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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如果连地上的人都救不了

这段话没有问题, 甚至还说的都是真的,有问题的是说话的人,还有他们的用心, 最起码,太宰治辨认出来的那人,他绝对是没抱着什么好心思的。

“什么叫改写现实?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极端的不可置信下,台下的那些人连所谓的“钟塔侍从”、“英国”、“攻打城市”这类的关键词都不在乎了, 他们好似今天才认识到这个世界,刚刚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了解一点此世残酷, 可紧接着,是更梦幻的大锤砸了下来。

他们乱糟糟的, 有些人连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

“为什么不相信呢?”伊莎贝尔悲哀地问, “我说过了, ‘它们是因什么而来的,我就用什么来消除它’。不错,擂钵街的那一场灾难真的只是爆|炸物引起的吗?”

台下的人立即停止了说话, 他们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因为他们心中已经有了预感。小岛菜菜子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刀剑, 她就站在伊莎贝尔的旁边, 非人的肢体显示出一种荒诞的强大。

“它们是由无限制的残酷的异能研究引起的。”伊莎贝尔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有人将头压得更低, 他站在会议厅高处的入口处, 神情被帽檐遮下,他穿着黑手党干部穿的黑西装, 两条袖子披在身后,看着下方的一幕。

“她现在说的是你的事诶, 中也。”一边过去的同伴在说话,语气中带着股奇怪的笑意。他知道这个人心思诡谲,他不会一件事触及到了你的伤疤,就闭口不谈,相反,他更是会一戳再戳,因为“操心”这种事,不就是要利用人的过去,来掌控人的未来吗?

“看来她确实做了很多工作,这样绝密的情报也从政府那里捞了出来,还和死鼠之屋这样的极危情报组织合作,她到底给了那个死老鼠多少情报费呢?”太宰治视下面躁动的人如无物,兀自陷入了思考。

他没有说话。

“在座的各位都是这座城市里最特殊的人,”伊莎贝尔静静地说:“你们比外面的人民们要看得更多一层,所以,你们中的大部分,应当都知道‘异能’是什么。”

有人互相讨论起来,伊莎贝尔继续说:“它就是能让人们做到做不到的事,能让子弹和导弹也无法起到作用,超出常人,超出常规的能力,而其中的佼佼者,他们更是有另外一种称呼,他们就是——异能者中的‘超越者’。”

“如果你们还怀疑他们的力量,我只需要说一件事,你们就不会再有任何疑虑了,”她小声,却又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上一次的世界大战,其实是七个特殊的人结束的。他们绑架了所有国家的首脑,并以此逼迫他们停止战争。而现在你们看,他们是成功了的,尽管背负上了罪责,可没有一个人因此被一个国家处死。”她笑着说,目怀憧憬:“他们便是,整个异能群体中的最强大者。”

“时间、空间、重力、引力……等等诸多不可思议的能力在他们双手中随意使出,”伊莎贝尔大声说:“这个世界既然存在这么多难以理解的人,为什么不可以存在‘复活’又或是‘改写现实’的事物呢?”

更大的讨论声响了起来,这些听众们感觉自己的观念在一次又一次地被刷新,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等“超出正常”的存在,一些知道一点东西的人就说:“我觉得她说的是真的,我亲眼看过中原干部施加能力,当时没细想,现在想来,他就是操纵重力让人飞在空中的。”

“真的吗?”有人惊呼。

“还有黑蜥蜴的广津老爷子,他能把靠近他的人和东西排斥出去。”有和战斗部队接触多的。

“还有芥川前辈,他的那个衣服,嗖的一下就能变成黑色的老虎……”

“什么老虎,那是黑兽!”

“那就是说,真的能有‘复活’这样的奇迹存在?”这个人不敢说“改写现实”,他觉得那不该是自己这种人能讨论的东西。

“真的……能把过去的人,再带回到这世上?”有人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触怒到什么神明吗?”有人踟蹰怀疑,不敢向前。

“哪有神明?哪里会有什么神明?”有人立刻愤怒道:“他们都敢在城市里面弄出那样的大爆炸了,他们不担心会触怒神明,我们想要再见一见无辜牺牲的亲人,就惹怒神明了?!”

“如果真是那样,”这是个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他眼眶通红,咬牙切齿道:“那我就冲向神明,死也要在祂身上砍一刀。”

“如果她真的能做到这些,她就是我的神明。”也有人在沉默后说。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在大会堂的上面,橙发的青年终于向他身边人发问了。他身边人一愣:“你是在说什么?”

“那个连名字都被抹去的东西,”他问:“真的能做到这些吗?”

太宰治歪了下头,他凝视着这位自己找回来的人,他意识到了什么,他缓缓说:“中也,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要找你回来的吧?”

中原中也站立在原地,他“啊”了一声:“我知道。你说是有人绑架了首领,还意图扰动港口黑手党,利用他们要做对横滨不利的事。”

太宰治笑了下:“中也,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利用那个东西确实能做到很多事,可是这其中包含了很多方面……”

“这件东西现在就在横滨,就在横滨市的某个地方,”伊莎贝尔不再任在场的人继续说话了,她高举起拳头,大声呼喊道:“就在这片区域的某些人手中!”

人们哗然一片。“他们将它紧紧藏起,口中说着不让任何人使用,因为它牵扯到了很多方面,轻易动用只会给人带来灾难!”

太宰治顿住了,倏然,他笑了:“好吧,把我要说的话也都说了。”

“可是,真的要动用了,他们真能够想起‘擂钵街’吗?”伊莎贝尔忽然放低了声音:“他们想要什么呢?他们看到的是什么,所思所想的又是什么?”

“他们真的帮不到擂钵街吗?”伊莎贝尔仿佛在对某些人发问:“物资、救助、金钱、建设,十四年了,如果要做,也该早就做完了吧?十四年都没能让他们看这里一眼,你们相信,在轮到使用这件奇物的时候,他们就会突然想起这条街吗?”

“明明,要拯救这么多人,根本就用不到奇迹啊!”伊莎贝尔透彻心扉地问。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太宰治默默无言。“好吧,我承认,”他没办法了,索性摊开双手说:“上面的那群人就是这样的家伙。”

“长官,我们要去制止她吗?”戴眼镜的职员冷静地问,他像是没有被影响。

“怎么制止?”光头的长官叹了口气,他说:“这女疯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一些绝密的事在她那里,就像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她轻轻松松地说了,后面的结果就要我们来承受。现场听见的这几千上万人,我们又该怎么处理?更何况,现在又怎样制止?”他指了下这偷偷摄下的几个场面:“你真以为这些在场的所有人都仅是听众吗?”

戴眼镜的男人眼中闪过思虑:“她不怕我们偷摄,是因为,这现场的所有人,还都是她的人质!”

长官点点头:“除非我们不在乎这所有人……即便如此,还有最后一条防线,”他指向了小岛菜菜子:“这个异能者,应该是高阶的、专司战斗的异能者,这种极于一道的人,往往也是最难对付的那种。”

“是啊,”男人点点头:“这个时机确实不对。”

伊莎贝尔毫不客气地说:“这个国家的人永远不能看到底层,他们宁愿在上面许下‘世界和平’,又或是‘世界大战’的愿望,也不会兴起一丝让人们挽回亲人的念头。因为他们从本心里就看不到这里,他们高高在上,夸夸其谈,心怀天下苍生,就算是生出野心者,想要的也是建功立业,挥斥方遒,在他们的胸怀中,曾逝去二十多万人的擂钵街,甚至都进不去他们的眼里。”

“他们无法与你们感同身受,因为他们是伟大的,而你们只是芸芸众生……之一。”

“可是,如果连地上的人都救不了,那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伊莎贝尔疑惑发问。

“是这样的吗,太宰?”上面的中原中也又问他的“朋友”。

太宰治终于沉默了,良久他哑声道:“是的,他们是这样的。”

“那你呢,太宰,”中原中也的眼神莫名:“你早就知道有这样东西的吧,你有想过许下让这么多人回来的愿望吗?我没说让你做,但,有过一丝吗?”

太宰治垂目,忽然,他冷笑起来:“怎么可能会有,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也没有,”中原中也并没有指责他,他只是说:“好奇怪啊,太宰,我们为什么没有拯救那么多人的愿望呢?就算是知道了有那个东西,我的第一个念头,也只是不要让不好的人去使用它,却从来没有让那些过去的人回来的想法,是因为他们和我们从来无关吗?”

他忽然抬步往下面走去,风从侧面吹来,将他的衣摆和衣袖吹得飞起,他压低了帽子,往着人群中而去。

第42章伺妖的魔女——伊莎贝尔

“中也, ”太宰治忽然喊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中原中也停了下来,前面也有人大声开口说话,“所以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会许下让他们回来的愿望吗?”这是个很高大的男人,身穿黑衣黑裤,看上去与旁边人没什么两样。

伊莎贝尔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不错。”

“你凭什么保证?”另一个声音问。

“用我的命。”伊莎贝尔依旧是立即说道:“既然是一场有关生命的冒险, 那自然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来作为另一方的赌注。”

“菜菜子,”她转头对着始终护卫在她身侧的女孩说:“如果我没有做到我说下的誓约, 你就用你的刀剑贯穿我的胸膛……”

菜菜子惊恐地看着她,这番话在之前伊莎贝尔根本就没有同她说过, 所以现下就是她最真实的反应。

伊莎贝尔也看出了她的情绪,她顿了下, 一笑道:“若是你动不了手, 就在别人上前来的时候, 不要做任何的抵挡。”

这番话一出,台下的人也震撼到了。菜菜子挣扎了一会,或许是因为在众人的目光下, 她不得不单膝跪倒下来, 低声应道:“是。”她将头深深垂下, 不让任何人瞧见她的神情。

“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先前的那个男人忍不住呐呐道。毕竟这里的事从来不是她的事, 横滨的悲剧是漫长的时间积累下来的,也是许多人祸导致的。

“但只要真的做到这些不就行了?”她微笑了起来:“不论违约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只要真的做到了, 它就无法降临在我身上。所以,我尽可能地设下更残酷的责罚, 只为了你们能更相信我。”

“另外,”她往人群中更进一步:“我希望你们能记住一点, 如果你们反抗,你们不仅是为了我反抗,更多的要为自己反抗;如果你们努力,你们不仅是为了现在努力,还要为被忽视的过去和未来努力;你们的愿景是鲜活的,就如同你们胸腔中始终在跳动的心脏,一切为了美好而进行的战斗,都是不可阻挡的。你们将所向披靡,永不可敌!”

这话如热腾腾的汽油泼洒下来,将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浇的热乎乎的,他们想呐喊,想跳起来,想用自己的手,去抽打在一切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的人。他们从没有一日,感到自己如现今这般是活着的,有人用自己的命,倾下身来,为他们每一个人考虑。他们思索,然后感到了惭愧。

而这之中,也还有之前还始终保持平静的人,他们思虑甚深,知道的也比别人更多一些,他们一开始就是用怀疑的眼光去看伊莎贝尔的,森鸥外简单的佐证自然不能消除他们的疑心,更不要说,他的出现还是那么的短暂和奇怪。

可现在,他们终于还是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它们仿佛在撕心裂肺地呐喊……哦,原来它们其实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在呼喊了,只是他们刻意地忽略了它,将它按压下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对旁人说:“看啊,我很好,我没有事。”

男人抽着烟,眼泪流落了下来,他喃喃道:“小悠,爸爸对不起你,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后来还让自己生活得那么糟糕……”

“妈妈,只有一个人我是坚持不下去的,”另一个更年轻一些的人在心底里默默地说:“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呢?”

男人摔下了烟,年轻的人握住了用刀割过的手腕,他们的脸上浮出了抹如出一辙的坚定,他们的眼中没有狂热,有的,只是希望,是跌落到绝地后突然来临的希望。他们开始融入到周围人中去。

中原中也没有回头,他的声音传了回来:“太宰,你知道的,擂钵街和我之间的关联。”

太宰治气笑了,他毫不客气地回讽道:“我倒是不知道你这蛞蝓,居然还有这样高尚的情操,将一群在自己身上做研究人的罪行揽到自己身上,况且,那个时候你出生了吗?就擂钵街和你有关联,擂钵街知道你吗,它知道自己突然多出来你这样一个好儿子么?它能想到你这么多年竟一直对他们抱有愧疚心理么?你这自作多情的家伙!”他一点也没有顾及中原中也的感情,丝毫不避讳地说。

中原中也依旧没有转头,他低声道:“不管怎样,做这件事总是好的。”

太宰治感觉更可笑了,他的声音稍稍大了一些,他说:“你知道书怎么用么?你知道它有什么限制条件,用坏了又会造成怎样严重后果吗?你知道它到底代表着什么,牵扯到了多少的生命吗?”

他再不顾忌,连“书”也直接就这样说了出来,他更是冷笑道:“你知道她真正的目的吗?她说你就信,她说用自己的性命来保证,你就跟昏了头一样,我真不知道原来你这蛞蝓脑子这么小,恐怕你连思考一个简单的数学题目,也要花费比别人多几十倍的时间,脑核干了,都得不出答案……”

“太宰,”中原中也忽然问:“你有想过要用它去复活什么人吗?”

太宰就不说话了。

“他们现在,就和你是一样的啊。”他如是说。

太宰治怔住了,他只觉得浑身冰凉,他没有再说出一个字,就这样看着中原中也一步步走远。他退缩回黑暗里,不让任何人瞧见他,良久,他靠在墙壁上,仰起头,鸢色的双眼中眼波涌动,他似乎要落下泪来,又似乎没有,良久,他终是笑了,“真是个可怕的人啊,伊莎贝尔。”

中原中也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人们没有看见他,他们沉浸在这一种无边的狂热与希望中,他们不再质疑伊莎贝尔的话,对今后的未来抱有一种极美好的憧憬。中原中也走不进去,就挤进去。他的身体素质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比拟的,很快他就挤出一条道路来。

突然,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中原干部!”有人惊呼出声,中原中也注意到,他的嗓音里不再是以往的敬畏,反倒是有细微的恐惧,他抬眼望去,那人竟立刻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中原中也也不管他,不多时,更多的人认出了他,他们纷纷呼喊着他的名字,并在前方为他空出一条小小窄窄的路来。

他们的目光是忐忑的,是不安的,也是……戒备的。甚至有一两个敌视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但很快就退去了。

“BOSS现在是在想什么呢?”中原中也忽然这样想到,他很确定,BOSS的位置一直都没有移动,他就静静地站在那一片黑暗里,旁观了这一场自己组织的“暴动”。他没有往那边望去,因为也看不清。

这一片诡异的安静,让伊莎贝尔很快就注意到了这里的变化,她颇有些讶异地说:“看看这是谁来了?是中原中也干部,我早就听闻过你的强大,‘双黑’的名声令我倾慕不已,不知你对我在台上的提议有什么见解吗?”

小岛菜菜子紧张起来,她也早就见过这人的照片,也知道他的来历,但亲眼见时,他给她带来的极端危险感,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往前走出几步。

中原中也没有上台,他只是将手按在帽子上,抬眸对伊莎贝尔说:“你说你要是没做到你承诺的那些就任由人出手将你杀死?”

伊莎贝尔眨眨眼,她微笑起来:“自是如此。”

不待中原中也继续说,她反倒是仍开口道:“我会用那样奇迹,许下令擂钵街逝去人归来的愿望,用最小的代价做出最大的复苏,甚至,”她用双手将伞尖重重扣响在地板上,声音响彻在众人耳边:“若是连奇迹也不能做到的话,我还会去寻找其它所有办法,找遍整个世界,也要让那些人重新回到凡世。这是我说出口的话,我愿用我的生命和灵魂,来为我说出的诺言负责。”

“不要以为我做不到,这是个四重的世界,本身就有着无数的奇迹。”她这样说着,语气缓缓,极富渲染力。

中原中也深深地看她,他钴蓝的眼中一片澄澈,他没有理会她后面说的话,只是道:“如果你没有做到你说的,我就将你杀死,然后钉死在这座大会堂正面的墙上,让所有人来瞻仰你的死状。这就是你欺骗所有人的代价。”

“你!”小岛菜菜子立时怒了,伊莎贝尔制止了她。她同样注视着他的眼睛,她认真道:“好。如果我没有做到我说的,就让我被钉死在这座大堂的墙上,让所有人来观看我悲惨的死状,并唾弃我的卑劣。”

“还有森首领,”他继续说:“你不能无故给予他任何伤害。”

“好,”伊莎贝尔说:“我不会无故在他身上施予任何伤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但中原中也还是行动了,他走到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倒下来,他披着西装的衣摆和双袖跌落在地上,他低下头,口中呼道:“BOSS。”

一瞬间,更强烈的爆炸从人群中响起,每一个人心中都涌出了剧烈的情感,连最后的一小撮人也不再维护自己的冷静了,他们大声喊叫着,发泄着自己无从迸发的情感。

从这一刻,这个群体就再不是人为可以阻止得了的。

太宰治注视着眼下的这一幕,他嘴角噙着笑,右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他对着对面人说:“是啊,事情进入到了最糟糕的情况。我们要将整个港口黑手党都视作敌方了,嗯,中原中也也是……”

他看着那个在台上单膝跪下的人,伊莎贝尔伸出手,中原中也同样也伸出了手,二人互相对视,在这一刻,太宰治心情很复杂,他道:“不错,虽然是我请回来的,为的也是解决港口黑手党的危机,可是,他现在投敌了。”

巨大的爆发声让他几乎听不见对面人的说话,这山盟海啸的狂喊也让周围几公里内的人都惊诧莫名,他们还以为是地震来临了,有人慌乱不已。伊莎贝尔站在台上,将中原中也拉到身后,她走到台边,张开了双手,做拥抱状。

铺天盖地的光亮纷涌地向她扑来,一瞬间,她的眼中只能看到光明。整个世界都被光液充满,光球不断晃动,好似下一刻就要爆炸开来。

人们见到了她眼中的光明,便自知,他们将会迎来美好的未来。

第43章有罪的是他们

“这是个极可怕的敌人, ”太宰治观望着台上的伊莎贝尔,在这一刻,她的身影也好似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色彩, 他静静地说道:“嗯,是的,或许我们这座城市要迎来史上最大的暴|乱了。”

她用语言化作刀剑, 刺向了这座城市的最腐烂处。

伊莎贝尔看着光球中的光液在不断地被充满,甚至还有更多的微光在外面迫不及待地涌进来, 其中有五团最大的,它们分别是+91, +89,+77, +65, +88。

它们是来自大会堂的高处, 自己后方的身边,会堂背后的位置,还有一旁的黑暗里。可这一次, 更多的是来自更渺小的普通人, 它们星星点点、无穷无尽, 汇成了光的海洋, 它们热情灿烂地奔着她而来,毫无顾忌, 充满了一种纯粹的极度的信赖, 一直到最后,它们将数值拔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高度——+6060。

它们最微小的只有0.01, 最多数量的是0.2~0.3,占据数值主体的是1~3, 也有数量高的,5~10,10~15,它们点点分散在其中,不多,但存在感也不少。

这完全应证了主体之前的猜想,数量是可以战胜质量的,金手指可以有不同的玩法,参与剧情绝非是唯一的路。

伊莎贝尔感动地向所有人行了个优雅的落幕礼,又引起了台下新一发的轰动。

小岛菜菜子迷醉地看着伊莎贝尔的背影,她一直都知道女士的智慧与魄力,拥有这两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让自己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她一直都憧憬着她,以为这憧憬都已到达顶点,可谁知今日还能达到更高。

中原中也则是冷静许多,但他也从来没见过这样万众同心的场景。更不要说,他们还都是一些沉默残忍的黑手党,他恍惚了下,竟觉着今日才是他们真正的模样——无论如何,一个人总该是有自己热情的,否则的话,生命未免也太难熬了。

而当群体每一个人都发出自己声音时,单独个人的声音就很难被听闻了。中岛敦毛毛虫一样蠕动到后台的边界,他震撼万分地看着外面的场景,张着口,久久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在他单薄的一生中,他从未想过,人可以发出这种山呼海啸之声,而这一切,仅是因为一个人。

泉镜花十分紧张地看守着他,她不能让他出去捣乱,否则的话,她一直以来的愿望恐怕就无法实现了。

中岛敦觉得自己被绑来后,就是在做一个梦,一个光怪离奇的梦,他努力找回自己,开口问:“……真的能让那么多人重新回到世上吗?”

这嗓音干涩的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由此可见,他在后台的这段时间,心中是经过了多少震荡起伏。

“我不知道,”泉镜花努力靠近,才堪堪听见中岛敦的话。她犹豫了下,回道:“应该可以吧,有那么多人相信她。”她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站在这里时,手脚都有些无措。

“是吗?”中岛敦怔然良久,忽然,他开口说道:“那你可要把我绑好一点,别让这绳子松了。”他其实有很多不明白,但他起码能听懂一点,他在这里面,好像也算一个重要的筹码?

“什么?”泉镜花没有听清。但中岛敦不再说了。

伊莎贝尔从台上走了下来,她准备要去进行下一个阶段了。但在此之前,她要去将自己收拾一下,因为全身心地投入到演讲中是一件很花费精力的事,她现在感觉身上湿漉漉的,那都是流淌下来的汗水。

森鸥外被她安排人从台上接了下来,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不仅是身上被施加了【缄默】,也是因为他身上被绑了东西,一旦他动一下,就会迎来最猛烈的打击。

奇怪的是,他从伊莎贝尔身边行过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是颓丧和愤恨,相反,他的神情中带着兴奋,眼睛很亮,他好像有话要说,但伊莎贝尔一挥手,他就被压下去了,没让他吐出一个字。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伊莎贝尔便说:“放心,我会好好安置他的。”

“不,”中原中也说:“我不是想问这个。我想说的是,你得到那样东西,真的没有自己的目的吗?”

伊莎贝尔就笑了,她道:“这于你们而言,重要吗?”

是啊,如果她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在那么多的生命面前,她自己的目的,又有什么所谓呢?与他们又有什么相关?中原中也安下了心。

伊莎贝尔的收获让裴真的心情也有些激荡,他只有回到自己的本体中,真切地看到那个数字,才有了些实感。所有的加起来,包括之前遗留的,总共6519.9的光液,接下来是65抽?他真的不会抽到手抽筋吗?

这就是所谓的幸福的烦恼?裴真歪着头,有些苦恼地想。

这个时候,翻滚不休的溶液球终于静止下来,它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莹莹的光辉,好像是从未吃过这样大剂量的“套餐”,它适应了好一会才接受下来。好似是感受到了裴真的烦忧,它“思考”了会,发过来一道讯息。

裴真愣住了,“1900的光液直接抽[白银]卡?”他说:“之前有这样的设定吗?”

但他更快的不是细数这样的抽卡对他有没有优惠,而是直接跳了起来,双眼中充满期盼问:“那多少光液可以直接抽[黄金]卡?一万够吗?”

溶液球没有回答他。裴真只好重新坐了回去,他叹息着说:“如果那样,我距离下一张的[黄金]卡,也只差3500数了,乍一看,这数量也不多的样子。”顿了下,他说:“我还真是膨胀了。”

“1900就1900吧,”他数了下:“之前的[扭曲]卡,大概是在22抽左右出的,这还没算进去运气的因素,[灰石]抽的再多,利用得在巧妙,也还是不如[白银]的质量高。这种抽卡根本没有保底一说,如果运气真不好,一直不出货,我也没办法。”

他现在急需高等级的能力,只有那柄剑在撑着,终归不能支持他做更多的事。

他进入去了那个奇异的空间。

太宰治一直在等待。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抬着头,仰望着这座大会堂通道的顶层处,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

等到通道里传来走近的声音。这里是她们离开大会堂的其中一条路。见到这个身影,伊莎贝尔也停了下来。

二人处于一片静默,终于,太宰治开口:“我果然还是想要亲眼见见你……你知道你今天做的事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吗?”

伊莎贝尔笑了起来,她道:“如果我想要的是混乱,那么,今天的这场演讲,就不会只是在这大会堂里。”而是在这座城市最空旷广场的最高处。

太宰治冷笑:“如果真是那样,他们就不会容许你在暴露目的后,再开口说出一句话。”哪怕会造成损伤,他们也会空投下爆炸性的武器,因为这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反恐。

“没关系,”伊莎贝尔俏皮地说:“我已经将刚才的现场录了下来。现在再去城市媒体处,让他们在所有的外接屏幕和家庭影视中循环播放也行,达到的效果也是一样的。”

太宰治语塞,他知道,伊莎贝尔这样说,是在表明,她已经在这次的事件中手下留情了。他道:“你知道复活那么多生命会有什么影响吗?”

这世界上逝去的人那么多,因战争死去的,因大型意外死去的,甚至在临近城市,还有一个更大的大坑,谁都会有想要重新见到的人,如果她真的成功了,那么多人归来,有了例子,那些人……会疯狂的。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伊莎贝尔的话语冷漠下来,她的眼神带了点俯视,她说:“那你又知道杀了那么多人,任由幸存的人在病痛穷困中潦倒生存有什么影响吗?”

“什么影响也没有。”

“外面依旧有人在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死去,为什么你不认为那次的事件同样也是个例子?”伊莎贝尔反问:“正因为他们什么影响也没有,所以他们还能肆无忌惮、毫不在意地开启第二次,第三次。”

“我为什么要考虑那些,他们就什么都不用考虑?难道死亡不值一提,生命反倒成了罪恶?”伊莎贝尔说:“如果他们从前什么事也没有做,那么现在,他们的焦头烂额,内外交困,也只不过是,一点最小的利息罢了。”

太宰治就笑了:“你还真是会偷换概念,生与死的边界在你口中如此不值一提,模糊了它们,动荡的可不止是一座城市,而是整个人间。那个时候,横滨将处在更大的漩涡中,又有多少人将在里面丧生呢?”

“你要用假设来否定他们所有人的生命吗?”伊莎贝尔毫不畏惧:“你们的政府那样的强大,他们能将那一场爆炸的事彻底掩藏,想来,一场小小的复苏,也不在话下吧?你为什么不能对他们多一点自信,相信他们,也相信你们,你们能够做到的!”

太宰治叹息:“或许我不应该来和你辩论的。”

伊莎贝尔凝望着他,忽而,她轻声道:“人们追逐复苏,是因为死亡随处可见。不要因为普遍,就忽视了现存的罪。”

“有罪的是他们,而不是试图挽回的我们。”

第44章要开始行动了

不要因为无力, 反而将子弹对准反叛的人。你要知道最大的罪恶在哪里,他们被阳光笼罩,就站在众人之上。

你要寻到他们的根, 否则的话,罪恶只会源源不绝,悲哀与痛苦就不会在世上绝迹。不要因为习以为常, 就听不得试图推倒他们的声音,那样的话, 世界只会如死水一般寂静,一直到堕入深渊最深处。

四目相对中, 太宰治仿佛听见了伊莎贝尔在说这样类似的话。他们没有再继续进行讨论,因为二人的观念完全不一致。小岛菜菜子已经悄然将手臂变成了刀剑, 但伊莎贝尔没有要她动手的意思, 她摇了摇头, 就这样往前面走去,一行人与太宰治擦肩而过。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镶嵌上去的一样,他嘴角的弧度未动丝毫。中原中也走到最后, 他看进太宰治的眼中, 发现他的眼神灰蒙蒙的, 什么情绪也没有的样子。

他收回目光, 跟着离开了这里。

伊莎贝尔踏入了阳光中,今日的天气很好, 就像是身后无数人怎样也无法冷却下去的心情, 充满了对生的希望,和对未来的幻想。

一个人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站在大会堂的最高处, 身侧是没有护栏的边缘,感受着脚下因声浪波动而不断轻颤的建筑的地面, 他忍不住尖锐地笑了出来:“这可真是个绝大的惊喜啊!”

“当初和你达成交易的时候,可没想到你能做到这种程度,”他身后的披风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头戴白色的异国风情的帽子,半长的黑发飘动起来,他哼声连笑:“这就是人类的意外性和可塑性么?”他的笑声如夜枭般尖利。

“接下来还有什么,”他语气中充满了迫不及待,像是一刻也不能在此时停留:“快快上演给我看吧!”他的话语消散在风里,没有一人听见。

武装侦探社中,在座的所有人都在沉默。气氛十分艰涩,谷崎润一郎试图打破这种氛围,他僵硬地笑着说:“大家为什么不再说话了,这个叫伊莎贝尔的,调动人的情绪还真是有一手呢哈哈……”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因为没想到竟然能有人做到这些,一个占据了横滨一大部分的黑手党的势力,居然在一个来到横滨还没有三天的女人的讲述下,一下子就全面倒戈向了对方,她甚至还不是横滨人,连本国人都不是。如果今天前有人告诉他这些,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耻笑道,你是在讲什么国际笑话吗?

“我觉得她说得很好啊。”宫泽贤治好像没有感觉到环境的诡异,他依旧乐呵呵地吃着东西。“复活人不是挺好的吗?一定会有很多人很高兴的吧。”

社长摇了摇头,他缓缓道:“她这是在挑战整个世界的恒定规则,就算再疯狂的人,也不敢夸下海口,要将二十余万人一起带回到世上。如果她失败了还好,她就是一个狂妄的骗子,但她要是真成功了,那才是捅破了天。”

江户川乱步嘴边的美味棒也不香了,他静静思索:“她是在逼迫我们,用整个横滨市来逼迫我们和某些人,如果我们不能尽快将她击败,这件事最后会驶入一个谁也不想看到的境地。”

“可是那样,”一边的谷崎直美鼓起勇气说:“我们不就是站在所有人的对面吗?”

而且这个“所有人”还不像以往那样,仅仅指一两个的势力,又或者是城市的执法机构,而是……这城市中的绝大部分人。他们从未站到过这种角度,这种悬殊的对比,让只是普通人的谷崎直美心惊胆战。

“藏起一滴水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乱步平静道:“是将它汇入大海中。当你的目标过于辉煌时,一点小小的野心就不足以让人注目了。这是个十分狡猾的人,她用宏大叙事来掩盖自己真正的目的,她不想用计谋和武力与我们来回相斗,而是掀起大势,直接向我们冲压而来。她知道,无论我们有什么优势,在这样的覆压下,都会显得十足无力。这是她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先用最快速度夺得港口黑手党,再以此为翘板,撼动整座城市。”

犹如伸出一只大手,将一切都掌握在掌中,让城市和城市中的所有人,都只能在她的注目下挣扎起舞。

太宰说的对,这确实是个很可怕的敌人。她有目标,有恐怖的行动力,又有最顶级的口才,和极强大的共情能力,还会将自己包装在公正与仁善之后,这样的人,一旦她想,就可以轻易拉起一场战争。

而现在,横滨就是她所选择的战场。

从没见过这等对手的江户川乱步飞速思索起来,他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就像是在一张棋盘上与对面人对弈,对方执黑先行,一大片的白子在几下间就翻面变黑,她瞬时吹响起冲锋的号角,而他此刻握住的,却只有几颗的棋子。

可就在他还在思考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静默。

“对不起!!!”突然,后方的春野绮罗子飞快地跑上前来,她深深地鞠躬,额头撞上了桌面也不呼痛,大声地喊道。

所有人都望向了她。大家知道,春野绮罗子和谷崎直美都是侦探社中少有的没有异能的人,谷崎直美是因为哥哥谷崎润一郎来到这里的,春野绮罗子就完全是自己的选择了。她也很有能力,社内文案的工作一直没出过错。

有人心中已经有了预感。果不其然,等春野绮罗子抬起头后,她的眼中已蓄满了泪水,她咬紧了唇,还是道:“我可能,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我其实,曾经也有一个哥哥。”谷崎直美惊讶地望过去,对方从没说过这点,春野绮罗子道:“但他当时,没有从那个地方出来。那一年,爸爸带着他一起去看望奶奶,我则是因为肚子痛,妈妈不得不带我去看望医生……”

“我实在不想背叛大家,”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我听了大家的话,我也知道,她说的很有可能是虚无缥缈的承诺,可是……可是……我没办法放弃!”

“就算再微小,那也是希望啊!”她终于喊了出来,她再次深深鞠躬:“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从入社以来,大家都对我很照顾,现在大家现在在谈论对抗的计划……与其等到我听完,做出一些不好的抉择,还不如现在就让我离开,这样……这样也不至于……”

她哭了出来。谷崎直美连忙上前,心疼地抱住她:“春野,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而且,你说的抉择,现在不都还是什么也没做么?大家都能理解你的,对吧?”

她抬起头,恳切地环顾了一周。没有人出来反驳,社长点了点头,其他人也一齐默认了。社长道:“为了亲人思悲,这是人之常情,在背叛前自逐,这也是义。春野,等这件事过了,你再回来吧。”

“社长,谢谢你。”春野绮罗子点了点头,在谷崎直美的陪伴下,离开了这处房间。

等她们走后,现场的气氛更古怪了。“好一招‘瓦解人心’的攻击啊!”谷崎润一郎没有去到大会堂的现场,体会到那种传染式的情绪传播,但在此处社内,他还是深刻体验到了那种绝强的影响力,他一拳砸在了木制的桌面上。

与谢野医生说:“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我能体会到他们的心情,”她闭上了眼睛:“只是,死而复活真的是好事吗?”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乱步摸了摸自己的帽子,他道:“其实她说的事,还真的有实现的可能。”

“乱步!”社长皱眉。

另一旁的国木田认真解释道:“动荡总是会造成新的人牺牲的,为了旧人而不顾现在的人,这也是她的一重罪。更何况,改写了历史可不是好事,她做下的事,很可能会颠覆人类的观念,其影响,几百上千年都或许不能将之洗去,她是一时的功臣,但是是万万世的罪人。”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将这影响收缩到最小?”太宰治的声音忽然从一边的传声器中响起。侦探社的人听了,面上都现出了高兴的笑。“你终于回来了,太宰!”

“反正上面的人也捣鼓不了什么好事不是吗?”太宰治道:“他们不是自诩能量大吗?以前能够封锁,现在不过是再封锁一次。”

“反正那种地方,他们连看也不带看一眼的。”他说。

谷崎润一郎大声道:“太宰,你也被洗脑了吗?”

太宰治就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只不过是用她的话来反驳你们。”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换道:“你们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应对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国木田正待要说,太宰治紧接着道:“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最好都尽快去做。就算还没定好计划,也最好立刻离开这里。”

“啊,为什么啊?”宫泽贤治问。

“因为再不离开,”乱步冷声道:“恐怕我们就要被人堵在这里了。”

“是的哟~”太宰的声线荡漾:“还会有黏糊糊的小矮子过来哦!”

“砰!”门被大力撞开,一行黑色衣装的人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橙发的戴帽子的年轻人,他厉目一扫,见在场的长桌旁空无一人,观察了下几处细节,他大声呵斥道:“还没有走远,追!”

第45章一人动一城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奔跑的过程中, 谷崎润一郎问国木田。国木田看向侦探社社长,社长思索了下,最后道:“我们需要去一个在这样动荡的局势下, 依旧可以为我们提供安全的地方。”

他警戒地观察四周,见到有穿黑衣的人已经上了街。

在他一步远后位置的江户川乱步补充道:“我们还要让几人去异能特务科。”

“是因为他们也是目标么?”与谢野医生问。这不难得出结论,城市三极中, 异能特务科虽然存在感很小,但它却是其中最无法缺少的。

“应该说, ”这一刻,江户川乱步的周身仿佛有乱流涌起, 他的双眼中流露出极度的冷静与智慧,他道:“其实他们才是这一次事变最终的目标。”

“她所想要的东西, 有一部分, 就在他们那里。”

伊莎贝尔站在高处, 看着无数的黑色西装的人密密麻麻地从大会堂中走出,他们每一个脸上都带有一种期盼的光,脚下的步伐也很坚定。小岛菜菜子恭候在她身后, 再后面, 就是带着中岛敦的泉镜花了。

伊莎贝尔的目光落在这位小少女身上, 泉镜花感到了一种比红叶大姐更强烈的气势, 她僵直地站在那里,手不自觉地想要握在手机上。

伊莎贝尔说:“在一切结束后, 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她转而看向中岛敦, 中岛敦比她更紧张,毕竟他是作为阶下之囚来到这里的, 但他仍是鼓起勇气,冲她大声道:“不论你想要做什么, 用这种手段是不可能得到成功的!”

伊莎贝尔笑了起来:“那如果我说,我从一开始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来,可是当我站在擂钵街边缘处,见到了腐殖在这片土地上无尽的贫穷与死亡时,我的心头突然涌出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把我一直以来的目标,用到一个更伟大的目的上去呢?’”

“这世界上,明明有更多的人在等待救助。”她就这样站在平台上,在中岛敦的面前,风将她的长裙吹得扬起,她金灿灿的发丝好似比天上的太阳更闪耀,她微笑地看着他,蔚蓝的眼中仿佛有着一个世界。中岛敦忽然就结巴起来,他头晕目眩地说:“是、是这样吗?”

伊莎贝尔感叹道:“还只是个孩子呢。”不论他在后面的剧情中,如何的坚韧与坚强,但在内心中,他始终还是那个刚出孤儿院时,连盗窃也做不到的好孩子。

中岛敦无所适从。

这个时候,小岛菜菜子通过手机得到了一则消息。她对伊莎贝尔说:“武装侦探社的人逃了,中原中也他们落了空,但已经追上去了。”中岛敦连忙看过来。

“没关系,”伊莎贝尔说:“他们那些人不是那么好抓的,我们不能说是战胜了他们,他们只是失了先手,现在站在了颓势的一方。我们务必要始终保持警惕,以免他们翻盘。”

小岛菜菜子用力地记在心中。但她也很疑惑,她问道:“我们想要得到那件东西,其实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大吧。他们虽然是城市的一方,但他们也是正面的人物,为什么复活那些人,不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呢?”

伊莎贝尔失笑,“菜菜子,不要用自己的情感来看待立场,别被捂住了眼睛。别忘了,我们一到来,就直接绑架走了他们社中的最新成员。”

“还有,不要指责他们,菜菜子,”她打开了伞,站定望向下面的远方,她道:“我们做的事,确实对这座城市是有伤害的。我们也是有自己目的的,我们可以那样对别人说,但不要把自己绕进去了。”

菜菜子点点头,她说:“可我还是相信,就算您有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也一定不会对这个城市有害。而且您还准备复活那么多人,谁要是阻挡你,那他们就是愚不可及!”

中岛敦张张口,想要反驳。但伊莎贝尔的声音更轻更快地传来:“别担心,他们只是害怕。”

“他们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他们已经习惯了。从更混乱时间点走出,他们努力到了现在,如今已是足够好了。”伊莎贝尔目光深邃:“他们已是不需要改变观念,就能生活得很好的那群人了。”

“他们只是,害怕适应不了新世界。”她转过头来。

他们只是,失去了奢望的勇气。

无数黑衣装的人从一个方向密密麻麻地走出,他们面色沉静,脚下坚定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有人为这样奇怪的一幕感到恐惧,他们躲藏在房屋里,躲藏在柱子后,躲藏在一切可以遮蔽住自己的东西后,悄悄地看着他们。

手无寸铁的人捂住孩子的口,商店的老板也将门帘降了下来,他们恐惧中带着好奇,紧紧地盯着这群以往只在暗夜中出来的人。他们看他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数量,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有大胆的人不禁跟上前去,见到他们没有阻止,就连忙去问他们的去处。这一次,这些黑衣的人没有像以往那样将他们驱逐出去,而是简单地同他们说了些话。

听的人满脸不可思议,他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一大群的疯子,黑西装的人摇摇头,他悲哀地望回去,就如同在看已经惯于忍痛挨伤,丝毫不知真正幸福为何的人。被看者,心中升起了恼火。

“没有关系,”伊莎贝尔说:“我们是在为了自己努力。但我们也不缺乏将变好的世界分享给他人的胸襟。等到后来,他们就会知道,你们是对的。”

黑西装的人按了按耳上的传声器,他尊敬应是。

无数的声音从这里被传播了出去,人们惊骇、惊诧,他们继续跟在他们身后,心中是一样的不可思议,但渐渐的,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出来,他们心中蹦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这些人是真的要那样去做,他们真的相信那样一个荒诞不可信的目标。

“真的会有那样的奇迹吗?”

“这群黑西装都被人忽悠瘸了!”

“政府才是一切的祸首,他们根本就不关注我们!”

“就算没有用,我也要加入其中!”

“我的亲人都死绝了,我为什么不能冲击他们?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去死吧,臭公务员!”

“我太痛苦了,当年在那一场爆炸中,我失去了我的一只手和一条腿,政府的赔偿根本就没到位,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我已经是个彻底的废人了,如果能让他们看到我就好了。”

“以前那个地方的人不是这样的。”

“钱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越努力生活,就越感到累?”

“他们确实是受到伤害最大的那批人,一直的不作为,让我对这个国家都感到心寒了。”

“可以让妞妞她们回来吗?”

“复活擂钵街!”

终于,有人跳了出来,他一身洗旧的衣服,冲着这群以往惧怕万分的黑西装的人,凸着双眼,大声地喊道。人群中先是静了下,但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场面瞬间爆炸轰动。

“我们要让他们也要有自己的声音,让他们发出第一声呼喊。”伊莎贝尔说:“那将会是我们最有力的支援,也是我们本身力量的一部分。因为我们的诉求是一致的,他们喊了出来,也就等同于是我们喊了出来。”

更多的人加了进来,他们与黑西装不同,更喜欢喊出自己的口号。有人竭尽全力地,疯狂地往另一个方向跑,等到了那个熟悉的街道,他飞快地奔入其中,并大声喊道:“外面的人都在游行,他们在向政府抗议,说要他们补偿我们擂钵街。他们是在为我们说话!”

颤颤巍巍的老人走了出来,孩子与少年走了出来,膀大腰粗的壮汉走了出来,憔悴胆怯的女人走了出来。好的人走了出来,坏的人也走了出来,他们一齐以一种奇妙的眼光看着他,其中兴起的,是一种连自己都以为早已彻底湮灭的希望。

“你说的是真的吗?”有人用瘦骨嶙峋的手抓着他的衣角,脸上露出的是绝望中的乞求。

“当然是真的,”通知的人深吸口气,他语言庄重道:“如果你不信,尽可以出去看看。不需要走多远,就在最近的街的外面。”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干涸的油灯涌出了新的燃料。“我们也要去吗?”女人听着隐隐的声音,她忐忑地问,手里揉搓着肮脏的衣角,“我们不去不好吧,如果最后就差一点人呢?”

人们立刻大声地讨论了起来,发出从前从未有过的喧哗的声音。那大汉吐了口痰,恶狠狠道:“如果这都不去,那你们干脆死在这里,那也是活该!”

人们对他怒目而视,但等到他回望过来,他们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在这个地方,强者才能让自己活得像个人,他们早就接受了,这与外界并不相同的生存法则。

这件事传得很快。有人立刻就出了门,也有人犹豫了很久,才选择出去。但还有些人,他们将房屋紧紧关闭,并在心里庆幸:“一群白痴,还想和政府斗,失败了看他们怎么对付你们,家破人亡是该的!”而就算真的成功了,他也不一样能得到补偿吗?

他在心里算得很精明。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他们做出了并不相同的选择。

“大多数都是沉默的,”伊莎贝尔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自己的声音。平时有些声音很活跃,可其实,它们代表不了大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眼睛,他们看见了,也就记在了心里。”

“他们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但只要天平彻底倾覆了,他们就会显出让人惊骇的力量。”伊莎贝尔道:“忽视了他们,就是政权的末路。”

“我们要聚集起绝大多数的力量,让我方变得强大无比,这样才能让他们显得弱小,”她缓缓说:“以绝对的优势,去面对敌人。不弄险,这是兵法之道。”

人群的队伍越来越大,他们行走在街上,包围起市政厅,包围起警卫厅,他们包围起政府办公大楼,包围起法院和员工宿舍楼。这座城市就像被点燃了一把火,簇簇的火焰在四面八方熊熊燃起,每个人都发出自己的力量,这股崭新的力量,充满了活跃的生机,让这座以往只在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城市,变得犹如萌发了新芽。

直升机在上空嗡嗡嗡地飞动,不少人满面骇然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暴动,他们不明所以,心尖处跳动不停。有人摔了案桌,他大声道:“这群盲从的蠢货!”

第46章是魔是神,还未可定呢

“去查, 看看到底是谁在煽动这群暴民!”他愤怒道,“就凭这样一些人,没有组织力没有行动力, 没有几个领头的人,是绝不可能形成这等规模的。”他咬牙道:“这样的速度,幕后之人绝对是蓄谋已久的, 为的就是造成恐慌,打破秩序, 为了自身的利益,视公共治安如无物。”

“还有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的人又是在干什么?”他道:“让他们维持横滨的平衡, 他们就是维持成这样吗?当初给他们异能许可证,可不是让他们在这座城中耀武扬威的, 如果做不到, 就让能做到的人来做!”

“夏目簌石在哪里, 开始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么和我保证的,”他极力掩饰, 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丝丝恐慌:“快让他来想想办法, 让这些人都回到家去!”

有人愤怒之极, 他们心中的怒火, 也像这城市中的沸腾之火一般燃起,在呵斥怒骂后, 他们迅速联络上了更上一层, 让他们派出制式的队伍,来管理这暴动起来的横滨城。武装侦探社的几人去往了异能特务科, 另一部分的人潜藏了下来。他们或许知道上面人的慌乱,但他们丝毫没准备理会他们, 一是因为没有时间,二是因为,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未必没有对当初某些决策的愤懑。

无数的人从自己的家中走了出来,一种狂热的烈火席卷了每一处的角落,有些人甚至连游行的具体事宜都不知道,就加入了其中,因为他们听说,这是为了让政府去解决拖延了十多年的擂钵街的困境,他们不禁停下脚步,心中早已有过的念头终于冒头。

或许有人所思所想千回百转,为的是最冷酷的利益,但也有人,所做之事,纯是出自最本初的善意。

尾崎红叶站在大楼的窗户后,她虚弱地咳嗽了一声,身后人赶紧给她移来一把椅子,她摆了摆手,没有坐上去。“我可没想到,她们能做出这种事。我还以为,我们港口黑手党永远都只能是黑夜中的豺狗,彼此厮杀着只为了争夺生存的机会。”

她身后的人有些羞愧:“如果不是我们,大姐您也不必……”

红叶继续道:“听说她只是一场演讲,就将我们港口中的所有人都收服了?”

她的手下说:“我没有去听,但队里的山田去了,”他的神色有些复杂:“那小子一回来,就嚷嚷着要让上面的人看到这里,要让受苦的人回来,我制止了他,他倒是好,直接就给我叩了几个头,说是一定要去,如果我们认为他背叛了,他就等事情结束了,再负罪来道歉,任由我们处罚。”

“负什么罪?”尾崎红叶笑了起来:“如果有罪,那现在整个港口黑手党岂不是都有罪?”

她的属下语塞了。尾崎红叶就道:“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觉得,干部或许从来不是一个势力转向的决定因素。我们只是一群人选出的武力的代表,当他们与我们意见相驳的时候,我们竟也不能下去阻拦他们,除非我们想砍断自己的手脚,并被所有人摈弃。”

“就像鸥外殿说过的,‘首领只是组织的奴隶’,现在看来,干部也差不多呢。”

她的属下连忙道:“我们是永远忠于大姐的!”

尾崎红叶摇摇头:“别说你们了,就连我知道她们要做的事,也有了一瞬要加入其中的念头。要不是我现在身体不行,还有鸥外殿在他们手上……哈,真想看看在台上那个人的风采!”

“属下倒是觉得,那个女人简直就是妖魔,”她的手下面露惊骇道:“只用言语就可以让这么多人疯狂,就像将这么多人的心都变换了一样,是我平生仅见的可怕的人。”

尾崎红叶温柔笑道:“你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你不是出自擂钵街的人。如果你是出自擂钵街,再加一点,有亲人丧生在其中,就算她是妖魔,你爬也要爬到她身前,乞求她的怜悯。”

“再说了,我们这个国家,本就有将妖魔奉上供台的传统,等她做成了这件事,是魔是神,还未可定呢!”她道。

属下醒悟地点点头。

只是,这么快能成果,也还有当年收拢擂钵街残留人的因由。若是当初知道这一点,鸥外殿,你会不会后悔选择留下那些人呢?

森鸥外并没有后悔的样子,他现在正在从前的那个首领室中与爱丽丝打扑克,依靠着作弊,他吞吃下了爱丽丝的大小王,十分恶劣地往她脸上贴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