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姐姐,我一见到你就头晕。
度日如年。虞树棠现在对自己在纽约的评价只有这四个字。自从柳见纯来过一趟之后, 她的想念简直像开了闸一样不可收拾。微信和电话根本不够,她现在就想着尽快能到八月,就连考试她都不紧张了, 只要能回申城见到柳见纯就是好的。
“好好珍惜热恋期吧。”marin对她说, “珍惜最好的时候。”
虞树棠其实不十分同意:“热恋期很好,其他时候当然也好啊。”她想了想,“我觉得那种在一起很久, 已经定下来同居的状态也特别好,就是决定只有这一个人了,做什么都想着她, 回家就能见到她,这样比起热恋期根本也不差什么。”
她语气平常, 脑海中却情不自禁地想象着这样的画面, 一个家, 一个有着她和柳见纯两个人的家。衣柜里会放着两个人的衣服, 洗漱台上会摆着两个人的牙刷。
“你这不会是初恋吧?”marin说, “也只有初恋能讲出这样的话了, 等你真谈久了就会发现有时候根本到不了同居,想和那人定下来那一步就会厌倦,一生一世一双人除了琼瑶小说之外只有梦里有。”
“你这想法太悲观了。”虞树棠很不赞同,“你和我同岁啊,这么快就对爱情这个态度了?”
“这不叫悲观, 叫洒脱和看透。”marin不以为意, “而且什么叫这么快, 你只谈过一次, 我大学的时候谈过好几个成吗?我比你经验丰富呢。”
虞树棠小小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赞同, 她抿了一口热牛奶,继续做cpa的真题,旁边marin跟着叹了口气,她也得做,等到八月底,不仅没有恋人可见,而且也得回去考这个要命的考试。
前两天小树和自己打电话,说是已经订好机票了,凌晨一点起飞,第二天上午十点就能落地申城。她当时一听就知道,要不是赶着来见自己,小树何必要坐这么辛苦的红眼航班呢?
柳见纯准时到达机场,根本没有寻找的步骤,她和虞树棠几乎都是第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甚至不等她反应,虞树棠率先快步地走到她面前,行李箱也顾不上地丢在一边,先将她给抱住了。
可这仍然是个克制的拥抱,力道轻轻的,只有这棵小树的呼吸滚烫急促,烫在她的颈项间。她没有说你可以抱得紧一点,而是用行动说明,紧紧地揽住了虞树棠的脖颈。
虞树棠得了她的默许,更是不肯松开,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她。“小树,”柳见纯没办法了,“好啦,晚会儿再抱,把行李箱拉着,我们先去吃饭,还是先回家休息一会儿?”
“先去绢水汤泉。”虞树棠很听话地松开了,不忘轻捷地在她颊边亲了一口,实际上飞机落地的时候她刚醒,可这会儿她神清气爽,心情好得要命,她毫不怀疑,柳见纯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现在去吗?”柳见纯有点诧异,去汤泉放松当然好,但小树以前也不像是喜欢泡汤的呀,怎么倒是惦记上这事了?
“因为你去过嘛,我就也想试试。”虞树棠说,这话倒是不假,不过更重要的是,她非得在绢水汤泉那个抽盒机前,抽出一个新的星星人挂件。
她从来不是个迷信的人,家里种了那么多牡丹她也不觉得妈妈的生意真是这些富贵花旺的。可她就是对于自己抽到的“心碎的声音”耿耿于怀,她接受不了自己和姐姐的感情出现任何不和谐音,任何不祥的征兆,所以必须得重抽!
虞树棠一打开车门,立即看见副驾驶上放着的一束花,蕨叶、银叶菊、小桔梗清新自然,鲜橙色的虞美人是这束花最夺人的亮色。
她一时之间,竟然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了,柳见纯笑盈盈地,等她坐下,这才有充裕的时间回应机场上那个短促的脸颊吻。
姐姐主动张开两片水红的菱唇,既是主动地吻着她,又是引诱她在主动吻进来。虞树棠简直是天旋地转,身子又直往中控台上栽,柳见纯哎了一声:“你往那儿倒什么呀?”
“我头晕。”虞树棠不自觉地带上了撒娇的语气,“姐姐,我一见到你就头晕。”
“那就晕着吧。”柳见纯指尖点了点她颊侧的小记号,“晕之前先系好安全带,既然要去汤泉的话,我们得回去拿一趟泳衣。”
“我拿着泳衣呢。”虞树棠道,车子平稳地启动,她全听候柳见纯安排,只是,有个问题,她非问不可:“姐姐,你怎么没拿着花去接我?”
“会妨碍我们拥抱。”柳见纯好坦然地说,很轻地瞟了她一眼,密密匝匝的长睫毛一低,虞树棠就如此轻易地被那道妩媚的眼风给摄住了。她低头闻了闻这束花的香气,打算也要像上次姐姐来纽约一样,将这些花材好好地养起来。
车子先到了柳见纯家,她得去拿泳衣,虞树棠站在廊下,柳见纯半是故意,半是不小心地问:“要把行李箱先放这里吗?”
虞树棠一怔,她都不敢想象什么样的决心和毅力,才能拒绝这种邀请!
“好。”虞树棠脸已经红了,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提到廊下。柳见纯逗她:“你脸红什么呀?”
虞树棠不讲话,柳见纯就用掌心贴了贴她的脸颊:“你想什么坏事呢?讲给我听听。”
“姐姐,快去拿泳衣了。”虞树棠故作严肃,脸颊绷得紧紧的,赶快推柳见纯去拿泳衣,虽然她发誓自己没想很坏的事情,但是纽约那几晚同床共枕的甜蜜记忆刹那间将她的思绪切切实实地全部占据了。
她不由得有些苦恼,等到培训结束从纽约回来该怎么办啊,她和姐姐才恋爱两个月,现在就想着同居的事情,未免太早了吧!
虞树棠还是第一次来绢水汤泉,只去日本银山温泉旅游那一次泡过,其余的去日本的时间,她也从来不做这种体验。
这里比她想象的大多了,各种汤池、泳池,不同样式的休息房间和娱乐设施,还有占据了整整一层的一间自助餐厅。
“是哪个抽盒机?”虞树棠问,“怎么这么心心念念?”柳见纯有点诧异,牵着她的手很快带她过来了,是洄游按摩池区域的一个盲盒抽盒机。“我们现在就抽吗?哦,换了好多新盲盒。”
听柳见纯说换了新的,虞树棠赶紧凑近去看,幸好看到还有星星人的,她踌躇满志:“现在就抽吧,一会儿暂存到柜子里。”
“这么喜欢呀?”柳见纯在旁边说实话有点不解,不太明白虞树棠这股热情到底是从何而来。“你想抽中哪一款呀?”
虞树棠含糊其词:“姐姐,我再抽两只新的,送给你一个,再送给我自己一个,好不好?”
柳见纯更不解了:“没必要再抽呀,要是再抽的话,我包上得挂两个了。”
“挂两个也很好看啊。”虞树棠胡乱扯了个理由,“这个星星人分三种的,挂着月亮的,星星框架的,还有一种流沙的,挂多一个我觉得也很适合。”
她直接下单,将第一个给了姐姐,第二个留给了自己。不管怎么样,这次千万不要抽到心碎的声音了。一共九款的盲盒,她不信自己这次还能这么倒霉。
等到取出卡片,虞树棠的心骤然一松,是一弯淡黄色月亮的“晚安全世界”。那边柳见纯还真的抽到了一个流沙款的“梦境捕手”,正饶有兴致地倒过来看着里面金灿灿的流沙。
“我们抽到的正好相配啊。”虞树棠高高兴兴,“姐姐,你把这个挂件也挂包上,说不定马上就能猜到我昨晚做的什么梦呢。”
柳见纯嫣然一笑,很配合地晃了晃手中的挂件:“那我得好好猜猜了。”
虞树棠的胸腔里盛满了融化般的甜蜜,姐姐永远是这样有趣的一个人,自己在她面前,可以尽情地犯傻,尽情地讲孩子话,柳见纯永远都会这样,妥帖地接住她一切的爱。
两人将盲盒放到储物柜里,洄游池按摩水流强劲,虞树棠刚一进来,先有点不适应地想往岸上躲。柳见纯拉着她坐下:“很快就好了,这个池子很舒服的。”
虞树棠被柳见纯握着手,乖乖地一动不动,正苦熬适应期前的不舒服:“姐姐,你们平时就泡这个池子吗?”
“有时候吧。”柳见纯知道她不舒服,将手松开,放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地抚着她的肩背。“我第一次泡这种按摩池的时候,感觉哪里都痒,我是个很怕痒的人,她们都去采耳,我就不敢去。”
虞树棠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适应了不少,肩背也松懈下来,柳见纯往旁边靠了靠,把胳膊支在池壁上瞧着她:“小树,这一个月怎么样?”
这问题很没必要,她和小树每天都会打一个电话,还会发微信,小树在纽约做了什么她也是一清二楚,可是她还是想问,这样面对面地问上一句,你这个月怎么样?
虞树棠同样也是瞧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你要是不来纽约就好了。”
她这样讲了,柳见纯就从善如流的,好温柔地假装生气:“为什么这么说呀?”
“你不来的时候我觉得纽约很好玩。”虞树棠道,“你来了之后,我觉得纽约一点意思都没有,只想尽快回来见你。”
柳见纯笑了笑,将脸微微地侧过去,这种从容的姿态,在虞树棠看来简直有种异样的性感。她抿了抿唇,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也转离了视线,问道:“姐姐,你有猜到我昨晚梦到什么了吗?”
“梦境捕手捕捉到了一点。”柳见纯悠悠地说,“不过在此之前呢,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帮助我缩小范围。”
虞树棠一口答应,结果在柳见纯问她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破功了。柳见纯问道:“你梦到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什么叫好事,什么叫坏事!”虞树棠真的抗议了,“好事和坏事的分界线在哪里,姐姐,你作为一个历史教授,应该向我阐明我才能回答你。”
“我是副教授哦。”柳见纯道,她用指尖虚虚地点了点空气,“好事坏事,人人心里头都有一杆秤的呀,你来问我,岂不是证明你自己心里想的就是坏事?”
虞树棠强撑着反驳道:“根本没有!我昨天晚上梦到我们两个在玩那种双人桌游,很简单的掷骰子操纵小人走路那种,然后你大耍赖皮——”
其实昨晚的梦相当光怪陆离,确实是双人桌游,地图是非常美丽的西方王国,有乡村,有城镇,还有各种魔药和卷轴店铺。可是玩着玩着,她感觉自己和柳见纯就变成了地图里面的人物,正在她们的家中拥抱,亲吻,梦中的香气也是浓紫色的,像雾气一样久久缭绕不散。
“在梦里头怎么还编排我呢。”柳见纯懒洋洋地说,她仰起脸,今天的洄游按摩池力道比以往要稍微小一点,让她舒适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虞树棠不出声打扰,她紧紧地盯着柳见纯雪白的颈线和吞咽时喉头的动作,在心里静默地数着时间,这种池子不能泡太久,过一会儿,她就要将姐姐叫醒了。
两人就在自助餐厅吃的午饭,然后直接回了柳见纯家。虞树棠明天就要考试,考完试第二天就要回纽约,行李也没必要收拾出来。
天彻底黑下来,虞树棠靠在床头看真题,柳见纯正在她对面的化妆台边擦身体乳。她擦得很细致,余下的一点也在手上抹匀擦净,等她转过身,虞树棠已经把资料放到了床头柜上。
“不再看会儿吗?”她问,虞树棠说了很有道理的一句话:“临时抱佛脚其实没多大用处。”
她对于考试还是有把握的,已经学习很久了。更何况,方才柳见纯没转身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硬看是看不下去的。
不让早恋属实是有些道理。她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是高中时候遇到柳见纯,一颗心肯定全系在她身上,哪还有精力去学习啊?
柳见纯跪坐在她腿上,任由她的吻从颈间落到胸脯,她没喷香水,虞树棠仍然很着迷的在她胸间嗅来嗅去,一股淡淡的杏子香味若有若无地弥漫着,完全不是身体乳的气味。
虞树棠甜津津地想,因为自己爱她,才能闻得到这种味道也说不准。
“今天要早点睡,明天还要考试呢。”柳见纯说。别看虞树棠的吻现在已经勉强算得上大胆,实际上这棵小树的手一点不乱动,规规矩矩地放在她腰间。
果然,一听这话,虞树棠又很乖:“好,过会儿就睡。”
指望她准备肯定是不行了。柳见纯又心不在焉地* 想,她肯定要思来想去,一会儿想着准备这种东西会冒犯自己,一会儿想着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冒进了,总之是不肯迈出这一步。
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什么都有,这种东西她当然都备着。只是……现在不合适。明天还有事情呢。
虞树棠枕在她肩膀上,嘴唇虚虚地贴着她颈间勃动的心跳。无火香薰的气味,姐姐身上的香气,这间她向往已久的卧室……
她迟迟地不想入睡,却又朦朦胧胧的很快陷入了一个甘甜的梦乡。
第92章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爱她。
虞树棠搂着一只电视机抱枕趴在床上, 那抱枕是柳见纯新买没多久的,pingu的最新联名,一只淡蓝色的电视机, 里面是pingu的企鹅方块头。
“考完试怎么反倒心情不好啦?”柳见纯坐到床边, 将手上残余的身体乳一点一点抹净。虞树棠把抱枕放在一旁,从背后搂住她:“明天就要回去了。”
“再过一个月就又能回来了。”柳见纯道,后面的小树迟迟不答话, 只抱着她,也不用什么力气,就这么静默地抱着她。
“小树?”她又叫了一声, 虞树棠这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睡觉啦。”柳见纯移开她的手,虞树棠还没来得及更加失落, 姐姐就反身钻进了她怀里。
“不想走。”虞树棠忍了好久, 还是无法忍得住, “不想离开你。”
她顾不得这话是不是太孩子气了, 是不是距离合格恋人的标准十万八千里, 如果不说出来, 她感觉自己就要难受坏了。
柳见纯没再说很快就能回来诸如此类的安慰话,而是在她的唇上亲了亲:“那今天晚上要做点什么吗?”
虞树棠一怔,这话立竿见影地将她的伤心给驱散了,她有点窘迫,又很担心被误会:“姐姐, 我没在想那种事!”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呀!”柳见纯完全没预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句, “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 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可以让你稍微开心起来,比如放会儿音乐, 我这儿有几张黑胶,或者你想和我聊聊天,我指的是这种事情呀!”
虞树棠更窘迫了,真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早知道还不如不说话,等着姐姐提出后面这些选项。
柳见纯笑了笑:“真那么想的也没关系呀,为什么要讳莫如深的,做那种事很正常,没什么可感到不好意思的。小树,你要是想做的话,当然可以,不用有什么顾虑。”
虞树棠却轻微地摇了摇头,她当然很想,很想和姐姐有更进一步的,更亲密的关系,但她不自觉地将这件事看得很重,如果做的话,一定得郑重其事的,早有准备的,不能就在这样一个草率的时间,草率的就这样将她和姐姐这样重要的第一次给过去了。
柳见纯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小树,你是不是又给自己增添负担了?”
“这就是很重要的事情。”虞树棠认真地说,“姐姐,绝对不能这么随便。”
柳见纯低低地叹了口气:“怎么反倒是我比你还要开放一点呢?这事有什么值得深思熟虑的,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什么时间不可以?你是打算做什么准备,提前起来沐浴焚香吗?”
虞树棠又摇了摇头,她挺直的鼻梁蹭了蹭柳见纯的锁骨,去闻她皮肤上的香气,“这和开放不开放没有关系吧,总之,不能这么简单的。”
“我心里可是有最后期限的。”柳见纯合着眼睛,她清晰地感觉到虞树棠直起身,正在看着自己。视线和呼吸一样是有热度的,一点一点宛如实质地拂过她的面颊。
“最后期限?”虞树棠疑惑又紧张,还不忘亲亲她的长睫毛,“这还有死线的吗?”
“当然有呀。”柳见纯慢悠悠地说,“如果不想有的话,你起码要乖一点,不许总是闻来闻去的。”
这时候,这棵纯情的小树应该脸红了。柳见纯想。
好一会儿,虞树棠才说:“那能告诉我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吗?”
“你到时候要干什么?”柳见纯道,“如果真的有沐浴焚香之类的仪式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这倒是没有。”虞树棠很为难,“姐姐,先告诉我吧,我想有准备。”
柳见纯笑吟吟的:“这种事情有准备反而不好了。”
实际上她心里也没有定什么具体确切的时间,她之前想过自己主动,在小树生日的时候。不过现在想想,也不一定非要生日,等小树回来,什么时候不都可以?
虞树棠显然是很不愿意,可很听话,真乖乖地不闻了,只揽着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可以从现在开始想你吗?”
“可以呀。”柳见纯道,她有点困了,声音软绵绵的,“小树,睡吧。”
虞树棠睡不着,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她眼睛睁得很大,仍然在一眨不眨地看着柳见纯。
姐姐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在纽约那晚一样,慢慢地给她数着水饺:“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水饺……”
同样的,和那晚一样,她又做了一个幸福的梦。苔原狼小树和北极狼小蝴蝶酥在食堂吃完水饺,一起在学校里散步。
小树自以为很聪明的稍稍落后一步,她总想观察着小蝴蝶酥的尾巴,好在聊天过程中随时调整自己的话,免得惹小蝴蝶酥不高兴。
她吃了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水饺……水饺在她的胃里蹦蹦跳跳,别人暗恋的感觉都是蝴蝶乱飞,她却觉得水饺乱跳。
终于,水饺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她只顾盯着小蝴蝶酥的尾巴,一下撞到了人家北极狼学妹的背上!
虞树棠霍然睁开眼,身旁空荡荡的,她想不也想踩上拖鞋,飞快地走出房门,扶着楼梯往下一看,一眼就看到柳见纯正在下面打奶昔的身影,这才浑身一松,彻底安下心来。
“想喝什么奶昔?”柳见纯扬声问。没两秒,虞树棠走到她身旁:“姐姐,我来吧。”
柳见纯让她看冰箱里的水果,虞树棠选了香蕉和蓝莓,她捧着保鲜盒,不太确定里面的莓果是不是洗过的,刚犹豫地晃了晃,柳见纯就道:“都是洗过才放进冰箱的。”
她看姐姐要去碰料理机,赶快又说了一遍:“我来吧。”
“之前有做过吗?”柳见纯问,她倒不是不舍得或者不放心虞树棠做这种小事,只是对于这棵一看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树是否有过经验感到十分怀疑。
“暂时还没有。”虞树棠说完,立刻补充道,“不过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先切水果,然后在破壁机里放牛奶打就可以了。”
“对,我喜欢再放点麦片。”柳见纯将一罐即食燕麦推到她手旁,她不帮忙,就看着虞树棠切水果。真是一看就是从来没下过厨房的那种人,哪怕全神贯注,一根香蕉还是切得歪歪扭扭,怎么都不均匀。
虞树棠自己也害臊,有些事情她以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谁想得到看起来那么简单,结果真做起来,处处是难关。
好不容易把水果放了进去,又有新的难题,燕麦放多少?她硬着头皮舀了一勺,像洗衣服的时候倒洗衣液一样,倒完了又觉得不够,又小小补了一勺。
柳见纯就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也不出声,就任她做。牛奶是一大瓶冰鲜的,根本不是盒装的,虞树棠头都大了,要是盒装奶,她一次放一盒就好,这么大一瓶……她紧盯着上面的容量,又掂量了一会儿重量,这才小心翼翼地往破壁机里倒了一小半。
在柳见纯面前的第一次表现就验证了墨菲定律,任何可能出错的事情最终都会出错。第一杯奶昔燕麦多了,牛奶少了,奶昔成了稠粥,旁边柳见纯笑道:“哎呀,幸好是你的那杯。”
虞树棠痛定思痛,下一次就懂了,百香果草莓奶昔还算不错,她有些期待的,眼巴巴地看着柳见纯,看她抿了一口:“这杯好喝的呀。”
她心里头很雀跃,嘴上还是很谨慎:“姐姐,你没在安慰我吧?”
“没有呀,这次真的很好。”柳见纯把玻璃杯递过去,让她也尝尝,这杯质地细腻,浓淡正好,确实不错。
虞树棠拿着杯子,自己的这份奶昔做得实在不行,她不大喝得下去,但也小口小口地不愿意浪费。柳见纯按了按她的杯壁:“不好喝就不要喝了,吃点其他的,你飞机时间还早,我给你煎片吐司。”
“姐姐,你早餐除了奶昔还会吃其他的吗?”虞树棠摇了摇头,不想让她麻烦,不过要见缝插针地问问题,“我不用了,这杯就足够了。”
“一般就是一杯奶昔。”柳见纯说,“天气热的时候吃得多,直接用冷牛奶打,天气冷的话,就想吃点热的,可能煎片吐司之类的。”
“好啦。”她语气中含了点嗔意,“不好喝就不要喝了,不要为了不浪费为难自己,我给你做点别的。”
“我自己来吧。”虞树棠又想自己做,这次柳见纯轻轻地阻止了她:“这可要动火了,还是得小心着点,等到时间宽裕的时候你再试试,这次我来吧。”
柳见纯熟练地拧开燃气,在平底锅里喷上橄榄油,给她煎了吐司、鸡蛋和培根,没两分钟,就做了一份很漂亮的三明治出来。
虞树棠方才就大觉不妙,幸好姐姐没让她上手,她连燃气灶都不知道要怎么拧!
她直到上了飞机还惦记着这件事,等到了酒店,当天晚上,妈妈打电话过来:“小树,考完试了吧?现在回纽约了?”
“妈,”虞树棠没回答这些问题,而是问道,“你知道我燃气灶都不会拧吗?”
“那咋了?”杨秀桦猜都不用猜,“怎么,你是准备给老女人做饭啊还是要干嘛?燃气灶这东西,每个款式的拧法都有不同,不是固定的,你难道还能精通?”
“你可以叫她见纯,但不能叫老女人!”虞树棠说,“这跟燃气灶的拧法没关系,哪怕燃气灶有八种拧法呢,我一种都不会,这才是问题。你一直让我觉得我很独立自理,可是我发现,我连燃气灶都不会拧啊。”
“我再说一遍三十六岁老是不争的事实。”杨秀桦没好气地说,“独立自理跟会不会拧燃气灶有什么关系?你这话倒觉得我培养你不到位了是不是?妈跟你说你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啊。”
“我从小对你的要求就是你能打理自己的事情,自己收拾房间,自己整理床铺,自己能够出门办事,买东西,能够和其他人顺畅地交流表达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你从幼儿园就会自己烧水,上小学会用电锅蒸煮东西,这难道还不够吗?培养你自立自理,不是培养你当厨师!你出门是带着电锅还是带着燃气灶?”
“还有,”杨秀桦恨铁不成钢,“一个燃气灶影响你独立自理了吗?老揪着这俩词不放,我看你实际上就是想给那老女人做饭是吧?也就这点子出息了,在人家面前不表现你有钱你有前途,表现起来能做饭了是吧?到底这个饭有什么重要的?一顿不吃会死啊,不会做点外卖!不会做请阿姨!没钱就去赚!”
虞树棠没法完全地阐明内心那种想法,她内心有太多幽微难言的东西了,从来都没办法向妈妈说清楚,妈妈说的话她很认可,可从内心深处,她感到了一丝极微妙的,极不协调的违和,她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行了,别扯这没用的了。”杨秀桦懒得谈做饭不做饭和燃气灶的拧法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了。“考试我就不问你了,你心里有数,而且都这么大了,不会还因为恋爱影响学习吧?”
虞树棠无话可说,听妈妈继续说:“这段时间培训怎么样?还有,提前声明,你别指望我同意你们俩恋爱,她再大几岁都能跟我当姐妹了,我祝福不了你们,但是,你可以和我讲讲你恋爱这段时间的感触,我作为妈妈,很愿意听听,给你一点建议。”
这毕竟是自家小树第一次恋爱!杨秀桦咬牙切齿,下定决心绝对不能因小失大,不能自己反感这段恋情,就不闻不问。
“培训挺好的,学到了很多东西,在纽约也没那么累,比较轻松。”虞树棠答了这个问题,其余的很不忿,“你总说这样的话,说什么不祝福不同意的,我跟你分享什么啊?”
“你这话讲得真是一点都不大气。”杨秀桦说,她不怒反笑,“万一你讲讲你的心路历程,感动感动你妈我呢?你这样就是欲盖弥彰,更显得你其实很在意我的看法,闺女,妈明白的,更何况你一个燃气灶的事情你都这么不开心,将来恋爱中的不开心更是多得很呢。”
“你说得哪儿跟哪儿都不挨着。”虞树棠不跳她的陷阱,“燃气灶又没有让我们闹矛盾,只是我自己觉得可以做得更好一点而已。我们很好的,她对我很好,我特别特别爱她,想一直跟她在一起。”
杨秀桦想都不用想自己闺女这是被谁带坏的:“不是,你都不知道害臊的?说什么爱不爱的?有什么爱不爱的到底?”
“就是爱!”虞树棠出人意料的很执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爱她,我和你说,你不要想着我跟她分开,我就想一直和她在一起!”
“你知道吗虞树棠,”杨秀桦说,“都不用多久,一年后的这个时候,你再回想起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你真的会羞愧到去跳黄河。”
虞树棠蹙着眉,已经很想结束这个电话了:“妈,要真是这样的话你才该为我这个女儿羞愧好吗?没有定性到这种地步,说爱一个人,第二年就变心,这样的人人品也不会好的!”
杨秀桦在电话那头绷不住笑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个幼小的虞树棠就站在她面前,黑发毛茸茸,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大,一副很倔强的样子。她是个小小的正义使者,但凡看到校园的不平事发生在她面前,她从小就是个有点冷淡的性子,都会仗义相助。
后来长大了,哪怕知道这世上不存在真正的正义,她也对自己有一种极高的道德标准,有时候杨秀桦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注重小树的教育,让她反倒失去了自己当初创业的那种灵活变通和大胆闯劲。
“你可得了吧。”杨秀桦说,“傻孩子,傻不傻啊。谈了恋爱你怎么跟革命友谊似的绑上一辈子了还?一年变心就扯人品的话,这世上有几个好人?我知道我现在和你说什么都没用,你就慢慢自己谈,自己悟吧,恋爱不是只有爱就够了的。”
虞树棠握着包上那枚挂件,挂件细节丰富,外面是一轮淡黄色的月亮,全是棱角,硌得她手心微痛,她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妈,那我先挂了,该睡觉了。”
第93章 口红彻底花了,深深浅浅地涂在她的菱唇上。
爱情的爱, 是什么?虞树棠有时候会想这个问题,她从假日酒店套房的窗子往外看,看到了全世界最繁荣的钢铁森林。她的目标和方向又是什么呢?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以前她甚至很排斥想到这些事, 不过现在她心平气和, 真认真地想,这些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呢?
姐姐之前说给她写一封信,她现在已经考完cpa考试, 晚上没事的时候,她就想着也给姐姐写一封信,因为只要没事, 只要空闲下来,她的心就全被柳见纯给占据了。电话和微信完全不够, 哪怕是视频都不够, 她非得切切实实地见到柳见纯的面, 这才够。
信里面有很多关于爱的内容, 只不过她没把自己关于未来的思考写进去, 因为她知道姐姐肯定不会认可的。
之前姐姐过来的时候, 就对她说,你现在有目标,有方向……她没有反驳,实际上一颗心空茫茫地落不到实处。
目标当然是有的,她一向很会给自己做短期目标, 上学的时候是一门门的功课、作业和论文, 现在是完成每天的任务, 完美地结束培训, 然而回到申城办公室工作,等到回去, 再由工作拆分一个个小目标,她从来都是很擅长这些。
可方向呢?未来呢?她知道姐姐一定希望听见的是她真正的,只为自己的方向,比如要在投行做出什么成绩,要如何提升自己,诸如此类的,但是她没有。她内心深处想的是,她要留在申城和姐姐在一起,要让姐姐过上要什么有什么的生活。
这是恋爱脑吗?她不知道,她觉得自己也并没有愚蠢到失去所有的判断力。她有时候想自己是否是因为什么都不缺,才这样地没有方向,全靠一种本能和生活习惯去追逐最好的。她要最好的成绩,她要最好的工作,她要最好的,无瑕的人生。直到柳见纯出现了。
直到柳见纯出现了。她明白这样一个围绕着其他人的方向很丢人,让人听着觉得很傻,哪怕是姐姐肯定都会蹙起眉头不赞同,但是,但是……
她人生的列车被爱紧紧地绑在了轨道上,纵使内里摇摇晃晃,外面依然纹丝不动,在人生的道路上一路疾驰。
她前两天买了信封和邮票,这会儿细心地把信折好放进去,放到自己手包里随身保管。回去的时间近了,她又划掉日历上的一个数字,曾经她在申城上了五年的大学都没觉得这座城市哪里特别,现在她简直想念申城,想念那条有姐姐的家在的柳花路的每一棵梧桐。
“节目谈得怎么样了?还有央视的那个,最近有消息吗?”徐蔚然问了一句,两人在小苑食堂吃饭,今天这里的砂锅店上新了番茄炖牛腩,味道相当不错。
“代鹃那边在出策划了。”柳见纯说,“不过录制的话,估计是要等到明年,央视那个更晚的,只是有那么一个意向,到底要怎么做,什么时候,都还不确定。”
徐蔚然夹了一块牛腩:“今天下午去接小树?”她这话不过是象征性问一句,柳见纯以往下午没课的时候,通常也都是在办公室工作,有事的时候才出去,今天想必一定是有事了。
见柳见纯嗯了一声,她打趣道:“难熬吧?刚恋爱结果就异地,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还没见上几面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呀。”柳见纯道,“她这不是回来了。”
“回来了有新的难关呢。”徐蔚然可不客气,她和柳见纯的关系,也实在没必要客气。“你等着见识投行的工作量吧。”
柳见纯笑了笑,徐蔚然知道她肯定是听进去了,只是完全不想回答。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在恋爱上,这枚小蝴蝶酥可比她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果决,绝不可能委屈自己的。
“周末去喝酒吗?”徐蔚然转了个话题,“大家好好玩玩,庆祝我恢复单身,怎么样?”
“这么突然,确定是真分了?”柳见纯道,她面上什么都不显,仿佛一点没被刚才的话影响到,还是笑盈盈的,“要是虚晃一枪我可不去了,不要大家酒都喝了最后又复合,这样的事可不少呢!”
“不会让你白喝的!”徐蔚然这会儿心情还不错,实际上柳见纯知道,等真到了酒吧喝了两杯,她那眼泪就该开闸了。“到时候你可以让小树来接你,然后给大家介绍一下你的小女朋友。”
柳见纯蹙了蹙眉:“瞎讲八讲,哪怕介绍,能是在那种场合吗?”
徐蔚然哎呀了一声,以往小蝴蝶酥谈朋友,肯定是要让她们这些朋友知道的,况且朋友圈里只有她也是惟宁大学的老师,她都不在意,更没什么可避讳的。她本来还要继续开玩笑,一个念头转过去,忽然又不想说了。
小蝴蝶酥什么事情不明白?她方才又是不客气,这会儿又是开玩笑的,本质上还存着想劝她的心。徐蔚然意识到这点,不由得叹了口气,夹了一块软烂的番茄放到碗里,用吃堵上自己的嘴了。
“我知道的。”柳见纯柔柔地说,“蔚然,之前你说是同意了,其实一直还是想劝我呢。”
她轻声说,很诚实:“不太愿意让她见你们,不是想瞒着,是我不想你们对我开批斗大会呀。”
“我真不想和你姐姐一样。”徐蔚然抱怨道,她无计可施地又叹了口气,“行啦,不能再说这些了,虽然都已经影响了,但我还得说一句,小蝴蝶酥,可别影响了你今天见小树的心情。”
“好啦!”柳见纯道,她吃净最后一点米饭,“我要走了,订好时间地点告诉我就好。”
要说心情完全没被影响,是不可能的。这些事情不必旁人来告诉她,她自己心里就是一清二楚,只是从来不愿意细思罢了。
等到了机场,她还想着要分毫不能让小树看出来,结果发现这完全是多虑。她一看到小树,所有的愁绪和烦闷霎时间烟消云散,什么都想不到了,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这一棵小树。
天气冷了,虞树棠外面穿了一件褐色的纳帕皮短外套,她个子高挑,外套短,愈发显得她腰细腿长,身材好得惊人。
虞树棠同样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没有缘由,没有道理。她快步走过去,一句话都顾不得说,先紧紧地抱住了姐姐,她生怕让柳见纯不舒服,很快就又收了力道,可还是半分不舍得松开。
“又不是多久没见。”她低声道,然而同样是好舍不得这个拥抱,轻轻地按了按虞树棠的肩膀。
“好久!”虞树棠被她一碰,就乖乖地松开了,“整整三十八点五天!”
柳见纯心软得一塌糊涂,一边带着她往车子的方向走,一边撒娇一样含了点嗔意:“这是怎么算出来的呀?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今天没见到你的半天也得算上。”虞树棠道,一到车上,她就彻底按捺不住,明明是很急迫,但因为人太正直,连感情上这种你情我愿的亲密举动都严苛地等待着对方的意愿,以至于有点傻乎乎的。
她就这样傻乎乎地将漂亮的脸孔凑过去一点,乌黑的瞳仁亮晶晶的,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柳见纯。
“看着我干什么呀?”柳见纯笑着问,虞树棠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低下去,仍然是清凌凌的,语气像是湖面上潋滟的波光,正在随着太阳摇晃。“想……可以接吻吗?”
于是柳见纯一切的恋爱技巧和欲擒故纵都失效了。她主动吻过去,手臂缠上虞树棠的脖颈,小树搂着她的腰,这个女孩一向很自制,这次却搂得比任何一次都要紧,几乎要把她按到主驾驶那一侧的玻璃上。
要不然不要等了。柳见纯心底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择日不如撞日……
虞树棠急促地调整呼吸,柳见纯刚要说话,下一个吻就将她所有的话都给堵住了。急切地索求,不知餍足地舔吻,柳见纯恍惚间,又想起了虞树棠那套可爱又天马行空的动物世界理论。
如果小树真的是只苔原狼的话,这时候她的大尾巴一定在兴高采烈地摇晃吧。
这吻太凶猛,她甚至根本没有主动的余地,幸好小树不是狼,她晕眩地想,这样的小小的犬齿,就磨得她嘴唇和心尖一起痒痛了,要是獠牙该怎么得了?
柳见纯扶着她的肩膀推开,低低地嗯了一声,刚才到忘情处,舌头被小树咬了一下。她当然不恼,就是有点疼,想都不用想,口红大约也花得厉害。
她半倚在靠背上,想要拉下头上的镜子瞧瞧,旁边小树比她还紧张一万倍:“姐姐,我咬到你了?”
“没事。”柳见纯不太在意,小小地逗了她一下,“你太贪吃啦,怎么还乱咬的。”
她的语气懒洋洋的,脸颊仿佛是从底下洇出来的潮红,口红彻底花了,深深浅浅地涂在她的菱唇上。
“我帮你看看吧。”虞树棠鬼使神差地说,“好呀。”柳见纯略微直起身,将脸孔凑近一点给她看。
虞树棠怔怔地,一句话都讲不出来。姐姐脸上最夺目的自然是这双眼睛,其他的五官都在这双眼睛的衬托下略失了颜色。可那种细巧秀美是浑然的,细挺的鼻梁,唇线清晰,是一双嫣红的菱唇,这会儿因着刚才的亲吻,口红的痕迹漫出了唇线,她就这样定定地凝视了好一会儿,小声道:“姐姐,舌头怎么样了?”
“你看看。”柳见纯说。她张开嘴唇,吐出舌尖让虞树棠看。舌间浅浅地一圈泛红,虞树棠的懊悔心疼全被一种更激烈的情绪给击溃了。你不能这样。虞树棠在心内恨不得蹦起来以头抢地,你怎么能这么坏啊!你不准!你不准乱想!你再想一下试试?
“这么热呀?”柳见纯明知故问,她抽了一张纸巾按了按虞树棠鼻梁上结的汗珠。她其实很喜欢看虞树棠流汗,骑行之后,汗水沿着她深浓的眉目往下淌,衬得她鬓发乌黑,青春漂亮的近乎眩目。
择日不如撞日。她刚想开口,虞树棠像勉强从梦中挣扎出来一样,急匆匆地说:“姐姐,姐姐,那个,我给你写了封信……”
她十分慌张,口不择言:“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我想送给你,那个……”
柳见纯叹了口气,推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了。
“姐姐?”一棵小花树茫茫然地望着她,“系好安全带。”柳见纯无奈地说,“送你回家,不是要给我读信吗?”
“没有说要读啊!”虞树棠更惊慌了,“我是想让你看的!”
虞树棠一颗心七上八下,她犹犹豫豫地从包里取出信,一抬头,却发现姐姐也把信递给了她。
她顿时高兴起来:“姐姐,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的。”柳见纯说,她在信封上封了火漆,正打算撕开,虞树棠急忙说:“姐姐稍等!”
她起身先倒了两杯水,她自己用的是姐姐送她的苹果杯,给姐姐的是她自己买的同款星星人杯,这才安心坐下,接过柳见纯手里的信,一副要把沙发当作主阵地的样子:“现在好了。”
虞树棠小心翼翼地把火漆印弄下来,这次的火漆印依然是翠绿的,只不过上面的图案不是小松树,而是一枝精致的花。
柳见纯靠在她肩膀上,小树的神情好专心,她低声问,虽然是问句,可已经确凿无疑:“你都收着这东西吗?”
小树点了点头,很雀跃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很羞赧地说:“姐姐,真的要读啊?”
柳见纯知道她脸皮薄,不再逗她,轻轻地在她颊边印了一个吻,自己把她的信打开了。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都在看彼此信中的字字句句。
姐姐,我曾经想象过自己谈恋爱,当时也是很笼统的,不知道自己恋人是什么人,只认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恋人。现在我一直在想,什么是很好的恋人呢,姐姐,我不知道在和你的交往中,有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恋人。
我常常想要是我比你大一点就好了,比你大一点,所有人都会觉得我很可靠,我能照顾你,我会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们能够长长久久的。可事实我比你小很多,也无法否认的是,我目前可能没那么可靠,我目前可能没办法照顾你,我目前可能也没那么值得信赖。
不知道怎么说,但我确实燃气灶都不知道怎么拧,我根本算不上成熟,直接和妈妈讲了所有的事情,导致她去找你,害你承受了无妄之灾,
我在努力的。姐姐,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告诉我你心目中合格恋人的标准吗?我现在在努力做到不打扰你的工作和生活,我不想那么黏人,即使是恋爱,也是距离产生美的是吗?我会努力做好的,按照你心目中的标准,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就直接告诉我好吗?
柳见纯折起信,虞树棠还在仔仔细细地看着纸上的每一个字,不防备信纸突然被一只细白的手轻轻地盖住了。
她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到了柳见纯微微泛红的眼圈。就像那天毕业聚餐她在车上看到的一样,她的心陡然提了起来:“我写了什么不好的吗?”
“很不好。”柳见纯道,她的语气很严肃,只是声音微微发哑,已经有了一些潮湿的痕迹。
虞树棠一见她这样,哪怕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颗心就率先随着她沉甸甸地下坠了。“姐姐。”她揽住柳见纯,亲了亲她的长睫毛,好认真地听她说话。
“很不好。”柳见纯近在咫尺地瞧着她,她也并没有完全想到,虞树棠竟然是一个这样的女孩。她早就知道她并非外表那样潇洒冷淡,她谨慎保守,正直善良。但这样的一个家境富裕的京城独生女,从小按理来说应当是宠爱集于一身的,怎么会有这样甚至有点过分的奉献精神呢?
“我很感动,小树,可是我必须得说,你不要这么想,也不许这么想。”
“小树,你太看轻自己了。你还这么年轻,青春是最珍贵的东西,第一,我并不觉得你不成熟,不值得信赖,不可靠,你或许是有缺点,谁没有缺点呢,你得永远看得到自己的优点,哪怕在我面前,也不许这样自轻,因为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虞树棠。”
她不假思索,“第二,不要说什么合格恋人的那一套标准,你认为好就做,不要征求我的意见,更不要说什么按照我心里的标准这种话。感情是相互的,我爱你,就是爱你现在这个人,我和你谈恋爱,* 不是为了改造你,更不是为了让你对我百依百顺。小树,哪怕将来我们不在一起了你也要记住这一点,永远摒弃掉这种危险的想法,好不好?”
虞树棠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她还没见过柳见纯这样严厉,甚至有点急切的样子:“小树,记住我说的话好吗,否则你将来一定会为这种想法受到伤害的。”
“不会的。”虞树棠默了两秒,坚定地摇了摇头,“姐姐,不会的。”
柳见纯微微睁大眼睛,听到虞树棠说:“我不会受到伤害的,你不会伤害我,将来我们也会在一起。”
她好郑重地说:“姐姐,没有你刚才假设的那种将来,将来我们也会在一起的。”
第94章 小树,我就在这儿呢。
虞树棠话说得斩钉截铁, 礼物到底是没有拿出来。其实她买的时候就非常犹豫,那东西不贵,它本该是个很贵的东西才有足够的意义的, 当然, 很多人不这么认为,但虞树棠就是如此坚信。
可惜她现在没有足够的钱去买很贵的,只能买个这种价格的。那东西长得也平平无奇, 只是牌子里最普通销量也很大的一款罢了。它很适合作为礼物,可身上承载很多它不该有的意义,虞树棠本就犹豫, 现在更是不知道要怎么拿出来。她既自己有点畏缩,又担心姐姐实际上还根本不想收这种礼物。
幸好她还买了其他的, 一只巴诺书店的纪念马克杯, 柳见纯爱不释手, 她却总怀疑, 姐姐早已经看穿了那不是她真正想送的礼物。
柳见纯将杯子放到茶几上, 再次揽住了她的脖颈:“小树, 欢迎回来,晚上想吃什么?”
那种相见的兴奋潮水般地褪去,虞树棠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莫名其妙地又变得好沉重。明天要开始上班了,她和姐姐的见面时间,该怎么办呢?她会不会只有周末才能见到姐姐?
“小树, ”柳见纯见她不回答, 又问了一遍:“有什么想吃的吗?”
“和你一起就可以。”虞树棠说, 她突然在这一刻很平静很切实地接受了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没主见的人, 她不知道晚饭吃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想和柳见纯一起吃。和她一起吃什么都是好的, 因为她享受的根本也不是晚饭,她用心咀嚼的是和柳见纯每一秒的相处。
什么都不用说,柳见纯仿佛每次都能察觉到她的小情绪。姐姐亲了亲她的脸颊,并不为难她,非要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柔柔地说:“那这次我选了,我们还像之前说好的一样,下次就你来选,好不好?”
虞树棠点了点头,额头磕在柳见纯的肩膀上,姐姐对她说:“吃寿司吧,朋友之前给我推荐了一家店,还没有去试过呢。”
“这家店会比较安静吗?”虞树棠问,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不想去那些很静谧的高级餐厅。
“不会。”柳见纯嫣然一笑,“听说每次都是大排长龙,里面全是人呢,我得先提前预约才行。”
离出门还有一段时间,虞树棠什么也不做,甚至有点任性的,只想抱着柳见纯。姐姐抿了抿唇,她本来以为会被推开,姐姐理所应当地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啊,可能是回复手机信息,可能是别的什么,总之一直这样抱着算什么事!
可是姐姐好纵容。柳见纯微微起身,就着她拥抱的姿势,侧身坐到了她的腿上。
“姐姐……”虞树棠低声说,柳见纯慢条斯理地用手指一点点梳过她的卷发,语气很轻松:“怎么了小苔原狼?”
一股滔滔的泪水几乎是立时要从胸腔涌到她的眼睛里,虞树棠竭力让自己的语气也变得平常:“秋天到了,苔原狼开始掉毛,最近课业很重,她又疲惫,又觉得自己变得很不漂亮。骑行社团因为学业也暂时停止了活动,她感觉自己要好长时间见不到北极狼学妹了。”
柳见纯在她的耳畔轻轻地笑了,笑声和呼吸声温热地拂过她的面颊。“北极狼也在掉毛呀。她们同宿舍的北极狐、喜乐蒂、豺狼和野犬也在掉毛呀,大家都在掉毛,把宿舍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蒲公英。她们就自己给自己梳毛,掉下来的毛发还能捐献或者卖钱,苔原狼的宿舍如果没有渠道的话,可以来找她。”
她心底里不为人知地闪过一丝刺痛,小树多喜欢骑行呀,当初为她配好车子以后,看着新车那种珍爱和兴奋的目光,她一直记着呢。但自从毕业进入法尔林,现在都已经两个月了,诚然是有出国培训的缘故,也好长时间没有骑了。
“她一定会找你的。”虞树棠将脸埋在柳见纯的颈项间,这次的香气,是棕褐色的,有一种近似甘甜的,燃烧的木头香味,她只不过初次闻到,就又想到了很远的将来,她会和柳见纯有一个家的。姐姐说的将来她不认可,她不想,更不会和姐姐分开。
“苔原狼想赚一点钱,送一个小礼物给北极狼学妹,可是她挑啊挑啊,倒是挑到了一个想买,又觉得送给学妹太不合适了。她知道学妹的一些爱好和口味,不过总觉得了解的还不够多,她想知道全部的,比如穿衬衣的时候喜欢从上往下系扣子还是从下往上,喜欢怎么把衬衣塞进一步裙和西裤里,想知道u型簪的八种戴法……”
“打住。”柳见纯笑了,“你ooc啦,哪有北极狼戴u型簪的,而且扎头发有很多种,谁说只用u型簪了。”
“ooc是这么用的吗?”虞树棠也笑了,她用鼻梁蹭了蹭柳见纯的颊侧,“而且你明明就很喜欢用u型簪扎啊,有时候也用鲨鱼夹,不过和你私下用的那种鲨鱼夹可不一样,你私下用的,好像那种买二送一的——”
“什么叫买二送一的。”柳见纯很不满,“严格来说,我都是一买买三个,两元店里两个四块,三个只要五块钱。”
“就是那种豹纹塑料的,特别像八十年代的流行产品。”虞树棠也不知道自己为这点毫无营养的小话题乐什么,但是立竿见影,她的心情好转,忍不住又吻了吻柳见纯的嘴唇。
在一个热情的吻之前,柳见纯一定要把这话说出来:“我就是八十年代的好吗……”可惜还没说完,虞树棠吻进来,将她的呼吸和话语一并热烈的吞没了。
虞树棠一直不好意思讲,她觉得接吻这事很令人着迷。她以前可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尤其反感那些会随时随地接吻的校园情侣。这事有那么值得喜欢吗?人接吻说白了也没有太多花样,到底有什么难以割舍的?
现在她明白了,接吻令人痴迷的乐趣不是嘴唇相触,是一想到和你正在做这样亲密举动是那个人,这一切立时立刻就像镀上滤镜一样让她流连忘返。
她就这样和姐姐接了一会儿吻,又要亲,过了一会儿,还要再亲一次,磨磨蹭蹭地不肯放开,柳见纯握着她的手腕举起来让她看时间,再不出门的话就要到预约的时间了。
虞树棠后知后觉地脸红了,她嗯了一声,最后亲了亲姐姐的鼻尖:“咱们走吧,姐姐,我想着我什么时候也买辆车呢。”
“有车是方便很多。”柳见纯平稳地启动汽车,“不过也得仔细考虑,你住的地方没有车位,如果买电车的话没有家用充电桩也比较麻烦,现在就开始还车贷的话会不会负担太重,诸如此类的,很多事情呢。”
她笑道:“你要是纯粹觉得我开车来去太麻烦的话,就千万不要买哦。”
虞树棠被她一下戳中了心思,暂时不讲话了。
这次虞树棠是坚决不喝酒了,低度数的生啤也不行,她绝对不沾酒了。柳见纯和她一样要了可尔必思,两人又要了一点炙烤寿司和刺身,晚饭也不打算吃太多,这些就足够了。
这家是朋友推荐的,果然菜品质量很好,响螺和甜虾的肉都很鲜甜,柳见纯不动寿司,她晚上不大愿意吃这种碳水的东西了。
虞树棠一边吃,一边用空闲的左手摆弄她牛仔裤腰侧一枚装饰的金属扣。她瞟了一眼,这棵小树心虚地眨眨眼,挑起了一个话题:“姐姐,申城电视台的节目谈得怎么样了?”
“怎么你们问我工作都问这个呀?”柳见纯道,她拣了一片北极贝刺身吃,“怎么不问问我学校的事情。”
虞树棠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因为大家都知道是学校的工作完成得很好啊,所以都想问问你学校之外的事情。”
“姐姐,”说到这儿,她有点来劲了,“我现在还每周都等着你更新呢,你现在两个视频网站一个六十万粉丝,一个马上就要百万了,我看好多评论都在问你百万粉有没有什么特别视频。”
“对了,”虞树棠又说,“现在账号不是你在管了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呀?”柳见纯有点惊讶,“请了一个人专门帮我管视频发布,选题运营之类的事情,挂在我姐姐的公司下面开工资和交社保。”
她从虞树棠的表情就猜得到她的小心思:“人家一般是居家办公,每两周和我见一次面,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一块去,我姐姐上次就跟着我去过。小姑娘人很好,之前好像也是做投行的呢。”
“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虞树棠有些小得意,“你一般喜欢早上发视频,你早上上班嘛,她是喜欢傍晚的时候发,而且你平时工作忙,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看评论,做播客的,但是你的播客是隔日更,并且有些地方都做了适合的剪切,我就想肯定是专人了。”
“也是投行?”她说了许多,这才抓了这个重点,“之前也做投行的吗?那怎么会转行做这个?这个赚的……”她止住了,觉得不该说了,这毕竟是姐姐提供的岗位,她怎么能讲工资低一类的话!
柳见纯不以为意:“肯定是要比投行工资低的呀。像你刚入职就基础工资就两万,不过各有利弊吧,这个职位居家办公,双休,不加班,拍摄和剪辑都不需要她操心,只需要日常运营和选题就可以,她和我说过,她最看重的就是这点。”
她夹了一枚火炙焦糖三文鱼寿司给虞树棠:“多吃点,明天就该上班了。”
“姐姐,我还是中午和你打电话?”一提起上班,虞树棠心情又黯淡了,她本质倒也不是讨厌上班,而是讨厌上班之后没有任何自由的时间。
“可以呀。”柳见纯说,“今天不是和你讲了嘛,你不要总想着合格恋人或是什么恋爱标准之类的,你想什么时候和我打电话,想什么时候和我发微信,做就好了,我如果有事情,可以不接,可以不回复,你如果不回复的话,我也明白你是有事,根本不用有负担。”
话是这样说,虞树棠也知道姐姐是真心实意的,她嗯了一声,其实心里还是想着,自己不能那么任性,随随便便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不搞标准,合格恋人那一套,她也得为姐姐着想啊。
两人在虞树棠的家门口分别,“小树,睡个好觉。”柳见纯抚了抚她的脸,见虞树棠有靠近的意思,就偏了一点脸:“不许再接吻了,今天亲得太多,嘴唇有点肿了。”
她单纯是陈述事实,然而对面那棵小树是木质的,很易燃,美丽的脸孔火烧火燎,果然不亲了,只是将她抱在了怀里。
“好啦。”过了一会儿,柳见纯催促道,“去吧,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些起呢。”
“想你。”虞树棠道,她的孩子气和娇气又控制不住了,柳见纯低低地笑了一声:“我就在这儿呢,怎么就开始想了?”
“就是想你。”虞树棠说。
柳见纯很温柔地答道,她不厌其烦:“小树,我就在这儿呢。”
第95章 这是她熟悉的家。她的心情上扬,又想起了柳花路两边,那一棵又一棵的梧桐。
虞树棠之前还觉得自己很佩服上司梁文静的生活习惯, 再忙再累哪怕工作到凌晨三点都会再跑一个小时的步,现在她基本明白了这种行为的必要性,可能并非为了自律, 只是一种为了身体健康和保持精力的机械运动。
她现在中午也会在公司健身房固定待半个小时, 她已经没时间外出骑山地车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在这里骑动感单车。晚上本来就已经下班很晚了, 她实在不想在健身房再拖很久,这样根本没时间回家睡觉,她也不愿意像很多同事一样, 直接在公司睡,那样她简直是一点私人空间和时间都没有了。
投行上午闲暇的时间还比较多, 她一般这个时候给柳见纯发微信, 中午吃饭的时候抽空打个电话, 健身然后再去吃饭, 因为下午的工作一般会铺天盖地, 很难再有做别的事情的机会了。
她刚一回申城, 梁文静就迅速将她塞进了好几个项目组里,虞树棠做短期目标的习惯发挥大作用,她会把所有的工作按轻重缓急分类,给自己定好时间用便签贴在工位上,起码维持住了有条不紊。
“ilanit, ”桌上的座机一响, 虞树棠立即接起来, 里面梁文静语气平常, “明天去京城出差,你准备一下, 早上八点的高铁,到时候高铁站见。”
太突然了,虞树棠心里不愿意,可是没有任何办法,必须回答:“好,rita姐。”
所有的工作和出差都是这样,上司一个指令,不需要任何的提前准备,就必须立即进行。
她回到工位上简短地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短短的几分钟,这两周见柳见纯的画面都能饶有余裕的放过好几遍。她都是每周日和姐姐见面,哪还顾得上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她心里甚至有点惊慌,因为她必须要见到柳见纯了,再不见到柳见纯,她下一周是没办法继续这样过下去的。
周末时间短促,两人一般不出门,她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想她拥抱着柳见纯就足够了。上周末她还自告奋勇帮柳见纯煮意面,面还没下锅,上司就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她修改材料,她当时一颗心就沉甸甸地坠了下去,想不清为什么自己这么难受。
她仔细观察着柳见纯的表情,一切如常,姐姐很平静地说:“那你先回去吧,笔记本在家里吧。”
她不想走,磨磨蹭蹭的,柳见纯就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回去吧,等煮好意面我带过去给你。”
十二点半柳见纯到她家,她还在焦虑地修改着材料,想快一点结果根本快不来。姐姐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也不讲话,饭盒是保温的,暂时放在一旁,姐姐就那样静静地等着她,不发出任何声音打扰她,也并不提醒她先吃饭。
两个小时后她将材料交上去,柳见纯半支着沙发睡着了。虞树棠轻轻地打开饭盒,里面的番茄黑虎虾意面好漂亮,小番茄,罗勒点缀,黑虎虾煎成漂亮的虾球。几乎是凉透了,两个饭盒都残余着一点可怜的余温——柳见纯将自己的也带过来了,想和她一起吃的。
虞树棠睁开眼,扫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马上就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她脑海里纷繁地转着好几个念头,cpa考试已经结束,为了继续往上,最好还要考司法考试和保荐代表人考试,这些都不是简简单单一时之间能够准备好的。她打算宽裕一点,给自己三到四年的时间吧。
时间一到,她拿起手机出了办公室,她想第一时间给姐姐打电话。两人都没有经常视频电话的习惯,一般都是微信语音,她没来由地想,如果方便的话,什么时候开始视频吧,只听声音……还是不够。
“小树。”柳见纯的声音永远是柔柔的,面对着她总是好温和。她现在仍然对意面那件事耿耿于怀,她认为姐姐完全有理由生气,并且她甚至有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微妙痛楚的预感。可那份预感没能落到实地,姐姐根本没有生气,她好理解,她不应该这么理解的。
“姐姐。”虞树棠一边往食堂走,一边说,“今天在学校好吗?”
“很好呀。”明明两人都在微信上说过了,柳见纯还是很高兴地又讲一遍,“今天去原来研究所的小楼拿东西了,晴格格还是喜欢在那里晒太阳,我和它聊了一会儿天呢。”
“我也想它了。”虞树棠道,她无声地点了几样菜,端着餐盘坐到餐桌上,几个同事向她打招呼,看着她拿着手机,都很默契地点点头,没有讲话,都是点头示意。
这一切的插曲都不妨碍她好像一下被从这个永无止境运转的机器中拉走,拉到了那个惟宁大学阳光晴朗的清晨。晴格格悠闲地伸着懒腰,姐姐揉揉它的小脑袋,不知道嘀嘀咕咕地和它在讲什么。
“有机会的话可以再回校园逛逛呀。”柳见纯道,“不过学校没什么变化呢。”
“没什么变化也想回去看看。”虞树棠说,她小小地顿了一下,又叫了一声姐姐,“我明天要去京城出差,给你带点点心吧。”
柳见纯只不过没有马上答话,还不到一秒钟,虞树棠就着急地补充道:“姐姐,点心现在也有好多低糖不甜的,而且不喜欢的话还有其他的,现打的芝麻酱也很好吃。”
“芝麻酱……除了吃麻酱拌面以外,还真是不经常吃。”柳见纯说,她当然察觉得到虞树棠那种惊慌和心虚,怎么会这样呢?小树明明不知道她之前的事情呀。
她越是心疼,语气就越是从容地抚平了虞树棠的烦闷:“可以呀,带两罐吧,我让我姐姐也试试。”
“好!”虞树棠一口答应,“我这周六应该是能回来的,好像。”她到底是不确定。
“没事。”柳见纯说,“正好是京城,如果有时间,可以回家看看你家人,不是正好吗?”
怕是顶多吃顿饭,没有什么大时间。虞树棠心里这样想,嘴上不这么说:“有时间的话当然去的。”
柳见纯嗯了一声:“小树,你现在和家里人关系怎么样?我看得出你妈妈不是那种很封建的人,不能说全为了恋爱就闹得家里都不愉快。”
她一向是这种想法,现在大家都普遍认可的那种,家里人不同意,就经济独立精神独立地做自己,她当然是很赞成的。但遇上这种没那么封建的家长,再加上小树是独生女,亲情是很难割舍的。
当初小树会这样干脆利落地出柜她已经很惊讶,真的不希望小树为了和她谈恋爱,反倒让家里不安宁了。
“姐姐你放心,我家里没什么事情。”虞树棠说,她很坦然,“咱们就是谈个恋爱啊。”
在这件事上,小树似乎总有无限的勇气和乐观。柳见纯看得出,她家里一定很爱很爱她,才能给她这样的底气。
“明天几点的车?”柳见纯问,“今天晚上看能不能早点回去,要不然会睡不够的。”
她总是这样说,每次中午电话,她都会讲,看看能不能早点回去,实际上她也知道大概率是不能的。
小树最晚十一点就不再和她发微信,怕打扰她休息,关于小树自己是几点睡的呢,她不知道确切时间,但也知道不可能早,因为小树和她讲过,她晚上什么时候给发消息都可以,她都在。
“明天八点的高铁,到时候我打车去高铁站,报销。”虞树棠乖乖地答应,“好,姐姐,我早点睡。”
没去纽约培训之前,虞树棠给她打电话就是打电话,自从回来,每次打电话,她都能听到小树在吃饭,纵使咀嚼的声音很轻,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太忙了吧。她真是心疼。
“好啦,你吃饭吧。”柳见纯说,“我也要吃饭了,去京城如果有时间的话,不要总想着给我买什么,出去玩一玩,休息休息。”
“你中午吃什么?”虞树棠留恋着不想挂断,“食堂呀。”柳见纯说,“我今天吃一份自选菜,吃点清淡的。”
“想你。”虞树棠听完这个回答,一刹那间,什么借口和话题都不想找了,她低声道,“姐姐,好想你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想你。”柳见纯说,“好好工作,我们很快就能见面的呀。”
姐姐每次和她说话总是正面的,总是在安慰她,鼓励她,虞树棠握紧手机,依然是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姐姐,我真想你。”
出差很麻烦,很突然,不过早上能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虞树棠还是精神为之一振。她们一个项目组五个人,正好在一个商务车厢里,她和梁文静坐的是双人座位,梁文静笑着说,想和她多聊聊天。
“rita姐,你想和我说什么?”虞树棠轻声问道,车厢里很安静,她将声音控制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范围内。
“别这么严肃。”梁文静轻松地说,“只是想和你聊聊生活而已,不要搞得如临大敌一样。”
纽约培训之前她确实不能算是太在意虞树棠,毕竟人还没完全在这里,现在她回来了,已经迅速进入了好几个项目,投行这份工作家人都不一定有同事朝夕相处,她肯定是要多关心一下下属的生活和想法。
她不用虞树棠先挑起话题,知道这个女孩虽然生得这样明艳,却是个冷淡的性子。“回来这一段时间感觉怎么样?我先说,觉得你做得很好。这份工作不需要什么想象中的雄才伟略,最重要的就是从小事做起,底稿的每一个字号都要保持一致,你做得很好,校对几乎没有出过错误,这很难得。”
“谢谢rita姐。”虞树棠很有礼貌地说,“我明白的,往后我也会保持这种水准。”
“你这话未免太公事公办了吧?”梁文静说,“小小年纪别这么一板一眼的,当然,办工作这样是好事,生活中这样多没意思呀。”
她和颜悦色地问:“你现在有在谈恋爱吗?”
虞树棠点了点头,梁文静笑吟吟地说:“哎呀,那不少人要伤心的,自从你回来,好几个人来问我你的信息,不过想想也很正常,你这样的要是没谈恋爱反倒是稀奇。”
“你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呀?”梁文静问,她的问题实际上有点越界,但令人生不出反感,“我们这里是忙,他肯定特别想你吧。”
她话锋一转,特别自然地说:“ilanit,这点你可要听我说,这份工作门槛很高,来之不易,你如果耐得下心,忍得下来,吃得了苦,得到的回报会比任何其他的工作都要高。万一你对象觉得你这样不行,你就要想到我这段话,女孩子易动摇,你就越是千万不能动摇。”
虞树棠听进去了,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女孩子易动摇,这话我不太认可。”
“正常,你刚毕业嘛。”梁文静笑道,“你想的是理想,我说的是现实,这里,”她点了点车窗,“这里是这样的,所以女孩子易动摇,不是女孩子本身的错。同样的,我这样对你说,也并不是认为你意志力薄弱,只是和你聊聊天,谈谈生活而已。”
她在法尔林九年,男孩女孩一茬一茬地过,女孩子就是会比男孩子难留下,女孩子在这方面的选择易动摇,但这不是她们本身的错。
女人在社会上生活,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一个女人不可能同时成为一名好员工,好妻子和好母亲。可惜男人可以理直气壮地只做一样,女人却必须三样都做或者至少做两样才能融进这个社会。
梁文静不劝任何女孩,她只是聊聊天,关心下属生活而已。总之她活得在世俗眼里也不怎么成功,她只做一样,只能把一样做到最好,仅此而已。
虞树棠犹豫了一下,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rita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有个问题,我一直在想,有时候一个人放弃这么好的工作,她不一定是因为对象或者什么的请求,以至于恋爱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她可能是因为,在这里……”
她没能说完,因为不知道如何委婉而全面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梁文静立即懂了。
根本不需要说完,她马上明白了。这是房间里的大象,缓缓地,日复一日地在屋内散步。
“对我而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梁文静说,“这话很老套,可我很需要,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我想要的东西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这里不一定有。你去纽约培训应该了解到过,每年法尔林总部年底的辞职信像雪花一样,有时候两分钟能进来一百封。”
她笑了:“好了,不谈这种话题了,你是京城人,给我讲讲本地有什么值得买的东西吧。”
虞树棠既迷惘,又是心内一松,给她讲起了京城一些老字号糕点,有的时候不好吃是因为没有去到正确的店,不同的店,有的做法味道都会不同。
梁文静听得很认真:“我还没吃过呢,这次打一盒尝尝。”
她们恢复了正常音量,旁边的同事听到也很感兴趣:“我就记得小时候买过了,早忘记味道了,一块去吧。”
高铁停下,京城的初秋气温比申城降得低。空气清冽,虞树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行李箱的拉杆,闭了一下眼睛,阳光太刺眼了,照得她黑暗的视野幽幽地发着亮光。
这是她熟悉的家。她的心情上扬,又想起了柳花路两边,那一棵又一棵的梧桐。
第96章 你要是打算睡的了话,就快睡吧,好好休息,要是……
这次来京城出差, 主要任务就是和客户见面、协调和谈判。并购不像ipo一样,是一个十分完善的流程,只需要考虑着重发行人和监管机构, 严格按照规定执行即可。并购参与的人太多, 没有一种定好的方法,正因为是平等的交易行为,才更加复杂。
她们周二到的京城, 连轴转了三天,虞树棠推了周五晚上她们去酒吧的邀请,打算回家一趟。
她心情不错, 一方面是为目前工作完成得很好,另一方面是, 不出意外的话, 周六她应该是能回去了, 梁文静打算带项目组再见一个客户, 她们工作向来争分夺秒, 到时候估计会直接订夜间高铁回去, 不会耽误到第二天。
“小树!”她刚进院子,虞家先迎了上来,“快让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啊。”虞树棠笑了,“爸,咱俩好像就两个月没见面吧!你看看我有哪里变了吗?”
“这话说的, 那能跟以前一样吗?你爸我主要是心理落差。”虞家忍不住要说, “我主要是心理落差啊, 你上学的时候那动不动就半年不见也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你上班了,我总想着你就在身边呢!”
虞树棠笑容淡了一点, 心里五味杂陈,有些孩子气地张开手臂:“那你看我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虞家真就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还真是不一样了,上班之后,感觉你的气质变了。”
“是有班味了吧。”虞树棠道,她走到门口换鞋,“我妈呢?”
“正开车往家赶呢。”虞家说,“你妈心里惦记着你呢,别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要跟她吵架啊。”
虞树棠又想反驳这个好不容易,可一时之间又确实无法反驳。要不是这次出差,自己肯定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自己在申城连见到柳见纯的面都称得上一句好不容易,更何况是远在京城的妈妈和爸爸呢?
虞家生怕她不开心,见她停了两秒没说话,赶紧说:“知道你懂事不会跟你妈吵架的啊,就是有的时候你也别想着光跟她对着干,她是一心为你好的啊,你也得想想她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我知道的。”虞树棠说,她还想补充些什么,虞家就很高兴地说:“那我先去炒两个菜,就等着你回来炒呢,就得现炒的才好吃!你先吃点水果,等着你妈吧。”
他转身去了厨房,虞树棠慢慢地吃了一个桌上的甜杏,这杏子卖相很好,黄澄澄的,闻起来一股清甜的香味。中餐厨房并不是开放式的,家里很安静,她不由得想起了柳见纯,爱情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在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在难得清闲的时间里,她总会想起柳见纯。
想起她的很多东西,今天微信上的聊天,今天打电话的内容,她的笑容,她的眼睛,她笑起来时眼旁柔情的笑纹。她皮肤上杏子的香味,她手腕上被皮肤熏得发温的手镯。
虞树棠知道或许还太早,不过她很希望有一天能带姐姐回家。她也很想见到姐姐的家人,就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见她或者什么时候能有机会,不知道姐姐把这件事告诉她表姐了吗?
她没想过柳见纯的家世竟然是这样的,她甚至完全不敢想象,那时候十七岁的柳见纯,到底是如何度过那段噩梦般的时间的。她不敢去问。
门响了一声,把她深陷的思绪拉了出来:“妈,你回来了。”
“回来了,紧赶慢赶。”杨秀桦叹了口气,坐到她旁边。虞树棠扬了扬眉:“你叹什么气呢?”
“你爸给我发微信说觉得你上班后就是不一样了。”杨秀桦道,“我感叹一下岁月如梭不行吗?我这么好的一棵小苗现在长成这么大的树了,感慨一下还不行了。”
“这么大的树。”虞树棠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句子,“你不该说这么好的苗长成这么好的树吗?”
杨秀桦也吃了一枚杏子:“你倒* 是不嫌害臊呢,还这么好的树,自己好意思讲的,真是好树的话你栽在申城干嘛,水土不服的啊!让你回来不回来,不让你谈那个谁你要谈,还这么好的,你可一边去吧。”
妈妈不说老女人了,这点虞树棠很认可,但那个谁,她不认可:“你可以叫她名字的啊,能不能别给她创造代称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杨秀桦小发雷霆:“你让我别创造代称你能不能找个正常女朋友,别的我且不要求了,你起码跟你年龄相仿吧我叫一声名字也就算了,你倒是和我讲讲我叫柳见纯什么合适,不对,你不如想想她叫我什么合适?”
虞树棠抿了抿唇,一副又无语又不赞同的表情,她权当自己将了女儿一军,乘胜追击道:“要是她叫我阿姨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妈,你再年龄歧视一下?”一提到这个虞树棠就有点生气,“谁不会年纪增长啊,而且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三十六岁不老!三十多岁不正好是最好的时候吗?二十来岁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三十多岁才算成熟。”
“是啊,二十来岁的什么都不懂。”杨秀桦说风凉话,“这讲的不正是我们家小树吗?人家别人找少奶奶,她找姨奶奶……”
虞树棠怒极反笑:“杨女士,你再这样说话试试!”
“不说了不说了。”杨秀桦倒打一耙,“怎么长大了还这么爱生气,妈妈不说了啊。”
“你别阴阳怪气的成吗?”虞树棠道,“有话说话有事说事。”
杨秀桦又吃了一枚杏:“我有跟你好好说啊,你看有用吗?同性恋这个事咱们放到一百年,我很开明的啊你喜欢女孩子我也没办法,我又强迫不了你喜欢男的,但是,妈之前就和你讲过,同性恋也不是胡乱恋的啊,我上网搜了,同性恋想要走下去,跟异性恋没什么区别就是要讲门当户对的啊。”
“每个人跟每个人都不一样。”虞树棠说,“网上也不一定有参考价值,而且我爱她,我想和她在一起,我不会和她分手的,你也不要再和我讲这些道理了,我不可能跟她分开。”
“你以为我愿意和你说这些车轱辘话啊。”杨秀桦气得又吃了一枚杏,“反反复复多少遍了,行,我不说了,到时候找妈妈哭鼻子的又不是我,你等着吧!”
虞家端着一盘腰果虾球出来,看了看两人的脸色:“行,不算大吵,起码我在厨房没听着!”
“我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呢。”柳见纯道,她半靠在卡座的沙发上,“嗯……不知道送什么好。”
“我们都没见过她,怎么给你提意见呀!”罗蕾嚷道,“要不是徐蔚然醉了什么都讲,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和我们说呢!”
柳见纯理直气壮地不回答她的问题,继续自顾自地说:“其实我是想送她一辆新单车的,她很喜欢骑行,就是现在看起来也没什么时间骑了,不知道送这种礼物会不会反而让她伤心。”
旁边的陆轶群也是受不住了:“柳大小姐你讲给空气听的啊,除了蔚然我们都连人家面都没见过怎么给你意见啊,你少在这里说生日礼物的事了,你能不能把其他我们最关心的事情交代了!”
“蔚然不是都讲了嘛。”柳见纯说,徐蔚然一喝酒就开始竹筒倒豆子,到后面东拉西扯,说到在绢水汤泉抽挂件做恋爱礼物的事情,把她谈恋爱这事也给抖搂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