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乌冬面
那霸机场——
甚尔和孔时雨聊着天。
由于熊本恶劣天气影响,一时半会他们还飞不回去,甚尔考虑着要不要换乘长途汽车。
“别着急嘛,再等一小时说不定航班就恢复了。”孔时雨笑着说。“事情都解决了,悠闲地享受下轻松地时光吧。”
“轻松吗,不见得。”
甚尔握拳,鼻腔依旧充斥着那股浓厚的血味。
九天前,野餐完回到家中,情况确实有所好转,因为裕里脸上是有了很多笑容。
甚尔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趁女儿不在家的时候,悄悄进了她房间,像执行任务时一样谨慎,仔细检查了个遍,没留下任何痕迹。然后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纸篓里有很多纸条,抽屉的各个角落都贴了简单的提示语
他小心地揉开那些纸团,将女儿这段时间的反应表情变化,和纸团上的标记一点点对上号。
他一点一点地挑拣着,拼凑出一个逐渐恢复“正常”的裕里。
多么可怕,她连笑容居然都是伪装的——
夏蝉在耳边叫个不停,夕阳的余晖洒下来。
金色的道路,还有那美妙的空气。
穿过鼻腔,进入大脑,感觉真棒。
五条悟眼睛有点看不太清,擦掉血后能好点,他顺手把沾到脑组织的手甩了甩。
头痛的有点厉害,得缓缓。
嗯,因为被戳到大脑了吧,一点情面都没给呢,甚尔。
当他喉咙被刺穿的那一刻,他直接放弃了反击,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翻转术式的运用上。
咒术是种负面能量,就算能增强身体也没法让伤口愈合,所以得把负面能量相乘,才能负负得正嘛!但因为身边会这个术式的只有硝子,她讲的云里雾里的完全搞不懂……
仿佛触发了某个深藏的秘密,五条悟起身的动作猛地停住。他的双眼失去了光彩,整个人像是被拉回到了过去,沉浸在一段回忆的漩涡中。
五条悟的脑海中,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一幅幅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快速闪过。他的过去和未来交织在一起,像一幅绚丽的绘卷展开在他眼前。
突然,一切定格在一个瞬间。
废墟如同无情的诅咒,肆意地在广袤的大地上绵延了数百里,那触目惊心的景象仿佛是一场惨烈战争留下的伤痕。
整个涩谷街区,曾经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城市,如今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硝烟弥漫的战争,一切都变得满目疮痍。
他看见一只头部没有眼睛,两侧生长四翼,脑后覆有尾巴的巨型式神,他右臂持有退魔剑,背后悬浮的舵轮般的轮盘旋转着。
式神凝视着悟所在的方位。
那是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召唤而来的最强式神
「八握剑异界神将魔虚罗」
五条悟清楚那段过往,很多年前的禅院家主和五条家家主曾进行过一场战斗,当时的两任家主都是接近无敌的存在。禅院家的家主精通十种影法术,而五条家的那位家主也是六眼持有者。
打到最后双方都打出了真火,胜负仍未分,落下个同归于尽。自此,五条家与禅院家也结下了恩怨。
所以,当目睹魔虚罗降临人间的那一刻,他内心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宿命感。
涩谷地铁某处中转站——
他刚走没几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电话另一端传来女人粗重的喘息声,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努力平复,五条悟也耐心等待着,大约三五秒后,才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老师」
那个女人这么称呼他。
「别打断我,接下来的话请当作遗言听着」
她的声音平静中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感,时不时还能听到建筑碎裂的声音。
「我爱你老师,如果爱这个字眼只能表达出100的爱意,那么我对你的爱是一千倍,一万倍。我只恨时间不够长不够慢,不能再多看你几眼。死在涩谷并非我本意,但如果能让老师永远记住我好像也不错。老师,你失去的太多了,索性你并不孤单。
还有,我的厨艺真的很差劲,这些年谢谢你和惠一直包容我的不足。
最后,我会将损失降到最低,不必担心」
五条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像高天原八百万神明叩击云层的回响。
恐慌,无措
还有即将要失去某人的强烈恐惧感如海水般汹涌而来。
“喂,你到底是——”
很快,记忆如同旋涡般转入了下一个阶层。
……
酷夏,暑热。
他杀死了禅院甚尔,命运的节点在此刻显现出新的支线,他收养了甚尔遗留的两个孩子。
男孩叫做惠,和甚尔有相似海胆头的刺头少年;女孩叫做裕里,是个总是自顾自说着奇怪的话的少女,被久不归家的父亲放养,女孩唯一重视的人只有她的弟弟。
她很强大,在禅院家求生的日子隐藏了自己的术式,比惠先一步完美掌握了十种影法术。原以为是收养惠买一赠一的小礼物,没想到开出了特等大奖,这就是裕里带给五条悟的惊喜。
在性别特征尚未明显发育的阶段,他们三人住在高专的寝室中,中间连着打通了两堵墙,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公寓。
两个小孩会认真打扫屋内,每个卧室都会挂着对应的名字的门牌,和一个Q版的小人头像,那是五条悟心血来潮绘画的,每当门拉开的时候会发出木板的碰撞的响声,关上时也会发出声响,后来,那声音成了某种预兆,是亲人回家的信号。
那时候,五条悟经历了挚友的背叛和内部的不信任,行动也受到限制。于是,他决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照顾两个孩子上,算是给惠和裕里留下了一段美好的童年回忆。这段经历如今回想起来,也足以让他嘴边泛起一丝微笑。
他将女孩当作养女好好地照顾。
同样也享受着女孩无声地照顾,虽然是成年男人,但依赖着裕里,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任何和裕里相处的人都会在这个亲密过程中不自觉依赖她,她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但悟一直认为,那只是亲情,亲人之间的依赖关系。
所以,在裕里第一次对他表白时,他没有明确拒绝。第二天,他搬出了公寓,利用老师的身份让惠和裕里也搬到各自的宿舍。
那个“家”就这么荒废掉了。
……
认真说出喜欢他,被庵歌姬嘲笑过审美,脑袋有问题,认真带去检查过的裕里。
她的喜欢在所有人看来就是一场闹剧,尽管风波中心的主人面色未变,以平静的姿态坦然面对好事者。
五条悟觉得高专的学生太少,结果他们三个总黏在一起,让裕里把感情搞混了。
少女在青春期总会这样,将朦胧的一些粉色泡泡般的色彩误以为是爱情,一发不可收拾地沉溺进去。等清醒过来才发现不对,那时候只会让自己尴尬。
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干脆利落,无论何时都能全身而退,不应该为此难堪。
悟觉得自己做得很对,说实话,他真不想伤害裕里。
但他忘了,裕里那固执的性子,有时候连疯狂都显得特别冷静。
接着,悠仁吞噬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被判死刑,在他的介入下改为死缓,悠仁入学高专一年级。由悠仁介绍的普通少年吉野顺平步入高专,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结束后八十八桥事件发生,再之后,涩谷事变
“来试试看,糖果藏在了那边。”
她双手握拳,偶尔能听到玻璃纸的轻微响动。
五条悟,一个经常被熟悉的人抱怨性格顽劣,喜欢捉弄人,总是不分场合的说着一些地狱笑话的男人。
无奈的露出一个宠溺的表情,指向右边。
水果味的甜腻香气充斥着口腔,五条悟拉起眼罩,最后又看了眼她:“回见啦,裕里。”
听到他这么说,裕里赶紧抿嘴笑了笑,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顺着他的意思,有点不舍地说:“下次见,老师。”
就连那最后一眼,凝视老师离去背影的时间,也控制在了恰到好处的边缘。
身为一级咒术师的她也参与了那次行动,以她的能力而言自保活下去是很简单的事情,悟是这么确信的。
……
当悟终于明白那通电话的真正主人是谁时,痛苦像汹涌的波涛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受到了一种濒临绝望的窒息。
如同无数双手在撕扯着他的身体,整个世界都在挤压着他的灵魂,让他无法呼吸。
那个会在夜里蜷缩在沙发上等他归家的女孩。
将所有情绪封装进名为躯壳,拥有冰冷色彩双眼的裕里。
喜欢以顺从的模样看似交出了主动权,实则总是强迫他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裕里。
裕里
禅院裕里
确认死亡
有些人真的太恐怖了,竟然拿死来束缚你的一生,而裕里正是如此卑劣的女人。
随着事件的落幕,当伤亡数据被统计时,她的名字也化为了一串记号停留在咒术界近代史的某个页脚。
其实,所有的死亡都有意义,是新生的开始,但被留下的人只会一直想念。
只有在每一次的战后复盘,众人聚在一处冷静分析局势之后发现,她是有逃生机会,只不过她的死亡对胜利更有利,得出这种结论后,禅院裕里选择了自杀。
第42章 番茄炒蛋
1.【旧曲】
裕里的遗物被埋葬在一块花岗岩下,她的遗体在那场战争中没有留下。
五条悟曾考虑海葬,但惠却冷淡地说:“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丢进冰冷的海里。”于是悟放弃了。
手指抚摸过墓碑,这冰冷的花岗岩都因为刻上了逝者的名字而有了不同的含义,死了也不肯说些诅咒的话,不愿意给他添麻烦。裕里啊。
还有那段类似告白的通讯,难道她不知道战后这些文字会被逐一分析吗?
处理完两面宿傩的遗留问题,他回到了“家中”。
玄关处的鞋柜上覆盖着薄薄一层灰尘,掀开窗帘,阳光可以很好的照进屋顶,这是他选择这间寝室的原因,采光是很好的。
悟觉得,这两个孩子应该会喜欢这儿吧。毕竟,谁不喜欢阳光呢?就像向日葵总朝着太阳生长一样。
「喜欢这间房子吗」
彼时,经过禅院家族折磨的两个小孩,眼中的警惕更甚。像两头小狼一样,尤其是凶恶起来的眼神,特别的像他们那个早死的父亲。
并不是出于杀死甚尔的愧疚之情,而是单纯的怜悯和同情,小小的孩子没有父母,被当做工具一样卖来卖去,想想就很可悲。
他朝两个孩子伸出手,带着类似撒娇一样的语气幼哄:
「试试看嘛,如果不满意,随时可以离开。」
「裕里和惠是自由的,没有人再强迫你们做出痛苦的选择。」
她双目微垂,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这间房子洁净又明亮,宛如他们无怨无悔、前途光明的未来,悟是如此希望着。
2.【化猫】
记忆逐渐复苏,为了自保,大脑开始优先修复那些最能激发身体主人强烈反应的激烈记忆。
在裕里死去之后,所有的情感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达到了最高,他的情感如同火山爆发般不可遏止地喷涌而出。
尽管脑子还没长全,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想做什么,他要找到裕里。他非常地,非常地想见到裕里,尤其是看到那双透着绿色的眼眸。
他会非常开心!
熊本,对。
现在的五条悟特别的恐怖,宛如一个破破烂烂的玩偶,反转术式不知为何运转得十分缓慢,但他的思路是清晰的。
形容为破布娃娃是害怕被打码禁播,实际上的五条悟像个丧尸,他还得时不时停几下,分辨自己有没有飞错方向。
大雨中的熊本是个遍布潮湿的地区,但这雨水正好洗刷掉了他身上的血气。以这破破烂烂的样子去见裕里,会被吓坏的吧?
他在一处有着大花园的独栋公寓附近停下,这间公寓有很大的透明落地窗,明亮温暖的白炽灯照耀着女孩湿润的脸庞,就连她肩头的毛巾也裹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如果他的六眼修补到完好无损的地步,他能很快地分析出女孩在说些什么,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嘴唇翻动着,如同相隔两个世界的人,只能隔着玻璃窥视。
幸福感,满足感。
在那一瞬间充盈着五条悟的心脏。
对,就是那种经历了一切祸患后,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忽视了身后草丛中某个窸窸窣窣的动静。
「喵」
什么东西?
猫叫?
他条件反射的冲声音的源头看去。
一只大理石猫形雕塑静坐在雨中,像一位神秘的小守护者。
突然间,它的眼睛诡异地转动起来。
就像恐怖片里的经典场景,石头雕刻的眼珠竟然缓缓向上移动,与五条悟对视。
瞬间,冷汗顺着五条悟的脊背涌上,让人不寒而栗。
短短两秒钟,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他的视野骤然缩小,和那只石像猫成了平视角度。
“吱呀”一声——
大门推开的声音奏响。
惠踩着泥水走过草丛,搂起那只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白色小猫,扭头冲屋里喊。
“姐姐,这里有只受伤的小猫,好像快要死掉了!”
石像猫迅速跃入草丛隐匿,双眼仍虎视眈眈垂涎着悟。
变成猫猫的悟安静地缩在惠的怀里,并挑衅似得地对石像猫竖起了中爪。
那间屋子里,粉发小孩在老爷子的殴打下蹦跳着逃走,小孩满脸倔强,抽空对老人做了个鬼脸,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五条悟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虎杖倭助对裕里鞠躬,然后一手拿伞、一手拄着拐杖追了上去,祖孙俩打打闹闹的身影在雨幕中消隐。
五条悟恍然大悟:原来是悠仁啊!这么小一只的悠仁,差点没认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的布置,屋子里有很多绿色的装饰物,靠近楼梯的墙面零零散散的贴着甚尔一家的照片,显得平凡而又温馨。
悟猫猫缩在小惠的怀里,百无聊赖的抬起后抓挠了挠下巴。
有点不对劲,裕里应该和惠缩在那个老破小的公寓里等着他拯救,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然而,当女孩用她温暖的小手轻轻接过他毛绒绒的身体时,他瞬间感受到了幸福。
算了,裕里还活着就好。
悟是这么想的,下一秒以脸着地的姿势被扔进了洗浴室里。
悟甩了甩沾水的毛发,踩着冒着热水汽的地板上满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对他这么粗暴?!
裕里不是很喜欢小动物吗!她对冥冥养的乌鸦都那么温柔!为什么这么对他?!
悟生气了,他用破裂的爪子疯狂的挠着浴室的门,因为是木质的门,门板和门框之间还是有缝隙,于是他能勾出一点木屑。
结果一不留神,又崩断了根指甲。
“呜呜呜——”
悟愣住了,扭头一看,浴室那小小的百叶窗外,那只石像猫居然跳到台子上,它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悟,看得他背后发凉。
3.【对峙】
“惠,不要乱捡东西。”
裕里对惠叮嘱,她担心那种小动物有什么传染病,因为它看起来就命不久矣的样子。
“但是裕里,如果不救它,它真的会死的。”惠仿佛被什么驱使着,语气中带着一种赎罪的忏悔感。
屋外暴雨倾盆,雨水冲刷着街道,冷风呼呼作响。
一只猫而已,如果惠喜欢,那就养着。裕里想。
幸好家里有很多装水果的泡沫盒,用毛巾垫着还算舒适。
她带着口罩,换上一身干净柔软的睡衣走进浴室。
在触碰到那只像在泥水里裹了层浆的白猫时,她已经做好了这套衣服穿完丢掉的准备。
实际上,她并不喜欢养这种柔软的,会到处留下毛发,需要人经常打理的动物。
更何况这只猫洗干净后异常的难吹干,它的毛发细软而又蓬松,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圈绒领,上面有许多细小的毛结,裕里只能用剪刀将这些毛结剪掉。
猫是很难沟通的物种,作为人类饲养的半驯化动物,这个种族从来是以高傲视人,偶尔才能享受到它们几秒钟的温柔时刻。
裕里已经做好了被猫抓的准备,她不让惠摸这只白猫,就是怕它突然攻击咬到弟弟。要是真那样,就算惠再怎么求情,她也不会留着这猫了。
但是它很乖。
那双海蓝色纯净的眼珠像高级宝石,整个清洗过程中,猫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怕错过女孩任何一个细节,无邪又纯粹。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印在瞳孔中那般虔诚。
裕里坐直了身子,将裹住毛巾的白猫放到腿上,一点点擦干。
猫硬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头盯着她,裕里都有点担心它把自己脆弱的脖颈给扭断了。
这只猫好奇怪,裕里心想,它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疾病吗?狂犬病之类的想咬我吗?
她伸出一只手,方便猫将下巴搭在她的手腕上。
裕里努力忽略掉心里那点不舒服。
猫咪吹干净后像是一只蓬松的布偶,毛发细软光滑,那双海蓝色的眼珠更是耀眼,它抬起前爪搭在裕里的手背。忽略半秃那一小撮背毛,它看起来简直完美。
然后是处理伤口,猫的小半个脑袋暴露在外面,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的脑组织正积极地跃动着。
裕里在擦双氧水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脸上的表情变得特别奇怪。
她压根没意识到这一点,那刚才算是什么?全菌洗澡?这猫还能活吗?
“惠啊,你知道吗,猫的寿命其实只有短短十年,差不多是人的十分之一。不过呢,它们死后也不会孤单,因为有位叫巴斯特的神明会接引它们回到众神殿堂去,在人间的那些经历对它们来说就像是一种试炼。”
“裕里,我只是外表看着小而已,实际上我的心理年龄是十九岁,骗小孩的话就免了吧?”
“如果它死了,那只能说明它运气差。”——
“很快就回来了。”甚尔说。
“很快是多久,你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惠抱着猫猫在地毯上玩耍,猫的头上缠着一圈圈可笑的绷带,百无聊赖的抓挠着沙发脚。
“五——”
“五天?你这个骗子。”惠翻了个白眼。
“四——”
“啊?”惠不耐烦的表情顿了顿,意识到不对劲,他猛地站起身朝门外跑去。
家门大开,男人的手掌扣住惠的头,用力地揉了揉。
“三,二,—。”甚尔随性笑着,竖起三根手指。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客厅,忽然一顿,眼眸微眯。
“那是什么东西?”
他指着那只批脸不要,使劲抓挠沙发脚的白色绒形生物问道。
“是我们决定收养的猫猫!”
“扔掉。”
“啊?为什么!”惠炸毛,他跑过去搂住软如滩液体的肥猫,生气地瞪向甚尔。
“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们买一*只更漂亮、更干净的宠物猫,但这只不行,太脏了。”
他几步走到惠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儿子,迫于压力,甚尔抢走那只猫的时候,惠连反抗都做不到。
甚尔抓住猫的后颈摇晃了几下,那绸缎般顺滑的丝质毛就像蒲公英一样飞了起来。
头一回,惠在甚尔脸上看到了“嫌弃”的表情。
第43章 蛤蜊冬瓜汤
1.【嫉妒】
那只该死的白猫,有着和六眼相似的璀璨蓝瞳,会在夜里偷偷钻进女儿的卧室休息,从不肯乖乖窝在泡沫盒里养伤。
它的血统接近布拉多尔猫,却像只狗一样亦步亦逐的追着裕里的步伐,绕着她的小腿穿行。
当裕里坐下的时候,那只肥猫会用柔软的尾部蜷住她的脚踝,开口就是一串百转千回的喵喵声。
甚尔原本略微有些紧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他背靠着柔软的沙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茶几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
这小玩意看得人心里怪冒火。
自第一次见面被扑了一脸猫毛后,那只肥猫再没有让他捉住过,身手灵巧的惊人。这就有点异常了,甚尔捉猫的时候稍微认真了些,然而那只白猫依旧能甩着尾巴几步踩过沙发的边缘跳到高台上躲开,唇瓣咧开,像是在无声地嘲讽他。
草!甚尔暗骂。
但凡裕里在现场,那只死猫就不肯逃了。它会佯装颤抖的喵喵乱叫,顶着裕里的手背蜷缩成一团,矫情的厉害。
“你不会真的想一直养着这个东西吧。”甚尔带着一点嘲讽地道,“我们家容不下这种没用的废物。”
裕里不紧不慢地说:“甚尔,你为什么要和一只猫斗气?”
她撕开一罐酸奶倒进瓷碗中,猫猫舔了舔,它鼻尖微凉,似乎碰到了一些酸奶。它抬起头,目光注视着裕里。
甚尔不屑地嗤笑,瞧它那矜贵样子,就像是等着别人伺候似的。
下一秒,裕里用纸巾给那猫擦干净了酸奶。
甚尔瞬间有种被打脸的不爽,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但语气里却带着明晃晃的吃味:“这是个流浪猫,雨停了扔外面就行,死不了。”
「藤原采女亮政之」用尾巴尖蹭了蹭她的手腕,就连撒娇都做的慵懒又高贵。
没错,裕里给这只白猫起名为「藤原采女亮政之」,要说意义吧裕里的目光落在了小猫秃掉的后脑勺就是觉得它很需要「藤原采女亮政之公」的祝福。
“甚尔是小气鬼。”惠跟着吐槽。
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心理会选择和一只猫争宠啊!惠也搞不明白甚尔是怎么想的。
裕里认为猫猫很聪明,一旦她张口说话的时候,它就会停下动作靠近她,并且竖起耳朵认真的观察着她脸上的细微表情,那双蔚蓝色的兽瞳也会柔情的凝视着她,就好像它听得懂自己在说话,并且很在意,在斟酌着该以什么态度来应对她一样。
除了掉毛外,它几乎完美。
“我从不觉得猫是柔顺的动物,但是你瞧,「藤原采女亮政之」可以追着我的手指玩耍,也不会咬痛我。”
裕里温柔地将悟猫猫搂入怀中,脸颊轻轻蹭着它,那双黑色中带着绿意的眼眸与海蓝色的猫瞳并排而立,美的相映相辉。
“它好棒,我喜欢它。”裕里轻声说道。“它根本不需要我讲什么好听的话,自己就会跑过来追我。”
而且它很柔软,无害,会对裕里毫无防备的袒露洁白的腹毛。
“我们收养「藤原采女亮政之」,好不好?”裕里难得用上了类似祈求的语气。
那个奇葩名字,再加上这只让人看了就特别生气的白猫。
甚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喉咙里挤出一句:“好啊。”
过阵子找个机会,他要偷偷把这玩意给扔了。
2.
【竞争】
夜里,紧闭的卧室门把手好像有人在扭动。
她走过去一看,门把手旋转而开,一只白色的毛绒生物呲溜一下钻了进来。
因为其活泼的举动,伤口再次崩裂,血顺着纱布往外渗透。
很快,洁白的被毛被染红了。
悟咪毫无察觉地跳进了裕里的怀抱中,咧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如同某种虐猫现场,被蹭了满手血的裕里有些无言。
她只好下楼去取医护箱。
被放置的悟猫猫随意地扫视着房间的布局。
裕里的房间显得非常简洁,只有一张单人床、床头柜、一盏台灯以及书桌和衣柜,只够日常生活用的需求。
以前和他一起住的时候,家具可多了,他还会时不时买些可爱的玩偶和奇特的摆件。
甚尔没他会养孩子!哈哈!
仿佛某种奇怪的比拼中大获全胜,悟咪眉头舒展,略显得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的后脚不小心碰到了笔记本的某个按键,只听见叮一声屏幕亮起。
五条悟下意识朝亮源看去,通过聊天对象的语气和打字习惯很好猜出来,一看就是夏油杰,他在向裕里道歉,但裕里没理他,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半个月前的记录。
五条悟松了口气,根据上一世的记忆硝子会及时赶到治疗他们,看来这次也一样,总算有按照他的预想情况发展的内容了。
然而,裕里之前又和他聊了些什么呢?
悟好奇的滑下鼠标。
别问他尊重隐私是什么!
他就是个可爱的猫猫啦!
小猫才不懂什么人权呢!
就要看就要看!
3.
【歉意】
夏油杰和他有个共同点就是,他们对于朋友都显得异常挑剔且认真。
毕竟是天之骄子的人物,很多时候不需要刻意做什么人们就会源源不断的簇拥而来。所以,他们经常在做着类似筛选的行为。
在这个严苛的过程中,他和夏油杰互相看对眼了。无论是实力还是人品又或者其他因素二人都非常的合拍。
对外时,夏油杰通常代表冷静的一面,这让五条悟显得更加洒脱随性些,好像也无可厚非?
毕竟,任性也是强者的特权嘛!
对于道歉,悟认为这是只有重视的人才享有的尊贵待遇。
所以夏油杰那句类似邀请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什么时候在池袋买了房子?
悟脑筋转的飞快。
很快,女孩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悟迅速滚到一边,将电脑弄成乱码,然后仰躺对着天花板放空思绪。
在他的记忆中,裕里是一个独特的孩子,在进入高专之前,她经常自顾自地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显得有些固执。
还喜欢下雨天独自出门,喜欢吃冷冻食品,爱收集些没用的东西。
进入高专后,或许是接触的人多了,裕里变得沉默,她逐渐习惯了用微笑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无论面对多么恶心的人也会笑吟吟的处理干净。
其实蛮神奇的,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生气这点。
年幼时的小裕里还会因为被冒犯而冷冰冰地瞪着他啊。
所以,有一段时间里逗弄裕里露出真实的情绪,尤其是让她生气,被五条悟认为是非常有趣的事情。他和熊猫甚至开了赌局,猜哪种情况会让裕里生气。
很快,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被注视感再次出现——
轻微的撞击声持续传来,仿佛有某种东西试图穿透这层透明屏障。
悟向窗外望去,看到紧闭的落地窗外出现了诡异的黑影。
就在裕里的身影出现的一瞬间,那个影子却像烟雾般消散了。
……
裕里看到屏幕亮起,心头一紧,立刻走过去查看。
果然,一堆乱码跳到了白麒麟的聊天室中,已经发送了过去。
她抓住悟猫猫的后颈,用手轻轻拍打着它的屁股,责备道:“坏猫。”
悟:“???”大胆!
4.
【傲慢者】
白麒麟就像个随时在线的人机,一旦收到回复,就跟炮弹一样呈现持续输出状态,和裕里交锋的这些年,他的词汇量不断增加。
简单来说,他会骂人了!
「白麒麟」:早就警告过你,任何在现实中与你会面的邀约都是陷阱,蠢货。
「裕里」:你从未提醒过我,而且你也试图诱骗我出来杀掉。
「白麒麟」:我?屈尊杀你?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特意见你?更何况明摆着他在耍你,脑子正常吗?我的那句话带给你错误的信息?
这人在说什么屁话?!
悟气的简直要炸毛了!
但裕里却笑了,那笑容称得上病态。
「裕里」:不装好好先生了?
「裕里」:你的性格一看就知道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人。
「白麒麟」:不恰当的讨好反而会弄巧成拙(微笑)
「裕里」:其实,如果你能保持之前的温柔伪装,稳住谦卑的假象,并融入每次交流中,或许能改变你给我的疯狂初印象。可惜你的耐心不足,无法完成这个假面孔。
白麒麟,继续装下去,迷惑我、吸引我,真心模仿我,崇拜我,这样我才会认可你。
但你总是半途而废,本性难移。
你只能理解我的表面,模仿我也无法威胁到我。
你从来不参与狩猎,就像温室里养的家猫,等待着监护人喂消过毒的老鼠,然后开始一场像玩笑似的捕猎游戏。
知道我为何不答应你的邀请?不对你展现友好的一面?这就是原因。
她轻描淡写地撕开对手的心房,如同捕猎成功的胜者。
「白麒麟」:你就是一坨行走的垃圾。
「裕里」:你也是。
「白麒麟」:裕里,你的强大在于操控人心,利用恐惧和欲望达到目的。但你内心缺乏自我认同,才不断在现实中寻找慰藉。像个可怜虫。
「白麒麟」:你根本不了解我,别想用文字来操控我,我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白麒麟」:你只配活在虚拟世界里,孤独下去才能维持你的魅力。自私、失爱,是上帝给你的奖励。
涩泽龙彦气的手指颤抖,他被那番话完全刺激到了,瞳孔睁圆,失态的大口喘气着,脑部仿佛有蜂鸣回荡。
那种被架在解剖台上针锋相对般的耻辱感,如影随形。
涩泽龙彦脑子里突然想起父亲的话:“龙彦,再等等,你还没长大,家族的一切都将是你的。”
她的每一个话语,每一个字眼,都没有带侮辱性的词汇,却以一种极其冷漠可观的角度刺痛了涩泽龙彦的神经
哦,原来如此啊。他那些聪明和尖酸刻薄的一面,全都没逃过裕里的眼睛。
裕里想象着另一端白麒麟会以何种姿态溃退,手指愉悦的敲打着桌面,带着某种规律。
忽然,她发现猫猫正盯着她的手指,像是被吸引了般,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裕里忽然说:“我很开心,「藤原采女亮政之」,我为能够操控他人情绪感到愉悦,这算不算坏情况?”
无所谓啊,悟心想。
你就应该恣意的笑着,以最幸福的姿态活在人世,如果愚弄苦者能令你感到开怀畅笑,那便是他们的荣幸。
你是我的珍宝啊,明白其珍贵的含义吗?裕里。
你就应该——
唔……
五条悟只感觉天旋地转,整只猫被倒悬了过来,紧接着他听见裕里发出类似感叹的声音。
“原来「藤原采女亮政之」是公猫呀”
别叫那个傻名字了,求你。
猫猫悟生无可恋的面容透着一种浓厚的无助感。
第44章 腊肠蒸饭
夜晚,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公寓外悄悄靠近。
“猫咪老师,祸猫真的藏在这里吗?”高个青年轻声问那圆墩墩的黑影。
“不要小瞧我的情报收集能力啊夏目,我说它在这儿,它就一定在这儿!”斑着急地跺脚。
很快,一道白色的身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夏目贵志不由自主地朝那抹白色看去,月光下,一只背毛如绸缎般光滑的大猫端坐在一层窗台处,那双如冰川般的瞳孔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偶尔向他们微笑。
由于这只白猫的表情太像人了,晚上的时候还显得有点邪气,完全打破了第一次看到的那种神圣感。
夏目贵志心里一紧,下一秒,就被斑踩住了脚趾,痛得他捂住嘴低下头。
“真是个大笨蛋啊!它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你低头看,那个祸猫就藏在草丛的阴影里呢!”
斑对着躲在草丛阴影里的黑色石像露出尖牙,但好像又很怕屋里有什么,所以一直都不敢现出原形来。
祸猫是化猫的一个分支,它是由石像变成的妖怪,有一定作恶能力。只要有祸猫出现的地方,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斑一直在警惕着它。
抓捕那祸猫的过程费了一番功夫,奇怪的是,不管怎么逃,这猫都不离开这栋公寓附近。夏目贵志感觉有点不对劲。
“祸猫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他指了指那个被封印住的石像猫猫,然后扭头问猫咪老师。
“化猫的分支太多,一般能成气候的妖怪大多有和人类沟通的智慧。不过,在满足你的好奇心之前,得先让它把最近吃的猎物都吐出来。”说完,猫咪老师一爪子打在那石像猫的肚子上。
石像猫原本坚硬的腹部在斑的捶打下犹如果冻般柔软Q弹,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
学蝉鸣的猫,
学狗叫的猫,
学海豚叫的猫。
还有打着醉鬼鼻鼾的猫。
各种诡异的猫猫聚在一起,
院落里还堆满了零零碎碎的东西。
在它们声音变得更响之前,猫咪老师用纸团一一堵住了它们的嘴。
接着它踩在小山上挑挑拣拣:“这两个人类送到警察局,这这女的扔便利店门口不管,剩下的这些全部扔进垃圾桶里这个和这个——打包回去给我吃。”
石像猫累得趴在地上,低声呜咽了几声。爪子软绵绵地在地上磨了磨,然后转头,不甘心地看着白猫慢慢走近。
“猫——”差一点,就能吃掉了。
猫咪老师则跳进了那堆垃圾里,短小的爪子翻腾了一会儿,抽出几张纸条。它挑了一张,单独咬在嘴里,走到悟咪面前,把纸条撕了个粉碎。
“把那个撕掉,你们就能变成人了。”
时隔一周,悟终于恢复了人形。
他盘腿坐着,不太习惯地眨了眨眼:“冒昧问一下,你们是除妖师和妖怪?”
夏目贵志颇为心虚:“对啊!我们是除妖师,猫咪老师是我的助手啦,哈哈哈。”
其他除妖师才不会像夏目这么优柔寡断呢,秉着多一事少一事的态度,把工作做完就行。猫咪老师愤愤不平:“别拿那些只吃饭不干事的家伙跟我们比啊,我们干活连工资都没有!”
五条悟假装信了,心中莞尔一笑。
“那么,两位除妖师先生,请问这个小东西到底是什么物种呢?”他指着那只将他变成猫咪的罪魁祸首问道。
“它叫做祸猫,是妖怪中化猫分支的一种。可以把看到的东西变成猫的形态。”
夏目贵志不擅长说谎,所以在聊天时很容易就被别有用心的人问出想要的答案。
斑叹气,瞄了眼面前这个白发男人,又无奈地看着夏目。
每个妖怪都有各自的地盘,如果地盘重叠就会有冲突,强者赢,弱者滚蛋。危机的时候可能还会丢命。熊本这边基本上就是斑的地盘,巡视和清理不速之客是它平时无聊时会干的事。
这只祸猫刚开始还挺乖的,藏得特别深,偷偷吃了斑不少点心,结果被斑气得要死赶出去了。没想到它没离开熊本,反而躲在禅院一家附近。
斑雄赳赳气昂昂地盯着那只惹事的猫,不怒自威。
祸猫心虚地移开视线,蹦了一下后用屁股对着斑。
“那么。”五条悟轻声开口,“这只妖怪要怎么处理?”
夏目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我打算带回去严加看管,这附近有个适合妖怪生存的地方,祸猫其实没做什么坏事,就严厉批评一下,然后就安置在那吧。它也才一岁,善恶观没来得及形成就被生气中的猫咪老师赶走了,这么想我对它也有责任啊。”
“猫——”祸猫叫了声。
“它在说什么?”五条悟立刻问道。
夏目脸上出现了诧异的表情:“祸猫想留在这里。”
“猫——猫猫——”祸猫赶紧爬起来解释。
“它说……它吞了家里的守护神,现在得负责守护,必须得留在这儿。”夏目突然扭头冲斑凶道,“我的校服不见了根本不是祸猫干的,而是猫咪老师你喝醉酒后弄丢的!还赖在它身上!”
“夏目,现在可不是抱怨我的时候。”猫咪老师心虚的撩了下眼皮。
“嗯嗯,然后呢?”五条悟催促道,那只石像猫,猫了半天,怎么看也不像是只说了这点话的样子。
“还有就是,祸猫说你不像个好人。”夏目说完,不太确定地看着五条悟。他挪动了一下屁股,稍微离五条悟远了点。
祸猫的原话是:这家伙像个罪犯一样,满身是血地扒在树上偷窥它的弟弟妹妹们,还发出可怕的笑容。夏目,你离他远一点!
五条悟觉得夏目有话未说完,可一看夏那满脸都是怀疑的样子,再时不时瞥来的目光,估计也没什么好话。
他笑着扣住了祸猫的脑袋:“这家伙你们就带走吧,我没意见。”
说完又笑了笑,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看来他这段时间变成猫的日子过得挺不错。
接着,他盯着这两人将庭院轻手轻脚的打扫干净,俨然一副屋主作态的赶客。
五条悟轻盈地一跃,便站在了二楼那扇可以开合的窗户上。他蹲在窗边,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太不安全了。”他嘟囔了句。
裕里不习惯锁窗这点,实在是方便别有用心的人潜入她的房间啊。
接着,他将注意力放在熟睡中的裕里。
那股子专注的视线,强烈到了某种可怕的地步。
就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般诡异的热情。
“我其实并没有为你的死感到悲痛。”他走到床边,单膝跪地,将裕里的手抬起,轻轻贴在额头上。
“那天,有太多人离开了我,七海、悠仁、惠和硝子——还有你。”
他有时候是喜欢开些不太好的玩笑,但绝不会拿人的生命开玩笑。对于五条悟来说,这是绝对不能碰的底线。
“因为熟悉的人离开人世时感受到的痛苦,那一刻,我对你更多的是恨意。”
真是奇怪,他居然会对某人产生恨意。
因为裕里一直说着喜欢他,爱他,不会离开他之类的甜言蜜语,那是比蜜糖和糖浆还要浓厚的甜度,甜到令他这个甜食患者都对这种糖味产生了恐惧。
然后,她又背弃了束缚。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明白了惠那种想说话又停住的样子代表着什么意思。
裕里是不是早就明白发现了悟的后顾之忧?才会央求着悟立下那样的束缚。
关于那天的回忆,犹如掺杂着血味的奶油蛋糕,甜腻中带着腥味,弥漫在他的口腔挥散不去,令他此生都难以吞咽下甜味的东西。
五条悟垂下眼眸,细长浓密的白色眼睫犹如碎雪般,六眼盛着月色的光辉,犹如神子颔首。
“裕里,所有人都离开我了,这很正常。但你不应该,我们定下过束缚,背弃者会遭到束缚的惩罚,然而,你死了。还用这么狡猾的方式逃避惩罚,好坏。”
她就那么坦然地站在魔虚罗的肩头,狂风扬起黑发,她用手虚虚的掩了下,微微侧目,接着捏碎电话。
通讯就这么挂掉了。
最残忍的是五条悟就在距离裕里不到三公里的位置,亲眼看着那将涩谷搅地天翻地覆的式神盐化消失。
五条悟亲眼目睹过两次重要的人离世,一次是他的挚友夏油杰,另一次是他的爱人裕里。
那双蓝到不可思议的六眼,像是暴雨中摧毁航海船的风暴之眼,装满了碎雪和凛冬的透明空瓶,以生命的色泽描绘出其瞳仁纹理的艺术品。
如此被裕里称赞的眼眸,清晰地记录下她死去的每一幕。
要是一部电视剧,五条悟会笑着奉上评价‘浪漫’二字。
倘若是现实,犹如深渊地狱。
镌写者以近乎残忍的淡漠神情,准确而精准的写下了令他害怕到骨髓中的一幕。
然后,用那柄锋利的笔刀不间断地搅动着他的血肉。
五条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等,她要说什么?
「我爱你,老师」
从头颅开始,一点点分解五条悟的理智。
「爱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东西吗?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
他无法挪开视线,就这么任由情感摧毁了理智。
「那么立下束缚吧,永不离去,永不背弃」
很突然的,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白炽灯骤然明亮,刺的那双微红的眼眶流出泪水。
他听见裕里带着错愕的声音,将他的神智从回忆中拉回: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屋子里?”
舌尖沿着口腔内壁缓缓舔过被掌掴的脸侧,仿佛在回味余韵。
悟突然笑了,带着重回人世的庆幸——
【致苦夏】
悟成了最强,任务都是一个人完成,硝子本身就不会跑出高专做危险的任务,理所当然的,夏油杰的独处时间变多了。
那是个忙碌的夏季,也许去年发生的一切对夏油杰也有影响,那些不断涌现的咒灵,就像挥之不去的蛆虫,让他陷入了一种无尽的循环中。
拔除,吸收,周而复始。
普通人不知道咒灵是什么味道,就仿佛被迫咽下沾满污秽的抹布,他不禁自问: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每当这种自我剖析般的桥段上演时,裕里的身影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在夏油杰的脑海中,他开始怀念裕里了。
尽管一直试图告诉自己不要回忆那段日子,那个聊天室以及她的存在。
但是越是想压住这份感情,就越是控制不住。
《圣经马太福音》11章 曾说过:
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
“我心里柔和谦卑,你们当负我的轭,学我的样式,这样,你们心里就必得享安息。”他将脸深深地埋入掌心中,默念。
裕里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回荡:“你所经历和你正在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实际上他经历的只是另一种丑恶,这种社会上大多数人都会遇到的丑恶,只不过夏油杰的经历更致命、更让人窒息。
这就有点痛苦了。
那些情绪就像苦涩的中药弥漫在喉咙里。
没有甜味。他开始怀念——不,他想尝点甜的东西。
别再想了。
灰原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休息室里。
将一罐冰可乐递到夏油杰面前:“明天的任务会去仙台,前辈有什么想要的伴手礼吗?”
“礼物啊,那就带些甜品吧,悟会喜欢的。”夏油杰说。
“那前辈呢,喜欢甜味还是咸味的糕点呢?”
“甜味。”
“知道啦。”
“灰原,你觉得咒术师这行干的下去吗?不累吗。”
“呃——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啦,不怎么喜欢深入思考这些意义,但努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很快乐啊。”
“这样啊。”
灰原走出休息室,跟站在门口的七海使了个眼色,二人相伴着离开过道。
“你就是夏油杰吗?先问问,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
“”
“怎么,不愿意回答吗。”九十九由基在他身边坐下,撑着脸戏谑的目光看向这个颓废的年轻人。
“不如先自我介绍下,你是谁。”
“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听说过我的名头吗?”她笑道。
啊,是那个整天在国外闲逛,不想承担责任的家伙啊。
接着,他和九十九由基聊到了一个话题。
一个足以,改变他往后人生的话题。
“我想创造一个不会诞生咒灵的世界,目前我的思路有两个。一个是把所有人咒力都去掉,另一个是让大家都能控制自己的咒力。开始我觉得第一个方法不错,因为有个例子可以照搬,一个你非常熟悉的男人,禅院甚尔。你和那个男人打过架吧,感觉如何呢?”
看到对方瞬间瞪大的双眼,九十九由基心中涌起一种愉悦感。
“很强吧,那个男人。放弃了全部咒力换取将肉。体全面提升,反而得到了诅咒的抗性,与其说是咒缚,不如说是恩赐,是一场和神明近乎完美的交易。”
“他有两个孩子,女儿完美继承了他的特质,但他不想让我与他的子女接触,这实在遗憾。”
夏油杰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裕里她,是有咒力的。
杰瞥了眼九十九由基,没有任何提醒的意图——
——可以,见面吗
强烈的羞耻感迫使夏油杰删除这段话。
他决定换个话题。
——你认为淘汰非咒术师,是可行的道路吗
【有一定成功的概率】
这次,她回应了。
那通电话得以拨通。
夏油杰想象女孩静静地站在书房的角落,手指轻轻地滑过那些书页上的褶皱,眼睛低垂着。
“基因的选择,迫使鸟儿长出翅膀,鱼类分化腮部,环境的优劣也会迫使人类作出改变,人类也是在基因长跑比赛中打赢了大部分物种,才能站到自然界顶点的生物。”
所以,智慧是人类的高奢品。
“我搞不明白,起初,我认为咒术是为了保护普通人,但最近开始怀疑这个信念。我看不起非术师者,那些没有能力的人,却也否定这种观点。现在,我不确定自己真正的立场到底是什么?到底该朝向那边倾斜?”
因弱小而高贵,因弱小而丑恶,他开始难以区分和接受这两者了。夏油杰看不起咒术师,却也否定这种自傲的看法。
“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结果救的却是些忘恩负义、对社会没半点贡献的家伙,还有那些不懂得感恩的人。为了这些货色牺牲真正有价值的人,真的值得吗?”他喊出了这些话。
“那么,被淘汰掉的人,究竟是因为命运,还是因为你的逃避,亦或者是罪有应得?”裕里能察觉到,他逐渐走向失控的边缘。
但是,这又和裕里有什么关系。
裕里和夏油杰之间该摆清位置了。
“回归之前的话题吧,和你通话并不是为了听你发泄情绪。”
“我不指望每个人都能理解我,但是你,裕里,我希望你能明白我。”
“别说孩子气的话,没意思。”
“连你也觉得我很幼稚?”
“在追求认同感这个行为上,你确实很幼稚,既然下定决心走为世间所不容的道路,你做出的选择违背了多数人的意愿,别顾影自怜,也别指望有任何人站在你这边。挺直脊背,目视前方,即便孤身一人,也要好好走下去。最起码,要对得起做出选择那刻的自己。”
伴随裕里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夏油杰感到了孤独。
九十九之前安慰他,不用太担心星浆体死亡事件,因为已经有新的星浆体出现了,总的来说,天元大人状态很好,没什么大问题。
那时,夏油杰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没有任何事物是不可替代的,无论是人还是其他。或许他的离去会立即被另一个“夏油杰”所填补。
好可怕啊,但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
他抖着手,眼眶泛红,拨回了那通电话。
“裕里,你想要什么?我来做。”
“换位考虑一下吧,拜托了,不要这么冷漠。”
《圣经马太福音》4章 记载
不可试探主你的神
裕里随手翻过那一则,无声地笑了——
“裕里,你有过拆除炸弹的经验?”
裕里摇了摇头。
甚尔果断地挑开了引线,动作大胆得让身后排成一列的保镖们如临大敌般退后,仿佛山海般迅速散开。他们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到甚尔。
裕里转向猫山里百咲:“市长大人,您会拆炸弹吗?”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一试。”猫山里百咲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秘书退下。
“裕里,挑个喜欢的颜色。”甚尔说得底气十足。
要成功拆除炸弹,必须了解其基本构造。但对于甚尔来说,这并不是必要的步骤。
并非是对自身实力自信,而是因为这他妈是个异能炸弹,无法用常规科学解释。
十分钟前,他已经将炸弹的主人从另一座大楼中揪了出来,手头上的这东西也不过是个普通玩意罢了。这些普通人并不知晓这一点,加之甚尔没有向这位女市长邀功的意图。
“蓝色。”
裕里刚说完,只听见“咔嚓”一声,甚尔已经剪断了蓝线。
五秒钟后,众人终于敢大声喘气。
“胆怯之徒。”秘书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
裕里注意到猫山里百咲脸上的笑容依旧风轻云淡,就好像她们在进行什么愉快的下午茶谈话,而不是一起针对性的恐怖谋杀
权力是最好的滋养补品,这一点在猫山里百咲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她推崇恭顺、谦让和宽和等美好品质,但在能力尚未显现之前,善良也成为了弱者被嘲笑的理由。
于是她想:不急,一切都需要慢慢进行。
猫山里百咲像蚕蛹中的蝴蝶一样,经历了蜕化,几经波折后,终于成功登顶。
散退众人后,猫山里百咲亲自从酒柜中拿出两瓶红酒。
“我现在相信宿命了,比起上帝耶和华,我信你,裕里,是你带给我新生。”猫山里百咲摘下她的金丝眼镜,一下子从威严的市长变回了记忆中那位熟悉的律师姐姐。
很多次,她想邀请裕里参与进她的每场胜*局。
可女孩全部拒绝了,她被一些普通凡物束缚住,无法来到她的身边为她竭力发光发热,这令猫山里百咲感到不满。
很烦人,裕里讨厌这种无用的寒暄。
甚尔将门口罚站的小姑娘提溜进来。
裕里直接了当地说:“你那个福利机构帮我藏个人,叫天内理子。”
“当然可以,我一直在考虑让你来担任会长一职。你知道的,我不相信其他人会真心对待这些孩子。”
“我没有站在台前的打算。”裕里淡淡地说。
之后,在猫山里百咲的盛情邀约下,他们参观了重建后的福利机构。
天内理子很快和那些看起来很可怜的孩子们混到一起,在她拥抱那些身有残缺的孩童时,工作人员正要阻止,在裕里的示意下没有上前。
裕里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告诉她:“知道吗,福利机构的孩子不可以被拥抱。”
“为什么?”天内理子给孩子剥糖果的动作一顿。
“这里的孩子一出生就因为身体残缺被抛弃,一旦尝过拥抱的温暖,就会一直想要那种感觉。但工作人员无法持续提供拥抱,那些渴望未被满足的孩子会更加失望。”她指着一些学生志愿者,继续说道,“先得到,后失去。明白爱时再被抛弃,痛苦就会加剧。”
随后,她握住天内理子的手,微笑道:“你来照顾这些孩子们,好吗。”
“那个,我可以和美里通话吗?”天内理子忐忑道。
“暂时不要。你对外的身份已经确定为死亡。如果外界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将会影响到所有帮助你的人,包括这里的孩子们。等到局势稳定后,我会尽力帮你建立一个新的身份,好吗,理子?”
近距离看到那张如陶瓷人偶般精致的面容,天内理子被惊艳到了,她的眼眸中仿佛有无尽的魔力,勾的天内理子情不自禁的应承下一切请求。
“她就麻烦您多多照顾。”裕里对猫山里百咲鞠躬。
百咲凝视着她的脸庞,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是追求权力、财富,还是声望?”
“一个让我家人能安心生活的安稳社会。”裕里说。
猫山里百咲心中有一丝笑意,她没有表露出来。
“好的,我相信你。我们一定能构造出这样的社会。同样,我得给你一个信物。”她不紧不慢的说着,“猫山里家族的规矩,会将一件随身的物品送给亲信之人作为象征。”
平淡的解决完天内理子的事宜,她和甚尔离开市区。
“为什么要救下她,甚尔?”
“那个星浆体,不对,应该是个替代品。
虽对外宣称是以星浆体的身份被保护着,只不过是为了遮掩真正的星浆体成功和天元同化的工具。
就连她父母的祸事,也是一场人为意外。“裕里说。
甚尔挠头,抬头望向天空,然后转向裕里:“如果被你知道我在杀害无辜的人,你会感到内疚吗。”
“不会。”她早已意识到这一点。
是这样啊看来他做了多余的事情。但是——
甚尔说:“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了负罪感,类似为给子女积德的心理吧,这么说好像也不对。虽然我不信神灵,现在也不相信这些,但是当你和惠生病的时候,还是会在心里祈求随便哪个路过的神明都好,只要能让你们康复就好。这听起来很荒谬吧?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男人。”
“不对。”裕里摇头,“是因为在乎我们,你才会变得患得患失,但这种盲目寻求寄托的心理并不是坏现象,我很开心你的转变。”
甚尔那无所谓死活的心态改变了不少,这是一个好兆头。
所以,为什么不能叫声爸爸呢?甚尔叹气。
“很麻烦的话我回去弄死她,用不了多少时间。”
“算了,百咲那边不好糊弄。”猫山里百咲是个很较真且责任感很强的女人,裕里不想在她那多费工夫。
她打开了百咲送给她的礼物,里面是一顶黑色的手工帽子。
“这种东西——”甚尔扫过帽檐底部猫山里家族的家徽,笑道,“跟野狗圈地盘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啊。”裕里戏谑地戴上了那顶帽子,“这可是最接近首脑的位置。”
第45章 甜杏雪糕
对惠来说,平稳的人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经历过更为凄惨的时间,反而对这种平凡生活更加向往,那是另一个惠也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另一个禅院惠没经历过得惨事。
所以说,他很幸运。
悠仁对惠身上的变化隐隐察觉,他没有点明。
惠感觉这仿佛是一场人格游戏,而在他所有深交的人中,最难以应对这种情况的应该是悠仁,因为他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
初中毕业后,悠仁为两人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这份工作持续了不到四个小时,完成后他们只得到了微薄的工资。拿着这些钱,他们在东京的街头徘徊。
中午,惠出去买饭时在便利店结账时意识到这个兼职非常不划算,甚至赚的钱还不足以支付他们的餐费。这可能也与悠仁胃口较大有关。
他们打算用剩余的钱在晚上去看电影,悠仁靠在街边的栏杆上,认真地数着三人平分后的钱。
“这些钱可以用来买电影票。剩下的钱,怎么花呢?”
惠头也没抬的说:“你还有余钱潇洒?”
“当然啊,饭钱都是用你的时薪支付的嘛。”
“悠仁,不要把厚脸皮的话说的理所当然。”惠等了几分钟,发现姐姐还是没有回复惠消息,她应该在忙,于是收起手机和悠仁闲聊。
“咱们得找点事做,打发时间。”悠仁伸了个懒腰,没精打采地说,“你不知道,天天待在家里,爷爷都快烦死我了。”
“你打算做点儿什么?”
“不知道,找点有趣的事儿吧。”他抓了把干燥的脸颊,用琥珀色的瞳孔望向街对面。
穿着时尚且暴露的机车男孩们聚集在街头另一端,形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小圈子。
惠突然想到“人是群居动物”这句话,无论性格如何,人们都会不自觉地寻找同类,期望得到认同,就像犯错误时希望有另一个自己来救赎。
惠想了想,问悠仁:“我能问你件事吗?”
悠仁点了点头。
“毕业后,你是真的想去高专吗?”
“学校离得远,周末不方便回去看爷爷。而且教育体系和普通学校不太一样,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适应。不过有你陪着我,惠,我觉得其他的就没啥大问题了。”
“你就没有想过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那个老师不是说我们有这个天赋吗?”
悠仁低着头,手指头在手里搓来搓去。满街都是樱花,香味有点呛鼻,他皱了皱眉。
“不管是去上普通高中还是高专,好像对我的人生都没什么区别啊,不过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不错哦。既然我们有能力保护别人,那就去做吧。而且啊,就算我不去,惠你肯定也会去的吧,不要把我丢下啊。”
“别这么肉麻,我们又不是以后见不到面了。”惠感到有些害臊,悠仁有时候就喜欢说这种直击心灵的软话。
“我是认真的,姐姐不也说过吗,人在成长过程中情感会变得更加内敛。如果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不去珍惜,就会和身边的人渐行渐远。我暂时不想和你们分开。”他掷地有声地说着。
接着对惠循循善诱:“自信点啊惠,我可是很需要你哦。”
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所以姐姐还有多久才下课?”
“快了,再有20分钟吧。”
“公职人员也要上课,想想都可怜。”
“那是裕里的追求……而且,你注意到了吗?裕里其实不太想让我们去高专。”
“太危险了,家人都会这么想的,很正常吧。”
“不不不,那算什么危险,或者说和我们相处这么久了都没发觉我们家庭的不对劲吗。”一个术师杀手父亲,一个部长姐姐,还有未来的咒术师。说真的,这个家庭组合有够奇怪。
“你们之间不是挺互相尊重的嘛,我还挺喜欢你们家的这种氛围的。”悠仁说道。
“回归原题,我觉得裕里对那个高专有点抵触情绪,就像是觉得孩子会因为某个圈子就变坏的那种感觉。”
“别开玩笑,她才不会这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