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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17呼之欲出。……

“我母亲……多半不是这个玉华上界的人。”

第一次在人前谈起自己早亡的母亲,宇文敬带着一些惆怅,还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踌躇。

“我不知道他来自于哪个世界,但我知道,她和聚荣仙朝的那些大能一样,都来自玉华上界以外的世界。”

宇文敬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

这是一本颇有些年代感的册子,封面微微泛黄,上面有些清晰可见的法阵纹路,最重要的是,封面上用简体中文写着三个大字:日记本

在看到这本日记本的那一刻,叶棠脑海里闪过一句名台词:“正经人谁写日记呢?”

确实,现代人已经很少有写日记的习惯了。毕竟不少家长都是掌控欲的化身,在家里他们给儿女的房间里安上无死角监控,随时查岗。儿女去学校上学,他们又要求学校装实时监控,以便自己随时检查儿女上课时的表现、课间与哪个同学玩到一起。

要是知道儿女有写日记的习惯,便是儿女的日记本已经被她们用锁锁进抽屉、箱子里,父母也能把抽屉撬开、把箱子砸开,然后如无其事地翻阅孩子的隐私。等孩子生了气,他们便在孩子的面前大喇喇地表示我看你日记怎么了?我生了你,我养了你,你的什么不是我给的,你凭什么瞒着我呢?

万一控制欲的化身们再在儿女的日记上看到一些讨厌父母、讨厌家庭、讨厌学校和学习的话……那可完蛋了。控制欲的化身瞬间就能爆-炸。此后等待着孩子的不是口诛笔伐就是阴阳怪气。且这种口诛笔伐、阴阳怪气不是一时的,往往是一辈子的。

在如此环境中成长,当年的孩子们自然学会了把事情闷在心底好不留“罪证”。于是乎写日记的人似乎只存在于恐怖悬疑的电视剧、电影、小说以及游戏里。

而日记也进化成了FLAG的一种。可以说哪里有日记,哪里就有命案。

这会儿宇文敬尚在解除着日记本上的神念封印,叶棠已然开口:“你母亲是被人……是被你父亲害死的?”

心脏猛然一跳,正好解开封印的宇文敬眼带复杂地把日记递给了叶棠。

“……我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宇文敬这句话便是在问叶棠,她允许他了解多少?

接过日记本的叶棠微微一笑,指尖掐了个速读的诀。于是这本日记里的内容原封不动地进入了叶棠的脑海里。

玉华上界的文字不是简繁中文。也不是更早的篆文、甲骨文。玉华上界的文字更像是象形文字往另一个方向发展的结果。宇文敬母亲的母语、也就是简体中文在这里和密码没有区别。也因此她敢大胆地写下日记,并用日记记录她在修仙世界的遭遇。

简单的来讲,宇文敬的母亲在穿越前是位学者。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在研究为什么玉华上界会被穿成筛子。

因为前置条件不全,她得不出具体的结论,但根据她的推测来说,她认为玉华上界之所以有那么多的穿越者、重生者,是因为七条灵脉的缘故。

事实上在灵脉的汇聚之处、也就是聚荣仙朝,穿越重生者的数量异常之高。而这些穿越的、重生的“气运之子”,也为聚荣仙朝还有玉华上界带来了空前的繁荣。

现在的玉华上界不仅有类似于手机,可以互相通话、传送的讯息、看直播的“玉简”,国家体制也类似于结合了联邦制的分封制。

宇文敬的母亲并不知道注视者的存在。因此她考虑事情的角度和叶棠有所区别。

在她看来,玉华上界本身就是个“活物”,灵脉就是这个玉华上界的“意志”。

灵脉呼唤着穿越者、重生者,也就是气运之子们。它希望气运之子们为这个玉华上界带来更多的繁荣。

这种假说如同醍醐灌顶,让叶棠瞬间想到了什么。

“其实这也不难推断。”

叶棠把日记本还给宇文敬。

“你父亲想要你性命的传闻,不是单纯地望风捕影吧?之前我不确定这其中是否有你的手笔,但现在我确定了,那就是你想制造的效果。”

不再自称“妾身”,也不再称呼宇文敬为“公子”,这会儿的叶棠不是在以“媚姨”的身份和宇文敬说话。

事实上在宇文敬把他母亲的日记本递给她时,她和他就达成了一种默契。

宇文敬母亲用简体中文写日记,这也就是说玉华上界的土著看不懂简体中文。反推回来,能看懂简体中文的,大概率就不是玉华上界的土著。

宇文敬把母亲的日记本递给叶棠的这个动作,本身就包含了一种确认她身份的探寻。而叶棠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但叶棠还是把日记本接了过去,并且明显是看懂且看完了日记。

换而言之,叶棠默许了宇文敬的刺探,她痛快地承认了宇文敬试图向她确认的内容。

这会儿宇文敬确认叶棠不是媚姨,叶棠也知道宇文敬确认了她不是媚姨。两人相互没有叫破这一点,这就是她和他之间的默契。

“再联系到你母亲早亡,你突然仙骨尽毁的事情。答案呼之欲出不是吗?”

“你是在替你母亲,报复你父亲。”

宇文敬本就白皙、此刻更是白到从中都透出些青来的脸上浮起一层

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果然猜到了。”

黑色的龙尾缓缓游动,似惆怅,似痛心,又似乎带了点儿自我防御、自我疗愈的意思,卷在了宇文敬的脚边。

看过宇文敬母亲的日记之后,叶棠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前面说过宇文敬的母亲是穿越者。毫无疑问的,这位穿越者同样是气运之女。

只是和前边儿那些搞风搅雨的穿越者不同,宇文敬的母亲并没有称霸一方的雄心,更不打算参与什么宫斗宅斗。

她的职业是研究,她的爱好也是研究。她唯一的梦想就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弄明白灵脉到底是什么,她渴望探寻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所以她从聚荣仙朝离开,来到了五国里最不好战的玄水国隐居,并继续她对这个世界的研究。

宇文英就是在这时候发现了她的不凡的。

宇文家在岁月的长河里丢失了许多东西,包括但不限于鼓的原型与力量,还有曾经敢战的心气与勇气。

宇文英当时还不像他的叔伯那样已经放弃了向上,一心只想着守好现有的一亩三分地。他想要改变宇文家这如同垂死老者般的暮气。可他自己也清楚以自己的天资,他绝对无法带领宇文家碾压聚荣仙朝那帮强到离谱的大气运之子们。

于是宇文英把目光投向了下一代的制造上。

宇文敬母亲的出现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那样的存在。他自然地、当然地冲着那块馅饼一口咬了上去。

宇文敬的母亲两世都醉心研究,压根儿就没谈过什么恋爱。被宇文英“一见钟情”又死缠烂打,她没法不动心不动情。

同时她也想到:如果有宇文家做背景,或许自己的调查研究能有更好的进展。毕竟她只有一双手、一双脚,而宇文家有茫茫多的门客与仆从,还有很多珍贵的古籍、法器与天材地宝。

爱情和属于自己的实验室同时放在宇文敬母亲的面前,这叫她如何不心动?于是她答应了宇文英的求婚,就这样嫁进了宇文家。

太阳底下无新事,后面的事情用膝盖想也知道还是那个不变的套路:宇文英整日缠着妻子欢好。起初宇文敬的母亲以为这是新婚所致,还挺受用的。待她怀孕后才因为偷听到宇文英与宇文家长老们的对话,得知宇文英只是想要她生下的孩子。

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间中宇文敬的母亲差点儿破门而出,强行离开宇文家。宇文英见势不对,连忙就地一跪开始扇自己耳光。并对妻子说他想要孩子是真的,但爱妻子也是真心的。求妻子不要残害腹中的孩子,等生下孩子,二人再一别两宽。

宇文敬的母亲是个现代人,她哪儿见过七尺男儿朝她下跪的阵仗?顿时懵了。

就这么耽搁了一会儿的功夫,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宇文家的长老们团团围住。宇文家也开启了守护家宅的重重阵法。

就这样,那位女学者被困死在了宇文家。

因为她的不听话、不配合,她在生下宇文敬后就“缠-绵病榻”,实际是死去多时后才被公布了死讯。

她在宇文敬还在她腹中时就用神识教宇文敬简体中文。奈何即便是修仙世界,这种胎教也还是太过超前。宇文敬的简体中文知识完全达不到母语的水平。

“你父亲是在你挑战完天阶、功成名就之后才将这册子给你的吧。”

之前收走日记是不知道妻子在册子里写了什么,害怕自己害死妻子的事情会暴露。

但看到儿子的成就之后,宇文英的贪欲胜过了恐惧。

“目的是想让你解读册子,看看里头有没有什么帮助修炼的内容,或者是惊世绝伦的阵法。再不然,找到一些可以拿来和其他家族交换的情报也是好的。”

“他却没想到,她妻子至死仍在精心保存的这份册子,只是一本日记。”

“你看了日记,拼凑出了你母亲死亡的真-相。所以你自行毁掉了仙骨,以此让你父亲用你振兴宇文家的计划落空。”

“并且,你决定要用自己的死,让你父亲背上杀害至亲的罪名。”

第112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18洒了的草籽。……

宇文敬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祖母绿的眼睛在这一刻让叶棠联想起酸涩到发苦的青柠檬。

“不是这样的。”

青年的声音微微发哑,就像细砂纸在石面上摩擦。

“我……没有勇气毁掉自己的仙骨。哪怕我已经知道仙骨也好、我也罢,都是我父以我母的生命为代价,制造出来的、用以复兴宇文家的工具。”

“我只是单纯地、因为心境受损,以至于走火入魔、仙骨尽毁。”

如果他的仙骨还在,如果他没有走火入魔,那他会直接去找父亲报仇吗?还是说他会和宇文家的其他人一样,默认他母亲的死是“必须的牺牲”呢?

宇文敬不知道。或者说,他不想知道。

得知自己仙骨尽毁之后,宇文敬反倒有种解脱感——他不必再去纠结、烦恼要不要复仇,如何去复仇。他仙骨尽毁这事儿本身就已经成了对他父亲、对宇文家的复仇。

但这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比起他父亲和宇文家对他母亲所做的,这种不痛不痒的“复仇”连擦伤都算不上。

“你现在有勇气去报复你父亲和宇文家了?”

“与其说是勇气,不如说是不甘心呐……”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宇文敬看向楼下已经压制住银家家主的银家双姝。

“我本以为自己的死能重创宇文家,能给我父带来很大的阴霾,能让他知晓用歪门邪道得到手的东西迟早要失去,孽力必定回馈,一切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但在我要咽气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就算是我,对宇文家来说也不算什么。”

一条人命在一个家族的面前是那么渺小。

一个人的人生在那些宇文家的上位者眼里一文不值。

他们能舍弃掉的何止是一个穿越者?又何止是一个家中子嗣?对于宇文家来说,对于他父亲来讲,他和他母亲都不过是一盆盆栽,养活了最好,开花了也会赞赏这花美。但不是没了这盆盆栽这个家族就会天翻地覆。横竖这个家今后还能得到、还能产出更多更多的盆栽。

“你就当我是在意气用事,想和我父点眼色看看吧。”

黑色的龙尾游过叶棠的身前,又卷了回去。

“在我放出那种传闻后,我父派出了两方人马。”

“一方在明,打算找你回去,让你留在我的身边,好证明你刚才也听到的那些不过是些‘谣言’。”

“还有一方在暗,看能不能让你在人前‘意外’身故。”

白皙手掌朝着叶棠摊开:“你打算如何做?”

这还用问吗?

掀了藏龙岗才得到的气运指南针,叶棠可不打算现在就丢掉。

“妾身愿意跟公子回去,常伴公子左右。”

见叶棠又叫回“公子”,还自称“妾身”,宇文敬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捉住叶棠的手,手指滑入叶棠的指缝之中。

“咳……”

体弱的贵公子轻咳一声,五指与叶棠相扣:“不是我要占你便宜,只是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在他人眼中是什么关系……”

“妾身明白。”

叶棠小鸟依人地贴过去,搞得宇文敬肩头战栗了老半天。就连他身后那条胖胖的黑龙尾巴也跟着手足无措地摇晃了半天,差点儿没扫倒周围的桌子座椅,砸开二楼的护栏。

在叶棠从善如流的那一、两个瞬间,他真的有种她其实喜欢他的错觉。

可当他看到那双永远冷静的眼睛,他心里那种接近于羞涩、带着点儿恐慌,就像是站在一边写着“我该怎么拒绝她?”,一边写着“她对我是真心的吗?不是只贪图我美色想和我春风一度?”的跷跷板上,乱成一团又无法平衡的心情顿时就被浇灭了。

他镇定地从跷跷板上下来,把写着字的跷跷板扔到脑后绝对看不到的地方去。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刻,考虑过十动然拒之外的答案。

不甘心的情绪又冒了出来,宇文敬停步,明知有人在监视自己与叶棠,还假惺惺地摸着叶棠的脸“深情”道:“都怪我来晚了……你都瘦了。”

叶棠眼睛一眨,睫毛上立刻多了几点晶莹的水露:“公子还愿意来找妾身,妾身就已经死而瞑目了……”

“说什么死!不许你提这个字!”

“公子—

—”

棋逢对手各飚演技,演偶像剧的两人自己把自己演得脖子后面直冒鸡皮疙瘩。围观群众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一眼认出宇文敬的银音掩住小口,仿佛电视屏幕前正在追剧的CP粉。

第一世早些时候她确实恨过别说碰她、甚至连理都不理她的宇文敬,但在和小叔子出-轨之后,她的这份恨就在背德感中淡化了。

到了她堕-落为魔被正道追杀、却被宇文敬的人放跑几次以后,她对宇文敬早就没有恨,只有愧。

这会儿看到宇文敬和他那传闻中的白月光甜甜蜜蜜地走在一道,银音心中好受不少。这种感觉就像是长久盘桓在心头的梦魇,被现实的光所驱散。

“银音?”

正给自己父亲五花大绑的银沙不知道姐姐怎么忽然就站着不动还往别处看了。她眼含抱怨地朝着姐姐瞪去,发现姐姐不为所动,这才循着姐姐的视线瞧见了二楼那对“甜甜蜜蜜”的鸳鸯。

银沙没见过宇文敬本人,也不喜欢天天抱着玉简浪费时间。她为宇文敬的风姿倾倒了两秒才觉着这人有些眼熟。待见到她姐姐那磕学家落泪般的表情后,她顿时明白了从二楼下来的那对男女的身份。

“也难怪你让我别嫁过去了。”

银沙的话让银音回过了神。她眼神复杂地望着妹妹,没说话。

银沙则是耸耸肩:“也难怪我嫁过去之后连人都见不着。”

银音失笑:“我好歹还见过他一面呢。你连他面都没见着?”

银沙撅起嘴来:“没见着!”

搞不懂两个女儿这是在说什么,被绑的银家家主“呜呜!!”着,强烈要求两个不孝女放开自己。

既然选择当不孝女,银音和银沙当然是选择不孝到底喽。两人就这么带着被绑的银家家主招摇过市地回到了银家。

到家时,李媪和青女也都回来了,二人坐在花园里喝茶。

“母亲。”

银音和银沙向着李媪与青女行礼。礼罢也没把她们的父亲放开。

李媪和青女更是像没看见自己的丈夫,一人平静地唤女儿过来喝茶,另一人则心疼地牵起女儿的手来,吹吹她因为一直拎着被捆绑银家家主而被捆仙绳勒出些红痕的手来。

“母亲,是否有人来与你说过什么?”

一夕之间,母亲对父亲、对羿蒙、对宇文家使者的态度都是大变,银音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有人指点了母亲什么。

李媪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只是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不是有人来对她说了些什么,那人只是让她看到了她和她女儿原本的人生轨迹。

女儿的第一世是遭人追杀至死的。而那一世里,她先是眼睁睁地看着夫君将与小叔子不伦的女儿赶出家门,再是看着夫君与新来的妾生下儿子。

在她的女儿作为魔头被杀死之际,她的夫君也指定他与妾生下的儿子为下任家主,好似整个银家与“银音”这个人从未有过什么瓜葛。

待女儿的死讯传来,她才意识到女儿的堕魔有不许她进门的银家、还有赶她离开的夫君,以及有冷眼旁观、害怕被打成支持女儿与人偷-情的自己的一份“功劳”。

她嚎啕大哭却于事无补,最后她点了一把火。

这把火没把银家烧着。银家护宅阵法的正常运转之下,这把火只烧死了在房间里点火的她自己。

女儿的第二世按理来说应该是“圆满”的。因为她有了“美满”的婚姻,“幸福”的家庭,还将家主之位得到了手。

然而,她清楚地看到女儿被她的夫婿、被自己的夫君联手架空。

她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得太多。这不过是正常的男主外女主内而已。

遗憾的是,这一世她仍然活得比女儿长,也因此看到了压根儿不想认清的现实。

女儿死后,女婿开始排除“老迈”的岳丈。银家虽然还姓银,却已经不是姓银的在做主了。

更疯狂的是她女儿的五个儿子竟然丧心病狂到监-禁他们的妹妹,并将他们的妹妹当成了禁-脔。

可怜那女孩儿一辈子都活在虚假的“幸福”之中。从未发现……或者说是装作从未发现自己是宠物的样子,沉溺在这种“爱情”里。与她的哥哥们共沉-沦。

这一世,李媪病死塌上,死在了没有保护好女儿,还无力制止银家这些疯狂的自责之中。

青女与李媪相仿。她也看到了女儿的前世。

第一世,她的女儿因为生养了太多孩子而被掏空了身体,年纪轻轻便走在了她这个母亲的前头。

而她的夫婿在她死后毫不犹豫地娶了别人,也纳了好几房的妾室。他的孩子就像是一袋洒了的草籽,四处乱长,到处冒头。

更可笑的是,因为如此,最后继承了银家的不是她女儿留下的八个孩子中的一人,更不是她女婿后来再娶再纳的那些女人剩下的孩子。

她的夫君和其他的女子有了后。等那孩子继承了银家,包括她和她女儿留下的孩子们在内,她们全被赶出了银家。敢与那孩子作对的所有人,全被杀了个干净。

第二世更糟。那一世她劝不住飞蛾扑火、一心只想嫁进宇文家的女儿,于是她转头去求自己的夫君。

“沙儿嫁给宇文家的公子有什么不好?你知不知道我们银家又多了好几条商道?”

夫君轻飘飘地搁下这样一句话,让她终于理解道:在她曾经爱过的这个男人眼里,她为他产下的不是孩子,只是一件可以用来以物易物的道具。

第113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19礼尚往来。……

“是否有人来过、是否有人对我说了些什么,这重要么?”

李媪抚摸女儿的发顶,青女也将女儿拉到旁边坐下。

“重要的难道不是我决定如何去做?”

说来也是可笑,在得到前两世的记忆以前,李媪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正确,自己的判断完美无缺。纵使她的人生里时不时就会出现那么几件气得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事情,她会生气、会愤怒、会嫉妒也会不甘,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改变。

因为,她的母亲,她的母亲的母亲……她认识的所有女性长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不能“一个人搞特殊”。

就连得到自己的两世记忆、看到了女儿两世的不幸之后,李媪的愤怒也只持续了短短的数十秒——即便她有心改变女儿的命运,可她又能做些什么?

女子总不能一辈子在家里不嫁人吧?女儿的婚姻不听夫君的那听她的?可她若是她为女儿选择的夫婿也让女儿不满呢?

婚姻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对她来说再好的女婿,在女儿眼中或许也是不足的。她总不能放着女儿自己去选夫婿吧?

还有生子,女人哪儿有不生子的呢?为了牢牢抓住夫君的心,生孩子是必要的。像她,她就是因为只愿意生一个孩子,这才会闹得他夫君外出一趟就十几年不归,再归家时不仅带了个妾回来,还带了个妾的孩子……

李媪烦恼至极,越想越是头痛,她干脆质疑起那将她前世记忆塞入她脑中的大能意欲为何。

人就是这样。当触及到的问题是一些长久以来都没人敢去解决的问题时,就会下意识地逃避当那个吃螃蟹的人,转而去质疑把问题摆到台面上、让自己不得不直面问题的人——质疑他人可比解决问题本身容易多了。

但那位大能随后丢给她一句振聋发聩的话语:“从来如此,便一定对么?”

青女因为这句话眨了眨眼。说实话,她也认为有些“祖宗规矩”很蛮不讲理,甚至可以说是胡搅蛮缠。可为了活得轻松一些,她选择了不去当那个违背规矩的刺头儿。

——她本没有给人当妾的意思。于她而言,她不过是与她当时有些好感的对象共度了

一-夜。她不明白这一-夜过后她怎么就成了谁谁谁的“人”,从而丢掉了自己是一个独立个体的权利。

但那人告诉她:她不与人成家就和人共度一-夜,这是非常可耻、肮脏且会被人戳着脊梁骨指责的行为。她只是个散修,背后既没有仙门也没有家族,本就容易被人欺负。她“不贞”的-名声传扬出去,更是会招来无数人上门找茬儿。

可她若是嫁给了他,他们不仅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他们若是有了孩子,孩子也能拥有更好的成长环境。日后孩子长大,就有银家当靠山,不论是在家中还是出门在外,都没那么容易被人欺负了去。

青女无所谓被人打上门来,她的天性就是喜欢与人切磋的。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同她小时候一样,饿了不是啃野草就是跟在兽群后面捡点兽群不要的腐肉吃。她虽然可以教孩子狩猎,可是她也只能教孩子狩猎。

一想到她的孩子和她一样不能像外面来的那些人那般“文雅”地谈吐,看懂那些虫子乱爬似的“文字”,最后只能和她一起被那些人的指指点点地嘲笑,她就气得想把拔起几棵树来抡那些人嘲笑她孩子的人头上。

然而天地之大,她又能为自己的孩子抡爆几个人的脑袋呢?

就这样,她成了那个人的“妾”。等她弄明白“妾”是怎样的东西,“妾生的”几个字有多大的杀伤力,她的女儿都已经开始学习文字了。

青女后悔过,后悔完又觉得“来不及”了。

等得到了自己两世的记忆,青女才恍然理解到一件事:对于不行动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是“来得及”的。“来得及”不过是懦弱之人、胆怯之人给自己找的借口。

“就让那些人来骂我‘篡权恶妇’吧。我不怕的。”

掐诀为女儿治好手上的红痕,青女笑道:“为了我儿,我什么都做得到。”

篡权恶妇!?

银家家主被青女的话吓了老大一跳。无他,他意识到自己的妻妾没有站在自己一边,而是投向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等等……!”

顾不得在女子的面前低头是否有损形象,银家家主堆出笑脸,哄骗道:“这样不好吧?你们、你们会被天下人谴责的。不如这样、不如这样你们看好不好,我还是挂着银家家主这个名头,实权全部给你们——”

银音与李媪,银沙与青女,两对母女同时一对视线,随后四人都笑开了。

“为什么我以前会没发现他是这种人呢?”

李媪叹息:“虚荣、自大,又欺软怕硬,自私自利,却又喜欢站在道德的高处用道德来绑架他人。”

银音耸耸肩。她被“正道中人”真刀真枪地追杀过。事到如今,她还会怕被人说几句难听话?

银沙快活地捧腹:“天下人的谴责……要是光谴责就有用,那还要修为做什么?”

“你、你们——!!”

没想到妻子与女儿们都会如此有恃无恐,银家家主也不装了。他咬牙切齿道:“你们真当我是个摆设!?没了我,银家要如何服众!?那么多的门客,那么多与我们有生意往来的商号与世家……!!你以为他们会听几个女子的吗?”

青女很直白地举起了斗大的拳头:“听不懂人话,那就打。拳头是什么意思,这些人总该明白的。”

刀耕火种的时代,男性比起女性确实有体力上、体格上的优势。

可这里是玉华上界,这里是可以修真的世界。修为强悍与否和是不是有那根玩意儿没有关系。毕竟修真又不是用那玩意儿来修。

既然如此,她们还有什么必要去遵从那些从刀耕火种时代流传下来的“规矩”?

老掉牙的落后规矩,是时候该与时俱进一下了。

……

“听说寿岭银家换了家主呢!”

乔装改扮过的叶棠与同样身着斗篷的宇文敬刚进鼓城就听见街上有四、五个商人打扮的修士边走边说。

“那家只有两个女儿吧?新家主是谁?莫不是女儿的夫婿?是大女儿的夫婿还是小女儿的夫婿?”

“哎唷,你没在玉简上看到啊?银家的新家主,是他家的两个女儿!”

“什么!?”

“说是两个女儿绑了老父亲,逼着他让出了家主之位呢!”

“荒唐!儿子也就罢了!女娃儿怎么能逼父亲让位于自己呢?那银家家主的手下呢?门客呢?他们都不反对那两个不孝女的吗?”

“这个呀……听说那银家家主的妻妾也反了他,帮着女儿呢。门客手下都打不过她们。而且我还听说啊……”

瘦高个儿的商人左右打量两下,见没人盯着自己,也没人把神识探过来,这才对旁边满脸麻子的商人附耳道:“咱们城主不是派人去银家求亲去了吗?”

“确实有这事儿!”

麻子脸点头如捣蒜。

如今鼓城……不,整个玉华上界还有谁没听说过宇文家的家庭伦理剧?玉简上专门总结这出家庭伦理剧的专栏就有足足五个!每一个专栏的侧重点还都不一样!

其中那个叫“风月有情”的专栏尤其好看,里面讲宇文家这出家庭伦理剧的真-相不是什么父亲宇文英觉得儿子和侍婢的身份不般配,这才想分开他们,而是宇文英自己不想放开那绝色侍婢,想让那侍婢回到自己身边,这才千方百计地阻碍自己儿子的姻缘!

第五十九回《英武父子双龙抢珠》那叫一个香-艳,他现在想起来都是回味无穷……

“有传闻说,大公子不满意他老父亲为他折腾的这门婚事,为了毁掉婚事他去了银家,和银家姐妹做了交易!于是这才有银家拒绝宇文家的提亲,银家姐妹大着胆子逼她们父亲让出家主之位的事情!”

宇文敬听见自己身侧的叶棠发出了小小的“噗嗤”声。

“!”

麻子脸一拍手:“合理!有大公子支持,也无怪乎那两个女娃儿腰板敢挺这么直了!”

无风不起浪,传闻传得这么快,还如此合理,明显是有人故意吹起了一股风,带起了星星点点的浪花。

有动机,并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想到把银家双姝逼着她们父亲让出家主之位的,唯有银家双姝自己。

换而言之,被宇文家利用了两世的两女,这一世反过来利用了宇文家,利用了宇文敬。

叶棠并不觉着这有什么不妥——利用了他人,那就要有被人利用回去的觉悟。再者宇文敬虽然病弱,却不是柔弱可欺小百花。她可不相信前世今生宇文敬从头到尾没有利用过银家双姝。

身侧的轻笑声明显了些。明白叶棠在笑些什么的宇文敬略感窘迫。他的黑色龙尾一个没憋住,竟是从斗篷下面探了出来,像是想要捂住叶棠的嘴巴那样在空中游动。

“!?”

黑色的龙尾一出现,整条街道上就起了骚动。

先前八卦的商人们俱是一惊,随后咬耳朵的二人连忙冲着宇文敬跪下,没参与二人话题的另外几个商人则瞅准人群朝着这边汇聚而来的功夫,混入人群里悄悄地溜了。看来是怕被殃及池鱼。

“大、大公子……!小人我等没有编排您的意思!”

本不想暴露自己的宇文敬在二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声里不得已拉下了兜帽,尽可能

和气地让二人起身。

轻微的振动通过胸腔,扩散在空气里,知道叶棠又在自己背后笑自己的宇文敬朝着身后微嗔一眼。

不等他收回目光,他已瞧见内城那边开了门,有宇文家的人正朝自己与叶棠这边赶来。

第114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20谈条件。……

碧空如洗,一艘飞舟穿过天上云层,向着碧风国的都城缓缓驶去。

一只恰好飞累了的比翼鸟见了飞舟,竟是不避不让,反倒是飞停在了飞舟的船舷上,长着蓝色羽毛的左脑袋惬意地以长喙给长着红色羽毛的右脑袋梳了梳毛。

“那就是清风城啊……”

望着远处那在日光下闪烁着粼粼反射的城池,叶棠忍不住赞美了一句:“真好看。”

“据说聚荣仙朝之外,最美的城池便是这清风城。”

宇文敬缓步走到叶棠身边,向她介绍清风城-的风物。

间中有年轻妇人推着木制小车路过二人身后,问二人是否需要瓜果零食、香饮甜糕。

叶棠本没打算要买饮料零食,但见了那推车的妇人,她又改变了主意,要了两份香饮。

推车的妇人脸上一亮,连忙拿出两个椰子般的果实,往其中插入芦苇制的吸管。

为了不让自己的手碰到贵人,妇人以修为送出两个果实。叶棠却在接过果实后亲自将灵石递到了妇人手上。

妇人一愣,旋即看见叶棠笑靥如花,对她说了声:“多谢。”

面上一红,妇人双颊发烫。

在这飞舟上她见过茫茫多的美人,也见过数不清的贵人。但没有一位贵人也没有一位美人会像面前这位这般,连对她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也如此温和有礼。

“贵人不必客气,有任何需要,还请再叫小的过来!”

妇人握紧叶棠给的灵石,迟迟没有把那些灵石塞进腰间的袋子里。看她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宇文敬差点儿怀疑叶棠给那妇人灵石时向她释-放的那一缕神念是迷人心智的蛊惑。

“那女子……是你喜欢的类型?”

宇文敬说这话时,他那条黑色的大尾巴惶然般卷起,又像是摇头一般摆动了两下。

“可以这么说。”

叶棠清晰地听见了宇文敬屏住呼吸的声音。她笑笑,没有解释更多。

此次她与宇文敬前往碧风国的清风城是会为了替宇文敬的弟弟求一门好的亲事。

那日叶棠随着宇文敬回了鼓城之后,宇文英立刻派出人马来“接”二人回宇文家。

和无事不登三宝殿一个道理,宇文英这么急着见宇文敬和叶棠,自然是因为他有要事与儿子还有叶棠“相商”。

只不过说是“相商”,实际也和胁迫差不多了。从宇文英委婉的表达和宇文敬的反应来看,叶棠也不难总结事情的前因后果。

之前宇文敬存了死志,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当他必死无疑。也因此宇文英将自己培育的重心放到了三儿子的身上——他的二儿子与宇文敬相比,不能说是无法望其项背,只能说是连其凤毛麟角的能力都无法展现。于是宇文敬退而求其次,只得选了剩下几个儿子里天资相对较好的三儿子。

但现在宇文敬得救了,宇文英先前为三儿子布置的前路也就乱了套。

毕竟宇文敬的天赋摆在那里,纵使道骨差仙骨远矣,宇文敬的修为仍然甩他这位三弟接近一个大境界。且只要宇文敬再次开始修炼,他的三弟只怕是拍马也追不上大哥的进境。

这可让宇文家一下子分裂成了三派。

一派坚决支持大公子——当初帮着宇文英拿下宇文敬母亲的长老们都是这一派。

在这一派人看来,大公子不想活了的时候姑且不论。现在大公子活得好好的,还想继续活下去。哪怕他想活下去的理由是为了一个肮脏的侍婢也无妨,总而言之就是在大公子活着的情况下,他们凭什么支持家主选择天资一般的三公子?

难道家主都忘了当初他们费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心思才帮着家主得到了天赋异禀的大公子?家主现在放弃大公子是把当初向他们承诺的复兴宇文家的誓言当成了什么?

另一派则支持三公子。这也正常,宇文敬半死不活了那么久,三公子作为内定的继承人,早就开始培植自己的人了。在得人心这方面,一度坚定地想死、现在活着也不是为了什么“正经理由”的宇文敬和他三弟比有很大的劣势。

第三派,那就是墙头草的中立派。可笑的是,就连宇文英这个家主都是这一派。

这一派的所有人都对着两个公子待价而沽,生怕自己下注下早了,被对面来了个翻盘。

宇文英的心思更是复杂。他一方面和那些支持宇文敬的长老们一样不甘心自己年轻时花费的功夫打了水漂,可另一方面,他又怕宇文家再生变数。

三儿子是他一手扶起来的,他撅撅尾巴他就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宇文敬呢?这小子天资虽好,却是个不听话不省事的。他不想要这条命了就可以顶着剧痛、咳血几十年,终日无所事事地和侍女混在一起翻花绳、玩骰子。他想要这条命了,这立刻和他这老子对着干,千方百计要保下媚姨的性命,还亲自去接回了媚姨。

有时候他还会在他这个大儿子的身上看见他母亲的影子……

那是执着到令人害怕,固执到让人讨厌,太过有自己想法、绝不愿意向自己不认可的人低头的眼神。

他直觉地认为,不能把宇文家交到大儿子的手上。

所以宇文英和宇文敬谈了条件。

他的意思是宇文敬如果和叶棠在一起,那宇文家就不能给他。如果宇文敬宁肯不继承宇文家也要和叶棠在一起,那他就要为宇文家做一件事情,以换取宇文家对他和叶棠的谅解与认可。

当然宇文敬也可以选择继承宇文家。代价就是当场杀了叶棠,令其灰飞烟灭以证明宇文家在他的心中至高无上,在任何人、任何事的面前,他都会优先选择宇文家的利益。

很显然,宇文敬不会选择后者,于是他和叶棠来到了碧风国。

宇文英要他二人做成的“小事”正是替他的三儿子求娶碧风国的帝姬。

因着叶棠和宇文敬现在是“不被宇文家认可”的状态,两人出行无法动用宇文家的飞舟,也不能向宇文家支取路费、灵药等等东西。

所以叶棠和宇文敬乘上的这艘飞舟,是类似于平价航班那样的东西。

和航班不同的是,飞舟上卖零食饮料的不是空姐空少,而是个人承包商。

方才卖了香饮给叶棠的那妇人正是与自己的丈夫一起承包了这艘飞舟零食香饮的贩卖权。

“大公子准备在碧风国待多久?”

叶棠不认为宇文敬会真帮他三弟求亲,她自己也没这个意思。

“最短三月,最长……”

“也就三年吧。”

宇文敬瞥了叶棠一眼。她是嫌他动作太慢吗?

“比我想象的要短呢。”

叶棠喝了一口香饮,顿时感到妙不可言。

这其中既有新鲜的水果味,还有类似于坚-果奶的馥郁香气。最重要的是这香饮里头还有**弹弹的糯米小圆子和切碎的水果粒,口感之丰富甚至远超她在现代点过的贵价奶茶。

这让她越发确定,方才她对那妇人做了对的事。

而她之所以问宇文敬要在碧风国待多久,那是因为她知道宇文敬一定已经开始朝着他爸下手了。

当然,为了能顺利除掉宇文英,宇文敬一定会拿他弟弟当刀使。尽管他可能真的一点儿都不恨在他仙骨尽毁后来他面前蹦跶招摇并且落井下石的弟弟——弱肉强食,这是哪一个修真-世界都有的规矩。强者嘲讽弱者,在这种世界里算是一种天经地义。

宇文敬还不是那种脑子一热自己提了刀就去开杀的性子。他想要的报仇可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种简洁明了的东西。

这人华美-艳丽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打算用软刀子把仇家一刀一刀凌迟到死的狠绝。且为了让这软刀子能削到仇家身上最痛的地方,他还要让仇家明知道一切都是他设的局还无法证明,只能看他在千万里外的地方逍遥法外。

宇文敬打算在碧风国待多久,就是他弄死他爸、毁灭宇文家所需要花费的时间。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手脚慢。”

祖母绿的眼睛看起来温柔、沉静,然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实际却是个相当激烈的性子。想到这里,叶棠只觉得宇文敬好似一朵外表娇弱实际是肉食性的花。

“前后这才几个月?大公子的身体都还没好全乎。只是三年便能将事情办妥,已经很了不起了。”

黑色的龙尾晃动两下,像得了嘉奖的孩子在挥舞手臂。

被宇文家派来监视叶棠与宇文敬的人看到二人“深情”对视的这一幕,只当她们二人是在说要花多长时间才能为宇文铭求到这个亲。

……

睡前,年轻妇人又拿出贵人亲手给她的灵石摸了摸。

那灵石上似乎还带着贵人指尖上的妖娆香气。

“我若是能变成贵人那般……”

妇人羡慕的不是那贵人的容貌,也不是那贵人身上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衣裙手势。她艳羡的是那贵人美妙的步态、优雅的站姿,以及待人接物时那种充满余裕的宽和放松感。

左右丈夫还未归来,听到隔壁间的孩子们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

吸声,妇人干脆拿着贵人给的灵石打起坐来,让灵石中的灵气一点点地融化,并渗入自己的体内。

凉凉的,像是玉液一样的清润灵气开始被妇人吸收,妇人一喜,再要吸收更多的灵气,神识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了一下。

“……?”

妇人连忙睁眼,终止了打坐。

然而这天晚上,妇人做了一个梦——

第115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21旺夫命。

曲千蔻的人生是一本名叫《旺夫前妻不愁嫁》的话本。

如同话本中写得那般,曲千蔻是个童养媳,她才六岁就被自己那做梦都想成仙的父母给卖进了一户农家,自此过上了白天黑夜都在无偿打工的童工生活。

而这户农家之所以买下曲千蔻,那是因为虽然这家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但家里偏偏出了一个身具先天道骨的孩子。这个孩子不用说,便是曲千蔻名义上的“夫君”、刘垣。

刘垣十二岁时被云游的散修看出了道骨,此后他父母便不要他再去种田,让他跟着那散修好好修炼。

彼时刘垣的弟弟刘余还小,不仅不能代替哥哥下田,还需要母亲的照顾。加之修仙这事儿听在刘父刘母耳朵里半真半假的——刘家一家上下从未出过修士,他们都怀疑那散修是个骗子,想拿修仙为饵,骗他们给他金银粮食。但那散修从未跟他们一家提过钱的事情,也没有因为他家儿子消耗了他的灵石就找上门来要他们为灵石给钱,因此刘家对儿子修仙这事儿还是个观望的态度。

修仙不是个一蹴而就的事情,听说儿子好几年不能下田,刘家父母都有些着急。可想到村子里那些个家里亲戚中-出了个孩子被选去仙门当外门弟子后就翘起尾巴来大模大样的人,夫妻二人又想搏一把。

最终刘家夫妻商量出的结论就是:买一个童养媳。

在刘家夫妻的盘算下:童养媳的到来不单可以弥补刘垣不能下田的人手缺口,她还能帮忙照顾刘余。且刘垣如果修仙失败,被村子里的人嘲笑,村子里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童养媳也照样可以给刘垣当媳妇儿。刘垣如果修仙成功了,要离开家里了,童养媳也能为刘垣生下孩子,留下他的香火。

事实也朝着刘家夫妻想象的方向发展。唯一不同的是刘垣非常厌恶曲千蔻。他看不起被父母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卖掉的曲千蔻,更在父母日复一日的吹捧以及被散修师父的溺爱之中认定自己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曲千蔻这样没背景、没地位,吃他家的、穿他家的蒲柳之姿配不上他。

一转眼曲千蔻就十八了。村里的光棍儿都对着曲千蔻这个白白嫩-嫩的大姑娘掉口水。刘家夫妻则奇怪儿子怎么对这么个大姑娘没兴趣,莫不是有难言之隐?

乡下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刘家夫妻逼问儿子的内容也异常直白。从小到大没受过一点点委屈的刘垣哪里能忍受被人质疑作为雄性的能力?就这样,他没给曲千蔻任何说“不要”的机会,连一点该有的流程与仪式都没有,就这样强要了曲千蔻。

曲千蔻自然是难过的,但也有点高兴。她自打被卖进刘家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她的未婚夫又与周围那些凡夫俗子不同,端得是清雅方正。

刘垣多少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自己伤了曲千蔻。曲千蔻又因为暗恋刘垣多时,即便被刘垣残忍地对待仍然小意温存。

两人各怀心思,倒也过了一段浓情蜜意的日子。就在这段时间里,刘垣教了曲千蔻一些修炼的基础。

当初刘家夫妻买下的是曲千蔻而不是别人,正是因为曲千蔻也有先天道骨。虽说这道骨距离“上乘”二字甚远……只是若是曲千蔻的道骨是上乘道骨,只怕一开始就被她父母给挖去自己用了。她父母之所以愿意卖她,也是为了多换一些灵石,助益自己的修炼。

曲千蔻不算很有天赋,只是因为教她的人是夫君,所以她学得格外认真,练习也特别勤奋。她在刘家只要没在干活儿,只要不是在服-侍夫君,都会见缝插针地找地方练习。

没多久,事情生了变故。

聚荣仙朝和大能和另外五国的大能起了冲突。上面神仙斗法,下面小鬼遭殃。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能打出了强横一击,刘家所在的村子连同山头霎时间被夷为平地。刘垣的散修师父在千钧一发之时挡在了刘家前头,只勉强救下了刘家兄弟与曲千蔻,对还在田里的刘家夫妇却是鞭长莫及。

散修师父奄奄一息,死前把刘垣托付给了自己的一位好友。他的那位好友是个修仙门派里的执剑长老。他要刘垣拿着附有自己神念的玉佩去见那名长老,说罢便脖子一歪,仙解了。

刘垣带走了弟弟,但没带上曲千蔻这个“妻子”。

曲千蔻也是“贤良淑德”,竟是在村子的废墟里傻傻地等着夫君来接她,一等就是五十年。

五十年后,终于有人回到了村子里。可回来的不是刘垣,而是刘余。刘余还带着两个和他有六、七分相似的孩子,说是自己的儿子。

再后来曲千蔻得知刘垣与一位女修合籍了。再再后来曲千蔻得知原来刘余的两个儿子并不是他的亲生子,而是刘垣这些年在花柳之地与人生下的孩子。

刘余这番回来,是觉得大哥不是人,没有一点儿责任心,从头到尾都对不起自己的两个孩子,更对不起还在苦苦候他的嫂子。

刘余想替哥哥承担哥哥本该承担的责任,毕竟他……从小就心悦嫂嫂。

曲千蔻原本是不想承小叔子的这份好意的。可她和夫君……和刘垣之间本来就没有三媒六聘,更没有婚礼婚书。待刘垣的道侣硬拉着刘垣来找他弟弟,想要帮兄弟二人修复关系,曲千蔻这才再一次见到刘垣,也见到了刘垣心悦的女修。

这位女修正是刘垣心心念念的那种天仙。她单纯,因为出身高,所以不食人间烟火,不懂人间辛酸。也因为出身高,她自带仙骨,是门派里人人宠爱的任性小师妹。

女修完全不知道刘垣早前有过童养媳,只当曲千蔻是刘余的妻子,刘垣的两个孩子是刘余与曲千蔻所生。她一声声“弟妹”叫得真心诚意,却是听得曲千蔻心如刀绞、柔肠寸断。

刘余面色不善,当场就要叫破事实。却被曲千蔻拉了下来,曲千蔻就这么认了自己是刘余的妻子。

刘垣这下子脸色也很精彩。入了夜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狗胆,竟是觍着脸去纠缠曲千蔻,问她什么时候跟自己弟弟搞上了,还对曲千蔻动手动脚,令人恶心得不行。

后面不用说,自然是刘余出现,英雄救美。带着曲千蔻回了自己的屋子。

为了不让兄长继续纠缠,刘余问曲千蔻要不要真的和自己做夫妻。

曲千蔻当时心如死灰,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

就这样,二人当晚圆了房。

刘垣的道侣第二天一见刘余与曲千蔻,脸就又红又烫,可见是听到了昨天晚上的动静。旁边刘垣则是气怒不已,又不能当着道侣的面发作。

就这样,刘垣与他的道侣成了曲千蔻与刘余这对夫妇的“对照组”。

一面是刘垣正人君子的面具日渐崩塌,被道侣识看透了本性。另一面是刘余与曲千蔻这对夫妇承包了飞舟上的瓜果香饮,不光赚到了立身之本,还有了可以修炼的盈余。两人抚养的孩子也是大的懂事、小的聪慧,一家子过得是蒸蒸日上。

到了话本儿的结尾处,刘垣被师门抛弃,还被解除了合籍的道侣对着腰子捅了一刀,坠入满是妖修的深渊里去。曲千蔻则安心地靠在夫君刘余的怀里,享受着激-情后的温存。

这是个看完后能让人吐出一口浊气,大呼畅快过瘾的故事。

前提是曲千蔻不知道自己是天生“旺夫命”。

没错,话本的前半部分,

刘垣之所以又是被散修师父当亲儿子看待,又是在散修师父死后有机会进入修仙宗门,修炼的速度甚至比人修仙宗门的精英弟子还要快,又是获得了小师妹的青眼,全是因为曲千蔻有“旺夫命”。

当曲千蔻的爱意渐渐从刘垣的身上流转到刘余、还有两个儿子的身上后,这一切就都变了模样。

在话本最后的最后,在那个叫作“番外”的东西里,曲千蔻才从自己视为儿子的男人嘴里得知:那天刘垣来纠缠她,刘余来为她解围,全是兄弟二人的设计。

刘垣是怕曲千蔻巴着他不放,用二人过去有过肉-体关系来威胁他,最后贴在他身上像条水蛭一样吸他的血。刘余则是多年来都想要得到嫂嫂,想要得眼睛发绿,喉咙里都要伸出手来。

兄弟二人都觉得只要曲千蔻与刘余发生了关系,一切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刘垣觉得被其他男人碰过的曲千蔻可没脸拿她为他守贞多年当借口。就算她硬是不死心,非要在她的道侣面前说她是他的女人。只要他当场点破曲千蔻已经委身刘余的事实,就是他的道侣心再软也不会允许曲千蔻留在她的身边。

刘余则是觉着得到了嫂嫂的身体,嫂嫂就是自己的女人了。只要假以时日,嫂嫂会连心也一并给自己的。

被大儿子、也就是亲侄子在曲千蔻的面前揭破这些过往,刘余很是惊惶也很是恐慌。而大儿子对曲千蔻说,自己才是真正爱着曲千蔻的人,请曲千蔻选择他。他比刘余更诚实,更年轻,也更有潜力。

故事里的曲千蔻最后拒绝了男人,在她看来,这个被她养大的孩子就是她的儿子,哪怕她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并且……

“你是与刘垣做了那一出戏,可我知道,你想保护我的心,你对我的爱,是真心的……”

曲千蔻笑着原谅了刘余,她与刘余深情地拥抱在一起。二人渐渐吻到一处。

才怪!!

曲千蔻猛然起身,从梦中惊醒的她汗流浃背。

“阿蔻?”

睡在曲千蔻身旁的刘余鼻音浓重地朝着曲千蔻探出手来,曲千蔻这一次却没任由他把自己拉进他的怀里。

他可是骗了她啊!!和他大哥一道骗了她!!

她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刘垣缠上她时那种恶心的触感,还有他那些污秽不堪的言词……

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倘若刘余真的为她着想过一分,他在仙门的那些年为何不告诉仙门的人他大哥在家早已有妻?他就是送封信来告诉她,他大哥不是良配,让她不用苦等也好啊……!

还是说,因为他知道越伤心的女人越容易拿下,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让她伤心到底,好轻松地接收了她?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她原以为刘余与他哥哥不同,不是那么好高骛远,懂得脚踏实地。现在看来,刘余确实“务实”,他为了达成他自己的目的,一点儿都不在乎她是不是在这个过程里遭受了伤害。

这种人,今天可以为了想要得到你而伤害你。那明天呢?如果他变心爱上了他人呢?

他又会用什么样的残酷手段来摆脱自己?

第116章 天命、气运与金手指22不识抬举。……

“我口渴了、去喝点水……”

推开刘余搂过来的手,曲千蔻下了床。刘余睡得迷迷糊糊,见曲千蔻满额是汗,只当她是热醒的,也没有强让曲千蔻留下。

曲千蔻去厨房舀了一瓢水来喝。她喝得太急太快,一时间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清风城乃一国国都,地价自然比别处高上不少。曲千蔻与刘余带着两个孩子搬到这里后买不起地皮,只得租了一间不带院子的小屋。

小屋不过巴掌大点儿地方,不仅没有茅房,厨房更是就在两个孩子的隔壁。曲千蔻就是捂着嘴巴,她的咳嗽声也吵醒了大儿子刘冀。

“母亲?”

刘冀怯生生地从外头探了个头进厨房,待她看见曲千蔻确在其中,连忙走进厨房,还记得掩上了房门。

厨房狭窄,一个成年人站在里头都快转不了身。刘冀这么一进来,曲千蔻想出去也得让刘冀先出去。

“冀儿……”

儿子轻抚自己背脊的动作并不能让曲千蔻在实质上好受些,可作为一个母亲,曲千蔻很难不为儿子的熨帖感动。

只是她刚要夸赞刘冀,便从刘冀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上看到了梦中那个傲慢青年的影子。这让曲千蔻又一次想起自己梦中看到的情形。

“母亲是做了噩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