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心里是凉凉的。
走秀的最后一曲配乐马上到了尾声,李执意识到悠悠离场已经十几分钟了。
从设置会场的沙滩往里走,有条被纷纷扬扬三角梅覆盖的木栈道。刚刚入场时,他和悠悠就是从那边穿过来的。
走得快一点的话,几分钟就可以到两人入住的客房。
他第三遍看表,她还没回来。模特已经鱼贯而出、谢幕巡场。沈南风在后台出场口准备上台。
手机上有信息传来,可惜不是悠悠。而是置景师在提醒他,提前预定好的流程。
中间五分钟茶歇,邀请的贵宾和观众在聊天社交,或是捧杯看着巨幕上的短片。只有李执坐立难安。
很快,音乐将再度响起,长长的镜面T台尽头升起一个小型的中心舞台,专门剪辑的录像也待播放。等他上台,伸出双手邀请她……
沈南雨已然一身轻松,和兔姐开心地对饮起来。李执今天有重任在身,会场的其它工作和应酬大都由他分担。
他走到李执座位旁安抚:“放心,她又不可能不答应。”
乔靓跟他都搞不懂李执有什么好紧张的——说难听点,俩人证都糊里糊涂地领了,不过是走个过场。
其他人不懂李执:正因为开始得不明不白,如今才要更加大张旗鼓。
有件事李执瞒着悠悠:很早以前,在他第一次带她回了古镇的老宅后,顾老太太就发现了两人的塑料关系。
也许是彼此的牵手太过刻意,或者是他悄悄准备客房的踟蹰。又可能一开始,顾秀青就看破了两人的儿戏:悠悠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居然没有父母碰面、提亲、仪式,想想都觉得必有蹊跷。
“混账东西!”
李执被母亲破天荒的怒气震慑住,老太太张口就让他跪下……母亲上一回这么情绪失控,还是在他十八岁。
顾秀青当然不懂那些新潮或混乱的男女关系,也不给李执机会讲清前因后果。她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儿子诱哄、欺瞒了吴优。
孤身养大了一双儿女,再多的苦累都可以忍,老太太希望兄妹俩都是正直善良的人。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居然坑蒙拐骗一个好生生的女孩子回家。
“我教过你们堂堂正正地做人。就算你被外面的习气带坏,想过自己还有母亲、妹妹么”
老太太很喜欢悠悠,她只比琢子大三岁。初次在湖边蟹庄相遇,亭亭玉立的姑娘让人眼前一亮。刚得知李执和悠悠恋爱,顾秀青第一反应是心生欢喜。
可不应该是这种方式,在老一辈观念里,明媒正娶才是正道。
李执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可没有办法,当时悠悠已经要随便找个人了。以及,他是个男人,终归有那些最隐秘、最阴暗的念头。
邀她同居虽然是你情我愿,但按母亲的说法又可以理解为趁人之危。
他没办法反驳,幸好有李琢闯进来讲和。老太太勉强听了一些,并在李执保证绝不会伤害悠悠后才罢休。
后来,吴优陪着李执回过好几次家,两人亲亲热热的,顾秀青看在眼里,终于放下心来。
李执从来不是将就的人。这场仪式,是给悠悠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交待。
但悠悠突然连电话也不回,嘟嘟的忙音在听筒里,盖过了繁华喧嚣。快门呵嚓按下、酒杯叮铃碰撞,在背景里变成了灰色的白噪音……
吴优本打算离场一会,回客房一趟。那条小径她傍晚才和李执走过,旁边种着高大的天堂鸟植株,伸展开茂盛的叶子遮挡光线。在某处阴影里,她垫脚和他接了吻。
两人手牵手踱步到沙滩也才几分钟,吴优觉得一定不会耽误,她怎么会错过李执那神神秘秘的最后环节呢?
吴优知道他很重视这个夜晚,还准备为它偷偷地加点料——她专程回房间就是为了这个。
收拾行李时,吴优额外整理了一个24寸的登记箱。托运时李执问是什么,她也学起来他,高深莫测地笑笑:“待揭晓。”
他们预定的房间有一整面无框的临海落地窗,前面的下沉式浴缸紧贴着玻璃,很大,容留两个人都绰绰有余……入住时,一开门吴优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瞥了李执一眼,“我们不是来参加发布会的么?需要这么豪华的规格?”悠悠突然皮了一下。
“难得有空闲休息,想你住得舒服点。”李执面色不改,只伸手揽她肩膀去露台吹风、掩饰尴尬。
吴优别过去脸,不让李执发现自己眼角的笑意:其实他的安排甚得她意。
昨天刚到,没有来得及扫清工作和行程的疲倦。今早步入假期的节奏,悠悠悄悄预订了鲜花:999朵玫瑰,满捧热烈的红色,加上她托运的小道具,她决定浮夸一把!
花店的小哥打来电话,开口直接就喊“先生”。吴优在另一边纠正:“是女士,并且交给前台时联系我,千万不能让入住的男士接。”
为什么默认只有男人能订花送花呢,她喜欢、她就要买给他。但发布会开始前,李执在房间休息,悠悠找不到机会把花拿进来,只能趁转场间隙溜出去。
幽蓝的夜幕里,海岸的潮汐声越来越远。吴优拎着裙摆,噔噔噔地往回跑,她计算得刚刚好,脚步急促。
宽大的叶子背后,突兀地立着个暗黝黝的身影,把闷头赶路的吴优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
对面的女孩木然地错了错肩膀,吴优已经走远好几米,又扭头回看了一眼。
挺怪异的,酒店除了少数散客,接待的多是发布会活动相关人员。其中有不少模特,就像刚刚那女孩一样瘦削。
可她与别人太格格不入,戴着顶压低的鸭舌帽,加上口罩的遮挡,那种张扬又萧索的矛盾气息却掩不住。
吴优有一瞬间的恍惚,顿住想了下,再回首确认,方才的女孩已经走远。
那头漂染的大卷秀发在灯光下很吸睛,女孩边走边把帽子摘下来,吴优沉底的记忆随之翻上来。
居然是她曾经好奇许久的人!
有那么一段时间,在刚和李执同居时,悠悠反复纠结过他的过往,把恰巧借住的卫晴当成李执的恋人。
尽管她不承认,但悠悠的别扭、毒舌和挑剔,有一部分来自于他虚空的“情史”。
当时沈南风狠狠震惊一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就她看上卫晴这刺头!
这成为朋友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另一主角却从没有现身。后来慢慢就没人敢提了,不是悠悠开不起玩笑,而是大家都知道:卫晴和沈南风断得干干净净、再无可能,成了南风的痛处。
真到了紧要的事,朋友们绝对管好嘴巴。
也多亏吴优那么介意,卫晴遮地严严实实,她居然能意识到不对。
吴优一边追上去,一边拨沈南风的电话。傍晚在后台,悠悠跟李执几个人在调侃沈南风取的新系列名字,南风笑着附和,难掩那份落寞。
籍籍无名的学生时代,她和她有过一些豪言壮语,许诺见证彼此第一场时装大秀。
沈南风知道,卫晴不可能来的。目前回国的航班又少,手续又繁杂。关键感情没了,千山万水变成遮羞布。
她把系列命名为分手那天的场景,算是的最后纪念。张开双手、走向聚光灯,面上志得意满、脚踩十里春风。
下意识地,沈南风往场下掠过一眼。她和卫晴是一个圈子,就算断了联、远在米兰,各种宣传造势绝对会被卫晴知道。
T台地板是全反射镜面玻璃,折射出南风绷出的完美笑容;模特们即将结束秀场的工作,随音乐自由地律动;幕后人员也一脸轻松;而她最好的兄弟则一脸紧张,准备着筹划好的重要时刻。
沈南风收回视线,每个人都有期望,自己也该翻篇吧……
她不知道,与此同时自己的手机在后台持续不断地震动,悠悠在焦急地听着另一端的忙音。
嗯,所以李执的电话拨过去,发现占线了。悠悠居然是因为这件事情,把李执精心计划的求婚搞泡汤了。
就在满场人焦头烂额地找着悠悠时,她正开车在公路上一路疾驰。真的让李执千算万算也预料不到。
悠悠驾驶的还是李执那辆蓝色的车子,她俩本打算结束工作后环岛自驾,开不顺手别人的,专程托运过来的。
情况就是那么突然,吴优没来得及联系上沈南风,却眼睁睁看着卫晴登上机场巴士。
紧赶慢赶就差一步,吴优怎么可能认输!略有迟疑,就转身往一旁的停车场走去。高跟鞋真碍事,还好车里常备着她的平底板鞋。
弯腰换好、驶离泊位的功夫,已经连巴士尾灯都望不到了。这难不住吴优,拿手机上网搜出巴士路线,调好导航。酒店区夜里并不拥堵,她一脚油门踩下去。
出发上了主路,一连串的路灯飞奔迎来、破开黑暗。缓过神来,吴优想起被自己丢在脑后的会场,以及李执。
哦,刚刚被她摁掉好几个电话的某人,应该马上到他的压轴环节了吧?
……实在是罪过,可吴优不是没见过南风落寞伤心的模样。自己和李执算是感情稳固,就为单身人士做做公益吧。
这突发状况,她正准备在下个路口回拨解释,热心人乔靓的电话先进来了。
尽管有保密要求,可看着团团转的李执,兔姐只能悄悄出手:“你跑哪了?想让人对着空气求婚啊?!”
吴优也是个热心人,正做着好事呢。同时沈南风刚回去后台,看到了悠悠的留言,方才在媒体面前仍能保持冷静的人,突然湿了眼眶——卫晴还是来了,只差一点点又走了。
……全场只有李执一人心里是凉凉的。
第92章 不识相的情敌
夜色清凉,车子穿梭在林荫路上。茂盛的榕树伸展着枝梢,交握成拱门的形状,像敞开了童话里隧道的入口。
悠悠尽量全神贯注地开车,心跳仍被兔姐的话语扰得错了下拍——李执最近的神神秘秘有了注解。
傍晚时他坐立不安、忙前忙后地和工作人员核对流程;她吹着海风、在沙滩上闲逛,对此全然不知……
悠悠想起当初领那张证之前的龃龉,李执拿话刺人,说“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
原来一直极认真的是他,而不是自诩严谨理性的她。
“我知道你要和我求婚,我特别特别愿意,对不起,以后再补偿你……”
终于接通的电话里,悠悠态度简直是卑微、乖巧到底,语气却坚定明确。
李执怎么也预料不到由她以这种方式说“我愿意”,连带着道歉,背景里还有间断的导航提示音。
世人勾画出的典型形象,不应该是女孩子矜持地站在那里,羞怯地点点头么?和悠悠谈恋爱,还真是每一天都有新体验。
李执不怪她,现在就想把沈南风拉过来挨骂:果真靠近搞艺术的人会变不幸。还有卫晴,以前在他家住时挺正常一姑娘,回国冒个泡又不见面,搞什么她追她逃的戏码么?
他这是好日子过久了,全然忘了以前自己和悠悠也挺能折腾的!
没人供李执发作,沈南风另找了司机带她去机场。刚刚推迟的最后环节本已延后二十分钟,他还得继续上场。
李执准备简短的年度总结和答谢,只是少了求婚的流程。没有太多内容,他打算应付完后就回客房休息。情绪的起伏太大了,突生出一股倦怠。
这十来天一直为着最后的一刻钟而筹备,灯光、置景、服装、烟火,还有默默演练过的说辞,全部都落空了。
即便不怨悠悠,失望却是难免的。像是期待着春游的孩子,把零食、玩具装好、连第二天的衣着都摆放整齐,兴奋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陡然被通知假期取消。
李执走上台,黑衣黑裤的人,与璀璨的背景反差感尤其得强。估计是没来及通知场控,打光依旧繁复。
走秀后,T台尽端变换出一个小型中心舞台,菱形切割的玻璃搭建出绚丽折射的背景。
像悠悠,棱角分明、划伤他、也吸引他。
激光灯加雪花机打出一簇定点光线,钻石雨落下。本应该站在那里的是悠悠,而李执单膝点地,伸出一只手,想她从那明亮里拉他起身。
她不来,李执只能自己站上去,说一些例行的套话。
发布会的走秀有网络直播,是沈南雨和范容联系的。后续预期剪辑后投放各种平台,对接中甚至有不少吴优的前同事。
不过毕竟是品牌发布会,上场的都是专业模特,没请那种粉丝多的网红或明星。直播间流量平稳,大多是时尚买手、媒体,或是品牌的忠实拥趸。
弹幕讨论集中在新一季的设计上,偶尔会夹杂两句吐槽,这个模特比较仙气,那位短发妹子的肌肉线条好飒……
直到李执的环节,他平常不太爱这种台前的抛头露面,没有特意做过妆造。当然,如此隆重用心的舞台也少见。简简单单跨上台阶的两步,就挺有型的……
可他猛然懈了力,整个人意兴阑珊。夜晚的大海变得宁静,潜流溯洄,恍惚中闪回童年的湖岸。情绪浮沉,仿佛明明灭灭的渔灯。
莫名地,有点引人探究的颓废气质。
“是模特走错场了么?”
“平常怎么没见过老板出镜,是不是怕抢了衣服的风头!”
弹幕开始出现零星的几句玩笑,乔靓捧着手机,乐呵呵与沈南雨看热闹。
沈南雨幸灾乐祸,往日总是自己顶上,难得有机会把李执架到这场合,台子还是人家自己搭的。
他不嫌事大地在下面用自己的账号带节奏:“老板不止长得帅,女朋友、或者说老婆,也漂亮。”
“英年早婚啊!”
“到底是女朋友,还是老婆这俩还能同时存在”
……不止呢,某些人证都领了两年,依然要大费周章地求婚呢。
“细说下老板娘”
八卦总是容易吸引人眼球,李执对场控的反馈手势视而不见,只想打卡结束。
也懒得理最下面一条弹幕,跳上来个刚登陆的账号,系统自带的字母id:“我好想和你结婚啊~”
傻傻的,不太正常的气氛组。
似乎应该到此为止,一个有点缺憾、又无甚大碍的夜晚。
曲子停歇,然后熟悉的音乐响起,李执扭头。握着话筒的手兀然收紧,骨节分明。
9×4m的大屏幕上,是乔靓自作主张播放了他准备的视频。
李执顿住不动,仰视着悠悠的一颦一笑。照片是自己一张张亲手挑选的,再看一遍依然是不同的体会,以这样的视角。
呵,原来在一起已经两年了啊!
她开心、她斗气、她撒娇,她在雨夜小酒馆淡然地喝酒,她在雪场自由地玩闹……以及那个初冬,她穿着一件白衬衫、裹着条烂漫的羊毛披肩,别别扭扭地陪他领了张证。
这是彼此故事的开始。
李执瞬间又绷住了唇,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提前录好的那段话,早藏在心底,这样在亲朋满座的场景里说出口,难免赧然。
“……悠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当时你说两年为期,好像在商量一件很随意的事……可我想说,跟你结婚,是我做过的最郑重决定。
我们的今天,不是播完一季又再续集的连续剧。最初结局就已写定,我从来没想过放手。
也许你不曾在意,但我想让所有人知道这份郑重,也想再跟你确认一次……”
“我愿意。我很郑重郑重地愿意。”
在一片刷屏的表情、符号、携着惊讶的弹幕中,混杂着很突兀的一条。
隔几秒又一条、之后再一条。
重要的事要说三遍,然后悠悠才放下手机。打开车窗,海风吹了进来。
从机场出来,亲眼看到南风与卫晴时而抱着头痛哭、时而哽咽笑出声,完成任务的吴优决定远离这俩航班熔/断都阻隔不了的神经病。
回程没多远,她就收到了兔姐的电话。往右打方向盘,拐到沿海的一段僻静公路。
熄了火,坐在黑暗的车厢里,这场景似曾相识。浪轻柔地拍着崖壁,悬着的平安扣荡了下,月白的玉碰上内后视镜面,发出“叮”的清脆一声。
悠悠倏然想起第一次和李执见面,自己在后座,他在驾驶位,一路上互相沉默无语,毕竟刚经历过不大愉快的针锋相对。
那40s的红灯里,他无聊地拿手指叩打方向盘,扬眉看了眼后视镜;一如她越过座椅的遮挡,略微侧脸扫了下前排。
视线尴尬地错开,心神却不受控制。
这才是彼此故事真正的开始。
衡量、算计、所有的现实因素不过是催化剂,之后的链式反应无法停息。
屏幕里的李执站在那簇光下,另一侧的悠悠被黑暗淹没。冬天的空气舒爽干燥,她眼角却潮乎乎的。
今晚措手不及的意外,成为了最好的巧合。一如她和他的起始。看似随意,藏着一丝抑不住的真心。
多幸运,两艘打转的扁舟始终处于同一湾洋流,没有被冲开。
峰回路转,李执没预料到这场求婚还能继续,只是关系错位,一切和预料的完全相反:
他周身齐整地站在给她设计的钻石雨聚光灯下,悠悠则闲散地斜靠在椅背上。
她奔波后的妆发已散乱,青丝随灌进车厢的海风飘起;口红被抹掉,只余一抹浅浅的绯色;小礼服胸口的花苞廓形弯折了,像热带的街道旁、随处自然伸展的叶片。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她在连线的小屏幕里说:“李执,我们结婚吧,这次换我强烈要求。”
呼呼的风声里,悠悠的声音很急促,掩不住的迫切。
“”
她没有给李执留屈膝求问的余地,位置反转,难道要他答“我愿意”
“来我身旁好吗跟我说话,拥抱……”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期待……”
悠悠旁若无人地打破平静,夏夜清风般,把凝滞吹散。
终于说出口,那时她在他身后,暗生的渴望。冰水沸腾成岩浆,翻滚涌动。
“嘭”得一声,定时的烟火被引燃,把人群的欢呼声盖过。
与此同时,悠悠熄灭屏幕,坐在车里倚靠着座椅,阖上眼养神了几秒。
好想他,不愿做等待的那个人,一刻都停不下。悠悠发了条短信给李执,再次发动车子。
明明他精心策划了整晚,最后变得都随她安排。李执捏着手机无奈地摇头,仿佛一直是这样,总是阴差阳错,结果又恰好合意。
他推开房门,边走边解扣子。哪里也不需要去了,悠悠已经发话:“留在房间侍寝。”
真皮,今晚她搞这么一出“热心追爱”,把他凉一边,自己还没找她算账呢……
李执一边脱西装,闷着头往里走,感应灯带随之亮起,扑鼻一股馥郁的香气。耸立成圆塔的红玫瑰被放置在正中央,差点撞到。
流程清单确认过无数遍,里面没有这一项。他被吓愣,第一反应自己昏了头、走错了房间。
有这种可能,听着悠悠那些直白吐露的爱意。从台上下来,李执晕乎乎地,脚步踩着棉花般。
看到沙发一角悠悠的外套,确认进对了房间,李执仍在疑惑。
反正绝对不会是悠悠订的花,李执连这种可能都没预设。吴优最讨厌浮夸,曾经嘴毒地吐槽那些大束捧花:“怎么不把花坛搬回家!”
他怎么不想想:悠悠以前还总一副冷脸,断不会像今晚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思念。
脾性骤变的悠悠难得大手笔一次,准备把这捧花分拆开,在落地窗旁摆上高高低低的精致花瓶,围上一簇簇火烈的红玫瑰。
——人虽然变炽热了,审美照旧。她依然不喜欢花坛!
但是一连串的变动追着,悠悠居然忘了订花这档子事。前台实在是联系不上,没办法,入夜后才用备用房卡送进来。
李执拨通了服务电话,询问是不是送错了。
“不是的,咱们这边送花人确认了好几遍地址。”是悠悠一贯的严谨作风。
“对方*有留下什么信息么?”
接电话的服务生苦笑,“一定不能让入住的男士住客接到,要对他保密。”这种要求,能对这位被保密对象说么还是沉默更靠谱。
李执甚至依然没猜到悠悠头上,而是大发奇想,觉得这花是别人送给悠悠的。
毕竟没人会送他这个男人999朵红玫瑰的。
对吧!对吧
怎么会有这么不识相的情敌
虽然悠悠又漂亮、又可爱、又会赚钱,可她有老公啊!
李执后知后觉地赞叹:自己的求婚仪式办得太对了,还有网络直播,够广而告之的。
悠悠说了喜欢他,那这花自己就代劳下、替她扔掉好了。放在那过于碍眼,反正悠悠也不喜欢花坛!
第93章 fallinlove;引颈就戮,俯身为囚。
吴优在酒店客房楼前泊好车,停车场被掩映在茂盛的芭蕉树中,远处的灯光浮动不清。
她按电梯的时候有点喘,是一路飞奔过来的。沙滩上喧嚣已然褪去,脑海中仍残留着方才的声响。烟花炸开,她喜欢的人站在光彩里。
来不及掏出手包里的房卡,没耐心等,伸掌拍门。
砰砰砰,不太礼貌的敲门声。李执迟疑地打开门……他等的另有其人。
悠悠立刻就扑上去,如同射过来的一发子弹。命中他、拥住他,手臂勾过他腰/身,搂住后紧紧地贴/紧。
也像从天而降的一滴雨,砸在他心底。原来冰冷与热忱是相通的,都是极度深刻的体验。
小时候调皮,南方难得的寒潮里,屋子外侧窗户上会悬挂着一截截冰棱子。李执拿手折断握住,凉到头皮发麻。用体温暖化成流/水,掌心却是烧/灼的烫。
悠悠箍着他,嘴里埋怨道:“烦人!你干嘛长这么高。”
她垫着脚,唇还只够得到李执的下巴。不能随心所欲地想亲就亲,就禁不住发脾气。
……挑剔又心急,受不得一点委屈,依然是他的悠悠。
李执低下头配合,轻轻碰了碰她的唇。柔软的触感,像摁下了开关,理性退却,把整个世界抛在脑后。
情绪应该是一种香味,辟如玫瑰盛开的气息。无恐不入、捉摸不住,浓重地充/盈满室……瞬间两人就沉沦其中。
李执单臂托着悠悠的臀,她被举高,双手顺势环上他的脖/颈。悠悠终于满意,变成了俯视的角度,唇移上他的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琢吻。
她手指附上他的脸,迷醉于男人好看的眉眼,浓密的剑眉。指腹细细地摩挲着,真好,都是她的。
“像不像王子亲吻睡公主”
悠悠边亲还边顽皮那么一下,说完停顿下来看他。
李执掀起眼皮,喉/结滚动……悠悠太不会观察形势了:她的小礼服领口敞开着,跟他腾挪折腾间已然凌乱。
挤拥出狭长的沟/壑,一团香/甜正凑在李执面前,确实唤醒了他的身体。
李执笑了笑,略微松一把力,悠悠滑坠了几尺,小腿下意识地动弹,然后脸腾得红/涨起来。
低头看到暗影处,他西裤绷着紧裹,不再蛰伏,准备对她一击致命。
赶了一程路是该喝点东西的,无措地舔了舔唇/珠。悠悠突然觉得有点口渴。
就在玄关处,她被李执抵在房门上,整个人悬空着。离顶灯太近,光线刺眼,有点眩晕。
树袋熊一样的姿势,没有一丝距离。
……危险系数在升级,背后的拉链被顺滑地拉下。
悠悠兀得怕了,扑腾乱动。不是不渴望,而是背后坚硬的金属把手硌到了小腿,将她游离的神思拉回。
再隔音的房间,贴着门缝也不够安全。走廊上万一有人路过,彼此这么高涨的热情,她怕自己叫得太大声。
“去里面,在这会被听到。”
悠悠拼命挣开,拍醒对面已入戏的男人。
李执缓了好几秒,呼吸渐渐平复。看着悠悠红/潮荡/漾的双颊,恶劣的念头压制不下。
“别害怕,待会儿我c得轻一点?”咬着她的耳垂逗她,一本正经的商量语气。
这个混蛋!悠悠开始发狠推李执。变身一只跳脱的兔子,抓握不住。
李执牢牢地桎/梏着她的双脚,悠悠那两只手更加不受控制地拍打。本来他只是想抱着人,诱哄着稍稍过把瘾,正想往里走去。悠悠这一闹,适得其反,被剥落一半的礼服往下褪,什么东西真的逃了出来……
刚刚剩的一丁点清醒全部灰飞烟灭。
火星燎原……
一颗被他牙齿衔住,另一颗则捏在指尖,悠悠猝然惊呼一声。真是贪心的男人,是他的就要吃干抹净,绝不漏过。
她顶在那,进退不得。背后的金属有点凉,身前则截然相反。
就这样吧,悠悠认命地想:反正夜色渐深,套房又在走廊尽头,无缘无故外面不该有人正巧经过吧。
再说她也控不住局面了。
她终于安静下来,舒服到脚/趾起翘。
李执猛地遭不住,头皮一紧,整晚情绪找到了落脚。
悠悠抚着他的发根,是安慰、也是纵容。任由自己被席卷、随波逐流。
两人深情投入,潮水漫上来将彼此淹没。似乎马上即将迎来惊涛骇浪,猛然间一阵门铃声大作,冲散了所有旖/旎。
一室风轻云净,不复刚刚厚重到化不开的氛围。
悠悠条件反射般弹起,又怕又羞。门铃就在她背后响起,前一秒李执还在凶猛地幢/入,肌/肉相拍/击发出清脆的回音。
这种情/趣自己私藏就行,哪怕只是被听到,都太孟浪。
李执暗骂了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清情况。悠悠受了一惊,下/面因为慌张应激地绞/紧,他差点当场交代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