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我好想你。”
纪想从没见过那么多的血。
像是从沈思儒身体上绵延流淌出来的河, 眼前猩红一片。
原宥凄厉的吼声穿云裂石,他一边抱着脱力的沈思儒血色模糊地拨打急救电话,一边捂住沈思儒被划得溃烂的腺体, 一瞬间和失了三魂七魄没什么两样。
纪想不明白沈思儒为什么要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终结和原宥的关系,明明再等他几分钟, 他就可以将沈思儒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让原宥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一刀还他,就真的再也两不相欠了。”躺在病床上的沈思儒虚弱地笑了笑。
他和纪想提到从前。
第一次认识原宥,是沈思儒高中时期在街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却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差点被反欺负的时候。
十七岁的原宥是个不学无术的刺头,沈思儒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丧丧的, 挥起拳头打起架来不要命, 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
沈思儒不知道原宥出于什么心理救了他,毕竟在看见原宥的那一刹那,他还以为对方是那群霸凌他人的坏学生找来的帮手。
后来原宥时常吊儿郎当地出现在沈思儒面前,逗他开心逗他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不着调的“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总是被脸上一本正经却红了耳朵的沈思儒一掌拍回去。
直到那群人不甘心被下了面子来报复寻仇, 原家家大业大, 他们不敢轻易招惹原宥, 就决定把气都撒在沈思儒身上。
那天原宥只是离开几分钟, 去替沈思儒买他随口一说好喝的奶茶, 回来时便看见人被围住。
千钧一发时,原宥抱着沈思儒挡在身前,刀口正好划过他的腺体,最终落下了终生的腺体疾病——信息素失控。
只要他放出越多的信息素, 腺体就会越疼,原本清甜的苹果信息素掺进了发酵后的酒精味,变得腐败糜烂。
这场意外让沈思儒如鲠在喉,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做的每个与原宥有关的决定就都是错的。
不该在一起,不该相遇,不该放任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原宥走向自己。
纪想沉默地望着脸色苍白的沈思儒,厚重的纱布缠绕在他的脖颈上,医生说他的腺体基本已经失去了标记的作用。
这对omega来说是个惨痛无比的结果,意味着沈思儒以后的发/情/期再也不能用标记来缓解,任何alpha的信息素都对他没有抚慰效果。他就好比只会散发信息素,无法自我控制的beta。
但沈思儒不觉得后悔,相反他还有轻松的感觉。
“原宥在前几天就被刑拘,但他的家人在为他争取保候审。”纪想握住了沈思儒的手,回到最初的问题上,“思儒,你真的决定不起诉吗?”
沈思儒闭上眼摇摇头:“算了,那天他小姨蒋凡语来找我,就算原氏不济,他身后还有他妈妈那边的蒋家。两个我都斗不起,起诉还要浪费我的时间,就这样放任自流吧,我只答应了蒋凡语不再掺和。”
纪想尊重沈思儒的想法,让他好好休息。刚打开房门,就见到宋喆礼挡在门前一脸郁色,而原宥像一座雕像似的站在门口,身旁是在劝说的蒋凡语。
两个人对峙在原地,都不敢踏进病房一步。
宋喆礼从早上来时就一直坐在长椅上,纪想还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但没得到一个正面的回答,还让纪想不要告诉沈思儒他来了。
纪想不解,直觉告诉他,这两人有点猫腻,不过在这节骨眼上不是纠结的重点。
“原宥,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看样子蒋家为他取保候审成功了。
纪想向来与人为善,很少对人这么不客气,尽管他已经很克制了,不然光想到那天像破布娃娃一样的倒在血泊中的沈思儒,他就想冲上去给人俩大嘴巴子。
“我想看一看……他。”原宥没注意纪想表露出来的厌恶,“他好点了吗?”
“不劳您费心,思儒好得很,原总还是和蒋女士一起,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我……我知道他的腺体受损,我可以治好他,只要原氏……”
纪想打断他:“够了,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靠近沈思儒半步。”
话音刚落,半掩的病房门里传出声音,是沈思儒在喊纪想的名字。
“让他进来吧,我还有最后几句话和他说。”
纪想迟疑须臾,没好气地给原宥让开一条路。
“纪想,你不是总想知道当年的我高考后发生了什么吗?”沈思儒淡淡地说,“你也进来吧。”
纪想瞟了仍旧杵在原地的宋喆礼,叹了口气走进去关上门。
原宥在看守所待了近一周,一出来就直奔沈思儒所在的医院,连蒋凡语都拦不住,下颚上的胡子青茬一截,看起来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纪想见他怔怔的,讽刺了一句:“鳄鱼的眼泪。”
原宥充耳不闻,走到沈思儒的床边缓缓跪下,呢喃道:“……我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纪想去扶着沈思儒坐起来,听到他开口:“原宥,我答应你小姨不起诉你,不代表我原谅了你。她和我保证说,你之后绝不会再来纠缠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原宥垂着头不语,他终于体会到近在咫尺的人,反而隔着千万条银河天堑的远距离。
“还有,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沈思儒揪紧了被褥,长舒一口气,“你不是一直很在意我当年移情别恋的男生是谁吗?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
“不得不说,原青锋瞒得挺好的,至少你父亲在篡改是非、疼爱孩子上是有的一拼。”
原宥猛然抬起头:“什么意思?”
“我不确定你过了十几年的脑子还会不会记得当初的事,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和你分手的那天晚上,你信息素当街失控,是我一整夜陪着你。”沈思儒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其他的男生,我腺体上留下的洗标疤痕是你那晚留下的永久标记,那个流产死掉的孩子,也是你的。”
“至于你收到的那封分手信,是原青锋的助理口述内容,逼着我写的。当时我也不明白,明明你都亲口和我说了,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我又不是贱,非得去纠缠你,他还是执意让我动笔。”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原宥,和以前过不去的是你,你放不下我。你自怀怨恨活过的这些年,到临了都不敢真正正视和表达自己的情感,真可怜。”
沈思儒说完,闭上眼睛:“我累了,就到这里吧,以后不要再见了。”
纪想在震惊之中回神,他知道沈思儒做过清洗标记手术,但不知道对方还为此流过产。
他一时怒形于色,把原宥撵了出去。对方走一步看一步,纪想忍不住在门口的时候踢了他一脚。
蒋凡语见状上前扶了原宥一把,纪想跟藏宝贝似的把沈思儒的房门关好,警告道:“蒋女士,思儒脾性好,答应既往不咎。他好说话,可我不一样,您可得把原总管好了。倘若他再不遵守承诺,我会先检举。”
纪想放完狠话,看着蒋凡语拉着原宥离开,随即转向宋喆礼。
“宋总监,坐一天了,还要继续坐着吗?”
“我……”
“我不知道你和思儒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思儒不喜欢这样畏畏缩缩的人。”纪想语气放和缓,开导他,“如果有话想对他说,不要藏着掖着,你从来不是这样不坦荡的人。”
他拍了拍宋喆礼的肩膀:“我请了护工阿姨,但过会儿可能还需要有人帮忙陪着他做检查。这里先交给你,麻烦你一会儿,可以吗?”
宋喆礼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纪想认可宋喆礼的行事风格,安心把住院的沈思儒交给他,带上包往家里赶。
杨潮生这几天处于易感期来临前的波动中,纪想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不让他出门,就连上班都改为了线上居家办公。
他白天在医院待了太久,家里只有杨潮生一个人。易感期要是发作,alpha身边没一个人是很危险的,他得在傍晚前尽快赶回去。
纪想一路压着限速线抵达家门口,刷了指纹进去,里头静悄悄的,就像蛰伏着野兽的洞穴。
“杨潮生——”
他打开客厅的灯,窗帘紧紧遮住外面的景象,纪想莫名被室内的空调冷得打了个喷嚏。
他望向电子屏上显示的温度度数,低头去找不知道落在哪个角落的遥控器,嘴里嘀咕着:“怎么直接开18℃?也不怕生……”
“病”字还未说出口,纪想被身后突然间贴上的身体吓得“啊”了一声。
“你回来了……老婆……”
杨潮生紧紧地搂着纪想的腰,鼻尖在纪想的后颈上疯狂蹭动,神似亲人的大狗只为讨主人欢心做出的邀宠动作,纪想被他拱得浑身发热。
“杨潮生?”纪想觉得他的状态不对劲,勉勉强强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捧着他的脸道,“是我啊,我是纪想。”
“纪想……是小想……”杨潮生脸上晕染着不正常的绯红,身体和言行仿佛在打架,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是纪想,纪想还不喜欢我……不可以……”
纪想无所适从,只能摸摸他的脑袋,试探地问:“你是不是易感期要到了?”
杨潮生不答,忽然抽泣一声:“怎么才回来,我好想你。”
纪想脑袋宕机。
怎么办,他觉得现在的杨潮生,好像有点可爱?
第42章 第42章 “你闻闻我,我很香的。”……
杨潮生耷拉着眼尾, 神情看起来很似委屈。若是此刻身后有条尾巴,恐怕都要失落到垂在地上了。
“你身上……有好多人的味道。”
杨潮生抱着纪想一寸寸嗅,在闻到那些他不熟悉的味道后, 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好想驱走纪想身上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又怕纪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认为他矫情敏感。
“有吗?”
纪想好奇地想抬起袖子闻一下, 却被杨潮生眼疾手快地截住。
“不要闻……”
他迟钝地记起, 在易感期时,alpha的鼻子是很灵的,嗅觉是平常的好几万倍。
只要伴侣身上有一点不是他的信息素气味, 就会使alpha沦陷在暴躁易怒的情绪中。
但杨潮生尚存几分理智,他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纪想,而后悄无声息地散发出自己的信息素, 将纪想笼罩住:“你闻闻我的吧, 我很香的。”
话毕沙发角突兀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喵喵”声,纪想慌张地看去,是焦糖在好奇地围着两个亲昵的人类。
杨潮生不满纪想被一团毛茸茸的四脚兽吸引去注意力,他挡住焦糖瘦小的体型,独自占据纪想的整个视野。
因为凑得太近,纪想不自然地挪开视线:“那个……你要不要先松开我?还没给焦糖喂饭……”
“那你先闻一下。”杨潮生不依不饶。
纪想捂着微热的半张脸, 总觉得趴在别人身上闻来闻去太像变态了。可杨潮生正头脑迷糊着, 偏偏不放, 他只好顶着对方殷切的眼神, 硬邦邦地深吸一口空气:“可……可以了吧。”
杨潮生眨了眨眼, 没说话,像是没懂纪想说的话开始装傻。自顾自地把纪想按进怀里,还偷偷踱了一小步,小心眼地把焦糖挤到了另一边去。
小猫生气像发动机似的呼噜两声, 纪想再次闻到了以前曾出现过的那股咸湿青涩的海水味,甚至更浓,让他有一种在海浪上颠簸起伏的头晕目眩感。
杨潮生明显是不想放手了。
纪想好气又好笑,处在易感期的杨潮生实在和平时拘谨有礼的alpha大相径庭。
“杨潮生,你多大人了,怎么还耍赖……诶!”
纪想无奈的话语说到一半,忽然被腾空抱起,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攀住作为他唯一支撑点的杨潮生。
杨潮生单手托着他,另一只手放在纪想的背部,大步流星地带着他走向主卧的房间。
那是alpha的专属气味领地。
杨潮生动作难得粗鲁地踢上房门,“嘭”的一声,隔绝外头的全部,留焦糖一猫焦急地挠门缝。
纪想脑中警铃大作,他不太确定陷入易感期的杨潮生还能不能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动乱挣扎起来:“杨潮生,你先放我下来吧……”
杨潮生置若罔闻,任由纪想的双脚乱晃,最后将他放在了宽大却又凌乱的床铺上。
纪想这时候才发现杨潮生把衣柜里所有他挂着的衣服都搬了出来,在床上堆起了个不大不小的圆形暖巢。
而此刻他就在正中心,杨潮生跪坐在他面前。但他什么出格的举动都没做,而是将捞起几件衣服随意盖在两人身上搂着纪想躺下,抱着他就像抱着小孩子心爱的陪睡娃娃,再舒服地哼哼了两声。
易感期筑巢是alpha和omega都会有的现象,通常多发于没有安全感或者伴侣时常不在身边陪伴的ao人群里。
纪想有点愧疚,他将杨潮生一个人丢在家了一整天,也不知道杨潮生是什么时候开始筑的巢,又等了他多久。
他转了个身,和杨潮生面对面。
也许是纪想回到了他身边的缘故,alpha除了脸上依旧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微皱地闭着双眼企图以睡觉来克制欲念以外,看起来安分了不少。
纪想用指腹去抚了抚杨潮生的眉头,听到他在小声又可怜地碎碎念着纪想的名字,心头一软:“在,纪想在呢。”
想到在找沈思儒下落那段时间的六神无主,杨潮生是如何哄着自己的,纪想循着记忆现学现用,反客为主地轻轻拍着杨潮生哄他睡觉。
窗外的月光悄然地洒进室内,勾勒出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
纪想感觉只睡了一小会儿,被手机的振动声吵醒时,房间里的信息素已经弥漫到仿佛真来到了海边,被滔天的大海层层包围。
他揉揉昏沉的脑子,看了眼身旁毫无所知的杨潮生,小心翼翼地从衣服堆里爬起来,够到了床头上杨潮生的手机。
屏幕置顶写着的时间是九点半,来电显示的是杨月明。
纪想觉得现在把正难受地熬着易感期的杨潮生叫醒起来接电话也不现实,犹豫两秒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潮生,我看到原家的新闻了,那边还需要姐姐再施压吗?”杨月明漫不经心地询问,“不过这几天搅的浑水已经足够了,那些放出去的假账贪污就有的他们收拾,你想给纪想出口恶气的目的,到这也差不多了。后面蒋家再插手,我怕他们会查出来,在其他方面针对你。”
纪想懵懵的,他一直不知道杨潮生那天说“交给他”之后对方做了什么,只知道原氏集团一夜爆出各路丑闻,精彩到简直被人刨了八辈子的祖坟。
他还以为是老天开眼收拾人渣,没成想是杨家姐弟联手在背后运作。
杨月明见对话那头不说话,试探地喊了一声:“弟弟?”
纪想如梦初醒,连忙回道:“月明姐,我是纪想。”
“啊?哈哈,是小想啊,潮生人呢?”
杨月明答应过杨潮生这件事不和纪想提,没想到一个电话就自爆了,一时有些尴尬。
“他……易感期好像提前了,现在在睡觉休息。”纪想捂着话筒小声说道,生怕吵醒一旁的杨潮生。
杨月明“噢”了一声,速战速决地交代:“那行,你让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紧接着是两道交织的急促喘息和重物掉落在地的声响,好似还听到了纪想在说“不要”。
她微愣的功夫,通话就此结束。
杨月明傻眼,随后啧啧感叹道:“真是老房子着火,越烧越旺啊。”
另一头的纪想被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杨潮生扑倒在床头,手机失手掉落在地板上。他想去捡起来,被杨潮生拽了回去,跌坐在alpha的大腿上。
“这么晚了,在和谁打电话?”
杨潮生的身体此时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炉,呼出喷薄的气息打在纪想的耳畔,嗓音低沉沙哑,充满了从未展现过的危险攻击性。
纪想意识到,杨潮生的易感期大概是真的正式到来了。
“没有……”纪想内心忐忑不安,他被杨潮生禁锢着,只要有妄想动弹的迹象,就会被抱得更紧,他喘着粗气解释道,“是你姐姐打来的,问你原氏的事。”
他感觉到杨潮生在听到回答之后安静了几秒钟,之后杨潮生始终流连在他的脖颈处,一副想要汲取什么却又无法满足的样子,连带着动作都急躁了许多。
“好难受……”
杨潮生不停呢喃着,纪想想掰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耐心说:“你先放开,我去给你拿抑制剂,好不好?”
“不要……不要走……”杨潮生咬着牙,委屈地说,“想要纪想……算了,不能要的……”
纪想叹了口气,他知道易感期和发/情/期都会把alpha和omega变成没有理智可言的人,但还是第一次见杨潮生这种很喜欢矛盾斗争的笨蛋。
一会儿想要一会儿又不能要的,纪想回过头,察觉杨潮生一直在用亮亮的眼瞳盯着他的后颈,活像见了骨头的大狗。
纪想不自觉地往后摸了一下,那是腺体所在的地方。
标记是alpha的占有本能,很难会有抵抗得过天性的可能。但咬他贫瘠的腺体并不能让杨潮生好受,他只是个不对alpha有安抚作用的beta。
可是……纪想对上杨潮生的视线。
如果能对他起到点心理上的安慰,应该也还好吧?
纪想思忖半晌,鼓起勇气默默地靠过去,撩起略长的发尾,将腺体完全暴露在杨潮生的眼前。
“如果你特别想的话……可以咬一下?”
杨潮生呼吸一窒,紧盯着那块薄薄的软肉。纪想身为beta,不懂这么直白地把腺体摊开邀请alpha啃咬是一种暗示,他只知道杨潮生难受得快要死了。
如果咬上一口能让杨潮生的易感期过得轻松点,纪想觉得这没什么。
于是他催促道:“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
下一秒,纪想被杨潮生决绝地翻身压下。
尖锐的犬齿刺破细腻的皮肤,原本干瘪的腺体瞬间变得肿胀无比,纪想疼得呜咽起来,引起阵阵颤栗,杨潮生却还没松口。
他将纪想主动献上的后颈当作了私有至宝,咬完后用类似犬科动物的疗愈方式不断吮吸舔舐,以此往复。
杨潮生的欲望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他得一遍又一遍确认怀里的人沾染上他的气味。若是消散半点,就要立刻补上。
纪想在疼痛与酥麻之间来回交替,感觉也被杨潮生传染了情热,情不自禁地向他靠近,祈求alpha能给他一点疼痛的慰藉。
杨潮生珍惜地亲在纪想的发上,满心满眼都是他,恍惚间餍足地说道:“好乖。”
第43章 第43章 止咬器。
杨潮生醒来时身上的余热未尽, 但神志已经归位。
他怔怔地望着怀抱里的缩成一小团的纪想,白净的脖子上遍布深浅不一的咬痕与吻痕,额前的碎发凌乱, 睡眠很沉,看起来像是被搓圆揉扁地蹂/躏了一整夜。
杨潮生感觉天都塌了, 他只能模糊地记得昨天发生的事, 他从下午开始就进入了易感初期,那时理智尚在,强忍住了想给纪想打电话的冲动。
直到傍晚时分, 偌大的房子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纪想还没回来,他凭着本能钻进衣柜里,抱着一件件纪想的衣服出来, 急躁潦草地在床上堆了一小方圆坑窝进去。
但beta没有信息素残留, 杨潮生最多只能闻到家里用的洗衣液的味道,是自纪想来到他家后换成的山茶花香。
可这并不是纪想特有的味道,对杨潮生的安抚作用聊胜于无。
他想念纪想。
杨潮生难受地撑起身躯往浴室去,里面有纪想在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茉莉味的,更像纪想本人的味道。
杨潮生站在置物架前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默念一句“对不起”, 紧接着挤出一大泵的沐浴露在手上搓出泡泡, 心安理得地掬起来放在鼻腔下深吸。
恐慌焦虑的心绪霎时缓解, 但随之而来的是易感期永远填不满的渴望与欲求。
他想要纪想, 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可以触摸得到的纪想。
所以他才在纪想回来时难以自持地抱了上去,潜意识里依旧在和alpha难以启齿的本性对抗。
杨潮生怕纪想会觉得他无礼可怕。
可现在他好像还是搞砸了这一切……
杨潮生垂着眼眸轻轻地碰了碰纪想的腺体, 不知道该用什么去挽回。伤害就是伤害,再怎么解释都过于苍白。
纪想是被人闹醒的,觉得背后肩颈那块总有轻微的痒意。他以为是焦糖又大摇大摆地闯进了房间,先伸手往后随意地撸了撸:“乖焦糖,让爸爸再睡会儿,好困……”
摸到一半,他骤然睁开眼。
这触感不对,毛呢?
他翻过身看去,是杨潮生红着眼睛,眶里似乎湿润一片,用一种难言的神情躲闪地觑着纪想,像做错事的小孩,仿佛下一秒纪想开骂,他的泪水就要呼啦啦地决堤。
纪想心惊肉跳,直接躬着手臂撑起了上半身。头脑还是存有晕眩的感觉,后颈上一阵撕裂的疼痛,但他顾不上这些,反而先握住了杨潮生缩回去的手:“你……怎么了?什么时候醒的?现在还是很难受吗?”
杨潮生撇开脸,另只手装作不经意地蹭过脸颊,实际上在眼尾重重地拭了一把:“抱歉……我昨天……昨天对你做出了这样的事……”
他已经把纪想醒后有可能做出一系列的反应都在脑海里分类排序过了一遍。
他可能会挨骂,可能会挨打,最严重也最让他难以接受的结果就是被离婚。
杨潮生语无伦次地说:“如果你想和我离婚、起诉我的话,都可以的……抱歉,我知道可能对你心灵上的伤害无法弥补,不过我一定还会另外尽力去补偿你的,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霄山和崇宁的别墅虽然你还没去过,但各方面都还不错,到时候我都会转入你的名下……”
纪想目瞪口呆。
谁把他老公调成这样了?昨天不还是非得抱着他啃才能安心睡着吗?
“等等,什么意思?”纪想摆手打断他,“我为什么要起诉你?你想和我离婚了?”
杨潮生顿了一下,委屈地小声说:“你不会怪我吗?我把你弄成这样……”
纪想顺着他的目光揉了揉自己的脖颈,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杨潮生一早上起来就开始胡言乱语。
“好吧,是很痛。”纪想脑袋飞速转动,故意道,“杨潮生,你昨天咬了我好久,我叫你都没有反应。”
杨潮生跟鹌鹑似的把头埋得更低,纪想看到他两只手的大拇指在来回地纠结扣动。
纪想膝行了几步,强硬地捧起他的脸:“所以你下次轻点可不可以?”
杨潮生被他端着下巴,眼里还有若隐若现的泪花,纪想才反应过来杨潮生方才是真的想哭,不是他看错了。
他随即想到一米九的高大alpha,平时沉稳内敛、秉节持重,一到易感期就坐在床上怕自己的老婆因为一点小事和他离婚就嘤嘤哭,纪想很缺德地没忍住笑出了声。
杨潮生沉浸在纪想说的“下次”两个字里,这说明纪想没有打算和他离婚,甚至在他下一个易感期时还愿意陪在他身边。
他紧抿着唇,抱过纪想,用力到想和他骨血交融。
杨潮生开始害怕以后纪想真的说要离开,他还会不会故作洒脱地舍得。
纪想拍了拍他的背,心想书上说易感期的alpha暴戾专横、控制欲强,也并不是全对的。
杨潮生就很与众不同。
杨潮生抱到眼前不再是潮湿氤氲的视觉后放开纪想,说了句“稍等”,就下床走向隔壁的储物间。
纪想疑惑却没多问,抱起散落在各地的衣服收拾了下,一边叠一边等着杨潮生回来。
他有点心疼地看着被揉皱成酸菜的衣服,叹了口气。
都说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各有各的难耐,纪想最后宽容地想了想,乱七八糟的衣服还能重新熨,只要杨潮生能没事就好。
杨潮生回来得很快,反手带上了里面的门。
易感期的情浪是一波波来的,时断时续,纪想曾去里面给杨潮生拿过抑制剂,于是问道:“你又不舒服了吗?”
杨潮生摇摇头,在纪想身旁坐下,一只手拉着他让人面对自己,继而郑重地把身后的东西拿出来交到纪想手上。
那是一只深黑色皮革金属样式的止咬器。
“以前家里没有人,我就没用过这个。但现在你和我住在一起,我又担心我后面易感期时失控会再像昨天那样伤害到你。”杨潮生愧疚道,“我以为我能抵得住本能,但总有疏忽不察的时候,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受到本不该承受的痛苦。说到底,昨天发生的事也是我言而无信。”
“你替我戴上吧,后面有密码和指纹,你设置输入,以后只有你才能打开,不要让我知道。”
纪想愣愣地看着手上拥有冰冷触感的器具:“其实……”
他想说没关系,止咬器是阻止失控的alpha做出伤害他人的举动,大部分设计的样式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alpha,杨潮生戴着必然不好受。
但杨潮生再次低下头,甘愿臣服戴上枷锁,他握在纪想的手腕上摁了摁当作鼓励。纪想迟疑半晌,最终替他将止咬器严丝合缝地掩在口鼻上,扣紧止咬器。
“我的易感期大概还有四天左右,那个房间里除了抑制剂还有麻醉剂,我要是失去理智,你直接用在我身上就好,不要怕。”杨潮生用脸贴了贴纪想,随后到医药箱里找出棉签和药酒,“趁我还清醒,替你处理下伤口吧。”
beta的腺体不似omega,本不是该被标记被咬伤了,想要快些恢复起来是需要擦药的。纪想闻言乖乖地任由杨潮生帮他上药,有一瞬间他觉得他们俩就像需要互相取暖的小动物。
压到渗血的地方,纪想“嘶”了一声,杨潮生立刻收手:“对不起,是太重了吗?”
“没事,毕竟是伤,痛点也正常。”纪想嘴上这么善解人意地说着,但心中是痛到真想掰开杨潮生的嘴看看他那牙齿到底是怎么长的。
这要换个身体柔弱点的omega不得直接在标记当场痛晕过去。
杨潮生小心翼翼地给纪想上完药,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句“谢谢”。
纪想忍俊不禁,率先回道:“没关系。”
杨潮生也笑,轻声说:“不客气。”-
杨潮生的易感期在四天后准时结束,纪想恢复了正常的上下班生活。而沈思儒也在身体恢复后出院,邀请纪想夫妻俩到家里做客,说是要报答两人前段时间为他绑架一事没日没夜地操劳。
纪想应下了邀约,想着正好庆祝一下也给沈思儒去去晦气,但杨潮生的行程安排他不得而知也没法做主,便礼貌地问了问杨潮生的想法。
“可以,我有时间。他对你那么重要,我也正好从来没有和你的朋友正式地单独见面认识吃过一次饭,希望我之前是有给他留个好印象。”
“当然有,你帮了我和他那么多。”纪想笑了笑,“那我就回思儒说,周六晚上我们一起过去了。”
“好。”杨潮生点头,细心询问,“你说他刚出院,需不需要我们提早过去帮他?”
纪想思忖几秒:“说的在理,而且那家伙做饭水平和我差不多。”
杨潮生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个效果堪称鸡飞蛋打的炒菜机,沉默良久。
转眼到周六,纪想拉着杨潮生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菜,准备给沈思儒一个惊喜,提前突袭到他家去。
他站在沈思儒家门口,看着换了新的门锁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纪想和身后专职提菜的杨潮生对视一眼,拿出手机准备给沈思儒发条消息。
电梯“叮”的一声,纪想回头望去,情景突然和上一次在这里碰到宋喆礼时重合。
“宋总监?”
杨潮生听到这个称呼拉起一级警戒,一旁的纪想有点ptsd,没注意到宋喆礼手上也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惊恐地看向门牌号:“思儒不会又出事了吧?!”
“没有没有,他在家。”宋喆礼连忙说道,“他应该刚吃了药睡着了,没听到你敲门,我来吧。”
纪想歪了歪头。
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还有什么叫“我来吧”?
宋喆礼迈步上前,拿口袋里的钥匙打开了屋门,用实力告诉了纪想“我来”的意思。
纪想呆若木鸡:“你怎么会有沈思儒家的钥匙?”
他!都!没!有!
第44章 第44章 厨王争霸赛。
宋喆礼熟练老道地将鞋架上一双待客用的拖鞋拿下来, 因为知道纪想在沈思儒家有专属拖鞋,他就只示意杨潮生换上:“嗯……说来话长,一会儿聊, 先进来吧。”
这是纪想第一次感觉到来沈思儒的家从主人方变成了客人方。
宋喆礼把放在外廊上的袋子提了进来,怀里还抱了一小束鲜花, 是淡粉色的重瓣百合:“你们也买菜了?”
“呃……是。”纪想一时无言, 尴尬地点头。
宋喆礼轻车熟路地去厨房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那晚上还挺丰盛的。你们坐,我去喊思儒起床。”
纪想和杨潮生面面相觑, 前者是仍然在状况外,但对宋喆礼和沈思儒的关系有了进一步大胆的猜测,而后者则是盯着老婆目不转睛, 心中才拉起的嘀哩哩警报又灭了下去。
几分钟后沈思儒出现在客厅, 和纪想和杨潮生打了个招呼,但看起来没怎么睡醒,步伐懒洋洋地。宋喆礼在他身后为他披了件衣服,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感。
宋喆礼低声和沈思儒耳语,脸上带着忧虑的表情,像是在劝导他。而沈思儒面无表情, 纪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知道看起来交流的结果不是很理想, 最后宋喆礼叹气, 留下一句“我去做饭”便钻进了厨房。
杨潮生见状, 捏了捏纪想的肩膀,自觉指向厨房:“你们有话慢慢说,我也去帮个忙。”
纪想摸了下鼻梁,微微颔首, 眼见客厅只剩下自己和沈思儒,于是询问:“你和宋总监……在一起了?”
沈思儒抓了个水果盘里的桔子递给纪想,大大方方说:“还没,他在追我。”
不管纪想这个局内人看没看出来,沈思儒没打算重提宋喆礼曾经喜欢过纪想的事。
特别是见到杨潮生和纪想的婚姻生活看起来还很和谐美满,沈思儒没好意思提醒纪想坐下后衣领边露出的那一点暗红色,只是抱他的时候顺势帮他提上去遮了遮,想着这秘密还是永远埋在土里比较好。
纪想眨眨眼,很有灵性地停顿几秒钟好似在消化这个早有预感的消息。
“这几天他都会来我家照顾我,我嫌他来的次数太多,每次敲门都挑在我睡觉的时候,干脆就给了他一把。”沈思儒解释道,“今天我是临时起意把他留下的,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多一个人也热闹。”纪想笑着摇头,剥开桔子,想要分半块给沈思儒,“知道你没有被原宥困住后就放心了许多,能遇到合适喜欢的新人,我很为你感到开心。”
沈思儒摆手拒绝了桔子,拿起桌上的药瓶示意要吃饭前药,倒了几粒在手心放进嘴里就水咽下,而后骄傲地哼哼两声:“傻子才会活在过去。”
纪想瞥了眼药瓶瓶身,黑体大字写的是信息素平衡醇片,一种昂贵的进口药。他听医生说过,沈思儒的腺体现在已经很难再自我收放自如地控制信息素,通常情况下必须使用药物来调控维持:“那你的腺体怎么办?有打算治吗?”
“你觉得呢?”沈思儒问纪想的意见。
纪想失笑:“问我啊?那我当然是希望你能好起来。不过上次医生也说了,毕竟伤到了腺体根本,治疗过程会比较痛苦,成功率也不大。”
“其实我想把腺体摘了。”沈思儒支着下巴说。
“为什么?”
纪想皱起眉头,摘除腺体手术的风险相当于九死一生,还有很多不确定的病变因素,不到不得已时医生一般都不会建议做手术。
他想到宋喆礼曾说过的“天命言论”:“你是为了宋喆礼?”
“什么啊,你是怎么想到宋喆礼去的。是我自己的想法,可医生和宋喆礼都不同意。”沈思儒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反正这个腺体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用了,这个药不仅难吃还要吃一辈子,我还得承担不定期的发/情/期潜在风险,还不如变成beta。”
“但你有没有想过做了手术之后,你可能连beta都做不了。”纪想严肃地看着他,“摘腺体的危险程度比治疗高多了,你想得太草率,总之我也不同意。”
沈思儒讪讪地“哦”了一声,见纪想真的有点生气,挽着他胳膊好声好气道:“那好吧,我再考虑一下,也不是现在立马就去摘了。”
纪想点了点他的额头:“还是听医生的建议,先保守治疗吧。”
沈思儒吐吐舌头:“知道咯。”
厨房里的杨潮生和宋喆礼相对无言,一个沉默洗菜,一个寡言炒菜,像车间流水线做工似的。宋喆礼关了小火,对杨潮生伸手:“盐。”
杨潮生瞟了一眼,抽了张厨房用纸擦擦手,将手边的盐罐递过去。
“你这样浪费纸。”宋喆礼提醒道。
杨潮生“嗯”了一声,像是听进去了。到下次宋喆礼要他从冰柜里拿提前包好的饺子时,他猛地甩手,将手上的水珠沥干,差点崩到宋喆礼脸上,一脸云淡风轻地说:“抱歉,你不让我用纸,我怕沾水放回去会弄坏它。”
宋喆礼:“……”
“你不用对我这么有意见。”宋喆礼接过饺子下到另一个锅里,“思儒的事情还要多谢你。”
“你想多了。”杨潮生抿着唇,“不用谢,我只是不想纪想难过。”
宋喆礼轻笑:“你在纪想面前也这么有攻击性吗?”
“那你的心灵还挺脆弱的。”杨潮生回答,“这么容易就被攻击到。”
宋喆礼毫不在意地哈哈笑了几声:“会做菜吗?”
“当然。”杨潮生眯眯眼。
宋喆礼往左腾出一个灶台,示意是让杨潮生请。
在客厅咔次咔次吃着薯片的两人组丝毫不觉得厨房有什么不对,直到宋喆礼和杨潮生此起彼伏,像是不甘示弱地大喊道“吃饭了”,纪想和沈思儒窜到桌前,面面相觑。
沈思儒问:“今天过节?”
宋喆礼把方桌一分为二,和杨潮生做的菜隔出一条楚河汉界:“没有啊,高兴嘛,我和杨先生就多做了点。”
纪想指着各色菜肴,桌上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一道菜两份,出自不同人之手的情况,不确定道:“你们俩……是背着我们搞了个厨王争霸赛?”
杨潮生揽着纪想坐下:“没有,我们是怕不够吃。你尝尝这个,上次你在餐馆说过很好吃,看看味道一不一样。”
纪想一脸懵地被杨潮生添了一碗满当当的菜,回过头去看沈思儒,对方也是一样。
纪想在沈思儒的眼神里也读出了同样的疑惑。
诡异,太诡异了。
纪想和沈思儒一致默契地决定替杠上的两人收起不带硝烟纷飞的战火,放了个阖家团圆的家庭电视剧当背景音,开启“喜气洋洋”的晚餐。
纪想率先举起杯子:“祝我们思儒重获新生!”
沈思儒也开怀笑着跟上:“敬我的好朋友纪想还有他的老公杨潮生先生,感谢他们,在前段时间为我的事操碎了心。”
宋喆礼小幅度地抬起手,一双眼期待地望着沈思儒。
但沈思儒故意没了下文,纪想用手肘捅了捅他:“宋总监在你失踪的时候也很担心你。”
宋喆礼递给纪想一个上道的眼神,偷偷比了个大拇指,就听到沈思儒傲娇地说:“好吧,也谢谢宋喆礼。”
四只摇晃的玻璃杯在灯光下相碰,折射出细碎的微光,纪想觉得这一刻就足够美好。
饭后宋喆礼到阳台去接项目上的紧急电话,沈思儒不知道是不是激动过头,说脑子有点晕晕的,被纪想赶回了房间休息,最后只剩纪想和杨潮生两人合力把残局收拾干净。
杨潮生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又把纪想哄出厨房。他看了眼沈思儒的房门,走向刚挂掉电话正准备进来的宋喆礼。
“宋总监,我有话想跟你聊聊,关于思儒的。”
宋喆礼一怔,侧开身让纪想出来,再次拉上阳台门:“好。”
今夜的月色明亮,纪想靠在栏杆上望着楼下零星经过的路人:“你和思儒……”
他斟酌须臾,看向宋喆礼:“我直说吧,思儒和我说过了,你是在追求他。我就是想问,你是认真对待他的吗?”
“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多管闲事,因为我很在意你之前对我说的那句‘alpha和omega才是顺应自然的结合方式’。我理所应当地认为,你身为beta是不会选择思儒作为伴侣的。”纪想缓缓道,“而且他还和我说,想要摘除腺体。”
宋喆礼苦笑了一下:“我明白,能理解你的困惑。有件事我也一直想告诉你,想着今天都对你交代了吧。”
纪想嗯哼一声,作出洗耳恭听的神态。
“其实我之前对你有点好感。”宋喆礼坦白,“但你放心,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是一心一意地想对思儒好。不过我这段时间重新审视了下自己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你,不如说是欣赏。”
“当初我空降公司,你并不比我差,却被我压了一头,我能感觉得到你对我是不满的,有时候会带着点不服气,将这种不服气投入到工作里,加倍地尽善尽美。而正是因为这点干劲,让我关注到你。”
“你做事认真谨慎,交出的每一份策划案都很得甲方的欢心,有你在A组好像再坏的情况也坏不到哪里去。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如果我们的背景在同一起跑线上,恐怕总监的这个位置在谁手上还不一定。”宋喆礼打趣道,“可能是因为这份我无法分清根本的情愫,被我误认为了是喜欢的开端。如果当时对你有造成什么困扰,我很抱歉。”
纪想平常神经大条,和宋喆礼的互动他从没往深处想,以为是上下属之间的信赖与关心。现在回过头来看,宋喆礼确实在很多时候对他有特别的待遇。
“我以前的确是个传统的配对主义者,觉得物竞天择,主流才是正道。但遇见思儒之后,我才明白那些其实都不是很重要。”宋喆礼像是想到什么,目光温柔,“思儒他比我勇敢、坚定,虽然他在社会眼里被贴上的标签是柔弱敏感的omega,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爱得热烈,恨得也果敢,也是他教会我认清最真实的感情。”
“从那之后,我只知道我喜欢他,bo之间也不全是远距离。”
第45章 第45章 “老公你好。”
纪想哑然, 宋喆礼这番真诚的剖白确实让他措手不及,但也暗自为沈思儒庆幸。
“所以,我想以朋友的身份请你放心。”宋喆礼垂下眼眸, “我待思儒如此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我被他所吸引,被他鼓励, 被他指引。我明白我需要的不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合适伴侣, 而是一个我心向往之的珍重爱人,思儒就是那个人。”
话已至此,纪想不再多言, 其他种种都该由沈思儒自己定夺。
他相信宋喆礼不会是第二个原宥。
纪想回到客厅,杨潮生正好看见他和宋喆礼一起从阳台外进来。
他刚才和宋喆礼在厨房明里暗里幼稚地拼厨艺,担心宋喆礼告状让他在纪想面前稳重的形象崩塌, 于是走到纪想身边略显紧张地问:“你们……聊什么了?”
纪想还没来得及回答, 门外铃响,他喊了声“来了”,趿拉着拖鞋就去开门。
“您好,是沈思儒先生吗?有您的快递请您签收下。”
纪想以为是沈思儒网购或者品牌方寄的产品,拿起圆珠笔替他签收了,结果在快递员递来一大束黄玫瑰时傻了眼。
纪想目测了下其中大概有百来支, 都开得极为鲜妍漂亮, 他回头看向宋喆礼, 不确定地问:“你定的?”
可是宋喆礼不是买了重瓣百合吗?现在就插在洗手台上的花瓶里。
“先生您接一下, 还有一个盒子是和花一起送来的。”
杨潮生见状替抱着有些吃力的纪想接过, 转交给宋喆礼,巨大的黄玫瑰占据了沙发的一角。
纪想关上门,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两瓶药, 随附的还有一张药物说明。
他很快在纸上找到了原氏医药的标记,这黄玫瑰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晦气……”宋喆礼暗骂了一声,“就算人不现身,也还是够阴魂不散的。”
宋喆礼拿过纪想手里的药瓶仔细看了看,眉头微舒:“……这个好像是帮沈思儒治疗信息素失衡症状的特效药。”
这话一出,想连花带药丢出家门的心思都消了一半。
“我去问问思儒吧,毕竟是给他的东西,我们不好处理。”
纪想表示赞同,也听懂了宋喆礼话外的意思。这药毕竟是原氏内部所出,用于腺体治疗的效果不必多赘。他等宋喆礼进房间里去问,没过多久后宋喆礼摇着头出来。
“他要我们全丢了。”宋喆礼迟疑地说,“但这个药……对思儒很有帮助。”
纪想一时犯了难,沈思儒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下定决心要和原宥割舍就必然不会再有联系,这药哪怕对沈思儒的身体再有好处,他都不会用。
“没关系,原氏医药虽是业界大鳄,但并非唯它一个才能研发制药。”杨潮生开口解围,“我会尽快联系安排其他专业人员为沈思儒配药检查做治疗。”
宋喆礼握紧药瓶,稍定了定心神:“好。”
不管沈思儒的腺体治疗会有多艰难,他都不想让沈思儒轻易放弃。那些过往留下的痛痕,他也会一道道陪着沈思儒抚平。
时针转向深夜,三人不再逗留。和沈思儒告别后,宋喆礼奉命行事,抱着那捧黄玫瑰下楼,将药瓶一起重重地扔到了大垃圾箱里。
“挺好的,也算替思儒解气了。”宋喆礼轻松地笑了笑。
纪想盯着那扎眼的鲜花出神,下一秒视线里疏忽闯入一抹熟悉的身影,他惊诧地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原宥像疯了一样将垃圾桶推倒在地,黄玫瑰瓣上沾染了各种污渍。
纪想被吓了一跳,杨潮生下意识将他揽在身后。在没反应过来之前,原宥已经揪着宋喆礼的衣领往路中间冲了几步,抬起拳头就要落下。
“你凭什么出现在这里?!凭什么替沈思儒丢掉我给他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
宋喆礼也不是吃素的,格挡回去后稳住身形,揍向原宥的鼻梁。他像是将积攒了许多天的怨气报复回去,亦是为了身心被折磨百倍的沈思儒。
beta不受信息素压制,他和原宥的打架便是拳拳到肉。
“原宥!住手!”
纪想二话不说就要冲上前拉架,被已经通知小区巡逻安保的杨潮生拦下:“我来。”
杨潮生能察觉到原宥在暴怒之下彻底对自己的信息素失控,他被那滔天相冲的压力和味道刺激得皱眉,这一刻他庆幸着纪想还好并不是alpha或是omega。
alpha之间的信息素互相排斥,要想压制原宥,杨潮生不得不一边上手隔开两人,一边也释放信息素,无形地和原宥对峙起来。
“我什么资格?”宋喆礼冷哼一声,抹掉嘴角溢出的鲜血,“以思儒的男朋友身份,够不够?”
“放屁!只会趁虚而入的贱人……”原宥恶狠狠骂道,脸上也挂了彩,“你口口声声说为他好,那里面有给沈思儒治疗腺体的药你知不知道!你就敢这么丢掉!”
“我知道啊,是沈思儒说不要,我不想惹他不开心。”宋喆礼轻蔑地看着他,“他和我说,有关你的东西,他都不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替他将这些垃圾拿下来丢了?”
“不会的、不会的……”
原宥瞬间顿住,喃喃自语,又猛然抬头:“花可以不要,没关系。难道药也不要吗?这是可以治他病的药!沈思儒那么拎得清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怄气就不要呢?我已经知道当年全部的事了,我说过我会补偿他的……”
“这就不劳原先生费心了,以后思儒的病,我会亲自替他寻医问诊,还请原先生以后不要再不请自来了。”宋喆礼打断他,缓步靠近,在人胸前用力地戳了两下,低声说,“别自作多情了,跟丧家犬似的,掉价。”
安保人员很快就位将原宥带走,杨潮生交代了两句,让他们以后记住这个人,务必别再放他进来骚扰业主。
原宥状若疯癫的模样让纪想心有余悸,他瞥了眼那些青肿泛红的伤口:“……宋总监,没事吧?”
“没事。”宋喆礼摇头,“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思儒了。不要让他担惊受怕,就当作原宥没来过吧。”
纪想抿抿唇,算是答应了。和杨潮生目送宋喆礼离开后,也一同打道回府-
七月底,临近纪想的生日,杨潮生在给他选礼物这件事上始终举棋不定,先后求助身旁的人。
但事实证明他这个行为大错特错。
“生日?那好办啊,直接搞一个什么惊喜party。有房子送房子,有车送车,包包衣服鞋子,有什么来什么,把钱使劲往里砸就对了。”曹知勉洋洋得意,“我给人办过那么多生日派对,就这么一个标准套路,准能把纪想感动到哭。”
杨潮生罕见地没了耐心听下去,摆摆手:“别把你平常那些专门拈花惹草的破招数生搬硬套,纪想不是那种人,他不会收。要真收了也只会拘谨地说‘谢谢’,想着下次再找机会还给我。”
他想真情实意地给纪想过一个难忘的生日,毕竟这是他们结婚在一起的第一年。
好吧虽然是形婚。
曹知勉故意呛他:“这么客气?要不你干脆把自己打包一下,在头上系个蝴蝶结丢他面前得了,这个不贵。要是真诱/惑到他了,你还一箭双雕赚了。”
杨潮生放下笔指向门口:“……出去。”
曹知勉被光荣地赶出了杨潮生的办公室,嘴里还嚷嚷着让他再多考虑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简心见惯了两个老板间时常互损掐架的相处模式,耸了耸肩膀,又听到杨潮生谨慎地开口:“简心,上次陆斐生日,你是怎么给他过的?”
简心一愣,她和陆斐上个月才终于修成正果,从斗嘴的好朋友走向情侣的身份,她自觉没什么特别的变化,给不了杨潮生想要的轰轰烈烈的爱情建议:“就……临时想起来冲到他家给他做了碗长寿面?但陆斐嫌难吃,自己又做了一碗。然后我把他打了一顿,他把他做的那碗给了我,他哭着吃我做的难吃的那碗。”
杨潮生:“……”
算了,有些问题其实不该问的。
“不过杨主任,生日礼物这个吧,还是重在心意。”简心复言,“你不妨多留意留意嫂子平常喜欢什么,根据细节来选礼物。”
杨潮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其实纪想感兴趣的有很多,但真正展现出溢于言表的喜欢的东西却很少。
归根结底还是对纪想的了解不够深,杨潮生“噌”地站起来,决定今天提前下班,提早回去见老婆。
他拿上公文包下楼梯的时候,收到了纪想发来的信息。
【老婆:老公你好,回家时方便帮我带份大碗的凉皮吗?】
【老婆:就在你事务所右拐五十米处的街角,有个红棚子摊。上次吃了一次,好好吃。】
杨潮生虽然比较反对路边摊,但架不住纪想说“好吃”,偶尔放纵也无妨。
他走向那个陌生的摊子,老板是一对老年夫妻,热情地招待他,问他需不需要加三块钱要一份春饼,有很多人来吃都会选这个套餐。
杨潮生想到也许纪想也曾在这买过这一份,便一边打字一边礼貌回道:“稍等,我是给我老婆带的,我问问他。”
【Y:收到,需要加一份春饼吗?】
纪想回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