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警局
孙鸣一看这个阵势, 怕不是遇到街头混子了,听说现在吴家区那边就流窜着一帮无所事事的小年轻,专挑僻静的地方下手抢劫。
他抓住一旁的许塘:“我们今天不太方便, 就准备走了,你们想吃, 这顿我们请客。”
“谁稀罕你们这顿破饭?”
为首的黄毛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踢了个塑料凳, 一拍大腿就坐下来了。
他后面的七八小弟看着大哥坐了,也纷纷踢着凳子坐下, 倒像是把他们围起来了似的。
“老子看你们在游戏厅玩的挺潇洒啊, 我告诉你们,你们玩的那台机是老子包的!你们玩了, 这就是不给老子面子!你们也不在这条街上打听打听我壁虎哥的名头,这账怎么算?”
许塘凑着孙鸣小声说:“他说他叫壁虎哥?这起的什么破名啊, 他知不知道壁这个字怎么写…唔…!”
孙鸣一把捂着许塘的嘴,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知道,壁虎哥, 我们也是第一次去那个游戏厅,我朋友身上还有没退的游戏币,要不给给你们拿去玩吧。”
“你们想的倒挺美, 就想几个游戏币就把这事摆平了?”黄毛眼神一瞟,看见许塘手腕上的电子表:“你朋友看不见?他手表挺好看啊…”
“壁虎哥,那给你吧。”
许塘解下来了, 放在桌子上。
被叫壁虎哥的黄毛估计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你们这是干什么?”
韩明也买烟回来了, 一看, 俩人跟小鸡崽似的叫人团团围着:“孙鸣, 这是你朋友?”
孙鸣的嘴角抽了两下,赶紧跟韩明眨了下眼,韩明明白过来了,他恍然大悟:“原来的许塘朋友啊!许塘,你朋友来你咋不说呢,我多点点菜啊。”
他也坐下来,老板上了刚烤好的羊肉串,韩明接过来,放了一把在正在烧的炉子上,拿着就给大家分:“我朋友的朋友就是我朋友!大家吃啊,今天我请客!敞开了吃!”
孙鸣感觉韩明压了下他的手,听见他低声说:“这帮人我在我家家具城附近见过…都是混子,抢完还打人,咱几个打不过,一会我喊老板加菜,咱就跑。”
“那许塘咋办?”
“他懂。”
果不其然,黄毛看着韩明乐呵呵地分肉串,有点放松心神,韩明又站起来喊:“老板,加菜!再上两件儿啤酒!要吴江的!”
吴江啤酒是最贵的那个档次,没想到这三只肥羊还真挺好宰的,黄毛正想一会儿得把他们扒光了搜刮,就听见喊加菜那小子突然大喊一声:“跑!”
孙鸣反应快,一把抓起许塘的胳膊,撒腿就往巷子后头跑,韩明抓着火上的正烤的羊肉串乱扔,跟天女散花似的,也跟着跑。
“他妈的!!你们敢耍老子!!”
许塘被扯着:“打火机,我打火机掉了…!”
谁还顾得上打火机啊!
黄毛那边的小弟拎着凳子要去追,突然的,只听见“砰!”的一声炸响,中间的火炉竟然爆炸了。
羊肉串串着签子炸的满天飞,黄毛一摸脸,满脸的辣椒孜然面,狠狠啐了一口:“操他妈的!老子还没动手,你们就敢羞辱老子!兄弟们!给老子抄家伙揍死他们!!”
烧烤店的老板吓坏了,一群黄毛抄起地上的板凳家伙就朝巷子尾杀过去了。
“我靠!那火炉咋炸了?!”韩明叫爆炸声吓地脚下一滑。
“我不知道!”孙鸣气喘吁吁的。
许塘都快喘不上气了:“你俩要把我撕开了…!我、我刚才、我刚才就说,我打火机掉了,你们,你俩,不听…”
“你个死孩子我知道是你拿的!”
那帮人还以为炉子爆炸是他们故意的,韩明听着后头的追骂,让孙鸣先带着许塘跑去找车,他架打的多,先引开他们,孙鸣又扯着许塘拼命往前跑。
“别跑!”
“他妈的你们三个别跑!!”
后头几个混混紧追不放,孙鸣一看不行,趁着他们去追韩明,本想把许塘先塞车里,谁知道刚拉开车门,就听见帮人又追来了。
“许塘你藏车上别下来啊!一会我俩来找你!”
他俩有腿有眼,咋跑都好办。
“看到那小子了!追!!”
孙鸣往另个岔路口跑了,许塘在车里,慢慢听见外头的声音小了,他打开了一点车门缝,听见吵嚷声好像往巷子那头去了。
他下车,顺着车门摸到了后备箱,这儿还放着过年和他周应川没放完的烟花,许塘摸着孙明刚才留在车里来不及拿的钥匙,找了好几轮,打开了。
韩明跑的跟狗一样,乌漆嘛黑的小巷子七拐八拐,正巧和也跑的跟孙子一样的孙鸣撞个迎头,俩人对视一眼,先是捡着地上的鸡笼砸,合力杀出了一个方向,就朝他们的车跑。
快看见车了,韩明一边狂奔一边问:“许、许塘呢?!”
“我、我让他待车里了…!”
“那车后头那个是谁啊?!”
孙鸣觉得他的肺都快跑出来了,一抬头,看见车后备箱那儿蹲了个眼熟的人影。
韩明大喊:“许塘!你他妈快上车!那帮傻逼追上来了!”
许塘就知道他们来了,他凭声音大概听出了他们的方向,他也喊:“韩明!我要点了!”
韩明一看地上,卧槽一声,一把就将孙鸣扯到一边,许塘摸着打火机的砂轮,龇着一口小白牙,妈的,敢欺负人,还敢抢我手表,给他们全炸到天上去!
许塘凭着周应川教他的记忆,掐着引线距离,点燃了打横放的大烟花桶。
一时间,窄小的巷子溜着地面冲窜出一个接一个的烟花,紧接着,火花噼里啪啦地炸开,漆黑的小巷子一瞬间炸的比歌舞厅还五彩缤纷,后面的七八个黄毛没准备,叫四处迸溅的火花烫的跳起来叫。
“卧槽大哥!!这他妈地上着火了!!”
“什么东西烫死了!!”
一片混乱中,烧烤摊老板报了警,两个警察也赶到了:“干嘛呢干嘛呢!!你们这帮小年轻干嘛呢!!聚众斗殴是不是!都给我带回局里!!”-
前往羽田机场的路上,车内同样负责这次并购案的部门职员们喊着要购物,迈克作为这场谈判的最大受益人,已经在打给中介经理人,打算置办曼谷的豪宅。
他大方地掏出信用卡:“凯旋的小姐们先生们,任你们挑选,今天我买单!”
车内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到了东京都内最大的百货商场,虽然这时全国经济增速的势头已由增转负,但激进繁荣的丽影仍在,各式商品琳琅满目。
迈克和佟杭云落在了后头,佟杭云调侃道:“怎么样,无情的收割者,你什么时候打算履任新职?”
迈克刚在酒店开了香槟,有些醉意:“Alex,资本游戏就是这样,我只是一个…帮助经营不善的公司重新焕发活力的幕后投资者…这是慈善,你明白吗?”
佟杭云笑了一声:“想笑就笑吧,不必伪装…这次给你挖到宝了,看来Chow的能力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
“不不,他的能力一直在我想象之外…如果你听过他在那堂课上关于商品期货的分析的话,我是说在堪萨斯期货交易所的那几笔…你会更佩服他,我真的很难想象的,没有资源托举的他究竟要付出多少…才能与我们一同站在这里。”
显然,这个观点佟杭云也非常赞同。
“你知道Chow一天只睡几个小时吗?”
迈克怎么会知道这个,过去在华尔街,他的夜晚被如云的香槟和美女占据,到了曼谷估计更是。
“六个?”
“我的措辞不太准确,我想应该用…休息,我猜最多四个…包括他睡觉的时间,或者三个,他真能做的到。”佟杭云说。
“上帝…!Chow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人,其实我早就发觉,你发现了吗,Chow这个人好像没有情绪。”
“…你看他,好像对谁都很友好,但他来公司这么久,你见过他和谁要好?或者,你见过他发火骂人?”
佟杭云想了想,摇头。
“这还不可怕吗?我甚至怀疑他脑子里向来只运转最优解,其他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在心理学上,表明这个人是极度理性的…他是天生的操盘手。”
“是总部那边有消息了?”
“我只是道听途说。”
迈克没有深入,他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逊色,你是我见过所有继承人里最有上进心的一个,替我向你父亲问好,如果我有这个资格的话。”
“他最近在疗养,除了出席一些竞投之外,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Chow呢?怎么不见他了?”
迈克高大,他湛蓝色的眼神搜寻了一圈:“在那儿!Alex?是我看错了吗,他在怎么在儿童玩具区?”
那边,娇小可爱的售货员正卖力向眼前的中国游客推销着产品。
“先生,我们这款儿童脚踏汽车在美国很畅销的,它的设计灵感来自于U.A公司当年捐给横滨儿童乐园的Datsun Baby…这款无动力脚踏车是专门为孩子开发,对于儿童驾驶来说更加安全…”
迈克看着眼前迷你版的复古小汽车,简直要大笑出声:“Chow…!你别告诉我你来一趟东京就打算带这个大号的卡通小汽车回去的,这是几岁孩子玩的?”
无论是迈克、周应川,还是佟杭云,对于这位售货员小姐来说都太高大了,她觉得像是三颗临水松站在了面前。
“先生,这款玩具汽车八岁以上的小朋友都可以独立驾驶,它的底部是镂空设计,通过踩踏两个踏板来驱动后轮,控制方向…”
周应川身边站着团队的翻译,他没有理会迈克的“嘲笑”。
“这么高的小朋友可以玩吗?”
他比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靠下的位置,翻译后,售货员眼神明显的“诶?”了一下。
“这么高吗?可以的,但是腿部的位置可以能要稍微多弯曲一点…”
售货员亲自坐进了小车里演示,玩具车外观做了亮红色的镀银,酷似真车,没有顶,周应川看着售货员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六,坐进去位置够用,许塘一米七出头,应该也可以。
个人购物的外汇限额还没有放开,迈克豪爽的刷了卡,并拒绝了周应川回国把钱转给他的要求,只是飞机上笑了他一路。
许塘人生第一次进警察局,因为是盲人,又长得十分乖巧,他得到了特殊照顾,在等候做笔录的时候,黄毛和韩明他们都是分开蹲在两边,他被搀着允许坐在一旁的长凳上。
不一会儿,一个警察拿着记录本过来了。
“你们三个是一块儿的吧,都叫什么名字。”
“韩明。”
“孙鸣。”
“许塘。”
警察也没打算为难他们,那帮混混是他们派出所出了名的常客,屡教不改,这次竟然叫这三个人给收拾的够呛,他还挺乐得问问。
“那炉子是你们炸的?真行,给那帮小子蹦的满身孜然辣椒粉,我们笔录室的味儿都快没法闻了,…你们谁炸的?”
韩明和孙鸣对视一眼,默默看了一眼中间的许塘。
警察一看韩明眼神乱瞟:“你小子干的吧,这办法也太味儿了,真够呛的…”
“还有,那个烟花是你们谁点的?这可危险啊!幸亏你们躲得快,你们看看屋里那些躲得慢的,腿上胳膊上烫的全是燎泡…你们三个胆子也太大了,而且车还停在旁边,进口车吧,也不怕把车给点着了…谁干的?”
韩明和孙鸣又对视了一眼,抽了抽嘴角,又默默看向中间的许塘。
“…我说你们俩小子看着个头都挺高的,怎么一有事就看朋友啊,你们带着盲人朋友出来玩,是好事,不过就更得注意,不能冲动行事…行了,你俩可以走了,他的家人联系方式留一下,让家人来接吧。”
许塘反应过来警察说的是自己:“啊?警察叔叔,为什么我不能和他们一块走啊?”
许塘是盲人,这年头,朋友归朋友,但警察得负责,许塘没办法,只好报了周应川的手机号码。
登记完了,警察就把本子合上了:“行了,我给他家人打电话,小张,一会儿他家人来了你签个字就行了…我还得带那几个去趟医院,好家伙,让烟花烫了不少燎泡,我看比关几天还管用…”
深夜时分,三个人坐在派出所的长凳上。
韩明看许塘抱着头,安慰他:“没事儿,周哥不是在日本出差吗,警察电话没开国际长途,打不通,一会儿就让你回去了。”
“我哥今晚的飞机回来…!”
许塘抓着头发:“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刚才应该留家里的座机,叫苗阿姨来接我的…!韩明,你快去帮我看看警察给我哥打了没有…”
韩明一看,正巧看见那边刚才登记的警察挂了电话。
“我估计打了,你怕啥啊,这事又不是咱们的错,是那帮混混先找事的,他们要是不找麻烦,不抢你的手表,咱们能大半夜来派出所吗…”
“你说的对,到这儿都是没事的…”
“到这儿?哪儿啊?”
韩明问:“你紧张什么啊?周哥脾气那么好,来就来呗…”
“你不懂…!”许塘叫,他碎碎念:“我哥可没你这么好糊弄,你先别说话,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周应川收到警察电话时刚刚下飞机,他正要给家里座机打去的时,佟杭云过来跟他说下周去兴源考察的事。
“好。”
许塘晚上听不到他的声音睡不着,周应川怕他等自己,睡得太晚,然而电话还没拨出去,就先响了,听清楚那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就变了。
“Alex!借我下你的车。”
作者有话说:
许小塘:生死时速,开动脑筋!
第三十二章 记忆(修)
深夜的派出所有些嘈杂, 不断有打架的小年轻来了局子还在吵架,乱糟糟的声音像罩子把人拢在了里面。
许塘想起了很多过去在榆溪的事。
小时候在镇子上,许塘也跟人打过架, 不,准确的说, 打架是他的家常便饭。
他刚来周家的时候和现在这幅乖巧的样子完全不同,在学校里, 如果有人敢欺负他,骂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他废话都不会讲, 冲上去就跟人撕打在一块儿。
那样的时光维持了很久,周姨教不好他, 周应川气极了也会揍他,但揍完了, 他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
他打人很凶,下手很重,照着人的头脸招呼,没人知道为什么, 他就像一头不要命的小狼崽,打起来不见血不罢休。
老师也被那样凶恶的许塘吓坏过,她想不明白, 一个年纪小小的孩子,怎么打起架像要同学的命?
有一回有嘴欠的男同学课间骂他是瞎眼鬼,还说他是克死周姨的瞎眼鬼, 许塘再次将同学狠狠地扑在地上。
老师尖叫, 吓的告到学校领导那里, 要许塘退学。
那时周姨也刚刚去世, 他们的小家风雪欲摧,周应川赶来学校时,什么也没问,要许塘和同学道歉。
可许塘脸上也挂了彩,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眼睛眯起来,倔强地喊着,说根本不是他的错。
他甚至要扑上去再打那个嘲笑他的同学,被周应川拦下,他拿过桌子上的木尺就狠狠教训了许塘,那是第一次,他那么重的揍他。
许塘哭着说,是不是周姨死了,他也不想要他了,所以才想把他打死…
最后周应川在学校里道了歉,少年的脊背不停地弯折,回去的路上,许塘也不停地哭,哭的鼻子里冒出了血,呛到嗓子和肺里,他在周应川背上拼命的咳,吓得周应川赶忙将他放下来。
他用袖子擦去了许塘脸上狼狈的血迹和眼泪。
“你现在看不到,如果他们围过来打你一个,欺负你一个,你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事了,哥哥怎么办?”
“许塘,这个家里只剩下你跟我了,哥哥很累了,你要看着哥哥去死吗?”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着最差三人组,那他们那些年一定能当选头筹,一个是被丈夫抛弃的乡下女人,她漂亮,聋哑,发不出声音,一个是捡来的拖油瓶,眼睛还盲了,周应川作为唯一的健全人,他自小就承担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
可现在,唯一能给他们遮蔽些风雨的母亲也死了,举步维艰的生活再也撑不起两个年幼的孩子对这个世界对与错的探究。
那时周应川的营养不良大抵比许塘还要严重的多,消瘦的少年背着他,许塘能清楚地数清他脖颈到脊背的每一根骨骼。
不过这些记忆很遥远了,遥远到那句许塘再也不愿回想的话,也成了记忆中周应川对他说过最狠的一句话。
后来许塘不再打架,他与过去那些凶狠的模样相去甚远,甚至判若两人。
但许塘不在乎,他真的不在乎,周应川希望他忘却那些不好的过去,他便忘了,不管怎么样,周应川再也没对他说过那样的话了-
机场的佟杭云看周应川的脸色不对,就说送他去,车在夜晚的道路上一路飞驰,到了电话里说的派出所门口,周应川匆匆下了车,连车门都没关。
“您好…!同志,我弟弟叫许塘,他是个盲人,他现在在哪儿?刚才有警察给我打电话…”
警察就是负责登记的,一听就知道他是刚才那个盲人留电话通知的家人,就带着他去了,
坐在长凳上的许塘这时已经从悲伤的情绪当中抽离了,毕竟过去令他悲伤的打已经挨了,如何能让一会儿的自己“不悲伤”,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瞧,其实他身上已经开始渐渐有了周应川的影子…
许塘吸了下鼻子,用胳膊碰了下左边的孙鸣:“小孙哥,一会儿我哥来了,警察肯定跟他说怎么回事,你就说是你的打火机不小心掉炉子里了,行吗?”
孙鸣犹豫一下,说:“行。”
“谢谢小孙哥…韩明,一会儿你就说是你点烟花炸的他们,行吗?”
韩明说:“凭什么我是点烟花的那个?”
“小孙哥干不出那事。”
“……”韩明骂了一声:“靠…行吧。”
许塘安排完了,就在问韩明时间,他低着头,过了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周应川到了,警察果然在和他说着打架的经过。
“那帮小混混我们先带去医院,你们这边没人受伤,就不验伤了,那些人我们会按条例拘留的…”
周应川都没听仔细,他在走廊里一眼看见许塘的发顶,就喊了许塘的名字。
派出所里不停地有人走动有人讲话,但他的声音在许塘的世界里是区别于任何人的,许塘一下子抬起头,那一刻,心里等待的忐忑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思念。
“周应川!”
周应川快步走向他,看着从头到脚全须全尾站着的许塘,他一把将许塘抱在怀里,一路上紧张到苍白的脸色才终于恢复了点血色。
“没事就好…,乖,受伤了吗?”
一旁的警察说:“没有,我们刚才问了,他们三个没有受伤,你一会儿去旁边找我签字就行了,还有你弟弟的手表要领…”
警察走了,许塘摇摇头,他几乎是本能反应地从周应川的拥抱中伸出手,搂上了面前男人的脖子:“周应川,你想我了吗?”
明明他刚才想了那么多,打了那么多腹稿,可等他真的感受到出差回来的周应川的体温,一切都消散了,只剩下汹涌的想念。
他贴着周应川的耳朵说话,后面的佟杭云看的眼皮一跳。
兄弟之间,其实抱一下也正常,但像他们这样自然而然去搂脖子、还难舍难分的…还是挺少见的…
“周哥,对不起,我没照顾好许塘,那个打火机是我不小心掉在炉子里的。”
孙鸣头一个说了,毕竟他是拿工资的。
“什么?”
刚才走的太急,周应川耳朵里只听到警察说许塘有没有受伤,至于事情经过,他没听的清楚。
孙鸣意识到自己说早了,有点尴尬,周应川也看过他们两个,韩明赶紧说:“那个,周哥,我们都没受伤,是那帮混混先找事的,打火机是孙鸣掉的,烟花是我炸的,许塘啥也没干,周哥,你照顾许塘,那我们就先走了啊!”
韩明火速完成任务,拉着孙鸣就脚底抹油了,只剩下一脸“…”的许塘。
怪不得韩明说他不是读书的料,他真不是。
“塘塘,你坐在这里不要动。”
周应川放开许塘,上下检查了一圈,对佟杭云说:“Alex,你帮我看下他,我去找警察签字。”
佟杭云当然说没问题。
他看着眼前的男孩,说实话,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许塘的年纪不太大。
“你是周应川的弟弟吧,我总听他提起你,我叫佟杭云,是你哥哥的同事。”
“佟杭云哥哥,你好,我叫许塘。”
这孩子还挺不怯生的,但佟杭云发现许塘说话时并没有看向他,反而是耳朵先动,向在追寻他的嗓音,来确定他的位置。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伸手在许塘眼前轻轻晃了一下。
“我小时候摔了一跤,眼睛看不到了。”
佟杭云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
“抱歉。”
“没关系,我哥哥在东京真的有一直提起我吗?”
没有一直,但佟杭云觉得这小孩说话挺有意思的:“我有一次找你哥哥拿东西,发现他在给你打电话,他每晚都打给你吗?”
许塘的脸上有了些笑意:“只要我哥哥出差,他每晚都会打给我的,我也会等他的电话,他还会抽查我的英文作业…”
正说着,周应川回来了,他从登记的警察那里听到了完整的事情经过,尤其是听到烧烤炉爆炸,后备箱的烟花把那帮混混烧出了不少伤,听到最后警察说:“不过这些跟你弟弟没什么关系,他运气好,他朋友也够义气,一直让他躲在车里…但你们作为家长,弟弟眼盲,更要特殊照看,不能这么不上心,以后还是要注意…”
周应川的脸色不像刚才那么好了。
刚好外头警察带着那帮混混去医院,他看过去,记住了他们的脸。
佟杭云和许塘聊的还挺开心的,对周应川说:“你这个弟弟还挺有意思的。”
知道许塘眼睛不方便,他干脆把车钥匙给了周应川,自己打车回去了。
出了警察局,夜风有点冷,周应川给许塘系上安全带,许塘不老实起来,周应川一上车,他就自己解开了安全带的扣子,扑在周应川身上。
“周应川,这些天你想我了吗?你的同事说你经常提起我的,我也好想你,我每天晚上都在等你的电话,东京距离申州是不是好远?你这次出差了一周那么久…”
周应川也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他搂着半个身子别扭着也要抱他的许塘,抚着许塘柔软的短发,抚了一会,他的头脑昏涨也缓解了许多,他伸手替许塘拉了下衣角,遮住了露出的小腰。
“我也很想你,每晚都在想,好了…坐好,我们先回家。”
听到周应川还是这样温柔的语气,许塘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他像一只想念的小狗一样,摸索着往上,在周应川的嘴唇上亲吻。
周应川的眼神只是怔了一下,不瞬地,他也回吻了他。
“好了…坐好。”
他再次给他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开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停了车。
“周应川,怎么…”
许塘觉得回家没有那么快的,他只听见“啪”的一声卡扣声,来自周应川那侧的,周应川侧身,抚过他的下巴,在昏暗路灯下的车里,狠狠地吻住了他。
唇舌被思念吞噬,津液在两人口中回渡。
“如果你想我,这才是吻…”
这才是吻吗?
和上次周应川出差回来亲吻他的感觉又不同了,不会痛,但多了一些让他无法思考的东西,许塘的脸颊红了,他的眼神也跟着迷蒙起来,像溢了一层水红色的雾:“周应川,这是你在东京新学的吗?东京那里的人都是这样亲的吗?”
半响没听到回答,脸颊一痛,是周应川捏了他的脸。
“净招火儿…”
到了家,周应川就给许塘脱去了衣服,许塘缠在他身上,却发现周应川没有脱衣服,花洒里的热水淋下,他检查着许塘身上有没有受伤。
许塘对疼痛的感知不是很敏感,他只有在别人表明要“打”他时,例如周应川小时候揍他屁股,他才会大叫着好痛。
如果他无意地受伤,他有时甚至都不会发觉,追究根源,大概是在许家落下的毛病。
看到许塘身上没伤,周应川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才算是真正地放松了下来,他的眉间随之而来也流露出了些略显疲惫的倦色。
“哥,警察是怎么跟你说的?”
“都说了。”
“都…都说了?”
“嗯。”
许塘感受到周应川在检查他的后颈,确定也没伤,就在给他揉搓洗发水了,他试探的问:“那警察都说了什么呀?”
“我想听你说。”
许塘这下有点没话讲了,他脑袋一晃一晃的,伸手去摸。
“我说什么呀…就是警察,还有韩明,和小孙哥说的那样子的…是他们先找麻烦的,我什么都没做,一直待在车里…哥,你不洗吗?”
“我一会儿再洗。”
给许塘洗完了,周应川又给他吹干头发,许塘很容易就能察觉到周应川身上“气场”的变化,从小到大他熟悉无比。
在这个范围里,无论周应川生不生气,都对许塘有着天然的绝对压制。
许塘老实地不吭声,周应川怎么拨弄他的头发,就怎么拨弄他的头发,热风烤的脸有点干,周应川又给他的脸颊揉了些润肤露。
等做完了,许塘的脸颊红红的,他悄悄着摸着被角,要往被窝里钻,还没钻进去,就被周应川一手拎住了后衣领。
“过来。”
“哥,干嘛呀…我今天有点困了…”
周应川拎着许塘坐到书桌前,拿过他的盲文笔和纸摆在桌上。
“我现在去洗澡,你就坐这儿,好好想想今晚的事,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的给我写下来,不许撒谎,不许漏一句。”
许塘“啊?”了一声:“哥,警察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写。”
“我不要…!”
周应川任他闹,他的手指摁在桌沿,许塘闹的一起身,就碰到他手里的东西。
“哥,你拿的什么呀?”
周应川给他了,是一根鸡毛掸子,刚才他在楼下客厅找的。
许塘摸了摸,不相信,又摸了摸,彻底地摸清楚了,他扁着嘴:“哥,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
周应川说:“我知道不是你的错,所以我让你好好想,想好了写,如果一会儿你写的是全部事实和经过,这件事就过了,如果让我替你纠正,我纠正一句…”
周应川用鸡毛掸子点了点桌子,没说,许塘揪着耳朵,又坐下来。
“不可以…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你只能打小时候的我,不可以打现在的我…”
许塘苦恼地碎碎念,周应川把鸡毛掸子放在桌上,就去洗澡了。
许塘拿着盲文笔,他的胳膊只要稍微一动,就能碰到鸡毛掸子上的毛。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又响起了,许塘一手抓着他的头发,一手拿着盲文笔,抓耳挠腮地想应该怎么写…
警察给周应川说的,和他跟孙鸣和韩明说的是一样的吗?
写或不写肯定没得选了,但怎么写,从哪儿写…
韩明还说他爸生气了会一脚把他踢飞,他现在觉得踢飞一点也不可怕,他觉得周应川这种人才最可怕…!
很快地,在许塘的无限纠结里,周应川也洗完了,许塘听见吹风筒响起的声音。
他赶紧匆匆拿起笔比着格子钉。
不一会,身侧就传来了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周应川过来看他写的成果。
“塘塘,写完了?”
“嗯…我都写了,给你看。”
周应川只是稍微俯身,许塘就立刻丢下了笔,好像那是什么糟糕的东西,他挂在了周应川的脖子上,周应川也没有推开他,他从不会推开许塘的拥抱,无论什么时候。
他抱着许塘,拉开椅子坐下。
那张盲文纸上写的不多,但也不少。
“…下午我没事做,就和韩明还有小孙哥去游戏厅玩,但是游戏厅太臭了,玩了一会儿,我们就出来了,韩明说去吃烧烤,我们刚坐下,就被几个混混堵上了,他们老大叫壁虎哥,他看上了我的手表,我就把手表给他了…之后韩明说跑,我们就跑了,然后烧烤的炉子炸了,烟花也炸了,我一直在车里,最后警察来了,就把我们和他们一起带到派出所了,后来就是警察给你打电话了…”
“就这样?”
许塘埋头在周应川刚好换好的睡衣衣领,点点脑袋。
“不修改了?”
要命…
许塘经过短暂又飞快地心里挣扎,再次点头:“不…”
周应川也没有说别的,许塘想起什么,赶紧说:“对了…哥,那个壁虎哥看上我的手表了,我就解下来给他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那些东西不重要…”
“乖,这里你做的对。”周应川低头,吻他的头发,吻完了,他接着往下看。
“炉子是怎么炸的?”
作者有话说:
爹的性格不同,对孩子的教育方式也不同,周爹很讲理的,属于不武力的打心理战哈。
蒋爹:发律师函。
咳咳,为什么这里不提秦爹呢?
因为周和蒋在某种程度上都承担着“引导”和“教育”孩子的角色,
秦爹他他主要起到一个阻扰的作用哈。
第三十三章 教育(修)
“想好再说。”
他提醒一句, 许塘提到嗓子眼的“不知道”三个字,又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我听警察说, 是打火机掉在里头了…”
“谁的打火机?”
“韩明的…”
“怎么掉里面了?”
许塘闷声说:“我不知道…我没看到…”
他的确没看到,不是吗?不过如果许塘此刻看的见的话, 一定会看到周应川正注视着他的眼神,和他嘴角扬起的那抹自己都无意识的笑容, 没什么责怪,甚至…是带着几分赞许意味的。
在“暗无天光”日子里, 许塘被教的并不愚蠢, 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懂得巧妙地利用游戏规则。
周应川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鸡毛掸子, 他一动,怀里的许塘自然察觉的到:“别…别拿…!周应川…你给我再想想, 我再好好的想一下…”
“烟花是谁点的?”
“韩明…”
“他用什么点的?”
“打火机…”
“他打火机不是掉炉子里了吗?”
“他…”
许塘一卡壳,就知道坏了,他下意识地往前倒,搂紧了周应川的脖子, 纤细的双臂几乎要相互交叠,像水中缠绕的小蛇,搂的紧紧的。
周应川拍拍他的腰:“慢慢想…好好把思绪捋一捋, 重新再说。”
他的语气不急不缓,仍旧一派温和,换做别人, 可能就傻愣愣地继续说了, 但许塘知道, 这代表周应川已经拆穿他了…
周应川看他看的透透的, 他的那些小狡辩在他面前,就像几片轻飘飘的浮云…徒劳无功的。
“…打火机其实是我在游戏厅里拿韩明的…后来他分羊肉串的时候,就从我袖子里不小心掉下去了,我不知道它会掉进炉子里爆炸…”
“为什么拿韩明的打火机?”
“他打游戏的时候上厕所,叫我帮他拿外套,中间掉出来了,我听到就捡起来了…”
“伸手。”
许塘立刻就将两只手背在了身后。
“要我数数?”周应川说:“一,二…”
许塘肉眼可见地慌了,他伸手捂住周应川的嘴,扁着嘴委屈地叫:“别数,别数好不好…”
“把手放好。”
许塘摇头,眼睛里已经溢出了泪花:“你不要好凶…”
周应川重复道:“放好。”
许塘咬着唇,只好又把两只手背回放在身后,他捏着手心,语调里已然有了哭腔:“我知道错了,你不要凶好不好…”
他要哭,周应川注视着他,叹了一口气。
“好了…乖,先缓缓。”
他抬起一只手探进衣角,握住许塘的腰肢。
许塘被他握着腰,周应川掌心的热度传导,他才觉得安心了些,没有大哭,只抽泣着鼻音,一抽一抽的。
“你不要、不要松手…”
周应川真是拿他没办法了,探身用手帕给他擦鼻涕:“…还委屈?我刚才是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让你想好了再说,你想好了吗?”
许塘顿时又想哭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跟你说实话,打火机是我从家里拿的,我本来是想叫韩明教我抽烟的,但他不肯教我…不过我发誓…!我真的没抽…不信你检查好了…”
他可怜巴巴地,急切地亲上周应川的嘴。
这是个单纯的、检查的吻。
“对吧…?我嘴里真的一点烟味也没有的…,我真的没抽,我只是拿他的火机玩一下而已…我知道你说抽烟对眼睛不好,我不敢真的做的,我只是想玩一下…”
他小舌舔舐着周应川的唇舌,引得他往更深处去,以此证明自己真的是“犯罪未遂”,周应川也的确没有在他嘴里搜寻到烟的味道。
“这次先给你记着,再有一次一起算…烟花呢?”
“…烟花是我下车点的,我记得我们上次过年没放完的烟花就放在后备箱里…,小孙哥先让我进车里躲着,但我后来听到那帮混混跑过来的声音,就下车朝他们点了烟花…”
“知不知道这样做危险?”
许塘没有立刻说,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将白皙的额头虚虚地抵在周应川颈侧:“可我就是讨厌他们…!”
“那个什么…叫壁虎哥的,他算什么东西…?他看上了我的手表,难道我就要白白让他抢…?你教过我,遇到危险的话不要纠缠,可以给,所以我当时给他了,但那是我们的…!”
“那是我们的,他凭什么拿走我们的东西?所以我要给他一点教训…!”
许塘把‘那是我们的’那几个字咬的很重,不容混淆的,磨得牙齿都发出微小细碎的声音。
这才是他的真心话。
“为什么一开始不对我说实话?”
许塘说完了,心里痛快了,又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睫:“…我不是故意的,周应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
“哪样?”
“就…就是这样报复别人…但我忍不住,我讨厌别人动我们的东西,我已经忍住没有打他了,小时候你因为这些事教训过我的…我记得,你不喜欢的事,我做了,所以我不想让你知道…”
周应川问:“那下次还做不做了?”
这个问题让许塘陷入了纠结。
可转念一想,周应川就算不喜欢他,也不会不喜欢到哪里去…最多不过像现在这样…,但他不做,他真的会气死…!
“做…”
“还做?不怕我真的揍你?”
“也怕…”许塘咬着小牙,低垂的眉眼眨了眨,有几分后悔的懊恼:“都怪这次太急了,是我没想好,下次我会计划的更好的,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也不让你知道。”
这就是他的反省?周应川听了,心里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也确实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表扬你?”
许塘耳朵微动,他最会顺杆爬了,最重要的是,他察觉出了,周应川其实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生气。
“那、那也不用了…表扬就算了,你出差是不是好辛苦?去东京给我带礼物了吗?我听明妮姐说日本的樱花很有名的…樱花长什么样子的?…”
他还聊起来了,周应川拍了下他的背。
“坐好…,你以为你没事了?”
许塘眯起眼睛,又笑了,他抬头去亲周应川的脖子和下巴,亲的一下接着一下:“好嘛好嘛,我全部都已经跟你讲了,一句谎话也没有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你刚下飞机,是不是很累了?我每次坐飞机都会有点头晕…我们睡觉吧?生气多了会长皱纹的…”
“还跟我嬉皮笑脸?”
周应川拿起鸡毛掸子:“我刚才说让你想好了再写,你就写这么个东西出来,是故意糊弄我?”
许塘意识到不好,随着周应川挥手,许塘嗷一嗓子,伸手猛然向前搂住了周应川的脖子。
“啊…!!”
他到底不是小孩子了,猛地往前扑的力道差点把周应川连带着椅子给扑的翻倒,幸好周应川一手牢牢搂着他的腰,一手赶忙扶着桌子,才稳住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周应川!你真的打我…?!周应川!!周应川!!”
他表达最痛的词句竟然是是喊周应川的名字。
他喊的太凄惨了,好像把他扔进了十大酷刑,大半夜的,他们这个小区本来就安静,他一嗓子把外面树上正睡的鸟都吓得惊飞了两只。
周应川扶着桌子,太阳穴都跳了两下。
“嚎什么…打到你了吗就痛?哪里痛了?”
屁股没有痛吗?
许塘伸手往身后摸了摸,发现他的屁股是完好无损的、好像确实…是没有丝毫痛意的。
“啊?没、没打到吗?”
周应川吐了口气:“你觉得呢?”
“原来没打到啊,你吓我一跳…”许塘松了口气,又哼:“…可我叫的嗓子都有点痛了…”
周应川只好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喂他喝。
许塘喝了两口。
“周应川,你是下了飞机头晕,所以没打准吗?啊…!”
他用力眨了下眼,这次的他屁股是真的痛了,不过鸡毛掸子早就被扔去了地上,周应川用手拍了一巴掌,顺势也没拿开,给他揉着。
“准不准?”
“你好烦…我只是开个玩笑嘛…”
许塘蹭着周应川的唇,嘴角不禁往上勾:“我知道你不舍得的…”
看他小尾巴又翘起来,周应川也怀疑自己这样教,到底是不是对的…
“周应川,你现在变得可恶了,你一早就知道是我做的…对不对?你还要吓唬我…”
“不知道是你做的我真的白养你了…”
时间太晚了,一周极高强度的谈判工作也让周应川有些疲惫,他用热毛巾给许塘擦了把脸,就抱着人躺上床了。
两个人一周没亲近了,许塘想念的紧,他整个人像枚融化的软糖扒在周应川身上,怎么抱也不够。
即便他现在身边朋友很多了,但没有一个人能和周应川比,不,这根本不具有可比性,周应川在他的世界里是比任何人、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的。
“周应川,我觉得你这两年和过去不一样了…”
寂静的黑暗里,周应川问:“哪里不一样了?”
“唔…有点说不上来…其实晚上在警局的时候我挺害怕的,但又没那么怕,从那次我跟徐翔打架…你也没有骂我,也没有叫我罚站开始我就发现了…”
“不是你的错,我为什么要骂你?”
周应川闭上了眼睛,将许塘搂在怀里:“那次,这次,都是他们的错,你会反击,这本身不是错处。”
“不是吗?”
许塘想了想,问:“可过去我和别人打架你不是这么讲的…”
“过去是我讲的不对,也做得不对,塘塘,我也在学习,在努力,在反省…”
许塘听的有些惊奇,他还没问,周应川就继续说:“从出了镇子开始,我从没有真的教训过你,这次只是教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向我撒谎…记住了?”
“什么事都不可以吗?”
他喜欢发问,就像触摸一样,来明确事情的界限。
“小事无所谓,你可以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如果是你知道我会生气的事…”
周应川没有往下说,他就着拥抱的姿势,拍了拍许塘的屁股。
“如果我没发现,是你的本事,如果让我发现…可以试试看。”
本来都有点睡意的许塘被周应川这样一敲打,莫名其妙打了个激灵。
他翻了个身,露出了后背。
“我都说了我不会了,你又在恐吓我了…你把我的瞌睡都弄没了…”
周应川低声笑,他也困了,捞着许塘抱进怀里。
“你唯一需要反省的,只有不应该企图骗过我,至于其余的,不必反省…”
第二天一大早,许塘还在睡梦中,周应川已经起了,他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又给他刷了牙,许塘眯着眼睛漱了口,吐在嘴边的牙缸里。
周应川去给他倒,许塘一仰脖子,又睡了。
等他再醒的时候,是周应川打开了收音机。
“塘塘,把你这些天的英文作业拿给我看。”
许塘摸着床头失而复得的电子手表摁了一下,七点半了,他很多东西都放在床头柜里,方便他摸寻,他翻出来,打了个睡意朦胧的哈欠。
“周应川,我的礼物在哪儿…?”
“还在路上,给你订了一辆玩具小汽车,可以在院子里…”
他没说完,许塘就惊喜地睁开了眼睛。
“什么?玩具汽车?”
“是…不过尺寸有点小,你缩一下腿应该可以坐下,你现在开不了真的汽车,那辆小车可以给你开着玩,让苗阿姨看着你。”
“那可以踩油门吗?”许塘兴奋的问。
周应川给他穿好衣服,就带着他下楼吃早餐了。
“那辆车没有油门,是两个脚踏板,通过里面的铰链和车轴带动后轴转动,类似公园里划船那样…你学过的。”
他这样一说,许塘就懂了,他理论结构学学的很不错。
“没有油门也可以,那是黑牌的吗?”
“你想要什么颜色都可以。”
“哈哈,那我要个白色牌照吧,怎么样?韩明说白色牌照更厉害呢,叫什么,白牌要人命…”
许塘说着,被自己逗笑了:“你带这么好玩的东西昨晚回来干嘛不告诉我?小汽车到了吗?”
“没有,还需要过海关,大概半个月后…”
半个月有点太久了,不过许塘还是很高兴的,等车到了,他就跟韩明炫耀去。
吃饭时,周应川就在问苗阿姨他不在的几天里,许塘吃饭怎样了。
“乖崽很乖咯,早上能喝一碗杂菜粥,还可以吃小半个鸡蛋…中午吃的不多…”
“咳咳…!”许塘咳嗽。
“乖崽要留肚子,还下午还能再吃一个梨咯…”
周应川给他剥着鸡蛋,剥完了,喂给许塘,许塘咬了一小口,只咬到蛋清的部分。
“我今天还要去学校吗?”
“不去了,今天我会抽空去跟学校说…我打算找一个英文老师来家里教你,这段时间,先把英文学好…”
作者有话说:
周爹:看着许小塘长出的小翅膀和漂亮羽毛。
(虽年轻但一脸慈父表情)这是我养的,这也是我养的…
围观群众:不是?哥,您是一点也没看见那翅膀是黑色的啊…??
第三十四章 学习(修)
许塘学英文比正常人要困难许多, 找英文老师不是那么好找的,从前周应川带着许塘学,只想叫他熟悉和习惯, 现在他想让他学好。
毕竟许塘就读书的年龄来算,已经比同龄人晚了一些, 以后去了国外,周应川还是想让他先读书。
好在他部门的大姐给他推荐了一个家里的亲戚, 从前在福市的爱盲协会工作过,后来又在因得里盲校当过老师, 现在回申州了, 正想先找个工作过渡,顺便筹备结婚的事。
因得里盲校周应川在盲人月刊上看见过, 是国内第一所中外合办的盲校,这在当时极其罕有, 创办人和当地教育局、残联部门都做出了极大的努力,才促使学校落地建成。
女老师第一次来,得知许塘已经熟悉了一级英语盲文点字,还可以用二级盲文转制成单词, 夸赞许塘自学的基础很不错。
许塘开心地讲:“这都是我哥哥教我的!”
女老师往桌上一看,一级英语点字的课本都快翻烂了。
盲人学英文是体力和精力的双重考验,比如最基础的字母和单词, 正常人可以用眼睛去看,去记,盲人则完全依赖去摸点位的感知。
一级英语盲文表达英文字母, 二级英语盲文则要用不同的符号去代替那些的字母组合, 盲人需要不停地去摸去感受, 教导眼盲的学生也要付出更多难以想象的时间和精力。
“你哥哥一定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我看他很年轻…?才二十岁就做方旗的经理了。”
“我哥哥很厉害的,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女老师看他一脸得意,忍不住笑:“你也很爱学习,用盲文学习外语很难的,我从前在的学校,有的学生会坚持不下来…”
许塘一手摸着,一手在盲文纸上钉:“我当然也很厉害的,不过有时候我也会不想学的…太困了,胳膊也有点酸…”
“还有这种时候吗,你现在的基础很扎实。”
许塘低下头,小声说:“没办法呀,老师,真的,你别看我哥斯斯文文,但他说要教你,就是要教,没得选择,不学…他不说话,但好多治理人的办法的…我就是那个被压迫的那一个…!”
许塘拉扯着眼皮悄悄做了个鬼脸,逗得女老师直笑,他们上课的地方在楼下客厅,刚好周应川要去上班,走过来揉了把他的头发。
“不要去揉眼睛…,认真跟着老师听课。”
许塘吐了下舌头,乖巧地点点头。
等他走了,许塘说:“看吧,他有八只眼睛的…!”
周末的时候,许塘又跟着周应川去医院复查了眼睛,他一直在滴上回从北京回来开的药,溃疡面好了许多,回来之后他的小汽车运也到了,许塘喜欢极了,但周应川只让他在客厅里开。
大黄变壮实了,摇着尾巴跟在许塘屁股后,许塘在一楼玩,它一叫,许塘就知道要转弯了。
还没玩热乎,他就打电话约了韩明。
“韩明,你周末来我家不?你猜周应川去东京回来给我买什么了?”
韩明听许塘这没屁事的声音就知道那天晚上在警局他纯属是瞎担心,不过他不比许塘一样轻松,他现在在他爸的家具城跟班学习。
“周哥给你买啥了?”
“一辆汽车!”
“啥?汽车?!”
许塘摸着指甲:“对啊,专门给我开的呢,你没见过吧?你周末来找我不?中午来找我吃饭…”
“靠,周哥是不是疯了啊,他去日本真给你买汽车了?让你开,他是看谁不顺眼了派你去暗杀…”
“你才疯了呢。”许塘说:“你不来就算了,不叫你了,你也别开我的汽车…!”
韩明赶紧说:“来,来,我看看你车啥样,不然回头你再撞死我…我带我对象去啊。”
许塘说行,韩明周末就带着女朋友来找许塘了。
他女朋友叫王春艳,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穿着一件儿小高领的粉毛衣,在家具城里做售货员。
“韩明,你朋友在住在宝翡花园啊?”
韩明跟门口的保安抛了根儿烟,就进了:“是啊,我朋友他哥在外资银行工作。”
王春艳往外看:“这门口还有保安呢,真厉害,你那个朋友是申州本地人?”
“不是跟你说了吗,都我榆溪老家的同学。”
王春艳知道榆溪,那不是穷的底掉的小山沟吗,到了许塘家,下车的她就被这幢漂亮的三层小洋楼给惊讶到了…申州果然是个大城市。
韩明在客厅里看见许塘的小汽车,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哈哈哈,许塘,原来周哥给你买的是这么个小汽车啊,在哪里加油?”
“你别看它小,好玩着呢,我教你!”
韩明笑死了,王春艳走进看那辆精致的玩具小汽车:“这辆车做的真精致,不便宜吧?”
“许塘,这我女朋友,王春艳,跟咱一边大。”
许塘也打了招呼,王春艳来之前韩明就跟她说过,许塘是盲人,但真的见到了许塘空泛的眼神,又免不了多看几眼。
“韩明,你推着它在咱们去外面玩吧,外面路宽,春艳姐,你玩不?”
王春艳穿裙子,不方便,韩明说行啊,厨房里,苗阿姨端着切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你们是乖崽的朋友吧,吃苹果…乖崽,你哥不让你开着车去外头玩…”
“没关系嘛苗阿姨,是韩明想玩的,韩明,是不是你想玩的?”
韩明当然说是了,俩人就推着车就出去了。
外头是小区的路,自然宽阔的多,许塘踏着踏板往前开,韩明觉得挺有意思的。
“许塘,是不是光踩就行了啊?让我试试。”
许塘趁着韩明的光,第一次去外头这么开阔的地方开,正玩在兴头上呢:“哎呀,你等会儿,别挤,我这车坐不下俩人!”
“我知道,你出来不就得了,给我开会儿。”
韩明两手夹着许塘的咯吱窝,就把许塘从车里薅出来了。
“哈哈哈许塘,真挺好玩的,就是腿缩着有点挤,等我以后生小孩我也给他买一辆!”
许塘说:“韩明,你来,我跟你说怎么开更好玩。”
“咋开?”
许塘指挥他:“你把腿伸出来,搭在两边,然后两只手握着方向盘,要特别紧的握着。”
“伸出来?伸出来踩不到踏板啊…”
韩明四仰八叉地仰坐在车里,等他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有点不对,已经来不及了,许塘在他身后使了吃奶的力气,用力一推:“去吧!大、飞、车!”
“操——我特么!!许塘——!!飞你个头啊——!”
门口的路是个下坡,韩明叫的头发丝都竖起来了,腿又被别着,简直恨不得把许塘那破孩子揪过来臭揍一顿。
中午,周应川是和杨思远一块回来的。
王兆兴这两年有意一直让杨思远跟周应川保持着联系,大闸蟹正当季节,他又让杨思远搬着一箱新鲜的给周应川送来。
“周哥,你们这个小区环境真不错,我爸说这儿户型好,设计能跟国际上接轨…但只供给给华侨还有外籍佬,不知道现在还有空的没?”
周应川问:“王哥要买?”
“是啊,外面把外销房炒上天了,我爸说买一套光租出去,三五年就能回本…这不我妈现在调去市歌舞团了吗,就离我们住的那地方有点远了…我爸也想换个近的。”
周应川说行,他问问,杨思远就知道周应川肯定有门路,赶忙说了谢谢。
正开着车呢,杨思远就看见前头冲出来一辆迷你的红色小汽车,上面的男人面容扭曲,刹不住车。
“周哥?前头有辆红色小车…”
周应川眉心一跳,抬头一看,赶紧让杨思远靠边停了车,下车,他和杨思远一前一后的就把“失速”的韩明给拉住了。
“靠!真让许塘给骗了,幸好碰见你周哥…等我回去就推他去!”
韩明长长舒了口气,周应川一听是许塘推的,到了家门口,就看见许塘正焦急着扒着大门站着呢。
“苗阿姨,你看到韩明没有啊?”
苗阿姨厨房里炖的还汤,给他瞧了一眼没有,就赶紧回去了,许塘急的很,听见路上有汽车的声音,还有他那辆小汽车轮子摩擦在地上的声音。
“许塘!你吓死我了…!你看我一会儿怎么推你吧!”
许塘松了口气,还没说完,就让下车的周应川一手抱起来,一手在屁股上揍了一巴掌。
“说没说不许出来玩?不听话…”
许塘“诶”了一声,知道是周应川。
“周应川,你回来啦。”
韩明没看见周应川揍许塘,不然高低得让多揍几下,这哪儿够?他之前也没见过杨思远,俩人聊了两句,就搬着大闸蟹进屋。
许塘两只手挂在周应川的脖子上,跟他一颠一颠地往楼上走。
“周应川,怎么思远哥今天来了?”
“来一块儿吃饭,谁让你把小车开出去的?”
许塘“哦”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周应川的鼻子,嘴角,摸到平平的一条直线,知道不大好。
“韩明羡慕我有车,要来玩的嘛…那我下次不邀请韩明了,他老抢我小车,刚才还使劲抓我胳膊,我都有点疼了…”
到了卧室,周应川放下他,给他把外头的长袖从上扒下来了,一看,咯吱窝那里确实有点红了。
“他跟你玩怎么不知道轻重的?”
“没事…我好朋友嘛,我俩就是闹着玩的,他平常也很照顾我的,我原谅他就是了。”
周应川轻轻碰了下:“碰了痛不痛?”
“有点,他劲儿可大了,一下子就给我从车里拽出来了,我一疼,就推了他一下…”
周应川给他活动了下胳膊,看着没事。
“门口是下坡路吗?我都不知道…吓死我了,我一推他,他就刷一下没影了,你跟我说没人在的时候不能出大门,我记着,才没出去找他呢。”
“你乖,这个是大事,要记住,外头有车,来的慢,声音也小,你容易听不到。”
周应川亲了下他的额头:“你真想在楼下玩,吃完饭,我想想怎么玩安全。”
许塘高兴地在周应川下巴上亲了下,又搂上周应川的脖子。
“胳膊疼…周应川,你抱我冲个澡吧,刚才玩的都出汗了…”
中午在家吃饭的人多,苗阿姨做了一桌子菜,又蒸了杨思远带过来的大闸蟹。
俩人冲完澡就下楼了,螃蟹刚端上来,周应川接了个电话,让他们先吃。
杨思远想着等等,但韩明已经不客气给女朋友拿了一只。
杨思远也给许塘拿了一只,问:“许塘,你自己会掰不?要我给你掰开不?”
韩明说:“你不用给他,他等着周哥呢。”
杨思远一愣:“许塘,你吃饭还要周哥在身边才吃啊?”
“不是…”许塘皱了下鼻子,往后扯了扯头。
“不喜欢吃大闸蟹?这季节正是时候,个个都有黄儿…”
许塘摇摇头,杨思远又给他夹别的菜,许塘也没吃。
“谢谢思远哥,我先不吃了。”
“我就说吧,他吃个东西难着呢。”
韩明一脸见怪不怪,给女朋友剪着蟹钳:“他不吃他没吃过的东西…思远,咱先吃吧,他吃饭咱俩搞不了,一会儿等周哥来了搞他。”
第三十五章 生病(修)
等周应川打电话的时候, 餐桌上其他人都在吃着应季鲜美的大闸蟹,蒸熟了黄澄澄的,王春艳不会弄, 怕露怯,韩明也是个神经大条的, 给她剥开就没管了,她一边看韩明怎么吃, 一边看着许塘。
许塘就在逗大黄,价格不菲的大闸蟹在他眼里好像没什么吸引力, 跟一杯白开水差不多, 苗阿姨不知道今天有蟹,还煮了虾。
“许塘, 你不吃蟹,虾你就吃了?”韩明看他伸手拿虾。
“你没听杂志上说, 吃虾能补钙,能长个子的。”
“杂志,你从哪儿看的?”
“周应川给我念的呗。”
尽管许塘也不是太喜欢虾的味道,但他不喜欢的东西太多了, 今天不喜欢这个,明天不喜欢那个,要是样样都不吃, 就可以直接成仙了。
所以苗阿姨从海鲜市场买了,他也会为了长个子而勉强吃几只,他拿着虾, 往桌子边沿一伸, 大黄就小跑着过来, 张嘴“领”走一只。
“那你都喂大黄了, 那不全长他身上了?”
“你懂什么,大黄是我的狗,我的狗也不能矮…!”
“你就糟践东西吧。”
大黄吃的香,一口一个,喂了几个,周应川就挂了电话回来了,他拿纸给许塘擦干净手。
“先吃点虾?”
“不要了,螃蟹和虾我只想吃一个…”
周应川就在拆螃蟹,先拆出一块蟹腿肉,给许塘闻了闻,许塘点了下头,他才喂许塘吃。
“怎么样?”
“这就是大闸蟹?感觉没什么味道的,有点像鱼肉…”
周应川又剥了一个,许塘嚼了嚼:“给我蘸下辣椒酱碟子…”
“许塘,这儿有蟹醋…”杨思远说。
许塘也不要,他就要辣椒,吃蟹肉哪有蘸辣椒的?不过周应川也不在意这些规矩,他想吃,就叫苗阿姨装了一小碟,给他蘸了,但只蘸了一点,他现在不给许塘吃那么多辣。
“还行…”
等许塘能接受了一些蟹腿肉的味道,他才给许塘挖了点蟹黄吃,许塘只刚尝进嘴里,舌尖一过,就忍不住将嘴里还没嚼的蟹黄吐出来了。
“不要不要,周应川,这个也太腥了…像没煮熟的鸡蛋黄一样,黏糊糊的,我不要吃了…”
“啊?是坏了?不会吧…”
杨思远看他皱着眉全吐出来了,赶紧去看,周应川说:“没事儿,有的味道他吃不了,一会儿就好了,我给他弄点别的。”
许塘吃到讨厌的味道就不想在这儿待了,周应川跟他们说了一声,就领着许塘去厨房了,先拧开水龙头,捧着水给许塘漱了漱口。
“好点没有?”
嘴里味道淡了,许塘点点头:“还想喝点果汁…”
周应川在冰箱里拿了盒果汁。
“要喝冰的…”
“你刚吐过,冰的不行。”
许塘就知道,周应川往倒在杯子里的果汁兑了点热水,等温温的了,给许塘拿着,让他自己捧着杯子慢慢喝,能压一压螃蟹的味道。
“周应川,下次吃新的东西,还是咱们两个一起吃吧,只有我们两个…”
“行,我知道了。”
许塘小口小口地抿着,过了一会儿,他闷声问:“我是不是还是老样子…?明明我们的条件好那么多了,我好烦…可想吐的时候总控制不了…”
周应川洗了手,捏了下他的脸:“烦什么,不喜欢这个还有别的,一只螃蟹罢了,你不是还喜欢麦当劳?也有好多人都挑食的。”
“真的?这么一说我们好久没吃了…可你就从来就不挑食的…”
“我挑食的时候你没看见。”
许塘一下子就被周应川逗笑了,他踮着脚往前一倾,就倒在了周应川身上。
“那要是以后我看见你挑食了,也给你倒果汁,但也不给你喝冰的…”
“行,我们都不喝冰的。”
周应川看了一眼客厅,发觉这边他们看不到,就干脆抱起了许塘。
“那不行,我还是要喝冰的…”许塘弯着眼睛笑,他又喝了一口,搂着周应川的脖子用口舌把果汁渡给他:“加水了味道味道会变淡的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虐待我呢…你尝尝是不是?加冰块很好喝的,果汁会在舌头上跳舞…”
“嗯,你在家是不是总加?”
许塘“呃”了一声:“本来想再给你喝一口的,那我不给…”
周应川往上托了下他的屁股,仰头吻上他的唇,把他的嘴里残留的果汁香气和涎液吸吮的扫荡一空,一丝不剩,许塘搂着他的脖子收紧了,耳边是在躁动在空气里的,缠绵的津液交渡声儿。
周应川放开他的唇时,许塘还觉得没吻够,他水红的唇下意识去寻找周应川的嘴:“周应川,你干嘛,再亲一下嘛…”
“乖…先下来喝点果汁。”
周应川放下了他,自己捧着水龙头里的冷水洗了把脸,洗完了,等了一会,他才带许塘出去。
“周哥,许塘还好吧?剩下的菜他都不吃了?”
杨思远有点担心,别是他带的大闸蟹弄得许塘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他没事,你们吃吧,你爸最近痛风好些了吗,我上次打电话嫂子说他正在做检查…”
许塘吃饭跟猫叼一样,吃吃停停的,他没往餐桌这边来,就窝沙发上拼魔方。
周应川拿了个碗夹菜,杨思远看周应川跟他闲聊,一点没介意的样子,就放心了,毕竟就他感觉,周哥可不是一般的宝贝这个弟弟。
“我爸那就是年轻的时候喝酒喝出来的毛病…前一段时间走路都走不好,让我妈催着去医院检查了,这不,现在开始戒酒戒烟了,整天说男人要真戒了这两样,那赚钱也没滋味了…”
说起这个,杨思远还真挺同情他爸的,现在哪个男人不抽烟?就是为了那个大老板的款儿,也得抽,他摸了摸兜,发现烟盒落在车上了。
“周哥,我看你好像不抽烟了?戒了?”
韩明一听,也抬头了:“周哥还抽过烟?”
“抽啊,之前周哥在我爸那个厂子的时候抽,晚上赶订单,或者去别的公司要账,我们还一块抽过的。”
“没戒,现在抽的少了,你们俩想抽,到外面抽吧,他一闻见也想要,对他眼睛不好。”
“你们在说什么?干嘛背着我…”许塘也回头问。
“说不让你抽烟的事。”
许塘一听,心说早知道就不问了,他现在一听抽烟这俩字就有点发怵,自从上次经历他想学没学好,遇上黄毛,还把顺来的打火机掉炉子里爆炸的事,他就再也不提抽烟的事了。
原因没别的,他在周应川那儿还“记着账”呢,那天周应川没跟他算,纯属是因为心里知道他不敢真抽,所以才没有跟他计较,他可不想让周应川再想起来。
“真搞不懂你们咋喜欢抽烟的,又呛,又难闻,跟一头扎厕所里似的,简直呕…呕呕呕…!”
许塘在沙发上抚着脖子,一连夸张无比地做了一串要呕吐的表情,韩明看他这样,快笑喷了:“许塘,你还是你吗?上次,还有上上次,是谁说不教你跟我急眼的,你真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就翻了,让你翻书,你翻得明白吗…!”
韩明“嘿”了一声,还没说,许塘又说:“咋了,三十八分。”
这就戳韩明肺管子了,有一回学校里考试,韩明只考了个三十八分,被老师当堂点名,为这个还被同学笑话了好久。
“周哥,你快管管许塘吧,他当你面前一个样,我们面前一个样,谁能说的过他…”
许塘拿起沙发上的抱枕要扔他,周应川“啧”了一声,许塘就悻悻地放下来了,像个收起爪子的小猫,又猫在沙发靠背后头,咔咔咔地拼魔方去了。
韩明剥着虾直乐:“该,治你了吧。”
周应川端着盛好饭菜的碗,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就陪着许塘继续一块吃饭了。
许塘嚼的慢,周应川喂他吃一口,他慢慢嚼的功夫,周应川就低头自己吃,等许塘咽下去了,周应川又接着喂他一口,俩人时不时地低声说话。
这个时候,许塘好像又不眼盲了,他就像知道周应川的耳朵在哪儿,也知道他们两个人说话要用什么音调,不会打扰别人。
“周应川,你给我夹一点菜心,我只要上头的叶子,炒的很嫩的…”
“一整根儿的?促消化的…”
“不,你把老的咬掉…”
换平常周应川不用说就给他咬掉了,但家里有外人,周应川放下碗,拿着勺子相对锋利的边缘给菜心分出来,给许塘吃了。
杨思远看着:“韩明,周哥和许塘一直这么吃饭吗?”
“是啊,我就说咱俩搞不了,那不是咱俩能干的活儿。”
“你,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有啥奇怪的,他俩之前在学校也是这样。”
韩明说:“你还不知道吧?许塘小时候就到周家了,周姨身体不好,又是个聋哑人,许塘是周哥一手带大的,从前他比现在还严重呢,瘦的跟小鸟一样,稍微吃多了就要吐,不过挺能打的,他也打过我,那家伙,别人是拳头,他是纯骨头,跟被骨头戳一样…”
“啊?这么严重?许塘小时候…”
“小时候他没在榆溪,我也不知道了。”
韩明打哈哈,没再继续说了。
杨思远看韩明毫不觉得,好像也明白过来一点,他想起之前几回他和周应川还有许塘一起吃饭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他当时身在其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这两个人之间的照顾与亲密太自然了,并不是像照顾一个幼稚的孩童一样充斥着诱哄和吵闹,他们挺安静的,许塘在嚼,周应川就自己吃,可他吃着,好像就能分出一双眼睛,知晓许塘这一口什么时候吃完。
那种氛围说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再也插不进第二人…他们就好像是融成了一个人一样。
中午吃完饭,韩明和杨思远下午都还各自有事,就走了,周应川站在二楼阳台想了想,打电话叫孙鸣去五金店买了几捆捆扎绳。
他把那辆玩具小车推到了院子里,一头系在车上,一头让孙鸣站在楼上接着,抛着绳系到了二楼的阳台柱子上,脚踏车的车速在平地上不快,周应川自己进去试了试,果然,只要一开出范围,就往前走不动了,在院子里这块地方还挺安全的。
“塘塘,来试试。”
许塘就知道周应川说让他在楼下玩,这个“楼下”最多就是院子的范围,出去路上是不可能的,开了一会,虽然没外头的下坡路玩起来过瘾,但也勉强同意了。
天气在一场连绵不绝的阴雨天后入了夏,许塘爱吃冰的,经常让苗阿姨从菜场回来的时候给他带根儿雪糕吃。
刚好那两天周应川跟佟杭云在嘉源出差,晚上跟许塘打电话,问许塘吃了什么,许塘也没说雪糕的事。
他肠胃小时候受伤伤的厉害,神经也不太敏感,对吃多少,能不能吃,都没太大概念,这些年也一直依赖周应川给他判断,等周应川从嘉源回来的当晚,半夜许塘的肚子就开始痛起来,周应川一摸他的头,发烧了。
他赶紧开车带着许塘赶到急诊,医生问许塘吃什么了,许塘本来还想挣扎一下,周应川的手就抚在他脖子上了。
“跟医生慢慢说,说实话。”
“吃了几根雪糕…”
医生说:“肠胃功能弱,还敢吃这么多凉的,估计是急性肠胃炎,先去化验个血象吧。”
许塘这会儿有点庆幸自己看不到了,不然周应川的脸色估计真够他喝一壶的。
急诊抽血的人也不少,许塘还有点怕,周应川扶着他的胳膊,给他把衣服捋着挽上去。
“在外面雇人看着你还不够,是不是非要我在家里也雇个人看着你才行?”
许塘小声哼:“家里不是有苗阿姨嘛…”
“苗阿姨能看的住你?”
许塘也不能知道针头什么时候刺进来,听周应川训他,委屈劲儿也上来了:“你干嘛呀,我都要抽血了,你还说我,你怎么那么狠的心…”
“那你自己说说,你的肠胃能不能吃那么多冰的?”
“你又没说不能…”
他没说,还怪他了。
抽完血,周应川给他摁着,他哪里能不心疼他?等出了结果,医生看着化验单,先给许塘打了一针退烧针,又开了三天消炎的液体。
周应川加钱换了个能躺着休息的床位,晚上就陪着许塘输液,许塘打了退烧针,屁股也疼,半夜烧退了,人也有点迷糊,非说周应川揍他了。
周应川就坐在病床边守着他的液体,许塘刚拔了针,大半夜的,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他一动,周应川就醒了。
许塘估计梦着上回在警局的事了,捂着屁股哭:“周应川,你不是人,我都跟你认错了,你还要揍我…”
周应川压着嗓音,哄他:“我没揍,乖,睡吧…”
“你骗人,你肯定揍了,你还不承认,不然我咋这么疼…”
许塘退烧后整个人有点虚脱,周应川扶他起来,给他喂了点热水。
许塘也不知道是出汗难受的,还是真觉得屁股疼,又开始掉眼泪。
“周应川,我这么疼肯定是青了,肯定是青了…”
他一直哼唧,也不睡,周应川没办法,只好脱了外套严严实实地裹着许塘,后半夜又抱着他去开车,从急诊回去了。
到了家,许塘在被窝里闹,蹬掉小内裤,又蹬了周应川好几脚,快给人蹬的从床边掉下去。
“作吧你就…自己摸摸,我揍没揍?”
许塘抹了下眼泪,清醒了点,伸手摸了摸:“你没揍我这儿怎么这么疼了…?”
“让你吃冰,护士给你打针打的,我给你揉揉就好了……”
“你别揉,一揉更疼了…”
许塘说着,撇嘴:“你好狠心…你就让人家那么欺负我了…”
凌晨快五点了,周应川最多也就再睡一个小时,上午还有个合资企业的贷款案子要跟:“我该让人家多给你打两针…赶紧睡觉,乖…睡着了就好了。”
许塘浑身没力气,昏昏沉沉地蹭了下他的脖子,周应川给他提上小内裤,也不敢给他洗澡,又给他量了一次温度,就抱着他睡了。
来回在医院输液,折腾了三天,许塘的肠胃炎才算是缓过劲儿了,晚上周应川照例给许塘量体温,床头的座机响了,是王成斌打来的电话。
算起来,王成斌是在榆溪时第一个伸手帮他们的,他也知道周应川在申州有了大出息,这两年逢年过节他就能收到的周应川寄过来的各式礼品,加上之前大黄也在他们家,关系没断过。
榆溪还没人家装电话,就镇子上的小超市才有一台固定座机,王成斌在电话里跟他说,他爹赵正生正在找他,说有急事,让他回个电话。
许塘这些天胃口都不好,没什么精神,被吵醒了,搂着周应川的腰。
“谁呀…大半夜打电话…?”
“王叔,他说赵正生找我有急事。”
“你爸?他找你干嘛…”
周应川知道许塘困了,一手拍着他的背,一手抽走了他夹着的体温计,看了眼温度,不烧,才放回抽屉里。
他想了想,给王成斌留下的电话号码回了个电话。
那边响了几声就通了,父子俩三年没联系,电话一接通,赵正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他。
“…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连你爹都找不到你人,他们说你两年前就不在榆溪了,你到底搬去哪儿了?”
周应川问:“找我什么事?”
赵正生说:“你奶上个星期在路上叫人撞了,他妈的,这些天在医院住院,一直说胡话,要见你,怕不太好,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赵正生心里也烦,报了个医院地址,就把电话挂了。
作者有话说:
游戏小剧场:
许小塘:(小猫咪燃烧起邪恶火焰):power!!受死吧!!
韩明:(左抵挡,右抵挡)抵挡不住时,喊:周哥!你咋来了?
一回头,邪恶许小塘不见了,一只雪白小猫咪已经跑着爬上周应川肩头:“嘤嘤嘤喵喵喵!韩明踩我尾巴!”
韩明:????
第三十六章 考察
许塘没有见过周应川的奶奶, 他从前只是偶尔听周应川提过几回,还有就是之前过年的时候周应川有时候也会被赵正生接走,说去看他奶, 不过很短暂,一顿饭不到的功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