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时,觉得像一幅小画。
“对不起。”虞树棠紧紧地攥住手机, 觉得将自己那颗心也一并全攥住了,“我……”她什么都还没说,就听见柳见纯道:“有什么对不起的呀, 我知道你会打给我的, 是我等不及了。”
“不止这一件事的对不起。”在一切的温存之前,虞树棠急切地说,“我和我家里人说了, 说我喜欢女孩,这没什么,可我还说了我喜欢的人是你……我想诚实一点不想隐瞒的, 但还是全搞砸了。”
她说到这儿,真是难以为继, 又愧疚难当, 诚实自然是种美德, 可说出来, 真的让她觉得她的处事没有任何技巧性, 也毫不聪明。出柜是她自己的事情, 这没关系,未经柳见纯同意就说出她的名字,这太冲动了,太鲁莽了!
“我、我不应该这样的。”虞树棠道,“我不应该把你说出来, 我根本就没经过你的同意, 而且我们实际上还没有在一起。”
她越说越难受, 越想越难受, 自己真是犯了天大的错,当时怎么会那么不成熟呢?“我妈一定会去找你的, 这种事情完全可以避免的,我根本不用说的,当时我根本就是太欠考虑……”
“小树,小树。”柳见纯轻轻地阻止了她的自责,春风拂过她的面颊,像温暖的指腹,揩去她睫毛上滚烫的泪水。“不要紧的呀,即使现在不讲,你妈妈迟早也会知道的,她肯定会追问你那个对象是谁的。”
走到这一步,接下来的一切她都坦然接受。
她低声安慰道:“小树,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得办得滴水不漏。不隐瞒自己的感情,实际上已经是太有勇气了,换句话说,在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你敢和自己家里人出柜,就已经是一种让我很惊讶的勇气了。”
她柔柔地抚慰着虞树棠,故意问道,想转移虞树棠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再哽咽。“是为我吗,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要这样说,姐姐,是为了你,但绝对不能这么说,我出柜更是为了我自己。”
虞树棠这会儿态度坚决,只是还太不好意思,话语艰难地讲不出喜欢来,半晌,她小声道,“我一直是个很摇摆的人,虽然内心想着要留在申城独立生活,但始终下不定决心,是因为你,我想我一定要留在一个能和你联系的地方,否则我接受不了的。”
这话一讲出来,她从来都是无处可去的倾诉欲全涌了出来:“姐,一定有很多人追求你吧,有人说文学院有位副教授,还有那位代制作人,上次我见到她,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喜欢你。”
“刚才不对我说喜欢,现在喜欢说得怎么这么痛快呀?”柳见纯笑了,“上次你还说,觉得代制作人很厉害。”
“她应该是很厉害。”虞树棠承认这点,很快又问道,“所以……”
她明明想知道,却总是问不出口,她听见柳见纯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层层柔软的水波涌过来,浸的她心口发麻,指掌颤抖。
“那个副教授的追求我已经拒绝了,”她平缓地说,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她刚开始谈恋爱的二十来岁,对于恋人的其他关系,也难免有点这样相似的,带些孩子气的耿耿于怀。“代鹃是我前女友,我们21年分手的。”
好一会儿,虞树棠说:“谢谢你告诉我,姐姐,昨晚你和我说的话我想了很久,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在论文上帮了我,或者是你作为老师非常厉害,非常有能力。”
她终于把喜欢说出了口,她其实想说爱的,但怕太轻率,又实在是不好意思。“论文的事情,我很感谢你,在没有喜欢上你之前,我只是敬佩、尊重,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我喜欢你和我们之间老师学生的地位差完全无关,是因为你太奇妙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人。”
虞树棠越说越顺,完全未经思考,这些话就无比顺畅地说了出来:“你让我感觉,生活是件很有乐趣的事情,每一个节日都值得期待,你会买稀奇古怪的杯子,喜欢毛茸茸的东西,给可爱的事物起名。你很潇洒,姐姐,我第一次见到你,根本没注意到你。”
她稍稍停顿,自己都觉得又好笑,又不解:“后来我看你的样子,以为你是那种很矜持持重的人,和别人对我的第一印象恰好相反,别人总觉得我特别潇洒,甚至有点自视甚高,但实际上,我没有主见,没有规划,没有目标,你不一样,我觉得最奇妙的是,你居然觉得变化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变数,每当有什么事情脱离轨道,我就开始无法忍受——”
柳见纯合着眼睛,半靠在椅背上,小树的声音清凌凌的,昨天抚摸她脸孔的触感,依然停留在她的指尖上,她现在很想揉揉她乌浓的头发,再一点点的,再度抚过她的面颊。
“人生要永远是一成不变的,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呀。”她说,“小树,那现在变化这样大,你接受得了吗?”
“接受得了。”虞树棠很坚决地说,这样好的变数,她胆战心惊,但全心全意地喜欢。“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吗?”
“你说呢?”柳见纯软绵绵地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她知道那边的小树大概是脸红了,她看起来再成熟,也说到底没有进入过社会,象牙塔里长大的二十四岁,还很有些单纯。
“在一起了吧。”虞树棠好不容易将这几个字讲出口,她从胸腔到脸颊全是一片滚热,眼珠都发烫,“我觉得很幸运,很没想到的是,姐姐,你居然也是喜欢我的吗?是不是从发烧那天你就看出来了?我真的想在昨天晚上做点什么的,可是要不是你主动,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就这么走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然后后悔一辈子。”
“我是发烧那天发现的。”柳见纯慢慢地说,“不过在此之前,你就开始躲着我了呀,生日礼物都是转交的,我都没能见到你。”
“没办法面对你。”虞树棠低声说,“觉得……很不好。姐姐,如果学生暗恋你的话,你一定会觉得很恐怖吧?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对你产生很大的困扰。”
当然是的。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柳见纯确实也遇到过好些次。最令人难以启齿的是,她这次警惕心最松懈,甚至面对学生的喜欢忍不住的高兴,全是因为她——早就喜欢上这个学生了。
虞树棠妈妈来找自己要个说法是应该的,无论在规定上多么无懈可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虞树棠没有不正当关系,不属于违规,那又怎么样呢?曾经是老师和学生,对学生有非分之想,哪怕学生也喜欢自己,也是因为自己的主动促成了这段恋爱,对于后果她愿意承受,也甘之如饴。
那头的柳见纯低低地笑了:“小树,反而是我会对你造成很大的困扰吧?老师喜欢你,会不会让你感觉很不舒服?知道你喜欢我,我昨晚才说了那样的话,实际上不管是那句话,还是那个礼物都是不应该的,太越界了,而且说严重一点,几乎是骚扰。”
“我喜欢你。”虞树棠立即说,“你别说这样说,你根本没什么都没做错,在校期间我们就是老师和学生,是我暗恋你被你发现了。”
她拼命地想要宽慰柳见纯,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实在是太幸运、太幸福了,柳老师对她居然也有相同的情感,并且这点丝毫没有让她发现,柳老师还能怎么做呢?这已经够合格了!
柳见纯也知道,强钻道德的牛角尖是毫无意义的,她和虞树棠都没有做错什么,她正想换个话题,就听虞树棠语气好郑重:“姐姐,这件事你打算瞒着你的朋友吗?”
她一怔,旋即明白:“你指的是蔚然?”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和徐老师说吧。”虞树棠道,“包括小湘,姐姐,如果你觉得可以告诉她们的话,就由我来说吧,是我追求的你,我喜欢你和老师无关,我早就暗恋你了,希望和你在一起。”
她怕自己为难。
柳见纯一时无言,她怎么能不明白虞树棠的意思呢?她是怕自己为难。小树想将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将她给摘出去,想保全她的名声。
“小树,”她很轻地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先喜欢的你,虽然你从没有发觉过,但我喜欢你,实际上比你暗恋我要早。你没必要那样说,更何况是我主动的。”
“姐姐,后天等我把东西都整理好,我们可以见一面吗?我想请你去清远街吃饭。”虞树棠笑了,在柳见纯看不到的电话那头,她笑容灿烂,可是莫名其妙地很想流泪,“到那个时候,你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喜欢的我吧,我很想知道。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啊,不过我都没有发现过你喜欢我,那不能算数的,你发现了,那得算我先喜欢的你。”
“这有什么可争的呀?”柳见纯说,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将头向后仰了过去,即使闭着眼睛,顶灯也把一切照得雪亮。
“我想主动追求你啊。”虞树棠终于大胆地说,“姐姐,我觉得应该算我追求你才对,那次我主动和你发消息,请你看电影,难道不能算主动追求吗?”
“你都说到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柳见纯道,她心内酸楚,这样可贵的,一心为她考虑的小树还不知道,那次是她深觉自己的感情需要悬崖勒马,才这样故意减少接触,反而让小树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现在想想也是后怕,如果小树当初不和她发消息的话,她和小树大约就真的再也不会有其他交集了。
“小树,”她紧握着手机,顶灯太亮,她合着眼,依然照得她是一片酸楚。“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觉得像一幅小画一样,画里面,有一汪潭水,一群小鱼,一棵松柏,一丛海棠。”
“为什么是松柏?”虞树棠问她。
“我觉得你是一棵很有本性的松柏。”柳见纯说,她从第一眼看到虞树棠,第一次知道她的昵称是小树,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松柏。
略带冷淡,生得既有魄力,又十分美丽,这不正是一棵松柏一样的小树吗?
“这是不是一首什么诗来着,松柏有本性?”虞树棠是学商科的,对这些古诗文了解不多,不过她当然知道,松柏指的是性情高洁,抱负坚贞。之前家里就曾经挂过一幅画,上面题着字:惟有坚心松柏在,四时不改色苍苍。
她也很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心坚的人,能有主见,能做出决定,她没想到柳见纯竟然会认为她像松柏,这是否也是姐姐对自己的一种期冀?
“我很想做松柏。”虞树棠说,她忍不住有点傻乎乎的,“嗯……那我会有一颗青青松柏心,很坚定的,我、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柳见纯一下笑了,并非是那种低声的笑,扬了一点声音,带着异常的妩媚:“你说的是不能更折江头柳,自有青青松柏心呀?”
“可以当然是可以的。”柳见纯故意逗她,“不过这首诗可是送别诗,这里头的松柏心,可是惜别之情呀!”
“你应该这样说。”就像她一笔一画在虞树棠掌心写下的,她一字一句地说,“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
君情复何似?”
第72章 要想让自家闺女自觉抽身,怕是难了。
“你好。”柳见纯打开门, 微笑着说,“请坐,喝点茶吗?有陈皮普洱, 还有金骏眉。”
杨秀桦本来还挺期待看到她惊讶或者慌乱, 但仔细想想,没这种心理素质哪里玩得转同性恋和师生恋,一时之间, 也是不得不生出了两分敬佩。
“有茉莉花茶吗?”她坐到沙发上,早已经看到做装饰的几个透明茶罐里,有一罐里面是青翠的小珍珠。
“有。”柳见纯自自然然地说, 她取出两只玻璃杯,往里面放了一点小珍珠, 热水刚一冲下去, 茉莉花的香气立刻扑鼻涌来, 在整间办公室芬芳浮动。
“这茶叶好, 京城老字号。”杨秀桦道, “金奖的茉莉花茶, 一千块钱一斤,你收的时候肯定不知道,一点特产心意而已。”
柳见纯确实不知道,她本身并非很爱茶的人,喝的大多是口粮茶, 对于一些价格上的东西没有什么认知。
她很痛快地说:“假如知道这样贵, 我是肯定不会当作普通的特产收下的。”
“说白了也就是特产, 别放在心上。”杨秀桦说, 她本以为这女人肯定会提起徐蔚然,她让小树每年也都给徐老师送这种特产茶叶, 不知道价格自然当作普通的特产收,严格来讲得算是她们故意隐瞒的错,即便她们自己觉得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干脆,直接承认是自己的不是。
说了这两句话,她就确认这女人是个硬茬子了,也不再拐弯抹角:“柳老师,你应该知道我今天过来是为什么吧?”
柳见纯正往养生壶里添水,她站在办公桌边,身形窈窕。杨秀桦之前对她的印象很简略,印象中就是一个容貌出众的大学教授,这次她仔细地观察,从面容身材,再到穿着打扮,她看得毫不遮掩,柳见纯受的十分坦然。
“我知道的。”水壶发出一点细微声响,柳见纯按下开关,坐到了小几另一边。
“小树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猜到的?”杨秀桦说,“毕竟八字没一撇就全告诉家里人的,除了我们小树也没有哪个孩子会这么实诚了。”
“小树告诉我的,不过我自己当然也猜得到。”柳见纯一一回答,“诚实很好,很多事情也不是能隐瞒的。”
“夸我们家闺女的话就省省吧。”杨秀桦注意到她腕上那只手表,心里面一阵烦躁,怎么就撞款了。“既然知道我肯定会来找你,那柳老师,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实际上没什么想说的。”柳见纯语气平定,“我觉得这件事没必要解释,我和小树是作为两个成年人互相喜欢的,她并不是因为我老师的身份对我特别,我们在校期间也没有多余的接触。”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杨秀桦说,“你肯定没有违规,你今年都三十六了吧?这把年纪要是随随便便就被人抓住漏洞发现违规的话大概也真是白活了。”
她这话讲的毫不客气:“柳老师,你放心,我也肯定不会举报你,我们一家都是体面人,不会闹得这么不好看,但是你要记住了,这是我的好心,我哪怕举报你了,又怎么样?同性恋,师生恋,你做得出来,就该不怕被人知道,自己的名声是自己维护的,你自己不想要,又怪得了谁?”
柳见纯神情没什么变化:“是,那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杨秀桦不确定她是真的不害怕举报,还是笃定自己不会举报,总之这个保养精细,打扮入时的女人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心平气和,并无波澜。
她这一刹那短暂地恨了两秒自己的亲闺女,要不是为了这棵小树,自己至于一大早跑过来又是威胁,又是吓唬的吗?真的是一点格调都没有!最可气的是,还全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人家根本就不动容!
“既然如此,我们说点实际的吧。”杨秀桦放缓了语气,“昨天小树对我说,你们还没有在一起,是你让她在想想,当时我就知道,你真是和小树这种孩子不同,你心里也是有许多顾虑的吧。”
柳见纯没答话,一双眼睛望着她,好像在专心致志地等待她说下去。
她们平时商业谈判,都是你来我往的同时,还得用上点小手段。哪里遇见过柳见纯这样文质彬彬,油盐不进,以不变应万变的。
见她不配合,杨秀桦只好自己往下说:“同性恋的事情其实还是次要的,但也值得说说,我就不猜测你了,单说我们家小树,她今年连生日都没过,才二十三岁,还不定性啊。她今天喜欢女人,明天可能又喜欢男人了,这谁说得准?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她将来也可能会想要组建家庭,也可能会想要个孩子,这你能保证不会吗?”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柳见纯抿唇一笑,她知道这话八成是杨秀桦拿来诓她的,虞树棠这样的家境,这样的家长,不至于对女儿的性取向是这种理解。
她很客气地说:“我对小树的了解自然没有你的深,我只说我自己,同性恋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也没有会流动的性取向,在国内,我没办法组建家庭生育孩子,也没有那种想法,正如你所说,我已经三十六了,这种生活过得很好,将来都不打算改变。”
杨秀桦刚才胡说八道了一通关于性取向的言论,这会儿听到人家讲这话,她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只好将话锋一转:“你毕竟阅历丰富,对待很多事情会很坚定,我们家小树还做不到。我以小树妈妈的身份,咱们将那些同性的,身份的问题都抛开,就单单是你们两个人,你觉得你们合适吗?”
柳见纯没有闪避这个问题,也没有试图敷衍糊弄过去:“我们两个不合适,不过感情这件事在我眼里,它的前提是爱而不是合适。”
杨秀桦听她说出爱这个字眼,简直是牙根发酸,在她看来,女人过了三十再说爱真是一种不合时宜的天真。可柳见纯就这么坦坦荡荡的,半点也不害臊:“先讲合适再讲爱顺序就颠倒了,即使我们真的不合适,那也没关系呀,无法继续了就分开,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
“既然知道将来一定会分开,为什么要做这种无用功呢?”杨秀桦道,“你清楚吧,你们长久不了的,这都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都清楚得很。”
我们长久不了的。柳见纯心间微微一刺,她确实清楚,甚至这句话,她还曾经对小树讲过,这段感情在她眼里,在小树妈妈眼里,都是一眼看得见头,你们长久不了的。
刺痛密密麻麻地在胸腔弥漫,她的声音依然好平稳:“不是那样算的。人不能因噎废食,要是为了一个概率性的结果,去放弃过程中的一切,我做不到。”
“概率性的?”杨秀桦摇了摇头,“不是概率性的,你们一定会分开的,你还对你们这段关系存着侥幸之心,你真是比我都相信我闺女。”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柳见纯道,“我们之前的关系,不是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的。我还是那句话,哪怕一定会分开,也不要紧呀,感情就是这样,有合有分,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你心里都明白,就不是不愿意,是不是?”杨秀桦说,“小树如果昨天告诉你我会来,那她也一定给了你回答,想要跟你在一起,我向来不愿意参与女儿的感情生活,但对象是你的话,我想任何一个家长都很难接受。”
“柳老师,你和小树还是分开吧,我希望你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的女儿非要和大十二岁的大学教授谈恋爱,还是同性,你接受得了吗?同性恋也是讲基本法的,将来又没有婚姻的保障,想要一段健康长久的恋爱,门当户对,年龄相仿是必需的。”
她知道柳见纯大可为难一下她,让她也换位思考一下,她想她要是柳见纯,绝对不会放弃,因为对方妈妈的话就放弃一段感情,放弃自己闺女这样年轻优秀的恋人?想想都不可能。
不过柳见纯没有这样为难回来,她望着自己,很真诚地说:“杨女士,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提议,我知道你也是一心为了小树好,但我,我们和小树之间的任何事情,都不该瞒着小树进行,她是这件事情的主角,她该做出自己的决定,我们谁也不能替她选。”
“我可以给你一个最终的态度,我不会和小树分开,我爱她,很想和她在一起。”柳见纯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说,“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小树如果想法有了变化,想和我分开的话,我也绝对不会纠缠。”
杨秀桦坐到了副驾驶上,虞家正降着车窗东张西望,见她进来,吓了一大跳:“怎么样了?时间倒不长啊,还以为你们会说很久。”
“没什么可说的了,人家说得明明白白的了。”杨秀桦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走吧,把车子还了,咱们回京城。”
虞家不肯踩油门:“什么说得明明白白,她不肯和小树分手吗?”他嘟嘟囔囔,“想也是啊,咱闺女这条件,人家怎么舍得分啊?我跟你说,还是要使用怀柔战术,别想着举报啥的,可别弄那事,你也别太着急了,这事急不来的。”
“着急啥啊。”杨秀桦叹了口气,“你要跟那老女人聊一个小时,你也不着急,油盐不进的,拳头全打在棉花上,不管你怎么讲,人家自岿然不动,也不知道是真不害怕,还就是笃定了你不会拿她怎么样,估计连你是不是用了录音手段也没在在乎,说她心思深吧,她又居然在我面前说爱小树,也是够不嫌害臊的。”
虞家听到这话,心里也是咯噔一声,他真不敢想象那个场面,柳见纯那样的形象,竟然光明正大地讲得出爱。
他和杨秀桦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要想让自家闺女自觉抽身,怕是难了。
第73章 我们在恋爱呀。
虞树棠坐在椅子上, 今天天气晴朗异常,阳光将活页本的纸张照得更加雪白。
她拿着钢笔,将自己账户上的钱详细地写了上去, 她向来是个很会做短期计划的人, 然而直到这会儿她才发现,她竟然从未认真计划过自己账户上的钱,大概是因为妈妈给她的根本不需要去计划, 总之是花不完的。
剩下的钱肯定足够退租之后租一个新房子,可她还是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挫败感,足够又怎么样, 到底是妈妈给她的,不是她自己赚的。那天妈妈说的话, 大概也是一句都没有讲错。
因为刚刚毕业, 唐湘那边的清木海源和她这边的法尔林一样, 都给她们批了三天的假, 让她们准备租房之类的事情。
虞树棠在平台上收藏了好些租房信息, 她情不自禁的总带着私心, 找到一套觉得比较合适的,就想把地点输进地图里,看看离柳见纯家有多远,过去方不方便。
她的心思根本没办法定在找房子上,总心不在焉地想到柳见纯。她一颗心轻飘飘的, 好像腾在云雾上, 对和柳见纯恋爱这件事还根本没有实感, 一股切实的幸福就先把她给打倒了。
想见柳见纯, 想和柳见纯说话,想拥抱她, 想和她……接吻。想到这儿,虞树棠就不好意思再想下去了,这是她第一次恋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想着想着,她看了一眼时间,拨了个电话出去,对面立刻接了:“你最好是问你妈你爸是不是平安到家了。”
“妈,你和爸爸平安到家了吗?”这确实是虞树棠想说的话之一,她从善如流地问道。
“还算有点良心。”杨秀桦道,“平安到家了,行,现在有啥说啥吧,肯定要开始问东问西问你妈我是不是举报老女人了是吧?”
“你去和她说什么了?还有,你不要这么称呼她,太不尊重人了。”虞树棠知道妈妈肯定去见了柳见纯,哪怕不听这个口风,她也知道妈妈一定做得出这种事。
杨秀桦坐到沙发上,旁边虞家望眼欲穿,她索性开了免提:“还不尊重人……你怎么不打电话问她啊?”
她心里不忿,随口怼了女儿一句:“你真的是胳膊肘往外拐,你妈我可是一心地为你好。我是去见她了,我俩谈了谈,你就只关心我是不是欺负了她,你怎么不觉得她很有可能把你妈我给气着啊?”
“她不会的。”虞树棠想也不想,“她性格好,又温柔,哪怕你随随便便找上门去,她也一定会以礼相待。”
“我会向她道歉的。”虞树棠道,“妈,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可是你这样贸然地去找她很不合适,我也不会以你的名义,因为你肯定觉得自己做得对,我就个人向她道歉。”
“你这会儿倒挺缜密的。”杨秀桦说,“这点小事你都知道让大家都满意,怎么恋爱这么大的事情,你不顾脑袋不顾尾巴的?我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换句话说,我说你的那些话,你真不清楚吗?就非要往南墙上撞,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我喜欢她。”虞树棠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柳见纯面前,表白的话会这样难讲,可是面对着妈妈,她很坦然,很诚实地就这样轻易说了出来,“为什么说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喜欢她,就想和她在一起。”
“你可闭嘴吧。”杨秀桦小声跟虞家抱怨道,“你听听,她倒挺大方的,这点肯定是受了柳见纯的坏影响。”
“什么影响?”虞树棠耳朵尖,刚想再问,杨秀桦就不肯再说了,话锋一转:“你看好要租的新房子了吗?”
虞树棠顿时心往下一跌,不太想细谈这件事:“收藏了好几个,还没有联系中介看房。”
杨秀桦清楚她哪里抗拒,偏戳着她痛处说:“好,那妈妈再给我们独立的小树转点钱,租个好点的,可别委屈了自己。”
虞树棠知道她是故意阴阳怪气,她嘴唇紧抿,也不反驳,只心里风一阵雨一阵的难受,她当然知道独立还包括经济独立,她很想做到,所以她必须拿出一点勇气来。
倒是杨秀桦见她不说话,最后不得不自己往下找补:“行了,妈说你一句,你还不高兴起来了,妈不是那种你谈个恋爱叛逆一下就要断你生活费的家长,你先看房吧,看好了让你这俩远在京城的妈和爸也看看,我先给你打一期房租过去。”
“我现在手里的钱还够,是你之前给我,我没花完剩着的。”虞树棠道,“妈,过两天我就去上班了,就会有工资了,你不用给我打钱了。”
虞家在一旁使劲戳她,杨秀* 桦用胳膊甩开他,眉头紧蹙,语气倒还听不出什么:“小树,第一,妈没把这事当作威胁,第二,你不用用这件事对抗我们,钱不钱的都是次要的,何必这样搞得自己生活水平降级?”
“我知道的。”虞树棠说,她望着纸上那些数字,小小地咬了咬自己口腔里的软肉,“我马上就要二十四岁了,已经研究生毕业,有了自己的工作,那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我想这才算真正的独立吧。你之前做的,都只是让我能自理的生活,我现在想试试真正的自立。”
过了一会儿,杨秀桦无视虞家在旁边着急的口形:“好,那就试试吧,试试也没什么坏处。”
电话挂断,旁边虞家赶紧出声:“咱闺女过的从小就不是普通孩子的生活,由奢入俭难,那钱够干什么的?她还要在申城生活,还要谈恋爱,买车也肯定是必要的,这全都是花钱的地方啊。”
“确实也不是坏事。”杨秀桦道,“她想自己生活,想恋爱,想自己赚钱,说实话,我虽然对她的决定很不满意,并且我认为她一定会得到教训,但是仔细想想,这真的不是坏事。”
“想买车的话怎么买不了。”杨秀桦故作轻松地说,站起身打算收拾一下去公司,“自己攒钱买辆经济实惠的比亚迪得了!”
这才刚过中午,虞树棠整理好钱和租房信息,和妈妈爸爸打过电话,又吃完中饭,没有其他的事情占住脑子,她就抑制不住满心地想要给柳见纯打电话,或者见她一面的冲动。
不能这样。越是第一次恋爱越不能这样。虞树棠打定主意,自己得学着姐姐以前那些恋人,即使她不知道姐姐以前的对象都是什么类型的,但从一个代鹃,她觉得就可见一斑了。
不能随随便便打扰姐姐,一周固定见面这样就可以,距离产生美,得保持着一点边界,太黏人了肯定不行。
不许太孩子气,一想到这儿,虞树棠自己都有点懊恼,她是知道自己不潇洒的,可她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淡人。可碰上柳见纯,她好像一点都淡不起来了,她心跳猛烈,总想着柳见纯,总想着那晚她掌心的温度和亲吻。
现在要参加工作了,你得改。虞树棠想,自己得学着去做一个潇洒的大人,成熟的恋爱才能保鲜期长,她情不自禁地,很甜蜜地想,她想和柳见纯长长久久。
她小睡了二十分钟,起来之后联系中介,约好时间下午去看房,一切安排妥当,她刚熄灭屏幕,手机振动起来,柳见纯的月亮头像发着亮,恒久地点亮着她的手机屏幕。
虞树棠怔了一下,旋即马上将手机捧起来接通,“姐姐。”她先叫了一声,明明有太多的话想和柳见纯说,一到这种时刻,她反而说不出来了,只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呼吸声。现代科技发展太快,微信电话音质好清晰,柳见纯的呼吸声她听得一清二楚,仿佛是响在她的耳畔。
“你在干什么呀?”柳见纯问道,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有种未经修饰的娇气,虞树棠知道她正常的语调不会是这样,而是更优美,更严肃。
不等她回答,柳见纯自己说:“我上午一直在写东西,睡了会儿午觉,现在正在吃苹果。”
虞树棠一想到她现在可能举着一个咬了一口的苹果,感觉简直要被可爱的晕过去一会儿,半晌,她一颗心咚咚直跳,居然傻乎乎地问道:“苹果好吃吗?”
“好吃呀。”柳见纯说,“非常好吃,就是长得不好看,买的时候说这种叫丑苹果。”
虞树棠好庆幸自己第一次恋爱就遇上了柳见纯,不过偶尔,她也会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自己谈过恋爱会不会更好点?那样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局促不安,什么聪明体面都丢掉了,柳见纯一笑,一说话,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强装镇定,装作很从容的样子,哪怕这不是视频电话,柳见纯看不到她的表情,她也绷紧了面孔,认认真真地说:“我也想吃。”
这话要是用调情的语气说出来是顺理成章,可是虞树棠的语气好郑重,搞得倒真像是自己故意不给她吃似的。
柳见纯笑了,柔柔地说:“好呀,那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呢,我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去给你送苹果。”
虞树棠不用看镜子,就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洇上了一层红,她捏着桌上的钢笔,“我现在租的房子离金濛新区太远了,就想重新租一个离上班近的,在找房子,下午约好了中介去看。备选里面还有小湘的小区,到时候她也说想来看看。”
她没提妈妈去找柳见纯的事情,这种比较重要的事,她更想当面说。
“需要我陪你吗?”柳见纯好自然地说,“看完房子我们可以去吃顿饭,昨天你和我打电话,不还说想要请我在清远街吃饭吗?”
虞树棠觉得自己从喉咙到胸腔都是一阵阵的发麻,她痛楚、想要流泪的时候,往往也是这种感受。她忽然意识到,原来过载的幸福和兴奋,和悲伤是一种同源的东西。
“我那时候想的是明天,等收拾妥当了去见你。”虞树棠说,“姐姐,会不会麻烦你?你……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暑假,要是弄得那么紧张的话,和上班有什么区别?”柳见纯笑盈盈地说,“今天明天也都没关系的呀,你不一定要什么都做好了才见我,我也不会觉得麻烦。”
春风流淌,拂过她的面颊,拂过她的心脏。“我们在恋爱呀,小树,我想你了,我想见你。”
第74章 你可以抱得紧一点。
虞树棠本来想着今天看房要走很多路, 特意想穿的轻便一点,一听能和柳见纯见面,她坐不住了, 打开衣柜想了又想, 还是不能穿太复杂的,到时候走不动道就麻烦了,不过大t恤一定要换掉, 太随便了!
她明明感觉还没过多久,门铃就响了,她又惊喜, 又急切,合上柜门三步两步冲到门口, 一打开门, 柳见纯站在门口, 乌棕色的头发用鲨鱼夹夹起来, 几缕鬈发散在颊边, 正笑笑地望着她。
虞树棠当然见过无数次她这么美丽的样子, 可那些都是柳老师,不是现在她面前这个柳见纯,这个真实的,生动的,正在和她恋爱的女人。
“怎么啦?”柳见纯见她光瞧着自己, 不动也不说话, 就玩笑道, “不让我进门呀?”
眼前高挑靓丽的女孩没答话, 过了两秒,轻轻地抱住了她。
柳见纯今天穿的是一条浅灰色的菱纹薄针织连身裙, 触感柔滑纤细,略长的裙摆衬得身材凹凸有致。虞树棠很小心地抱着她,手臂虚虚地环在腰上,那股浓紫色的香气撞过来,每次都能让她天旋地转。
“怎么啦?”柳见纯又问了一句,不过没有等待她的回答,而是将手中提着的苹果放到地上,回应了这个拥抱,她的动作比虞树棠从容大胆不知道多少,她揽住虞树棠的脖颈,低声允许:“你可以抱得紧一点。”
女孩专注地望着她,柳见纯曾经的错觉成真,虞树棠只会这样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乌黑的瞳仁一闪不闪,哪怕有只很大的蝴蝶停在她的眼睫毛上,她也会这样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
“这样可以吗?”虞树棠也下意识地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这个时刻是玻璃泡影,她生怕惊扰了。
她收紧手臂,这下柳见纯几乎是贴到了她怀里。她早就发现,姐姐是个很纤细的人,她也很瘦,可是和柳见纯比起来,骨架还要更大一点。
“可以。”柳见纯答道,“还可以更紧一点。”她真觉得虞树棠可爱得让人无计可施。
虞树棠依言抱得更紧,这回是真没办法再紧了,温度,心跳,香气不需要超现实的通感也一齐向她袭来,她一动也不想动,反复确认自己怀抱里这个人是切实存在的,并且真的成为自己女朋友了。
“我不是假的。”柳见纯又轻易把她给看穿了,揉了揉她乌浓的头发,“我们是不是该去了?”
确实是到点了。虞树棠依依不舍,慢吞吞地想要放开,柳见纯笑了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虞树棠一怔,大着胆子贴了贴她的嘴唇,柳见纯弯起唇角,用指腹揉了揉她红润的唇珠,“真的该走了,不过今天是工作日,路上不堵车,我可以开快一点。”她稍稍停顿,“所以你还有,三分钟?”
她话音未落,虞树棠再度吻住她,这吻好热情,不过也好生涩,柳见纯张开口唇,让她吻进来,耐心地引导她,优等生小树学得很快,尝到了甜头,立即半点也不肯放开。
柳见纯被她毫无章法,一味情热的吻吮得舌根发麻,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虞树棠睁大眼睛瞧着她,深浓的眉目在白天的光线下镀上了一层眩目的光彩,这样一个年轻优秀的漂亮女孩居然紧张兮兮的,生怕自己刚才做错了什么。
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我要换气的呀,喘不过气来。”她把头在虞树棠的颈项边靠了靠,闻到了一股晴朗的皂香和柔顺剂的气味,“好了,这次真该走了。”
虞树棠今天穿的是一条铁灰色的精裁短裙,她抉择了两秒,还是连帆布鞋都放弃了,决定穿运动鞋,毕竟一会儿还有很多路要走。
她将苹果提进来,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柳见纯,底下穿的是一双和她本人一样纤细的系带鞋,颜色清淡,尖头秀美,只是……
“姐姐,”她认真地说,“一会儿你要是走路不舒服了要告诉我。”
柳见纯点了点头,把手伸出来,虞树棠轻轻地握住,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直到上车才放开。
虞树棠系好安全带,还是忍不住说:“姐姐,我在电话里和你说的那件事,真的没关系吗?小湘小区里还有其他房子,她说我到那儿的时候也想跟着我看看。”
这样一来,柳见纯和唐湘一定会遇到的,哪里有毕业了的学生还有老师陪着看房子的,到时候要怎么解释?她很怕对柳见纯造成不好的影响。
柳见纯看了一眼后视镜,先没有说话,专心地转过了一个弯。这点间隙,虞树棠又补充道:“我是觉得,姐姐,不一定非要告诉别人的,我们两个人恋爱也很好啊。我告诉我家里人是因为没必要瞒着她们,但是别人不一定非要知道这件事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要换作其他时候,柳见纯肯定要打趣一两句冲淡在她看来没必要这样紧张的氛围,但她知道虞树棠很重视这件事,也知道这女孩是全心地为自己考虑。
她温柔地说,“其实没关系呀,你告诉小湘也可以的,恋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用隐瞒亲近的人。”
“我是在想,”虞树棠道,“会不会对你造成困扰?我妈今天去找你了,她有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真的很对不起,我代表不了她,可是我自己一定要对你道歉的。”
“小树,”柳见纯含着笑,微微地叹了口气,“你和恋人就是这样相处的呀?不用对我那么客气,也不用那么谨慎,你妈妈来找我,是人之常情,她没说什么不好的话,你也不用向我道歉。”
虞树棠眼巴巴地看着她,不光是只毛巾绣标,或者黄油饼干小鳄鱼了,柳见纯现在瞧她,总觉她跟那只陶瓷大尾巴鳄鱼也有点像。“你想告诉小湘吗?”
“想。”虞树棠诚实地答道,她当然想,自己在申城就唐湘一个好朋友,自己恋爱了,当然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她。
“那就告诉吧。”柳见纯笑道,虞树棠在电话里就和自己说了这件事,自己要是不想让小树告诉好友的话,今天其实完全不用过来的。
“还有,”她强调了一句,“不要对我那么客气了,我现在不是你的老师,是你的女朋友,你得适应呀。”
虞树棠也想和她亲密无间,可心里总有根弦紧绷着,一是因为刚刚谈恋爱,并且她是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可参照,没法一下子就进入状态,二是她总想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总想把恋爱谈得万无一失,就总是束手束脚。
“姐姐。”她看着柳见纯优美的侧脸,细直的鼻梁,小声说,“小蝴蝶酥。”
“不准。”柳见纯一下就听到了,刚才还说要恋爱适应呢,这会儿马上嗔道,“没大没小,不准叫这个。”
中介在已经在店里等着了,今天下午约着看五套房子,虞树棠提前做好功课,把这些房子距离法尔林的距离和交通方式都列好了,当然,还有和柳见纯家的距离。
“通勤是一方面。”柳见纯说,“也不能为了通勤太委屈自己。”申城的租房环境她是知道的,到处都是二房东,将一整套房划分成好几间,每间都很逼仄,虞树棠预算还算可以,她们看的都是整租的一室一厅,起码有窗户,住着不压抑。
她很懂虞树棠的想法,装修家具都不用很好,不过基本的生活设施一定要过得去,比如浴室和洗手间的东西,不能够太差。
最后一套房在唐湘住的小区,她看好时间,早早地就下了楼,一辆汽车驶过来,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都觉得这辆车怎么看怎么熟悉,车门一推开,她恍然大悟,能不熟悉吗,连人她都熟悉得很,这不是柳老师吗!
“柳老师!”她叫了一声,刚迎上去,就见小树和中介也下了车。柳老师这是哪来的?柳见纯笑微微地和她打了招呼,还问了问她这两天的近况,一行人上了楼,这间房子显然是请人打扫过的,虽然家具什么的看起来都比较旧,不过干干净净,还有个很敞亮的阳台,很是加分。
趁中介讲解的功夫,唐湘实在忍不住,把虞树棠一把扯进洗手间:“怎么柳老师还帮你参谋啊?你俩现在关系也太好了吧。”
虞树棠关上门,唐湘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你要和我说什么惊天大秘密?”
“我没毕业的时候就暗恋柳老师。”虞树棠郑重其事地说,唐湘这倒不惊讶:“我早有点看出来了,你之前还说什么没有恋姐情结不是天菜的,真是口是心非,之前我说文学院副教授追求柳老师的事情,把你嫉妒的都不行了。”
“我在追她,是毕业后追的啊。”虞树棠说,一说到这儿,她就总想要微笑,仿佛只是这个词就已经让她足够幸福了,“姐姐觉得我还可以,我们现在……”
“我的妈呀。”唐湘根本没在乎她后面说什么,也没在乎现在她们其实正式毕业也才两天,她完全沉浸在这种震撼里,“那她今天陪你来了!天哪这不就是很愿意的意思,其实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啊。”
唐湘转念一想:“小树,我真觉得柳老师搞不好在校期间就对你有好感的,真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顺利,这么快的,你们不是从零开始接触的,她在学校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你肯定又想东想西了是不是?”唐湘满不在乎地说,“毕业之后在一起有啥的,哪怕在学校的时候在一起又咋了,咱们两个都是研究生了,柳老师也不是咱们的导师也没有后门给咱们开,正常恋爱难道还不允许啊?”
根本没机会给虞树棠说话,唐湘一跺脚:“柳老师居然还真喜欢女人!你有问过吗,是双还是同,你可别到时候用情太深柳老师抽身而去最后你哭着投稿百合吐槽菌……”
“你行了吧!”虞树棠的感动绷不住了,“你这话说的,你难道质疑柳老师的人品啊?”
“可不敢。”唐湘马上服软,“往后不叫柳老师了,我能套近乎叫嫂子吗?”
虞树棠真受不住:“这到底什么称呼,成何体统,而且你比我还大俩月呢成吗?”
唐湘从善如流:“妹媳,好吧,主要是我想体现一下我对柳老师的尊重。”
“我受不了你这直女了。”虞树棠举起拳头,刚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洗手间的门被敲了敲:“你们两个在里面干什么呀?”
“老师我们马上出来了!”唐湘赶忙拧门窜出去,刚才对着虞树棠她是一顿胡说八道,这会儿面对着柳见纯一句瞎话都不敢说,乖乖地叫老师。
柳见纯猜到她们八成在说自己的事,不过并不打算追问,只是从容地笑了笑:“我觉得这间房子还不错,客厅和卧室都有很大的窗户和小阳台,很敞亮,看得人心里很舒服。”
唐湘这下可来劲了:“对啊虽然这里离金濛新区是没那么近,可是地铁很方便,更重要的是居住环境好,我也看了更近的房子,不仅价格特别高,而且还特别小,我真的觉得住那种房子一点盼头都没有。”
虞树棠和柳见纯站在一起,她一边说话,一边止不住地想多看两眼,她还处在一种震撼的余波中,完全没想到小树居然真就这样找到了对象,并且这对象还是柳老师,可确实是,她又看了一眼,还是挺般配的。
“这小区还有我在,也算是加分项吧!”
虞树棠抿嘴笑了,能和唐湘住在同一个小区当然好,她们两个在学校宿舍都一起住了六年了,彼此是都想着要独立,加上参与工作了之后也得有私人生活,才不选择合租的。她刚才只顾着和唐湘说话,这会儿转到卧室看看,第一眼就看到了柳见纯所说的大窗户。
一室一厅,卧室面积并不大,窗户相比起来便显得不小,加上没有什么遮挡,今天阳光又晴朗,果然令人心情舒畅。
柳见纯跟着她进来:“小树,有想法了吗?”
“我想着今天晚上再好好对比一下,明天签合同,这样来得及。”虞树棠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将她的手轻轻地攥进了掌心,“要不然太匆忙了,还得再仔细想想呢。”
“不急的。”柳见纯道,“虽然不大方便,不过你那边的房子毕竟还没到期,完全可以当作缓冲,不要因为工作太着急换房,到最后反而弄得哪里都不满意。”
虞树棠抬起手腕,智能手表显出了时间,已经五点半了。两人出了卧室,虞树棠主动放开她的手,倒是柳见纯并不在意地笼住了她的手腕。
“小湘,”她不忘问了一句,“晚上要一起去吃饭吗?”
“不了不了!”唐湘当即拒绝,随口扯了个理由,“我东西还没收拾好呢,柳老师你们去吃吧,改天有机会我们再约!”
直到上车,柳见纯才自然地放开了她,虞树棠咽下心跳,发现唐湘给她连发了好几条微信:怎么样,够意思吧?
我觉得柳老师真喜欢你啊,她是不是主动牵着你的手呢?
当着外人面她都愿意牵手诶!
她应该知道我告诉你了。虞树棠将这条消息发出去,整颗心沉甸甸地浸满了甜蜜,等到将中介送回门店,虞树棠这才说道:“姐姐,你不介意我在别人面前,牵你的手吗?刚才……”
她又想解释了。刚才那放开柳见纯的手,是担心……很多东西。
“当然可以。”柳见纯不厌其烦地说,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让这个谨慎小心,全心全意为她考虑的女孩明白,“小树,我们是恋人,即使在外面,即使在别人面前,你也可以牵我的手,这些接触都没关系,因为我们在恋爱呀。”
虞树棠笑了,阳光灿烂,一只又可爱,又真心的小鳄鱼晃了晃尾巴,想伸手去牵她,这下可被她反手敲了敲手背:“现在不准,正在开车呢!”
第75章 是我爱你。根本不需要声音,她满心欢喜。
虞树棠现在还记得当初柳见纯的推荐:“西班牙菜, 还有家粤菜,你说有道什么鸡很好吃。”
柳见纯笑吟吟地补充道:“大漠风沙鸡。”
“还有间居酒屋,好像是银鳕鱼什么的好吃。”虞树棠说。
“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柳见纯说, 清远街向来不好停车, 她停在街外,和虞树棠一起走了过来。这次小树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放开了。
“我也不知道。”虞树棠说, 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她们两人谁的手心比较烫,总之是一片潮热,“也没有刻意去记, 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她有些羞赧,可还是大着胆子想把这话说出来:“大概我那时候就喜欢你也说不好。”
柳见纯嫣然一笑, 她知道小树那时候并没有对自己有什么情愫, 不过她并不反驳, 只是笑笑的, 轻轻地用指尖刮了刮虞树棠柔软的掌心。
她俩不急着吃饭, 夏天天黑得晚, 两人就这样趁着白天最后的日光,慢慢地走过整条植满梧桐,枝叶摇晃的清远街。
当初那家铁板炒面在街道末尾,暑假期间,又是工作日的清远街难得静谧, 虞树棠明明有许多话想和柳见纯说, 在这样的环境下, 却暂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她牵着柳见纯的手, 从街尾转过去,来来回回的, 就在这条街上走着,每走过的一步,她在惟宁大学的生活就闪过一帧,走到街尾,她关于柳见纯的片段和记忆便开始蜂拥而出。
那些回忆历历在目,拼桌的意外相遇,接二连三的巧合,姐姐请她配车,人文学部的搬迁,现在想起来,她们两个完全是有种奇妙的缘分,这难道不算是天造地设吗?
“小树。”柳见纯捏了捏她的手,“我们去哪家吃呀?应该吃完饭后再散步的。”
“不算散步。”虞树棠道,“就是想和你趁着还没有天黑,一起走走。”她不由得产生了一些很幸福的联想,往后吃完晚饭,如果有时间的话,她想和柳见纯就这样牵着走,走过一条条街道,转过一个个街尾,一起回到属于她们的家。
她不好意思地发觉自己似乎想得太远了一点,这才在一起几天呢,怎么就开始想到未来!
“姐姐,你想吃什么?”她问道,她一向在这些小事上没什么主见和选择,因为什么都可以。
“没有比较想吃的吗?”柳见纯道,“这次可以我选,下次换你选,好不好?”
她询问的时候,总要加一句婉转的好不好,在还没有恋爱的时候,虞树棠就已经对这样的问句毫无抵抗之力了:“好。”
柳见纯不假思索,轻快地说:“那我选居酒屋。”
“姐姐,你想都不想一下的啊。”虞树棠睁大眼睛瞧着她,十分佩服。她现在面对着柳见纯,无论她干什么,她都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颊边的小记号亮闪闪的。
“不用想呀。”柳见纯很豁达,“这次没吃到,我们可以下次再吃,一样一样来,总能吃到的。”
她一面和虞树棠往前走,一面介绍道:“我之前和你说这里的银鳕鱼和牛舌做得很好。”虞树棠听到这句话,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姐姐明明也记得很清楚。
“其实这里最特色的是,虽然是日料,却有不少法式风味的菜,除了清酒和啤酒之外,还会提供红酒。”
她笑了笑:“除了老师爱来,每次我过来,还能遇到好多对学生小情侣。”
“唯一有点不方便的就是,”柳见纯低声道,“这家连服务员都讲日语,大概是里面也有不少日本客人吧,之前我还听外国语的学生说,会把这家店当日语角呢。”
店里是全木制装修,虞树棠一眼就看到了在其他居酒屋不常见的葡萄酒柜。除了吧台和门口的几个位置,更往里的都是明亮的小隔间,柳见纯比较喜欢靠窗的位置,挑好之后就坐了下来。
这是张两人的小桌子,相应地放着两张菜单,可虞树棠犹豫了一秒,还是不愿意坐到对面去,柳见纯挑起视线,看到这个女孩颊边笑弧仍在晶晶的闪着亮光,随即,她紧挨着自己坐下了,两人裸露的手臂相贴,俱是一片发烫。
“我其实会一点日语。”虞树棠冲她眨了眨眼,等到服务员过来的时候,柳见纯的手指点在哪里,她就日语把这道菜的名字念出来,口音大概是不甚标准,倒是出乎意料的还算流利。
等到菜单收走,柳见纯再忍不住,很轻地揉了揉虞树棠颊边那弧甜蜜的凹陷:“你怎么还会日语的?”
“之前我妈请老师教过我。”虞树棠道,她握住柳见纯细白的手腕,力度极小,浅浅地将手环在上面,因为她实在控制不住想和姐姐皮肤相触的渴望。
她向来不是那么爱笑的人,也不觉得自己那道笑弧有多独特,在还没有长大的初中,她还曾经苦恼过那里有凹陷,是不是肌肉不流畅的表现。现在她为自己这点小特点而庆幸,她从柳见纯那双分外清澈的眼睛里看得出,姐姐觉得她——
“好可爱。”柳见纯坦诚地说,语气很柔软,“小树,我总觉得你像一只小鳄鱼。”
“我喜欢鳄鱼。”虞树棠说,她不肯承认,其实她有点猜到了,只不过没有猜得那么深,她知道感觉柳见纯可能喜欢鳄鱼,而她也喜欢鳄鱼。当初那只鳄鱼陶瓷杯,她带了一点点小小的私心:如果你看到鳄鱼,会第一时间想到我吗?
“每次看到你送我那只杯子,我就会想到你。”柳见纯说,她并没有刻意讲这些话,说完之后,见服务员端上了水,她收回手,好自然地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
“姐姐,”虞树棠低声道,“你这样说话,以前的恋爱对象根本没人抵挡得住吧。”
柳见纯含着笑:“我怎么说话的呀?而且为什么要讲恋爱对象这么严谨的称呼,我都是女友。”
“就是,让人听了很……”虞树棠真是说不下去了。
“说是别人,其实是你自己抵挡不住吧?”柳见纯逗了她一句,语气就变得稍稍郑重了一点,“主要是我觉得在恋爱中,诚实是很好的,小树,我们恋爱这种大事你都愿意告诉你家人,那面对我,很多小事你完全可以诚实一点呀。”
她半转过身来,美丽的桃花眼黑白分明,正温柔地注视着她。虞树棠头晕目眩,听柳见纯说:“好,我们来试试,你现在看着我正在想什么呢,要诚实地告诉我。”
“我有点头晕。”虞树棠说,那种通感又袭来了,香味淡了,若有似无地像烟雾缭绕在柳见纯身侧,姐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沉甸甸的,甘甜的热度,“我爱你。”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更好的,更漂亮的表达方式,只能这样简单的,甚至有点匆忙的,连她自己都猝不及防的,人家让她说实话,她居然就这样不顾首尾的,傻乎乎地说:“我爱你,柳见纯。”
服务员将两杯阿玛罗尼红酒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两声脆响,虞树棠恍然回神,服务员正一样样地往上上菜,煎牛舌和银鳕鱼,番茄酱炖牛胃,冷豆腐,篝火羊,肉串,鸡蛋卷……
太凑巧了,幸好上了菜,要不然她真不知道之后自己还会讲出什么话来,也太不凑巧了,这会儿上菜,姐姐都没讲话了!
她偷眼瞧着柳见纯,姐姐抿了一口红酒,像那天晚上一样,若无其事地在她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是我爱你。根本不需要声音,她满心欢喜。
“这家的冷豆腐也特别好吃。”柳见纯给她舀了一勺,“也没有放奶酪,不知道怎么能做出一股奶香味。”
“我还没来过这里。”虞树棠说,“别看我在惟宁上了那么久的学,清远街也不是所有店都吃过。之前本来说试试,小湘说这里都是情侣来晚上来喝酒的地儿,我俩又不喝酒,还不如去吃其他日料。”
她说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和柳见纯,现在不正是晚上来喝酒的情侣吗?
这儿的阿玛罗尼红酒很甜,满是水果和果脯的气味,她不常喝,不过一口下去,就知道酒精度数不低。
豆腐上铺满了鱼子、番茄和青椒,豆腐醇厚,配料咬起来咯吱咯吱的极清爽。“我之前谈的都是女友,我从小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喜欢女人。”柳见纯又喝了一口红酒,她一边吃东西,一边不慌不忙地说,很从容,几乎像是娓娓道来。
“所以你不用特意说什么恋爱对象,我不是双性恋,就是同性恋。”
“我也是。”虞树棠说,她明明胃口很好,可一跟柳见纯说起来话,半点也不觉得饿了,顾不上吃东西,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说和听上。“差不多小学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欢女孩了,就是很自然的,一点也不觉得抵触,即使没谈过恋爱,对这件事也是很确定的。”
她没问,不过乌黑的瞳仁在灯光照耀下发着亮,仿佛在说:姐姐,你那时候呢?
“也会有迷茫吧。”柳见纯说,“那时候网络也不发达,很多事情没法搜索,只能靠自己摸索,不是说抵触,大概就是疑惑,觉得自己很不一样,天然的就会把这件事给隐藏起来。”
虞树棠这下更顾不上吃了,一块鸡蛋卷放在碟子里久久地没有动,她好想知道柳见纯是从何得到的勇气,成为一个这样潇洒诚实的大人。
她虽然对性取向的事情也很诚实,但她出生在2001年,接受的思想教育和姐姐大不相同,出柜的难度也很不一样。
“后来长大了,懂得了很多东西,看到了更大的世界,还有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可以搜索女同片看。”柳见纯开了个玩笑,“有人喜欢吃苹果,有人喜欢吃梨,我一* 直觉得,性取向也是这样的东西,我有我自己的喜好,我没有影响到任何人,所以我坦然接受。就像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一样,我向家人分享这件事,无论她们能不能接受,这就是真实的我,没办法改变的。”
不是从哪里得到的勇气,虞树棠想,姐姐不需要从哪里去得到勇气,是她本人就是这样一个勇敢的人。
“姐姐,你这样的人是少数。”虞树棠道,“我总在网上看到,有些人因为不接受自己的取向,想要找异性尝试,或者迫于压力形婚,或是怎么的,这种让人感觉就特别的轻率,对于性取向这件事没有足够的认知,对于自己的情况也没有足够的勇气。”
她碟子里被柳见纯舀了一勺番茄炖牛胃,其实就是炖的软烂的金钱肚,配上软糯的白芸豆,她吃了一大口,仍不忘抬起眼睛,姐姐的一句话都不想错过,不仅要听到,还要看到她漂亮的菱唇是如何开合的才安心。
柳见纯将杯中剩余的红酒喝完,又要了一杯,她酒量不错,只是颊边浅浅地泛起了一层嫣红,心脏也是微微地发麻发软,面前的小树长相再成熟美丽,到底也还没到二十四岁,还没有进入社会,带着一种理想化的孩子气。
她并不反驳,而是抬手,将虞树棠的一缕鬈发掖到耳后:“小树,一个人活着,往往会有各种不得已的难处,即使迫于压力,做出各种错误的决定,又或者是性格软弱,没能把握好自己的人生,这都是很正常的。人家都讲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过我觉得,别太苛责别人,同时,也别太苛待自己。”
“你不一定要每次都想着我一定要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我不能走一步错路,同时也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你的意志、能力和努力得到的,所以我觉得在评判别人的选择的时候,往往也要带着一种宽容之心。”
虞树棠将她的话全听进了心里,然而总带着一种似懂非懂的感触。她说的话和自己妈妈说的话简直是大相径庭。她妈妈将一种观念深刻地植入了她的脑子里,那就是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妈妈的一切都是靠努力得到的,你靠努力,就能得到优秀的成绩,完美的人生和全部的成就。
过程很重要,结果也很重要,当你提前预知到不好的结果的时候,为什么要去做呢?你明明知道正确的选择,明明可以在人生中一步也不行差踏错的。
她何尝不知道呢?家人,包括她面前的,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这样的爱的柳见纯都告诉她,我们很有可能长久不了。这个结果很有可能令人失望,但她还要选,她就要选,她必须要选。
她捉住了这电光石火的一点念头:“姐姐,我不太明白,又有点明白你说的话。”
“我不是在教育你呀,你不用像上课一样每一句都想拆开弄懂。”柳见纯道,她举起酒杯,轻轻地和虞树棠的杯子碰了碰,“就是和你聊聊天,分享一下我的看法。”
虞树棠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新的一杯很快端上来,她郑重地说:“姐姐,以后也这样和我分享吧。”
柳见纯点了点头,语气软绵绵的,半真半假地带着点嗔:“你什么时候能和我亲近起来呀。”
虞树棠张了张两片水红色的嘴唇,她想说她在心里,已经和她好亲近,好爱她。可是她是第一次恋爱,并且还没几天,她很多行为,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做出来,同样的,这些话她也有点开不了口。
柳见纯当然清楚她那些心思,她以往恋爱,到底还是有暧昧期的,和小树因为身份的关系,虽然早就两情相悦,却将那个阶段全省略进了各自的内心里,一步就走到了在一起,有这样互相试探,需要熟悉的时间也很正常。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她柔声道,这下虞树棠用力地点了点头,酒劲烧上来,她眼前朦朦胧胧的,还是不肯闭上眼,就这样望着柳见纯,和姐姐在一起,她总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柳见纯腕上叠戴着两只窄窄的手镯,一只是知名品牌的love系列手镯,她当初甚至还对柳老师戴着这系列的戒指有点耿耿于怀,生怕是别人送的。
另一只,她睁大眼睛,一片柔软的青绿色映进眼帘,上面环绕着淡金色的图案,她竭力地想要看清,但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只看到柳见纯腕上一片细腻的白。
柳见纯被她滚烫的吐息拂的腕间发痒,笑道:“小树,你看什么呢?”
“这上面是什么图案啊?”虞树棠晕乎乎的,柳见纯说:“是蜜蜂呀,都是蜜蜂。”
蜜蜂?虞树棠脑海里野蜂飞舞,她记得自己最后吃了一个大蒜黄油烤饭团,把第二杯酒也喝尽了,然后姐姐叫了代驾,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家门口了。
不只是在自家门口,她还紧紧地搂着柳见纯不肯放开,尝过了甜头,就再也放不开了,她先是亲了亲柳见纯的脸,见姐姐笑盈盈的,并无抗拒的意思,便贴住她的嘴唇,深深地吻了进去。
要换气,要换气,她还牢记着姐姐之前告诉她的话,吻一会儿,就毫无技巧地撤开,还没等柳见纯反应过来,随即便是一个更热情的吻。
“小树,小树。”柳见纯呼吸急促,她扶住虞树棠的肩膀,“小树,131+159等于多少?”
虞树棠一怔,也不亲了,乖乖地算:“290吧?”
“好,那你想让我留下吗?”柳见纯确认她还算清醒,这才问道,“刚刚我让代驾在下面稍等一会儿,如果你想让我留下,我就让人家先走。”
说是自己抱着柳见纯,实际上是柳见纯半支撑着她的重量:“小树,你别有负担呀,今晚好好睡一觉。”
虞树棠心脏狂跳,急切地想要解释:“姐姐,我不想让你走——”但是这会不会太快了?姐姐,我担心冒犯你!
“在店里的时候没和你说。”柳见纯在她颊边吻了一下,“我爱你,小树,晚安。”
第76章 她渴望一个紧紧的拥抱,以及比拥抱更深的东西。
“小树, 已经起了吗?”虞树棠把手机贴到耳边,柳见纯的声音柔柔地潮涌,浸过她的身体和心脏。
“醒了, 不过还没有起。”她合着眼睛, 昨天的吻仍然在她的记忆和嘴唇上回响着,比起这个让她已经足够幸福的电话,实际上她更想要一睁眼就抱住姐姐。
这种想法太危险了!她赶紧翻了个身, 想要把这种不够成熟的依恋念头暂时抹去:“姐姐,你起得这么早?”
“不算早了。”虞树棠听到电话那头一些细微的声响,她辨不清柳见纯在干什么, 可她直觉地知道,那是些非常家庭的, 令人安心的背景音。“小树, 你头疼吗?喝了红酒第二天就容易头疼, 喝点蜂蜜水或者茶水会好很多。”
“不疼的, 我的酒量很好啊。”虞树棠说,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自己带上了一点撒娇的语气,“姐姐,你在干什么?”
那边笑了:“真的吗?酒量很好的话怎么两杯就醉了?”
虞树棠虽然没有头疼,但确实谈不上神清气爽,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她想了想, 好认真地说:“可能是因为昨晚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
柳见纯心弦一颤, 真觉得胸腔内一片融化般的甜蜜, 她还没说话, 对面见她没回答自己的后半句话,就又问了一遍, 声音微微发哑,质感依然是清凌凌的,“姐姐,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我在打奶昔。”柳见纯说。
两个人就像毕业聚餐那天在车里一样,一问一答,不厌其烦。
“什么口味的?”
“草莓桑葚的,我很喜欢吃这种浆果类的东西,蓝莓树莓,葡萄,还有百香果。”
“你也得吃点东西呀。”这下换柳见纯问了,“喝杯牛奶怎么样?”
虞树棠一起得晚点,就不大想吃早餐了,她在床上又翻了个身,半张脸埋在枕头里,转移话题道:“我在想事情呢,我在想到底选哪套房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