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患上了癌症,扭曲便从中诞生而出,它无限繁殖,无限扩生,将一切日常扭曲成怪异的模样。在它的影响下,高尚的变成诡异的,美好的变成猎奇的,一切接触到它的,都会慢慢变成其中一员。“正常”在其中埋碑,“生命”在其中转化。
“不要接触扭曲。因为你会变成它。”
腾起的烟雾中,水草般的人影在其中扭动,他们五官的部位空洞洞的,有的手脚软趴趴的,有的干脆连手脚也没有,他们一起朝着卡牌面外看来,仿佛有不尽的痛苦哀嚎声从他们身体里传出。
裴真手一抖,差点把这张卡扔出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第一张[白银]是这个真的好么?
伊莎贝尔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往前走去。里面的人放下了心中还没升起的疑惑。
“就是你吗?”哪怕被绑在地上,还穿着之前医生的大褂,森鸥外还是展现出了一代黑手党首领的风范,他沉下脸的时候,确实一点也看不出逗爱丽丝时的逗比,“我可以知道,你想要港口黑手党去做什么吗?”
伊莎贝尔坐上了一边的沙发,她将伞放在一旁,双腿交叠,双手置于膝上:“哦,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你们的势力与财富而来?”
森鸥外不动,一旁的爱丽丝倒是有些难受地在绳子里扭动了下,他说:“你想要的不是这些。因为你这样做是得不到的。”
“首领虽然是领导势力的人,但如果他妨碍到了整体利益,他就不再是首领了,”森鸥外剖析得有些过于冷血:“他就成了这个势力身上长出的肿瘤,与其拯救,不如剔除。所以,若是你想要利用我做些什么,是不可能成功的。”
伊莎贝尔拍了拍手,她笑道:“不愧是曾经上过常暗岛的人,对于自我和人性看的就是残酷。只是,你这样说,不怕我现在便杀了你吗?”
森鸥外暗地里滴落下汗,他的语气也稍微软了一些,他笑着说:“我只是说,你可能用我换不到太多的利益。并且,也不可能长时间控制我,港口黑手党还有其他的干部在外,等他们反应过来,这位,”他示意了下菜菜子:“应该不会是他的对手。”
“那我应该如何做?”伊莎贝尔没有露出一丝惊慌,她饶有兴致道:“将你解了绑,然后端端正正地将你重新扶在椅子上,接着跪下来谢罪,在最后惩罚来临前,用刀切入腹部自杀?”
这一听就完全不靠谱!小岛菜菜子发出杀气,冷冷地盯着森鸥外。森鸥外冷汗更多了,他忽然趴下身体,在地上扭来扭去,还滚动起来,“不要啦不要啦,”他撒娇般大声说:“不要把我的港口黑手党拿走,我就只有它了,不管你要用它做什么,还给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这一次流汗的轮到菜菜子了,她难言地看着他,觉着他刚才的正经才像是假装的,一边的爱丽丝将头深深埋进黑暗里,觉得其他人的目光犹如针刺一般。
已经醒过来的中岛敦原本还有些不理解自己现在在哪,等到他稍微理清后……他就更不明白自己在哪了,这个正在撒娇的辣眼的中老年男人,一定不会是……那个闻名横滨的黑手党的首领吧?
对吧?
只有伊莎贝尔的情绪动也未动,她甚至侧过头来,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森鸥外表演,直到他一点点慢下来,再也滚动不了,她才慢慢道:“森先生真是可怕,还是说,想要成功都要有这种特质?可以将脸面放在地上摩擦,将矛盾玩笑话,将冲突滑稽化,让人对你看轻,视你如虫鱼,这就是你的应对手法吗?”
原来如此,小岛菜菜子明白过来,她更恶狠狠地望着他。是这样吗?中岛敦也似懂非懂,他有些敬佩地望着他。
“才不是这样呢!”爱丽丝大喊起来:“林太郎就是那样一个恶心的人,正是因为本心如此,所以才会连装也不用装,大姐姐你可不要被他骗了,他什么肮脏的事都做得出来。”
“萌化也不行哦。”伊莎贝尔冲着爱丽丝摇摇手指:“特别是你。”爱丽丝撅起嘴。
“好了。”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接下来是下一阶段了。”
她对着小岛菜菜子说:“把港口黑手党的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吧。”
森鸥外死死地看着她,他问:“港口黑手党所有成员有成千上万人,你把他们召集起来做什么?”
伊莎贝尔微微一笑:“森首领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他们做不好的事。到时候你也会在场,你可以亲眼看着。”
森鸥外让爱丽丝将悄悄升起的异能之力放了下去,“是吗,”他说:“希望如此。”
见到伊莎贝尔就快要离开,中岛敦连忙挤着往前:“等一下!你不是为了70亿是吗?那你要绑架我做什么,我和港口黑手党完全没有关系,我是武装侦探社的人,你把我放在这里,太宰先生和侦探社的大家都会来救我的。你把我放回去,我让他们不要过来!”
伊莎贝尔似乎笑了下,她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
“真是天真。”反倒是一边的森鸥外回应了他,他冷声说道:“这还看不出来吗?”
中岛敦一脸不明所以,他看着这个变脸变得飞快的人,问:“什么?”
“港口黑手党掌管了横滨的黑夜,武装侦探社负责城市的黄昏。拿下了港口黑手党,”森鸥外讥讽道:“下一个自然是武装侦探社了。”
“什么!”中岛敦大吼,与此同时,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她抓住我,难道是想要用来威胁侦探社的大家,”他在心里想:“可恶,这样美丽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但小岛菜菜子用的好像是特殊的绳子,绑的也很紧,没用异能的他,怎么也睁不开。他只好如一只毛毛虫一样躺在地上,流出宽面条的泪:“对不起,太宰先生。刚加入侦探社,就给大家惹下这样大的麻烦。果然,我就是个灾星。”
森鸥外瞅瞅他,这就是被三方悬赏的人虎吗?一点也看不出价值在哪里。如果可以,他最好不要在横滨,因为只会惹来麻烦。他与爱丽丝对视一眼,陷入思索。
要逃跑吗?外面有人看守吗?看守的人是谁?
那个叫菜菜子的去通知所有人了……那么,是她亲自在看守我们?
最后,最重要的问题是,她的异能是什么?
第37章异能与非异能者
“她对我们非常了解, 我们却对她一无所知。”这是太宰治在之后对侦探社里人说的话,他将所有人召集回来,将情况简单地介绍给了众人。
乱步终于吃上了其他人给他带回来的和果子, 他一边咽着甜甜的美食,一边道:“在这个时候过来,她不知道横滨接下来会很乱吗?”
太宰治回答他:“其实我们还是有一段放松时间的。虽然人虎的悬赏传得很广, 可真正能动手的,还是少部分人。”
“但每一个都很难对付不是吗?”谷崎润一郎问。国木田脸色很严肃。
“别担心, ”乱步嚼嚼嚼:“有一部分被阻拦在了国外,就像是组合, ”他咽了下去,又重新拿起一个:“就被那位王拦了下来。”
“王?”宫泽贤治眼明手快, 也飞快抢了一个, 他迷迷糊糊地问。
乱步和太宰治对视了一眼。最后由太宰治来讲解:“黄金之王。”
“我们都知道, 日本是没有超越者的,这也是当初在异能战场上,日本败的那么惨的最主要原因。那位王是一位反对战争的人, 常暗岛中后期快速投降, 也有他拍板定下的因由。”太宰治含糊地说:“你们不用知道什么是‘黄金’, 那是由一样珍贵的东西决定的。你们只用知道, 现在的日本,大权都是在他手里。”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乱步笑道:“这样的王, 其实还有七个呢。”
“当然, 他们不是总一起在位的。”太宰治没有细说,他转换了话题:“他们和我们现在的事没有关联。我们如今应该想的是, 她会如何来对付我们武装侦探社。”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与谢野医生忍不住问:“这真的不是港口黑手党和她一起演的一场戏吗?为的就是迷惑我们?”
“不,”乱步停了下来, 他微微睁开眼睛,严肃道:“这是有可能做到的。”
“港口黑手党说起来可怕,”他说:“但到底只是横滨的黑手党。它最主要的威胁在于异能和重火力,一旦遇上一个难以处理的异能者,对方又对他们的情报了如指掌,那么,分散袭击,窥得一线机会,直入总部并不困难。”
“说就是这样说了,”太宰笑道:“没有实力,还是不要这样去做为好。而且,这般只能控制一时,她需要考虑的因素还有很多,譬如外界的敌人,这也是她将时间完全控制在一个晚上的原因,譬如内部的敌人,尤其是其中大部分的人员,还有……中原中也。”他吐出一个名字。
江户川乱步忽然淡淡道:“她故意选择这样一个时间动手,不可能没有考虑到他。中原中也可是港口黑手党最强大的武力。”
太宰治抱起双臂:“也许她是准备在他得到消息前,就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完毕呢?”
“所以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接下来一定会对我们侦探社动手吗?”国木田比较慎重,他推了推眼镜,在本子上记载下来:“还有,你们说了那么多,还没说你们查出来什么,她是属于哪个势力的人?”
太宰治与江户川乱步互相对视一眼,“我们对她的目的大概有所猜测,但我们没想到的是,她会选择最难最麻烦的一条路,”江户川乱步冷静道,“至于她的来历……”
“这位小姐可不是什么大组织的人哦,”太宰治语声有些轻佻:“真要说起来,她大概算是——探险家协会的人。”
“啊?!”几个人一起惊讶出声。
“是的,”太宰治十分热情地向大家介绍,并且拿出一大叠精美的照片和杂志报道,他笑眯眯道:“《北欧探险协会》最资深会员,《英国冒险家俱乐部》入股成员,曾三次登顶世界前十高峰,还开拓出某个人类未曾抵达的雨林盆地,是一国历史研究部门的荣誉人员,还拿出五千万的美元去做慈善……”
“啊~”他面上浮出晕红,整个人荡漾起来,双手如海带一般飘动,陶醉道:“简直就是我殉情的梦中情侣……”
国木田一拳砸在他的头上,止住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咳嗽了声道:“除了这些还有呢?”
太宰治眼泪汪汪地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形象,他面上忽然露出一丝讥诮:“再往前嘛,那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是一些愚蠢的人,做出一些愚蠢的事而已……”
镜头一转,港口黑手党的大楼里,森鸥外依旧被绑在地上,但他身边已经换了个看守。在小岛菜菜子离开后,进来的是一个他和爱丽丝都曾见过的熟悉面孔。
他死死地盯着他,就这样一直看着,时间过去了好几分钟,西尾粧始终在避免接触他的眼睛,他的手在细微的颤抖,从进来后,就一句话也不说。
还是森鸥外首先开了口,他语气深沉道:“西尾,我记得,是我把你提拔到那个职位上的吧?”
西尾粧沉默了下,还是道:“情报工作是重中之重,您自然要提拔您信任的人。”
森鸥外眼神沉沉,似有深邃的黑泥涌动上来,他露出渗人的笑:“是啊,我信任你,可你却给我这样的回报。”
西尾粧避开脸。“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森鸥外笑意加深,他面上的神情看的人心惊胆战,“这样,我也好吸取一下教训,免得下次再被绑在这里,像狗一样成为阶下囚……还是说,你认为我没有下次的机会了呢?”
西尾粧的眼神闪了闪,最后他还是道:“这和您无关,您确实是一个很为组织考虑的首领,虽然有些做法让人诟病,但总体是您让港口黑手党稳定下来的。”
“那你为什么背叛我!”森鸥外忽然怒吼,直逼过来:“看看你都做了什么,现在大家都成什么样了……”
西尾粧忍不住同样回吼过去,他大声道:“还能是什么?你以为我一个普通人坐在那个位置上,看到了那么多情报,还能因为什么?”
他喘息着,也豁开了,他吼道:“是啊,您是异能者,组织里的五大干部也都是异能者,中原干部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海外也有那么多的帮派,占据其中最主要位置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异能者,他们肆无忌惮地杀人,获取普通人想也想不到的资源和财富,而我,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受了那么多的伤,至今身体里还有几颗子弹,更有一处,甚至是异能者在我心脏边上留下的,可是,这个位置,就是我能达到的顶点了!”
“我就只能到这了!”他焦躁地走来走去,面色涨得通红,“我不可能成为干部,我也报不了仇,我之后无论做了什么贡献,都只能在这个位置上老死,森首领,”他靠近过来,眼中是一种压抑到极深的怒火:“不是一时,不是几年,是一辈子!老死朽死在这位置上!我还不够优秀么?我还不够努力么?”
“森首领,”他沉下气来,语气渐渐舒缓,变得冷淡:“您是提拔了我,不是救了我的命。您或许唯一的错,是不该让我知道太多。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浑浑噩噩地幸福活下去,而一旦开眼看了世界,想要的就多了,就知道什么是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了,知道自己一生也就如此的时候,心中的火就烧了起来。”
森鸥外静默了好一会,最终他道:“那她就能给你吗?更高的职位,还是……”他压低了声音,剩下三个字犹如耳语:“异能力。”
西尾粧的神情恍惚起来,他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某一个时间点,在他解决完一次普通的任务后,有人路过给他塞了一张纸条。
他去到了某个地方,而便是在那里,他得到了某样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冰冷的刀锋抵在他的脖子上,身后限制住他行动的女人力量大的不可思议,他嗅到了异能者独有的气味,他只能艰难地抬起上半身,望着另一个一直未动的身影。
“这就是你们说的,知道那个家伙的消息吗?”他丝毫不畏惧,冷笑道:“我可不知道谁家的情报交易一开始,就是直接将对方制住,你们这样,是不会有任何人卖给你们情报的。”
他身前的一样是个女人,视界的限制让他没办法看到她的脸,只能瞧见她身上华美的长裙,和修长如玉的双手,她双手中抱着一只猫,猫的毛色洁白的就像一团雪,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
“你很想报仇?”女人问。
“自然,”他毫不犹豫地说:“任谁被冰锥插进距离心脏几毫米的地方,都会想要报复回去。这是生死之仇,不可能不报。”
“可是他是异能者,”女人若有所思道:“而你只是一个只有一点武力的文职人员。”
西尾粧生气了:“这我知道,不用你强调!”
女人轻笑了下,她说:“看来你确实很想要异能力。”
“我若是拥有异能力,怎么会让那个异能界的混子这样欺辱我!”西尾粧大喊:“还有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抓住我!”
女人抚摸了下猫咪,猫咪撒娇般长长地叫了一声,女人感叹道:“可惜,异能力这种东西是天生的,是在羊水中就决定好的,该有的总会有,不该有的,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
西尾粧愤怒起来,他咬牙道:“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戏耍我?”
“怎么会?”女人走了过来,她伸出手,姣好的手掌却桎梏得他生疼,她托起他的下巴,他抬起头,这种姿势令他无比难受,但他还是看到了女人的脸。
她的容貌让他心惊,金发璀璨,面容如百合般细腻无暇,蔚蓝色的双眼智慧通达,仿佛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内心。她微笑起来,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她启唇道:“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一种异能力,是赐予他人异能力的?”
西尾粧瞪大眼,他浑身开始颤抖:“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森鸥外也不敢置信。
“为什么不可能?”女人的话不再优美,她就像魔鬼一样循循善诱:“异能力的种类有多少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定数,除了特定情况,无人再拥有两样相同的异能力。你凭什么就说,不会有赐予他人能力的异能力?”
西尾粧死死地坚持住:“你休想说这种无凭无据的话……”
“这家伙可真蠢,”突然,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响了起来:“都已经被抓住了,就乖乖地接受小鱼干的投喂好了,为什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还是见识得少了。”
西尾粧赫然低头,他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那只猫正用一副不屑的眼神看他。“喵!”像是受到了惊吓,它大叫起来:“为什么突然这样看我,这眼睛看着怪吓猫的,好心人可要保护好小喵!”
它一边喵喵叫着,一边要往女人怀里钻。“它在说什么?”女人有些好奇:“你现在应该听得懂吧?”
西尾粧惊恐地望着她,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他大声说:“你们是在骗我,你们有人用腹语,要不,就是用了什么魔术的戏法……”
他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放开他了,他看着这两个骗子,惊慌地跑了出去,“这种幼稚的手法,”他疯狂自语:“让人有异能什么的……拙劣的谎言……”
第38章演讲
【猫语】只是一张最普通不过的[灰石]技能, 但用在其他人身上,就已经是不可思议的能力了。裴真一直没有使用它,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伊莎贝尔静静地看着那个激动的男人跑出去, 她没有动作,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 他又匆匆狼狈地奔回来,他一手攀在门槛上支撑住身体, 望过来的眼中满是蓬勃的野心:“你想要我做什么?”
伊莎贝尔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他面上现出挣扎。小岛菜菜子走上前来,她亮出自己化为刀剑的双手, 蔑然道:“女士的能力是因人而异的,越是忠诚, 才能有越发强大的力量。”
西尾粧的眼神一下就炙热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这异能力还能变强?”
小岛菜菜子自矜地点点头。西尾粧终是走了过来, 他低下头,单膝跪在地上,满怀狂热道:“我会为您献上忠诚!”
…………
便是在这一刻, [伊莎贝尔]尝试着利用卡牌获得了这般成果后, 裴真就明白了, 所有的卡牌都是有效用的, 只是如何利用它,却是由每一个[自己]决定的, [灰石]也未尝不能用出超出它等级的效果。
他看了眼依旧还剩下349.9的能量, 决定现在就把它们都抽完。
——一颗黑色的星星从遥远的天上落下。
[钨铁·技能]【超远距狙击】
在大漠荒原,在丛林山野, 你与“野兽”们进行着一场场耐心与策略的较量。狙击镜中的世界是放大的,你观察着每一丝有可能的动静, 手指静置在扳机上,你掌握着终结一切的毁灭的力量,你知道你接下来行的不是杀戮,是在综合一切情况下,精心策划的开场剧。
而当那颗子弹射出的时候,你知道,一切也就落幕了。
“枪械是你的手,当它取走敌人的性命的时候,就是你捏造出了一朵燃烧绽放的鲜花之时。”
卡牌面是一个匍匐在地上的人影,他头上戴着青草伪装的“帽子”,狙击枪被架设在他身前,他蓄势待发,沉默冷静,一点也没有神秘冷峻的模样,但裴真从中体会到了一种苍莽野性的压迫感,仿佛下一刻,那枚射出的子弹就将撕裂这片空间,将一场战争,引导向终结之刻。
这是张很有用的卡,也是少见的能增强自身战斗力的卡。甚至与那张奇怪的白银卡相比,它更具有效用性。想了下,裴真知道要将它给谁了。
第二颗,是颗灰色的小星。
[灰石·杂物]【面具】
“嬉笑怒骂,它们是孪生一体的兄弟。”
你可以选择其中一种表情,将它呈现在你的面具上。
以后可能有用。过!
第三颗。
[青铜·技能]【缄默】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语言,就如同失去了他的刀剑。”
“但在有些时候,它又象征着另一种的力量。例如沉默的不屈。”
嘘,小心。你可以夺走一个人说话的机会,但要注意他私底下的动作。
裴真想了下,将之给予了[伊莎贝尔]。
他也不失望,已经抽出了一张[白银]卡,短时间内应该很难出第二张了。
接下来就是[伊莎贝尔]的主场了。
=====
森鸥外对从西尾粧那里得来的讯息很震惊,虽然他没有详细叙说,但他很容易就能得出,对方拥有赐予人异能力的能力。这根本不可能,先不说异能赐予异能,就像是一只鸡从肚子里掏出另一只鸡一样,让人难以理解;再说西尾粧都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已过了觉醒的时机,又怎么会突然被激发?
还是说,她只是赐予力量,但这力量,并不是其他人的异能力,只是她能力的附庸?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外在还不都一样?
伊莎贝尔留森鸥外在这里头疼,另一边的小岛菜菜子已经完成了伊莎贝尔的吩咐,所有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只要是还在横滨市的,无论是在潜伏,还是在工作休息,都被她叫到一处大会堂中,这里是横滨市最大的会议中心,一些国际性的议会和知名歌手的演唱,都在这个会展中心召开,它最大程度可以容纳一万七千人往上。
而现在,所有的黑手党都被叫到这里来。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自己也很疑惑,与周围的人不断地询问着。
太宰治也注意到了这里,这样大的人口流动不可能不惊动一些特殊的人,其他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太宰却心中有了眉目。他斜倚在一处高处的角落里,望着下方,“你想要鼓动所有人的力量吗?可你又准备拿什么来打动他们呢?”
就连港|黑的首领,也需要用五大干部来管理所有人,你一个连这个组织成员都不是的外来者,凭什么撬动各异的人心?
一个身影从他后面走出,他压了压自己的帽檐,橙色的发丝从中流泻下来。
灯光照起,帷幕大开。
一个金色长卷发,蔚蓝双眼的女人从台后走了出来。没有人认识她,下面的质疑声四起,很多地方都躁动不安起来。
伊莎贝尔浑然不觉,她面上带着笑意,用一种无比柔和的音调,向着所有人行了个礼,“午安,诸位港口黑手党的朋友们。”
人群中为之一静,人们都不禁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想要听听她接下来说什么。
太宰治嗤笑一声,他闭上了眼睛。
“我的名字是伊莎贝尔,来自遥远海外的另一个国家。我来到这里,是接收了你们BOSS鸥外殿的邀请,来参观他最为之骄傲的港口黑手党的组织。”
她微一示意,灯光便分开了一小束,照到舞台的角落里。在那里,森鸥外一身笔挺的首领服饰,红围巾缠绕在他脖子上,他安静地站在那里,面上带着与往日如出一辙的笑。
“是BOSS!”有人打招呼。“是森大人!”有人安下心来。“原来她是首领请来的客人!”他们对台上人的排斥稍微减小了些。
太宰治都快笑出声来,他捂住嘴,库库嘲笑:“你也有今天啊,森鸥外。”他道:“是被做成雕像了吗?为什么不说话呢?”
灯光一闪即逝,森鸥外的脸很快就被淹没在黑暗中,仿佛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证明伊莎贝尔的正统性。
“就在这几天里,我参观完了这座城市的一大部分区域,请原谅我如此快速地游览,因为我深深地为这座城市的文明与建设震惊了,并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它的更多。”
下面有人忍不住挺挺胸,也有人不禁道:“这话有些夸张了吧,怎么像在唱歌剧一样?”但他们面上的嘴角却是上翘的。
“请各位不要怀疑我的心!”就像听到了这些话,伊莎贝尔忽然收起笑,手中的伞用力往地上敲了敲,她的话语严厉起来:“横滨是座历史悠久而又伟大的城市,它自很早以前就屹立在这片大地上,经历了无数的风雨,度过了岁月变幻,在165年前开埠,才终于展露在世人面前。”
“它是这个国家的第三大城市,是贸易和京滨重工业的核心,是神奈川的首府,汇聚了钢铁、造船、炼油等诸多的人才,是这个国家最尖端的技术生产基地,港口更是与全世界进行贸易通商,是整个国家的经济支柱,更还有数座世界闻名的顶尖大学,为无数的学术研究输送着不计其数的人才。”
“这是座无比瑰丽的城市,”她声音沉着又激励,目光好似犹如实质扫过,她注视进最前面的一人眼中,“你们应当为此感到自豪!”
现场一片静默,人们被她的语言牵动,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往,他们好像从来都不曾了解过这座他们居住了几十年的城市,如今竟然被一个外国人提醒,难道是因为他们被它的光辉笼罩,竟一时无法看清它的全貌,不知它的伟大吗?
被伊莎贝尔注视的人更是羞愧无比,他深深地低下头来,为自己的往日感到忏悔。
仿佛察觉到了他们的沉思,伊莎贝尔又重新转为柔和:“正是因为我查阅了它的历史,知道它经历了多少苦难,又有多少人为了他们所热爱的这座城市牺牲奉献,我才会越加的为这座城市现今的美丽感到震动。历史记录了一切,而往日有如丰碑,每一丝都镌刻其上,或许会被人遗忘,但总有人会记起它,寻找它,翻阅它,到了那时,它就会展现出深邃的内里,让人为它的厚重目眩神迷。”
“她在说什么?”太宰治身边的人问他。
“她在挑动人们的内心,”太宰治冷笑道:“没有人不对自己的出生地拥有复杂的情感,从这个角度入手,她可以很轻易走入他们的心中。”
身边人沉吟了下,“这也没什么吧,她只是说些好话,难道就能真让一个人去做什么吗?”他问。
“那得看她后面的了。”太宰治依旧很冷静,他抱着双手,绷带从一边落下,他注视着台上的人,目光前所未有的冷冽。
“也是因为这座城市的繁华与伟大,才让我忍不住对它升起无比的好奇心,”她继续说:“而也是因此,我才得知了港口黑手党在这其中的分量,它占据了这座城市的黑夜,它结束了一段漫长混乱的过往,并以此成为这座城市的一极,也许你们自己体会不到,但我因为一些内幕,知道了它的重要。”
“或许你们中,有人听说过‘三刻构想’这个词。”她沉声静气,慢慢说道。
第39章这真的公平吗
人群中极少数人若有所思, 一只三花猫从会议大堂的外侧跳了进来,它猫眼冷峻地看着台上的人。但更多的人是不明所以。
“提到‘三刻构想’,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 ”伊莎贝尔没有丝毫不耐烦,她十分详尽地为所有人解释这个词的含义:“——夏目漱石。”
“或许你们很多人不清楚他是谁,但只要我说出他与两个人的关系, 你们就一定能够记住他的名字,”伊莎贝尔微微勾唇:“他是你们的BOSS森鸥外的老师……但与此同时, 他也是武装侦探社开创人福泽谕吉的导师。”
台下一片轰动起来,他们从没想过, 他们与之前还敌对过的武装侦探社,居然有这样一层深层的联系。有人不禁道:“难怪, 我总觉得, 首领总是不对他们赶尽杀绝, 原来还有这样的因果。”
“是师兄弟啊,不怪他们每一次见面的气氛都那么奇特。”
也有人觉得奇怪,为什么一个城市中两个势力的领头人, 会有这样的联系?那个叫做夏目簌石的人, 他到底是因为是个与世无争的大才, 才能培养出这样两个极优秀的弟子, 还是说,他就是特意培养出这两个人……他们不敢再想。
“港口黑手党负责黑夜, 武装侦探社负责黄昏, 既然是‘三刻’,那么就还有一极, ”她语意深长道:“是的,就是你们通常会遗忘的‘异能特务科’与从来未出现过的‘军警’, 由他们来负责白天。”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伊莎贝尔如是说,她轻笑:“他们互相钳制,互相依靠,以此来阻止横滨的混乱,维护这座城市最基本的稳定……他们也做到了,你们看,人们似乎从上一代的悲惨中走了出来,过上了可以去上班和回家的日子,他给了你们这段时光的平静。”
一些老人就微微颔首,他们都是从前一代老首领那时走过来的人,自然知道血色之灾时期的残酷,那个时候的人们朝不保夕,每一次出门都要与家里人道别,因为他们担心晚上就回不来了。而家里人也并非绝对安全,因为他们总要出门,而大门也是可以被闯入的。
“可是,我不一样。”伊莎贝尔放低了语气,谁都能听得出她话语中的疑惑,“我是从外国来的,所以,我在参观完这座美丽的城市后,心中就升起了一个绝大的疑惑。”
“为什么横滨是这样?”
“为什么只有横滨是这样?”
“为什么单单只有横滨,要在经历过这样的创伤,在人们付出了那样大的努力后,还要过着这样连生命都得不到保证的日子?”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一句都充斥着她饱满的情感,她是在发自真心地感到疑惑。人们不知所措起来,尽管是黑手党,但在成为黑手党之前,他们都还是这座城市的普通人。
伊莎贝尔往前踏出一步,她用手抚在胸口处,眼中已经有些湿润了,她哽咽道:“为什么就在距离这里只有三十多公里的东京,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就可以不用担心出门会受到枪伤,妇女走出门会遭到欺辱,孩童也可以背着书包,在不需要大人的陪同下,独自一人去到学校?为什么他们那里,就没有……擂钵街。”
“为什么他们,不需要……‘三刻构想’?”她深深地疑惑,并将这种强烈的感情传达给了在场所有人,“是我们还不够努力吗?”
“是我们还不够认真工作吗?明明都那么辛劳了,每一次回家的时候,时间都已到半夜了。”
“是我们自身的能力不足吗?可我们已经尽了全力啊,连上司在骂我的时候,我都不敢回一次嘴。”
“是我们的国家城市不好吗?可它们明明都已经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型都市了。”
“为什么就只有我们有这样的担忧?”她不明白,在台上走来走去,就如同台下人一起被提起的心,最终她得出一个结论,她迟疑着说:“还是说,我们生来就有罪?”
但更快的,她拔高了音调,愤慨道:“但我们的家人有什么过错,美丽的妻子与稚嫩的孩子,他们是那么纯洁无辜!他们为什么要受到这些?”
她有些无力:“明明都是一个国家的人,为什么我们不一样?”
她情真意切地说着,中间没有一丝停顿,情绪激动深沉,已经没有人将她看作一个外来者了,他们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仿佛也是在想,是啊,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当生命变得廉价,尸体孤独无依地被散布在河岸上、巷子里、街道中,我们不得不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伊莎贝尔举目四望,每个人都迫切地望着她,他们都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后台中的中岛敦侧过头望着这边,他虽然身体被绑着,但也想要一个答案。森鸥外的神情没人能看清,太宰治面上的笑动也不动,好像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另一人则是“啧”了下,咕哝了些什么。三花猫脚下的爪子用力,窗棂留下印痕。
“是‘三刻构想’不行吗?”她提出疑问,可很快,她就自己否决了它:“不,它很好,它有用。我们要的是找出问题,而不是把一切都否定掉。它拯救了无数人,我们不能忽视这一点。”
三花猫微微昂了昂头。
“但它又不是那么的有用,因为若有一百人死去,它就是拯救了下来五十人,与从前相比,它当然是好的,但与我们的临城,与其它所有城市相比,它就——狗屁不是!”她毫不犹豫地痛骂出声。
三花猫眼一抖,它觉得自己心脏的部位有点疼。
太宰治嗤笑了出来,他现在也不说要去解决这个即将站在侦探社对面的女人了,他好整以暇地听着,像是要听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夏目簌石提出‘三刻构想’,他的本心是好的,他也努力去做了,将生命的一部分时光花费在这座城中,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没有人有资格去痛骂他,我们甚至应该感谢他,”伊莎贝尔分析得很客观:“因为他去做了。他只是做的不够好,而不是什么都没做。”
“当我意识到横滨的不同时,我就开始给这个国家各个部门的人打电话,”她轻声说,用手将伞拄在身前,“我给国家安全委员会,给总务省与防卫省打电话,他们用词都很客气,但没有一个人说要解决问题,然后我就想办法找来邮箱,去给内务阁和总理府投信,我竭尽一切地想要联络上这个国家的人,最后只收到这样一封信。”
信件被投影过来,上面的字很大,确保每一人都能看清。上面的文字只是感谢了下她对这个国家的关心,并表明横滨自有情况,他们会为维护好每一位国民的幸福而努力,让她不必担忧。
很官方层面的措辞。
“我总结出来的所有问题,他们没有提及一个,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了解了,”她闭上眼睛:“夏目簌石其实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他从这个国家最中心的政治圈中杀出,他看到了这个城市的危难,他还愿意将自己退休后的余生花在这座城市上,他还需要什么政绩吗?不,他不需要,他做的这一切,只是朴素的对这个地方人民的关心,为了他们最基本的生命上的保障,为了真正的和平与安宁。”
“我早就说过,这个城市有很多伟大的人,他们都很努力地为让这个城市变好付出每一滴血,他们日以继夜地工作,为此花费了青春、健康、家庭,乃至生命。这正是我为之感动的部分,也是横滨这座城市最美的部分。”
后台的中岛敦听得眼泪旺旺,一个脑袋突然探到他面前,“你哭了?”她问。这个小姑娘穿着红色的和服,正是离开了尾崎红叶的泉镜花。
中岛敦眨了眨眼,他拼命躲闪:“我、我才没有!”
过了一小会,他又偷偷地看过去:“你不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吗?还很为我们考虑。还有你,”他小声问:“你是听从她的话来看守我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想杀人。”泉镜花很认真地回答他。
“什么?”中岛敦不明白。
“因为她能让我不杀人。”泉镜花又解释道:“我是个杀手,已经杀了35个人,我不想这样做,而她能让我可以不这样做。”
中岛敦瞳孔地震。
“可是这够了吗?他们付出了一切,将鲜血泼洒在这片他们热爱的土地上,却仍换不来一座人民能够安全欢笑的城市,这真的公平吗?”
她停了下来,将目光放在最前排的那个人身上。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在她鼓励的示意下,他终于爆发了出来:“不公平!”
他的声音撕破了沉默,就像一粒火星撒入沸油,之前的不动只是为了此刻的爆发,他们中不少人举起了手中的拳头,“不公平!”他们恍似前所未有的清醒,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多少。而这一切,远远不平等。
伊莎贝尔用伞尖敲了敲地,声音传达出去,众人一致安静下来。他们灼灼地望着她。
“夏目簌石是伟大的,可他又是无能的,他有那份心,但他又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他有才,又不是那么有才,或者说,他只是有才的恰到好处,用这种缝缝补补的方式来维护这座城市。他是一个绝望的缝补匠,试图用自己的方法来挽救,却忘了从手指的缝隙中,有更多的人跌落下悬崖。”伊莎贝尔扬起双手:“可是我们,真的是被他拯救下的那部分吗?”
老夫才不是!三花猫脸色狰狞,一对爪子非常的想要撕碎些什么,老夫才不是绝.望.的.缝.补.匠!
“我们真的只能被动等待这位无助老人的拯救吗?”她问。
“不能!不能!不能!”所有人高喊。一部分没有被激起的,也为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起来,他们开始首次思考自己的人生,自己所拥有的,和未能拥有的。他们分明意识到,自己是生活在怎样一个情况下。
老夫也不是什么无.助.老.人!三花猫气的喵喵叫,恨不能追起自己的尾巴,转起圈圈来。
太宰治鼓了鼓掌,他已经知道了,这位“伊莎贝尔”小姐,将港口黑手党的一部分人心,已攒紧在手里了。
第40章唯有真实能动人心
这位小姐, 巧妙的用“横滨”的存在,掀起了人们的愤怒。过往他们或许有不解,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自己的苦难是来自哪里, 他们只能竭力求生,再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出去。尤其是现在这里的这群人。
一些暗中正在观察的人也纷纷严肃起来,他们有人利用远程播放装置在观看着这里, 先前还只是奇怪港口黑手党异常举动的原因,现在立刻就拉起了警报。有人一把拂开办公桌上积累的文件, 他喝声道:“她煽动这些人是想干什么?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伊莎贝尔感动地看向众人,她好似已经成为了所有人中的一员, 她注视着他们,大声道:“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你们的悲伤与怒火, 也看到了你们的团结与勇敢, 你们是这座城市里最坚强的一群人,痛苦的往昔没有能打倒你们,它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降落到你们身上, 你们就一次两次三次地站起来, 你们不仅仅为的是自己, ”她的声音颤抖:“这就是我为之感动的原因!”
她又一次强调了这句话。
侦探社的人也在用现代的设备看着这里, 她说的话他们也全都听进了耳中。宫泽贤治有些天真地问:“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与谢野医生没有说话,国木田埋着头好似在记笔记, 谷崎润一郎左望望右望望, 社长将衣服披在身后,他抱着手, 闭上眼,最终道:“有关我和那家伙的关系是真的。”
“都是真的哦!”江户乱川步唯恐不乱地开口道:“不管是社长和森鸥外那家伙的事, 还是‘三刻构想’的事。”他微微垂目,露出很少显露出的深沉的眼睛。
“唯有真实能动人心。”他严肃道:“这位女士的嘴里,除了她自己的感情,没有一句假话。”
社长睁开了眼:“有些问题本身就在那里,我们已经做到了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不避开它们也是一种进步。我只能说,是的,她说的就是横滨大部分的现状。但是,”他突然话语一转,嗓音低沉道:“这不是她能利用我们横滨人的理由,不论她想要做什么,我们都不能让她轻易得尝,这片土地,已经容不下更多阴谋了。”
“是!”谷崎润一郎混乱的脑子为之一清,国木田也终于放下了笔,他们一起回应道。
“我们需要自己拯救自己,”伊莎贝尔站在台上,就像是一位即将出征的英姿飒爽的将军,华美的长裙是她的盔甲,坚硬的长伞是她的战刀,“我们一定要自己拯救自己,因为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人会将目光放在这片与他们无关的土地上。”
“这是我站在擂钵街的最高处,从上面望着它层层叠叠往下陷落进去的街道时,心中涌出的明悟,”她说:“这座城市遭受了太多的磨难,而那里,就是它最沉痛的伤口。这座城市拥有371.95万人,那边不过是它十八个街区中的一个。”
“是的,它是这座城市的十八分之一,里面的人口如果只用简单地乘除法,它也是拥有20.66万人。我自然知道不该这么算,可除此之外,我又该怎么算?”她冷声道:“官方在避讳它,市民们在远离它,它就好像被遗忘在那里,没有救援,没有抚慰,没有重建,它就像是一道丑陋的伤疤,被深深地刻印在这座城市的角落。可是,那里面也曾生活的是人啊!”
她高声呼喊起来,现场一片沉默,就犹如刚才的激愤都只是幻想,但没人会以为这是假的,因为仔细看去,就能看见一双双过于明亮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我看着下面的人浑浑噩噩地生活着,在穷困与脏乱中厮杀,只是为了和同类争夺一丁点的食物,纸面上那个轻飘飘的数字突然就像大山一样压在我的身上,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真实的重量。”她闭上眼,终于落下泪来:“那么多人,就算搬运尸体,也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吧?”
“我看到一处墓碑,上面镌刻着一行小字,‘死亡迟早会来临,但你的还是来得太早了些’。它墓前荒草萋萋,只有父亲曾留下的玩具飞机在尘土中露出破碎的机翼。”
“我看到女孩来缅怀她逝去的爱人,她曾在这里与他分别,十四年来再未相见,她每一年都会来到这里,因为她曾允诺过他一场婚礼。而在十四年后的某一个夜晚,她决定从这里跳下,因她的父母,也在白天的一次冲突中丧生。”
“我还看到青年送别一位老妇,老妇走入这片街道,她的丈夫和其他的三个子女都沉眠在这片土地,她如今也已老去,岁月无法支撑她活在这世上,她只想再与其他家人相聚,一起埋葬在自己家中。”人群中一个男人猛地抬头。
“我还看到了更多更多,我也知道了更多更多,”她轻轻说:“我知道有些东西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就如同苦难的由来不是毫无来由的。”
“可是,”她突然怒吼,有些人的心中一跳,她愤怒道:“这一大片的爆炸怎么可能是无缘无故爆发的!有些人的无能,为什么要我们买单!”
现场动乱起来,一些人在大叫,像是在发出积攒在自己心底太久的声音。
“她可真敢说啊,”太宰治抱着双臂,他鸢色的眼中仿佛闪过什么:“这就是外国人的勇气么?”
“只是,已经流脓的伤口,一旦撕扯下来,”他伸出手,手间像是触及到了什么:“有些人可是会感到痛的哦。”
身边戴着帽子的人低下了头,他将帽檐拉下,遮住了自己的眉眼。
某个机构中,众人也是一致沉默,光头的上司倒是好涵养,他眯着眼睛,慢慢悠悠地说:“这话可说不得啊,要是传出去了,她说不定就走不出这座城市了。”
他旁边带着眼镜的男人开口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是啊,”另一人就将脑袋凑过来,“还编出那几个有模有样的故事,听起来倒是挺感人,可谁不知道她是才刚来这座城的,呵呵。”
光头上司和眼镜男就一起望向他,眼中的情绪很奇怪。男职员面上的笑容住了:“怎么,我难道说错了什么吗?”
两人又一起转回头,不再看他。
“从那时起,我就决定做些什么,”伊莎贝尔缓了下气,她说:“我研究这座城市的历史,翻阅被人掩藏在表面下的秘密,挖掘出一切混战的起因,我想尽了办法,但想出的,无不是一些漫长而又不确定的方法。”
“可是,不行啊,苦难是不能延续的,因为每一次的懈惰,都意味着有人在步入悲剧,”她道:“我想要改变,我想要拯救,我也想要你们发出自己的声音,想要找到这座城市的希望,可擂钵街的存在让我焦虑,它就硬生生地横立在那里,让我的每一次思考都像是个笑话。若是它依然还存在,那就说明,我所有的方法都如同是镜中水月,只是轻飘飘地拂过,不曾给这座城市带来丝毫治愈。”
“可后来某一天,我忽然想通了,”她十分平静地说:“如果绕不过去,那就不绕过去好了。我决定直面它。它是因什么而来的,我就用什么来消除它。”
“是的,我要复活擂钵街。”
“包括它其上曾逝去的20.66万人,和因它而死的诸多后来人。”
“这是我给这座城市的礼物,也是给这个国家一直视而不见的那些人最大的反击。”
“如果要拯救它,就要拯救它曾经所有的创伤,一切后来者的安慰,不过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漂亮言语,不及一次行动来的坚决有力。如果死亡是悲剧,那就不让他们死亡好了。”
静,极静。太宰治看向这里,他也不动了。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们火热的眼神褪去,现在看着伊莎贝尔,就像看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妖怪。她好像一下子就打破了自己刚才极力塑造出的沸腾的氛围。
良久,有人怒吼道:“你在说什么啊?!你是想要侮辱那些死去的人吗?”
他愤怒地将一样东西扔到台上,一道闪亮的刀光划过,那样东西就被平均分为两半,双手和双脚都化为刀剑的小岛菜菜子落定在高台上,她冷冷地看着下方,眼中的神色让人胆寒。
伊莎贝尔也没有说话,她只是播放了一段音频。
“确定要悬赏70亿吗?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是一个带点阴冷的男声。
“但和█比起来就什么都不是了不是吗?”这次的是一个雍容的女声,她说:“谁能想到一个小岛国,居然会有█的线索呢?”
男声笑了:“是啊,和英国的钟塔侍从比较起来,他们确实不算什么。█能改写现实中的一切,为了它,就算与那个国家开战,也是值得的。”
女人笑了:“别,战争不是那么容易开启的。再说,也要等线索确定下来后。组合也加入进来了,依他们的武力,那座城市抵挡不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男声笑的意味声长:“能改写一切现实的█的伟力。”
会议大堂立刻爆炸了,这次是真的炸了,所有人都快要疯了。他们一时间理解不了。
“你真该死啊,费奥多尔!”听见熟悉声音的太宰治忍不住道。还特意将“改写现实”强调了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