开,她看起来状态很好,比他们初遇时还要好。

但他没有漏掉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迷茫。

这几日,在她没有联系他的时间里,他一直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借用家族的力量。

他不想让贺兰越觉得自己有求于他。

那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但此时看到姜蘅的样子,他突然觉得,那点麻烦似乎也不值一提了。

他只想尽快带她逃出那只怪物的巢穴。

“我会找人帮忙,想办法救你出来。”贺兰攸轻声道,“你只要告诉我,你真的想离开神山吗?”

她真的想离开神山吗?

温岐覆在唇上的触感似乎仍未消散。

姜蘅微微一怔,突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第38章

难以置信, 在见识过温岐的真面目后,自己居然还会犹豫。

姜蘅闭上眼睛, 深深呼吸。

不可否认,温岐对她的确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不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有一种更深层的原因,让她即便在极度不安的环境下,仍然会被他吸引。

姜蘅偶尔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温岐下药了。

但她又很确定,除了感染风寒和喝下妖血的那两次, 自己一直都很清醒。

她只能理解为这是一种不可抗力。

他们整日待在一起,睡在一起,现在还有了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会被吸引似乎再正常不过。

只要她没有忘记他随时都会对她的生命产生威胁就好。

正如温岐自己坦言,他会对她产生欲望。

当时他们刚结束一个吻, 她听到这番解释,本能地将这种欲望理解为单一的男女之欲,但现在仔细想想,自己还是太狭隘了。

除了男女之欲,食欲、杀欲, 这些都是欲望。

她要如何保证温岐对她没有其他欲望?

她最多只能小心引导, 但不可能完全杜绝。

毕竟连温岐都控制不了自己——他在这方面的自制力真的很差。

所以, 指望自己能驯服一只活了上千年的怪物, 还不如琢磨怎么逃离这座看似美好的牢笼更实际。

姜蘅逐渐恢复冷静,用只有贴近镜面才能听到的声音回复:“我确定我想离开。”

贺兰攸透过镜面看着她。

她眼底的迷茫已经消失了, 脸上的神色平静而恳切, 没有一丝动摇。

这让贺兰攸稍稍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姜蘅会被温岐洗脑。那样他的救援难度会增大, 而且他会很不爽。

毕竟他和姜蘅才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人。虽然温岐和姜蘅相处的时间更长,但他还是希望姜蘅能偏向自己。

“好,那我今晚便去准备。”贺兰攸说, “你那边若是不安全,这几日可以先不跟我联系。”

姜蘅:“那我要怎么知道你那边的情况?”

“我会告诉你的。”贺兰攸笑了一下,“不过你要记得随身携带这面镜子,最好睡觉也不要取下。”

“好,我记住了。”姜蘅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奇怪地问,“对了,我之前就想问……”

贺兰攸好整以暇地挑眉:“什么?”

“我每次找你,你都会立即出现。”姜蘅很疑惑,“是你那边设置了什么特别的提醒功能吗?还是你一直把这面镜子带在身上……”

不得不说,贺兰攸每次回应她的速度,比她上辈子接电话的速度还快。

她好奇很久了。他是在镜子上装闹钟了吗?

贺兰攸闻言,轻快地笑了笑。

“当然是一直带在身上了。”他笑吟吟地看着她,“我不会错过你的任何消息。”

姜蘅静了一会儿,心情越发复杂。

总觉得,贺兰攸对她似乎过于上心了……

这家伙不会看上她了吧?

姜蘅不敢再想下去。虽然她和贺兰攸只相处了几天,但也能看出来这家伙很麻烦。

她不想自作多情,但以防万一,这种事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姜蘅清了清嗓子,深思熟虑地开口:“那个,你对我……是不是有点误解?”

贺兰攸歪头:“什么误解?”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姜蘅一脸为难地形容,“男性对女性的……”

这次轮到贺兰攸静默了。

很显然,他听懂了姜蘅的意思。

两人一时都没声了,隔着镜子大眼瞪小眼,画面颇有些滑稽。

半晌,贺兰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像是从未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他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怎么会觉得我对你有男女之情?”

姜蘅无语:“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尽心尽力?”

“这个嘛……”似乎是笑累了,贺兰攸笑声渐低,随意地撑起下巴,“当然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姜蘅拧眉:“你为什么想这么做?”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贺兰攸意味深长地说,“总之,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

姜蘅:“什么?”

贺兰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永远不会害你。”

越来越奇怪了。

姜蘅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一向识趣,既然贺兰攸不肯说,那她自然不会再追问下去。

就算贺兰攸目的不明又如何?

至少他是真的在帮她。

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差了……索性就再信他一次吧。

贺兰府。

夜色渐深,贺兰攸站在廊下,双手环胸,百无聊赖地看着空中点点繁星。

不知道他在这里看到的夜空,和姜蘅在积云山上看到的是否一样。

一想到姜蘅白日说的那些话,他不由又有些想笑。

她居然会以为他对她抱有男女之情。

那未免也太庸俗了。

不过他不怪她。

她只是被凡人浸染了太久……等他将她接到身边,她就会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牵绊了。

贺兰攸在廊下等了许久,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门内终于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进来吧。”

贺兰攸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贺兰越坐在主位上,两侧空无一人,只有烛火在幽幽燃烧,映出他俊美沉静的面容。

“攸儿,”他语气亲切,神色慈和,“下人说你有事找我,是何事?”

贺兰攸微微垂眸,开门见山:“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

“哦?”贺兰越饶有兴致地问,“什么人?”

“积云山上的那个凡人。”

贺兰越闻言,露出诧异的神情:“你想救那孩子出来?”

“是。”贺兰攸抬头,平静地看向他,“你有办法吗?”

贺兰越微微沉吟。

“那孩子是送给上古妖兽的祭品,想让妖兽放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所以我才来找你。”贺兰攸微不可察地蹙眉,“如果你救不了的话,我再去找别的办法。”

“我又没说救不了,你急什么?”贺兰越笑了笑,“不过,我有点好奇,你对那孩子不是没兴趣么,为何如今又要救她?”

贺兰攸早已料到他会这么问。

他神色不变,不冷不热地答:“之前没兴趣,现在培养出感情了。”

贺兰越撑着头看他:“你又去积云山了?”

“没有。”贺兰攸道,“我留了一面镜子给她。”

贺兰越闻言了然。

原来他们这段时间一直保持联系。

贺兰越沉思一会儿,忽然道:“这么说,那孩子还活着?”

贺兰攸奇怪道:“你很希望她死?”

“那倒没有……”

贺兰越摸摸下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终于出声。

“既然你想救她,我自会尽力。只是此事不易,需得从长计议。”

贺兰攸神色冷淡:“大概要多久?”

“这就说不准了。”贺兰越叹气,“待我先与另外三家商议一番吧。”

姜蘅并不知道贺兰攸为了救她,已经拉上了四大修道世家。

将镜子收好后,她走出神庙,在附近转了一圈,打了两头野猪便回去了。

不得不说,修炼真是好处多多。

在开始修炼之前,她连一头野猪都拖不动。然而现在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提起两头野猪,而且还是单手。

她非常满意。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回竹楼。

夜色低垂,温岐站在竹楼外的那条蜿蜒小道上等她。

小道两侧的蓝紫花色泽浓郁,随风拂动,在夜色下闪烁着莹莹微光,将他的面容t辉映得如玉如画。

姜蘅脚步渐缓。

大概是因为刚与贺兰攸联络过,一看到他,她就忍不住心虚。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有点紧张过度。

她都藏到神庙去了,就算温岐真的在监视她,也不可能连庙里的情形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吧?

那也太恐怖了。

姜蘅暗暗镇定,提着自己打来的战利品,走到温岐面前。

“回来了?”温岐眼睫微垂,温和地看着她,与往常无异。

“嗯。”姜蘅顿了顿,提起两头昏迷的野猪,“今天运气不错,打到了两只。”

温岐扫了一眼。

“是不错。”他浮起笑意,“就放这儿吧,先回去吃饭。”

姜蘅乖乖应声。

她将两只野猪捆得严严实实,然后去洗了个手,跟着温岐走进竹楼。

晚饭很丰盛,有几道菜她从未见过,据温岐解释,这里都是灵气充沛的灵物,吃了对她有好处。

姜蘅原本吃得正欢,听到他这么说,夹菜的手不由微微一抖。

灵物?

是他下午在山上采摘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他会不会经过神庙附近?

这个推测让姜蘅有点紧张。

她很好奇,但又不敢直接问出来。为了不让温岐看出异常,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若无其事地吃完这顿饭。

饭后,她拿上干净衣物,准备去温泉池沐浴。

临出门时,温岐忽然叫住她。

“把这个带上吧。”他拿出一只精致的香熏球,轻轻摇了摇,“可以防虫蚁。”

姜蘅接过香熏球,仔细看了看。

这是一只纹银的镂空香熏球,精致小巧,只比荔枝大一点。

姜蘅不解地眨眼:“最近温泉附近有虫蚁出没吗?”

她怎么没发现。

“一直有,只是不多。”温岐温声解释,“不过你刚从神庙回来,可能会吸引它们围聚。”

姜蘅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间从背后升起。

她没有心思去想吸引虫蚁的原因是什么,她的耳朵只听到了“神庙”二字。

他是故意的吗?

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自己已经知道她下午做了什么。

姜蘅抬起眼睛,对上温岐的目光,谨慎地慢慢开口。

“……你是在我身上闻到了神庙的味道吗?”

“不。”温岐柔和地注视她,“我是看到你进了神庙。”

姜蘅再次心跳加速。

她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

这算什么?

恐吓?对质?还是威胁?

姜蘅很想像之前那样糊弄过去,但他们现在更了解彼此了,这意味着她的小花招很可能不再管用。

温岐可以轻易地看穿她,就算她现在也能看穿温岐的用意一样。

他在等她主动开口。

竹楼里一片寂静,仿佛有无形的张力在二人之间推拉。

姜蘅静静观察他的神色。

他在生气吗?不,好像并没有。

比起生气,他的神情中似乎夹杂着一种更为微妙的情绪。

也许她应该先安抚。

抚摸他,拥抱他,或者亲吻他。

他喜欢这些。

但姜蘅隐隐又觉得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不仅是温岐,她也有疑问。

既然话已经摊开了,那不如就顺势问清楚吧。

姜蘅思索几秒,紧盯温岐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害。

“你在监视我吗?”

问完这句,她不由攥紧手心,心脏跳得更快。

她很怕温岐会因为这句而不悦。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温岐的反应很平静。

“监视?”他微微侧头,柔软的发丝从肩头滑落,“你是指关注你的行踪?”

姜蘅语气微顿:“……这就叫监视。”

“这样啊……”温岐面露思索,而后轻声说,“那我确实在监视你。”

姜蘅:“……”

竟然这么诚实。

姜蘅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都已经被困在这座山上了。

她想不通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温岐闻言,专注地看着她,语调安静而坦然。

“我希望你能时刻待在我的视线里。”

第39章

姜蘅沉默了。

她进一步意识到, 温岐的控制欲有多强。

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让她学习他撰写的术法, 如今还要时时刻刻地监视她。

他甚至不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什么问题。

更神奇的是,作为被他监视的对象,姜蘅发现自己竟然……也能接受?

至少他的想法很纯粹。

只是想时刻看着她,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虽然刚开始察觉到自己很可能在被窥视的时候,她是毛骨悚然的——但那种恐惧和寒意,更多是来自对于未知的不安。

现在她知道了, 注视她的人就是温岐。而他也并没有隐瞒这点。

她反而松了口气。

她并不介意过度的关注与呵护——只要不会威胁到她的人身安全就好。

想到这里,姜蘅不由又有点紧张。

温岐说他看到她进了神庙,那进入神庙之后的情形呢?

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听到、感知到吗?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自己当时特意躲到了神像后面。她在与贺兰攸联络时的声音也很小, 被厚重的神像掩盖,甚至不及庙外的鸟鸣。

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姜蘅最在意的地方。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决定继续试探。

“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姜蘅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前段时间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 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

温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略微低垂的神色被烛光勾勒得半明半晦。

“那你以为是谁?”

姜蘅:“……”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

她试图给出一个合理的猜测:“山上的其他妖兽……?”

“放心。”温岐安静地注视她, “这座山上的妖兽只有我。”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放心的事吧……

姜蘅哑口无言。

她还想继续试探, 但总觉得无论怎么询问都会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一时反而顿在了原地。

温岐依然在用目光细致地描摹她。

他看得出来她在担心什么、纠结什么。

她想知道她进入神庙后的举动有没有被听见、被看见。

答案是肯定的。

只要她在这座山上, 就没有能隐瞒他的地方。

他可以听到她与贺兰攸的每一句对话, 也可以看到她与贺兰攸的每一次眼神交汇。

即便隔着镜子, 他们依然很亲密。

温岐从未如此心烦意乱。

太多令他不快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滋生、蔓延、互相缠绕。

烦躁,不安,焦虑, 后悔。

他开始后悔,为何不在第一次发现那面镜子时就销毁它。他更后悔,为何不在那晚干脆利落地杀了贺兰攸。

他很少如此强烈地厌恶某种东西。

但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杀了贺兰攸。

他完全低估了贺兰攸对姜蘅的影响。

他没想到,仅凭三言两语,贺兰攸便能蛊惑姜蘅。更没想到,比起自己,姜蘅居然更相信贺兰攸。

为什么?

明明一直陪伴她的是自己。

温岐深深地凝视姜蘅,耐心地等她再次开口。

他希望她可以主动坦白。

然而姜蘅并没有。

她静了一会儿,最终放弃试探,将那只精致小巧的香熏球绕到腕上。

“那我先去泡温泉了……”

既然温岐没有继续盘问,那么情况就不算太糟。

否则温岐应该不会允许她和贺兰攸密谋如何逃离这里。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姜蘅没有再说什么,抱起衣物便准备离开。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腕却被轻轻拉住。

姜蘅微微一愣,顺着扣在腕上的修长手指,抬头看向温岐。

“我与你同去。”温岐看着她,轻声说道。

啊??

姜蘅惊呆了。

大概是这句太过突然,有足足半分钟,她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与她同去是什么意思?

是要帮她引路?还是看着她洗澡?还是和她一起……

姜蘅发现这句话留给她的想象空间实在太大了。

她试图思考,而温岐似乎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走吧。”

他缓缓起身,就这样拉住她的手,向竹楼外走去。

姜蘅的心跳开始再次加快。

她完全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也无法揣测他的心思与意图。

明明刚才还只是将香熏球交给她,完全没有要跟她一起去的意思……

难道是她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姜蘅觉得大脑快要爆炸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想要探究的心情达到顶峰,理智又将这种心情强行遏制。

有的时候,不问比问了更安全。

她只能保持沉默,跟随温岐向温泉所在的方向走去。

夜色浓郁,两人走在曲折的小径上,四周寂静无声。

姜蘅还记得上次他们同时走在这条小径上的情形。

当时她下肢无力,t被温岐横抱在怀里,身上只凌乱地盖着一件外衣。

……很难忘怀的记忆。

一点微妙的羞耻感让姜蘅耳根发热,她深深呼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然而腕上的触感却越发清晰。

温岐似乎不满足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慢慢划向她的手背。

他指腹微凉,没有蛇尾那般冰冷,但同样能带给她隐隐寒意。

他缓慢细致地抚过她的手背,接着将她的手勾过来,再以指尖划过她的手心,顺着那些浅淡的纹路反复描摹,直到她的手心渗出细微湿意。

姜蘅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出汗了。

她咽了下口水,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将手抽离。

似乎是感知到了她的犹豫,温岐翻转手掌,就着濡湿的汗意,将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

他用一种温柔且无法抗拒的力度与她十指交缠。

从指尖到指根,紧密贴合,完整包裹。

这下她再也挣脱不开了。

姜蘅心跳剧烈,指尖轻颤两下,没有再乱动。

这条小径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温泉边。

姜蘅站在池边,看着雾气氤氲的泉水,迟迟没有下水。

温岐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所以他是打算旁观?还是打算跟她一起下水?

姜蘅更希望是后者。

至少那样不会让她产生被毒蛇锁定的威胁感。

她暗自定神,慢慢转头,想要试探温岐的意思。

巧的是,温岐也在看她。

目光在空中不期然相遇,汇合、交缠,搅得周围空气越发灼热。

姜蘅脱口而出:“你要跟我一起下水吗?”

话音刚落,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起来。

也不用这么主动吧!

说不定温岐只是没急着走呢?说不定他待会儿就走了呢?!

姜蘅无比后悔,全然没有注意到温岐讶异的眼神。

他确实没有这个想法。

他之所以提出一起过来,又停在这里没有离去,只是为了亲眼看着姜蘅取出那面镜子。

他知道贺兰攸下午刚叮嘱过,让她将镜子随身携带,不可取下。

而她也答应了。

姜蘅之前不愿坦白,或许正是为了不暴露这面镜子,不暴露她和贺兰攸偷偷联系这件事。

换言之,她是在为了贺兰攸欺骗自己。

这才是最令他不快的原因。

但……

看着姜蘅强装镇定的神色,温岐不由轻笑一声,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

“好。”他说,“那就一起吧。”

第40章

姜蘅微愣, 随即敏锐地察觉到,这句回应透露出的意思。

恐怕在她开口询问之前, 温岐并没有和她一起的想法。

也就是说,是她主动“邀请”了他。

……自己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说不定原本只要再等一会儿,温岐就会独自离开,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多嘴问出那个问题,之后还不打任何补丁??

姜蘅有种想一头扎进温泉,把自己活活淹死的冲动。

她真的是疯了。

似乎和温岐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 她的理智就会越来越少。

她的脑子仿佛一个只出不进的水瓶,理智就是存在这只瓶子里的水。它的总量是固定的,不会增加,也不会重新长回来, 只会在面对温岐的时候越用越少,直到彻底消耗殆尽。

她不知道这是温岐的问题,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诚然温岐的确很强大、也很危险,像她这样渺小的普通人,很难在他掌心翻出什么风浪——但她同样能隐隐约约感觉到, 自己有时并没有在全身心地抵抗。

就比如现在。

她明明可以拒绝, 为什么偏偏一句话都不说?

温岐未必不会答应她的请求。

毕竟他只是想让她待在他的视线里——而这件事完全不需要下水才能完成。

就算不回竹楼, 以他的目力, 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也可以清晰看到温泉里的情形。

或许自己一言不发, 是因为自己的潜意识也更倾向这个选择。

她想接近温岐, 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姜蘅努力平复心情, 抬眸看了温岐一眼。

“那……好吧,”她低声说,“你背过去。”

她鲜少用这种语气对温岐说话, 虽然没有任何命令的意味,但同样不容商榷。

但温岐却没什么反应。

他深深地看着她,而后转身,神色安静温驯,长睫如蝶翼般静静垂敛。

他能听到姜蘅的心跳。

他想知道,那样激烈杂乱的心跳,是因为他的存在,还是因为那面镜子。

姜蘅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无遗。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连做几个深呼吸,才将手指伸向腰间的衣带。

她没有忘记藏在身上的那面镜子。

事实上,在从神庙出来的时候,她便将镜子藏到了腰后,靠衣带扎紧、稳定,以防随着走动掉落出来。

现在趁机把镜子取下,和脱下的衣物放在一起,应该是最安全、也最简单的操作。

但她又怕贺兰攸会在这个时候来消息。

如果贺兰攸真的在这个时候联系她,以温岐的敏锐度,不可能不会发现这面镜子的古怪。

只有随身携带,才能应对这种突发事件。

这么一琢磨,姜蘅还是决定将镜子带在身上。

她先褪下外衣,将镜子按在原位不动,然后将柔软的衣带重新系到腰上,绕过镜子,悄悄收紧,最后打一个结。

这样,只要她与温岐保持距离,同时不背对着他,就能藏好这面镜子。

做完这一系列举动,姜蘅终于入水,慢慢游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好了。”她的声音夹杂在潺潺水声中,又低又轻,几乎无法被锁定。

温岐垂下的视线从池边的衣物上一扫而过,然后微微侧身,转头看向她。

氤氲雾气中,姜蘅只穿一件白色里衣,长发散开,像流动的墨,丝丝缕缕地飘在水面上。

她待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四周的竹林在她上方投落斑驳阴影。她只露出一截脖颈,锁骨被水沾湿,露在水面上的肌肤通透而朦胧,在黑暗中莹莹生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姜蘅轻抿了下唇,然后抬手捂住眼睛。

“我不看你。”她说,“你也下来吧……”

温岐知道镜子还在她身上。

她竟这般坚持……即使在这种时候,也不愿将镜子取下么?

烦闷感再次扩大,温岐揉了揉眉骨,将胸腔里的不快尽数压下。

姜蘅捂着眼睛,听到池边传来衣物落地的簌簌声。她紧张地等待,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嗅到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

这是温岐身上的味道。

等等,自己躲得这么远,怎么会闻到他的味道……

姜蘅刚反应过来,手腕忽然一凉,下一秒,她的手被轻轻拿开。

温岐就在她面前。

姜蘅不自觉屏住呼吸。

她没想到他会离得这么近。

他同样只穿一件里衣,领口松散,露出苍白无瑕的肌肤。

月光倾泻在他身上,将他的五官辉映得格外圣洁,偏偏眼底流动的青色又为他增添了一丝妖异之气,他眼睫半垂,神性与妖性在他的脸上同时显现。

饶是早已看惯他的美貌,姜蘅此时仍不免有些失神。

“你游得太远了。”温岐握住她的手,专注地看着她,“这里不见光,容易碰到虫蚁。”

“……没事。”姜蘅迅速回神,“我不靠着石头,虫蚁爬不到我身上。”

温岐继续注视她。

里衣很薄,沾了水便紧紧贴在皮肤上,有没有身外之物一目了然。

她面前什么都没有,应该是把镜子藏到了身后。

一想到镜子那头连结着另一个人,温岐的心中更加不快。

他敛下眼睫,将眼底的郁色掩藏在阴翳之下。然后握紧姜蘅的手,顺着她的手臂慢慢上抚。

姜蘅不由心跳加快。

她不明白温岐想做什么。

她的手臂垂在水里,水温很高,但温岐的指尖却很凉。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温岐的指尖游走到哪里、又停留在哪里。伴随着温热的水流,这种触摸带来的感官刺激比以往更强烈,让她像一张满张的弓,忍不住绷紧身体。

他这是在干什么?

只是想触摸她吗?不对,比起单纯的触摸,他指尖的轨迹似乎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缓慢而细腻,一寸寸攀过她的肩膀,来到她的后背。

再往下,就是她的后腰……

姜蘅努力思索,忽然一激灵,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住。

温岐不是在触摸她,而是在寻找她藏在身后的镜子!

这个想法一下子击中了她,令她头皮发麻,战栗感顺着尾椎一路攀升。

如果自己猜测正确,那么t温岐就不仅仅只是看见她进神庙那么简单了。

他知道她有一面镜子,可能也会知道她在使用这面镜子与贺兰攸保持联络,甚至可能知道他们都通过镜子说了什么……

紧张感再次侵袭了姜蘅,她心跳极快,胸口剧烈起伏,泵血的速度似乎比刚才更快。

温岐很快就会探到镜子所在的位置。

是该极力阻止?还是主动坦白?

留给她权衡的时间不多了。

姜蘅紧盯着温岐,本就被温泉蒸腾得微微泛红的面颊此时更是热意惊人。

温岐的瞳孔倒映出她湿润潮红的脸庞,她来不及思考,伸手搂住温岐的脖子,直接凑了上去。

她吻了他的喉结。

温岐的动作瞬间停滞。

“你喜欢吗?”姜蘅小声道,吐息轻拂过他的脖颈,“之前咬了你,我一直很愧疚。”

温岐垂下眼睫,晦暗不明地凝视她。

……她是在故意打断他?

用这种方式阻止他寻找镜子,阻止他切断她与贺兰攸的联系。

“我很喜欢。”温岐语气轻缓,“但……”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姜蘅的嘴唇再次覆上他的脖颈。

她轻轻含住他的喉结,用温热柔软的舌尖舔舐轮廓,上下滑动,动作细致而投入。

温岐心底的阴郁很快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躁动取代。

漆黑细密的蛇鳞迅速蔓延,几乎爬满了暴露在外的肌肤。姜蘅似乎并未被震慑,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轻轻舔吻那些冰凉的蛇鳞,舌头划过边缘,留下湿润的热度。

温岐下意识仰起头,喉结在薄薄的鳞片下不停滚动。

姜蘅趁机抱住他,双手从臂膀外侧将他环住,看似是个缠绵的拥抱,却变相压制了他的手部动作。

这段时间她已经很清楚,一旦遇到这种事,温岐的自制力就会变得很差,约等于没有。

而她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只要在这里把温岐亲到失去理智,说不定他就会忘记镜子的事。

就算记起来也没关系,捱过今晚就行,之后她会再把镜子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姜蘅不确定这招能不能成功,但她相信,效果肯定是要远远高于装病的。

至少温岐现在就没有再动手……

姜蘅正要乘胜追击,一个细长滑腻的东西突然缠上她的腰。

不好,是温岐的尾巴!

感受到那熟悉的触感,姜蘅呼吸一滞,一直紧绷的身体也随之一颤。

由于蛇尾突然盘缠上来,绑在腰上的衣带顿时散开了。紧接着她又动了一下,贴在腰后的镜子被水流推开,就这么悠悠荡荡地沉了下去。

姜蘅立即看向温岐。

他颈间的肌肤又潮又红,鳞片泛着湿润的水色,月光倾泻,折射出晶莹潋滟的光泽。

他微微仰头,视线低垂,暗青色的眼瞳流转出惑人的欲色,却并不迷离。

“还要继续么?”

他神色低柔,比任何时候都像一条危险致命的毒蛇。

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姜蘅牢牢盯着他,缠在腰上的蛇尾正在快速下游。

她知道,他要去追下坠的镜子了。

这一刻,她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跳动着,叫嚣着,撕扯着她的神经——

绝对不能让他拿到那面镜子。

姜蘅深吸一口气,不再犹疑,一把抓住温岐的蛇尾。

然后,在温岐的注视中,她不假思索地吻上蛇尾,并微微张口,将柔软的尾尖含入口中。

两人都在这一瞬静止了。

姜蘅是因为蛇尾的冰冷触感,温岐则是因为近乎痛苦的愉悦。

他瞳孔骤缩,呼吸陡然急促。

姜蘅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到近乎窒息的侵略性。

难道他的尾巴碰不得?

不可能,她之前明明也摸过他的尾巴……

困惑在姜蘅脸上一闪而过,下一瞬,蛇尾迅速抽离,她身子一晃,被温岐伸手揽住。

“小心点。”温岐声音低哑,每一个字节都压在她的心脏上,“可能会刺穿你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