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去不掉血腥味, 但可以掩盖住血腥味。谢扶光望向屋外,屋外桃花灼灼,芬芳馥郁。沈秀似乎喜欢桃花香。思及此, 他去往屋外。
“谢扶光!我捉了两条大肥鱼!”沈秀冲进屋子里。她拎着两条大肥鱼,兴高采烈道。
“河里的鱼好多,随随便便就能钓到两条大肥鱼!”这里物产丰富, 诚不欺她!
谢扶光眸子一弯,瞳仁里波光粼粼, “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这里的鱼太多。”沈秀说着, 忽而注意到他身上有浓郁的桃花香。她吸吸鼻子, “你身上好重的桃花香。”
“喜欢吗?”
“呃?”
“你不是喜欢桃花香?”
所以,他是为她熏了桃花香?
沈秀怔了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靠在床边, 仰起靡颜腻理的面庞,问她, “你可喜欢?”
“喜欢的。”她清清嗓, 转移话题, “等会儿我炖鱼肉豆腐汤,再炸鱼酥吃!”
说完她就跑出去杀鱼了。翌日, 沈秀提着篮子去地里摘菜。摘了菜, 她瞥瞥不远处的小溪,打算今儿又去抓鱼吃。正想着抓鱼,忽而瞧见有位年轻姑娘在小溪里叉鱼。
那年轻姑娘握着叉子, 如滑溜溜的鱼一样钻进水里, 不一会儿便从水里冒出头。把叉到的鱼丢进木桶里,她又在水里游了好几回。
这姑娘水性真好。想到此处, 沈秀陡然记起来,她倒是忘了测自己的水性了。现在谢扶光受伤了待在家里,她出来测水性正好。
若她会凫水,那么,谢扶光之前说的话就是在骗她。想定之后,她回家拿了绳子,来到没人的小溪边上。
将绳子绑在岸边桃花树干上,再绑在自己腰上,沈秀深吸一口气,下了浅水区。
待她在浅水里试了几下,她确定自己不会凫水的事实。
谢扶光没骗她,她的确不会凫水。她不自觉松口气。他没骗她,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没骗她。
转而她又忧愁起来。她不会凫水,那她如何游出桃花源,她还得去外面,看看外面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打仗。
皱着眉,她丹田运气,捏着绳子正要飞到岸边,身体忽然痉挛了一下,抽起筋来。
浑身有些麻,无法丹田运力,无法往前走一步。她捏紧绳子,庆幸自己在身上拴了绳子。
倒霉的是,溪流上游突然冲涌下来一阵激流,险些将她的身体冲翻。她握紧绳子,四肢痉挛得更加厉害。
更倒霉的是,岸上的绳子忽然松开!她明明系得很紧,为何会松开!
屋漏偏逢连夜雨,绳子才松,上游又涌下来一阵激流,直接把她冲翻下去。
“噗!”口中被迫灌了几口水后,她快速屏住呼吸,拼命丹田运气。然而身体还在抽筋,神经疼痛,丹田气息紊乱,聚集不起来!
她的身体动也不能动,直直往水下坠落。
这一刻,她睁着眼睛,清晰地看着自己往下坠落,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坠落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身体还在抽筋,她憋气已经憋到极点,迫切地想要呼吸。
肺部仿若被一条毒蛇缠住,一点一点挤压走她肺部里的空气,极度的缺氧让她大脑开始发晕。
她面部发紫,憋不住气了,她快要死了!她快要死了!老天爷,快来救救她!
死亡的恐惧,让她的大脑开始爆炸!
她不要死!她不要死!她期盼老天爷能来救救她,若老天爷能救救她,她宁愿一辈子给老天爷做牛做马!
她祈祷有人能来救救她,无论是谁,只要能救她,她会做牛做马报答他(她)!
可是没人来救她。她已经憋不住气,口鼻被迫张开,水灌了进来。
死不是最绝望的,最绝望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死。无尽的绝望,让她宁愿晕过去,晕过去,便不用如此清晰地看着自己去死。
“噗通!”
就在这时,噗通一声,水里出现了一抹赤红。
赤红的衣袂,层层叠叠。如若慢动作一样,轻盈的衣摆在水里慢慢散开。漂浮散开的红衣,如若水里盛开的一朵红色曼陀罗花。
秾艳朱红如血的曼陀罗花,向她游了过来。
不是曼陀罗花,是谢扶光!
沈秀瞪大双目,向他伸手,“谢……”
他快速向她游过来,长卷的黑发,红如血的衣袂,随着水波荡漾开来。
卷卷的发丝如同在水里飘动的衣袂一样,在水里翩飞。似海藻,又像水里盛放的花,张牙舞爪地怒放。
求生的急剧渴望,让沈秀拼尽全力朝谢扶光伸手。她即将晕过去之际,谢扶光一把搂住她。
见她面部发紫,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上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空气从口中渡来,极度缺氧的沈秀脑中金星乱炸。她犹如抓住救命稻草,用力吸着他嘴里的空气。
空气,桃花香,以及被桃花香压着的,带着血腥味的曼陀罗花香,通通挤压进她的口腔里,她瞬间活了过来。
谢扶光快速往上移动,飞出水面。
沈秀紧紧抓住谢扶光,用力吸,即便是已经出了水,仍不觉,仍未停下来。
直到谢扶光扒开她,急问:“秀秀,你怎么样!”
她脑子里哐当一响,意识到自己出了水,获了救,她身体一软,直接躺到地上,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秀秀?秀秀?”
她喘着气,“我……我没事……”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劫后余生,她忍不住大哭起来。
“没事了,秀秀,没事了。”谢扶光擦她的泪水,低声安慰道。
她双目模糊,看向他。
橙红的阳光透过桃花的缝隙,洒在谢扶光湿漉漉的发丝间,洒在他深红的衣衫上。
此刻的他,如阳光般耀眼,又如冬夜火炉里的火,温暖而明亮。他变得高大起来,看上去是那样伟岸,又那样极具安全感。
她心弦一颤。
赤色曼陀罗,死亡与血腥之花。可他这朵曼陀罗,却是来救她的。
她无法抑制,抱住他,泪珠簌簌而下,“谢谢你……”
他将她包裹进怀里,温柔地抚摸她背脊,“没事了。”
用力抱紧他,她攥紧他的衣裳。
风吹动她与他的头发,他们的头发交缠起来。发丝紧紧纠缠着,仿佛要抵.死.缠.绵,不死不休。
第122章
泪腺失禁, 泪水开闸了一样,不停往外涌,沈秀抱着谢扶光, 不停地哭,泪水鼻涕糊了谢扶光满胸膛。
风吹花落,片片落英落在他们身上, 谢扶光拦腰抱起她,飞身而起。身上的花瓣抖落下来, 在他们身后下起了一场雨。
“这是怎么了?”周阿婆放下手里的药草,连忙走到谢扶光身前。
谢扶光抱着沈秀, 道:“她落了水。”
“落了水?怎的这般不小心?赶紧让我看看!”
周阿婆给沈秀把脉一番, 又捏了一下她的喉咙。
被捏住喉咙的沈秀闷哼了一声。
谢扶光目光如厉刃,飞向周阿婆,“轻点!”
周阿婆背后爬满凉意, 毛骨悚然,只觉得下一瞬自己就会命丧当场, “已经很轻了。”
她咳嗽几下, 道:“无大碍, 回去好好休憩,镇镇魂就行了。”
沈秀不知道周阿婆在说什么, 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见, 只攥着谢扶光的衣袖,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不肯放手。
周阿婆道:“这是还没回过魂来, 快回去罢。”
待谢扶光离去, 周阿婆狠狠吐出一口气。现在不止是沈秀需要镇魂了,她也需要镇镇魂。这般想着, 她忙去熬药了。
谢扶光将沈秀带回家,见她神色恍惚,神魂离体,他直接点了她的睡穴。
晨间清脆的鸟叫声将沈秀唤醒。她支起上半身,捂着额头。神识逐渐清明,之前发生过的事也逐渐回流进脑海里。
“谢扶光……”她喃喃着,正要下床,门边传来脚步声。她循声望去。
谢扶光向她走来,他一袭红衣,发冠未束,长卷的墨发如绸缎,松松散散披在肩后。
她视线恍惚了一下,仿佛又看见他快速向她游过来,长发衣衫随着水波荡漾。发丝翩飞,衣袂飘飘,他如若水里盛开的一朵红色曼陀罗花,秾丽唯美,摄人心魄。
此刻沈秀不记得那时的恐惧与绝望了,只记得谢扶光如水中花一样,美丽秾艳,绚烂夺目。
“秀秀?”谢扶光上前,挥手。
她即刻回神。
“饿了没?吃点东西?”他端着一碗菌菇肉粥,将汤匙喂到她嘴边,“来。”
她张嘴,鲜醇滑软的菌菇肉粥入口,热热的食物稍微让她神识清明了一些。于是她便注意到谢扶光在单手喂她吃的。
霎时,她想起他受伤的左胳膊。他胳膊有伤,还去水里救她,也不知伤势加重了没。
“你的胳膊,”她语速急促,“你的胳膊没事吧?”
“没事。不用担心。”
“还好没事。”她很是自责,“要是因为我,你胳膊伤得更重了,我————”
“那又如何?”他弯眸,“为了你,我这条胳膊就算是废了,也理所应当,你不必有任何歉意。”
她一怔,直直看进他的眼眸里。他的眸子弯起来时,漂亮的眼尾犹如微微翘起来的花瓣,要把人包裹进花心里一样。
沈秀感觉自己好像被包裹了进去,世界变得真空起来,所有声音被屏蔽。
呲嚓!花瓣打开,蝴蝶从花心里飞了出来。
“秀秀?”谢扶光唤她。
她惊醒。刹那间,方才真空的世界被打碎,蝴蝶扇蝶翅的细微声响被覆盖,世界恢复正常。
谢扶光问:“怎么了?”
他的目光几乎要灼伤她,她不敢再与他对视,视线下移,便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的唇瓣,仿若涂抹了唇脂,透着艳艳的胭脂色,嫣红水润,如珍珠般。
面前闪现出他给她渡气的画面,她心头一抖,记起将珍珠含进嘴里时的凉润触感。
珍珠仿若卡在了她喉咙里,卡得她上不来,下不去,整个人臊得快冒出烟来。她飞速垂下脑袋,“没怎么。”
他问:“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知不会水,为何还要去水里?”
“昨日我……”她吞吐起来,“我没有去水里,我只是不小心落水了。”
“有人看见你下水了。”
“……”她语滞,“其实我……我就是下水抓鱼来着。我就在浅水里抓鱼,身上绑了绳子,我以为会没事的,但没想到我这么倒霉,不仅绳子松了,我还抽筋了。”
“你要抓鱼?”他淡淡道,“你没有拿桶,连叉子都没拿。”
“我忘拿了。”她心虚,音量越来越小。
默然良久,谢扶光沉眸,“秀秀,我想听实话。”
“我……”
“你想试试你会不会凫水?”
她心里一咯噔,“我只是————”
“你之前怀疑我不是真的喜欢你……所以你现在还是怀疑我,才会觉得我说的话是假的,才会去试自己到底会不会凫水。”
沈秀知道,她做这样的事,不信任他,很伤他的自尊。她道歉,“谢扶光,对不————”
他捏住她的肩膀,“你可以怀疑我,可为何要冒着性命危险做这样的事?对我来说,你怎样怀疑我都没问题,但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知道吗?”
闻此言,沈秀缄口结舌。她做出这样的事,他不生气她伤他自尊,而是生气她不该冒着性命危险做测试?
“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掷地有声的这句话,如一阵风吹到她心尖蝴蝶上,蝴蝶的翅膀煽动得更加厉害。
谢扶光肃色,“以后再不许如此了,记住没有?”
“记、记住了。”
他脸色很不好,她扯扯他衣角,“谢扶光,对不起。”
他脸色还是很不好,目色沉凝如墨。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
他微微别过脸,唇角向下抿,抿出尖锐的弧度,仿佛她不可饶恕。
她冒着危险下水,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是极不可饶恕之事。
沈秀:“以后真的不会再这样了。”
他不听,微微侧身,又把脸别过去了一些,很是负气,气不能消。
“唉。”她无措,“谢扶光……原谅我罢。”
听出她声音里的难受,谢扶光沉沉的面色软下来,他道:“说点好听的,我就原谅你了。”
说点好听的?沈秀沉吟,开始思索。
第123章
说点好听的?沈秀沉吟, 开始思索。说点什么好听的?夸夸他?她清清嗓子,“谢扶光,你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对!”
“那你喜欢吗?”
“呃……”沈秀一噎, “你是说,我喜不喜欢你的长相?”
谢扶光默了默,“嗯。”
“你的长相, 没人会不喜欢罢?”
“我不在乎别人喜不喜欢,我只要你喜欢。你喜欢吗?”
“咳……自然是喜欢的, 我自然是喜欢你的长相的。谁会不喜欢你的长相呀!”她红着耳朵,夸他。
谢扶光低低一笑, 笑靥浅浅, 如花般绽开。
沈秀心尖上的蝴蝶,剧烈扑闪翅膀,像是要冲破她的心口, 飞向他这朵艳冶勾人的花。
她忙不迭按住心口,阻止蝴蝶飞出来。
察觉到她的异样, 他问:“不舒服?”
“没。”她捧起粥碗, 往嘴里塞粥。
“慢点, 别噎着了。”
她含糊地唔唔几下,一抹嘴,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你先出去罢。”
待谢扶光离去,沈秀神色沉凝起来。不知怎么的,面对他时, 她心里头变得有些奇怪。压下心里的丝丝异样, 她用被子蒙住头。
睡得迷迷糊糊时,她又梦见谢扶光向她游过来, 而她变成了蝴蝶,向他飞去。
梦醒,她深呼吸,再深呼吸,尔后沉气。
屋外日头高升,见时候不早了,她连忙出屋子。谢扶光在灶屋里忙活,她道:“我睡过头了,你歇着,我来烧饭!”
她真是该死,竟睡过头,让他一个伤号这般辛苦操劳。
“你可以继续睡。”谢扶光单手切着菜。
“刀给我,我来。”她把刀拿过来,“你准备烧什么菜?”
“荠菜团子,蒲公英滑蛋,苕粉炒腊肉,豌豆苗春笋汤。”
这些都是她爱吃的菜。她心思一转,问:“你喜欢吃什么菜,我给你做?”
谢扶光微顿。她竟主动问他喜欢吃什么,还要给他做菜?之前她唯一一次主动问他喜欢吃什么,给他烧菜,是为了要毒死他。
而现在,她失去记忆,又主动给他烧菜,大抵并不是为了毒死他。一滴愉悦如同水珠在他眉间划开,“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我很认真地问你。”
“我也很认真地在回答你。”
沈秀用力抿住想要上翘的嘴角,她握紧菜刀,开始切菜。
热锅烧油,油滋滋啦啦响起,沈秀本来在瞧锅里的油,然而她不由自主,向谢扶光投以一瞥。
他坐在凳子上,注意到她看过来,他微微一笑,温柔和煦,明净如一抹新雪。
滋滋滋滋!沈秀只觉自己的心也如同锅里的油一样,滋滋滋滋响起来。她快速转过头,把菜倒进油锅里。
日光渐渐下移,沈秀摸着撑饱的肚子,想吃些清口消食的果子,“你在家好好待着,我去外面摘点果子。”
谢扶光:“别去水边。”
“晓得了。”
不消谢扶光说,她如今也不敢再去水边了。落水濒临死亡的痛苦与恐惧,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反正她短时间内,是不敢再去水边了。
春日里,林檎,胡颓子,枇杷,樱桃,青枣,以及桑葚都熟了,果树上硕果累累,树枝都叫果子压弯了腰。
各式各样的果子,沈秀都摘了些。回去的路上,沈秀碰到小草坡上有小孩子在雕林檎(苹果)。
“你雕的兔子太丑啦!根本就不像兔子!”绿衣小女童嫌弃地对白衣小女童道。
白衣小女童握着丑丑的林檎兔子,差点哭出来。
“哼,你个爱哭鬼。”绿衣小女童做做鬼脸,蹦蹦跳跳家去。
沈秀走过去,对白衣小女童道:“小孩儿,可以借一下你的小刀吗?”
白衣小女童抽抽噎噎,把小刀递给她。她从篮子里取出一个又红又大的林檎,坐下来开始雕刻。
不一会儿,圆圆胖胖的林檎兔子出现在她手里。她将兔子递给小女童,“给。”
啪嗒啪嗒掉泪的小女童看到沈秀手里的胖兔子,问:“是、是给我的吗?”
“嗯,送给你的。”
小女童面上一喜,“谢谢姐姐!”她捧过兔子,咯咯笑起来。
沈秀:“还要吗?”
“要!”小女童脆生生道。
一连给小女童雕了六个兔子,沈秀道:“呐,六六大顺。”
“谢谢姐姐!”
揉揉小女童的脑袋,沈秀拎着果篮子家去。
小女童咧嘴,开开心心地捧着兔子,准备回家,忽而被人拦住。
谢扶光站在小女童身前,盯住她怀里的胖兔子。
小女童见状,迟疑道:“大哥哥,你,你要兔子吗?”
谢扶光唇畔含着温柔的笑,“要。”
小女童取出一个胖兔子,正要给他,他却忽然伸手,将她怀里所有的兔子都拿了过去,直接一锅端。
他笑意盈盈,“多谢。”
尔后便不见踪影。
小女童:“……”
她的兔子全部被他拿走了!哪有他这样的!
他怎么这样欺负小孩子呀!小女童两腮一瘪,哇哇大哭起来。
沈秀哼着小曲儿,将将要到家,她驻足。想到等会儿要见谢扶光,她心里的异样又翻涌起来。
捂捂胸口,她平复气息,开门进院。
“谢扶光,我摘了好多果子,你快来尝尝。”
谢扶光正欲说话,忽而凝目,他拉住沈秀,“你受伤了?”
沈秀莫名,“我没受伤。”
他碰了一下她后面,眉心紧拧,“你屁股上有血。”
“屁股上有血?”沈秀疑惑地往后摸,“怎么可能,我屁股没受伤啊。”
下一刻,似是猝然明白了什么,她的脖子瞬间爆红,转身就朝自个儿的房间走。
“秀秀?”谢扶光拽住她。
“没事,你不用管。”
“你受伤了。”
“……我没有受伤。”
“可你流了血。”
“那是……”沈秀赧然,“反正你不用管,放开我,我要回屋。”
他不放开她,很强硬zhuan制,“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她深深一呼吸,与他明说了,“是葵水。”
谢扶光歪头,目露疑惑,“什么?”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知道。”
他懵懂茫然如稚童,“那是什么?”
“葵水就是……女子每月都会流几日血,算了不与你说了,我先回屋了。”
疾步回屋找月事带,换了衣衫,放好月事带后,她舒气。
谢扶光在屋外敲门,问她疼不疼,她道:“不疼,我没事,让我躺会儿。”
门外没了动静。
周阿婆正打着瞌睡,忽然被人叫醒。她一激灵,“主上?”
……
沈秀捂着腹部,心里想着事情,门又被敲响。谢扶光拿了一个汤婆子过来,问她,“肚子疼不疼?把汤婆子放在肚子上,暖暖肚子。”
“不疼。你怎么知道要暖肚子?”他不是不了解葵水么。
“方才去问了周阿婆。”他轻抚她的被角,“可有哪里不适?”
“没有。”
“若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好。”
“好好休憩。”
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人后,沈秀抱着暖乎乎的汤婆子,暖热的温度传遍全身,她舒服地在床上滚了滚。
舒适的暖热,熏得她睡意绵绵,泛起春困。半梦半醒之际,她感觉到有人在拍她被子。
“秀秀?秀秀?”
入目里,是谢扶光的身影。轻雾笼罩着他的面庞,将他的眉目氤氲得柔美了几分。
等她神识清明了些,她才发现,笼罩着他的不是雾,是碗里升腾的热气。
他端着汤,再一次问道:“可有哪里不适?”
她打呵欠,“没有。”
“真的?”
“真的。”
他过度担忧,严阵以待,好似来葵水的不是她,是他一样。她失笑,继而听他道:“我熬了赤砂糖水,红枣生姜桂圆汤,猪血莲藕汤,枸杞蜜枣汤,你都喝一些。”
这么多汤?沈秀呐呐,“多谢,你有心了。”
“锅里炖着乌鸡药草汤,待会儿炖好了,你再喝一碗。”
还有乌鸡药草汤?他这是炖了多少汤?沈秀道:“这么多,辛苦你了。你的胳膊……”
“没事,”他拿起汤匙,喂她,“来。”
“我自己来。”她喝下一口汤。温热的汤汁仿若流进了心里,使得她整颗心都热乎起来。
待喝完汤,她又躺下了。
发现月事带不够用的时候,沈秀连夜缝制月事带。
月半三更,谢扶光见沈秀的屋子灯还亮着,他敲几下门,没有回应,便推门而入。
屋子里,沈秀趴在桌面上,手里拿着针线和月事带,已然睡了过去。
谢扶光凝睇月事带。他抱起沈秀,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被谢扶光吵醒时,周阿婆满腹怨念,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恭恭敬敬问他有何事。深更半夜的,又找她做甚?
谢扶光取出月事带,“这个怎么缝?”
视线触及月事带,周阿婆面一臊,“这……这……这是女人用的东西……”
“我知道,怎么缝,教我。”
周阿婆张张嘴,“可是您一只手,怎么缝?”
“无碍。”
“……好”
沈秀倏地醒来。此时月上中天,已至深夜。她记得她在缝制月事带来着,怎么到床上来了?
她点燃灯,发现桌上的针线以及月事带不见踪影。她把东西都收起来了?在屋子里找了找,没找到,她提灯出屋。
堂屋里灯影昏黄。她看到谢扶光坐在灯盏下,手里忙活着什么。
他怎么还没睡?
她定睛一瞧。看清谢扶光在缝制月事带,霎时她面红耳赤。
这时,谢扶光的手指不小心被针扎了一下,他没管,继续缝。
夜色静谧,昏黄的灯影下,他拿着针线布条。因为只有一只手能用,是以,他有些艰难地用单手缝着月事带,动作生疏又笨拙。
沈秀怔然。深夜的静谧是融化的酸甜糖塔,一层层塌陷进她的心里。
第124章
酸胀, 甜蜜,两种感受在心脏上交织,沈秀捂住心口, 只觉整个人要被酸酸甜甜的糖汁融化成水。
谢扶光专注地缝制这月事带,一直没未发现沈秀。她平复情绪,上前道:“谢扶光。”
他抬首, “怎么醒了?身子不舒服?”
“没有。”她放下灯盏,“你怎么会缝这个?”
“周阿婆教了我。”
“谢谢你。”她扫视桌边, 周边上叠了一堆月事带。
“你缝了这么多?够了,别缝了。这么多, 你缝了多久?”
“没多久。”
“骗人, 你看你眼睛都熬黑了,这是熬了多久?”
谢扶光立时用手掌遮住眸子,“很难看?”
“不难看。”
他仍然遮着双目, 似乎很不愿让她看到他不好看的样子。她唉了声,“谢扶光, 真的不难看, 你怎样都是好看的。”
“是吗?”
“是。”
然他依旧没把手拿下来。他摸了一下自己脸, 对她道:“回屋睡罢。”
“好,你也快去睡。”
进了屋子, 谢扶光拿起镜子照自己。眼底下熬出来的青黑睑黡, 让他神色一沉。
“有没有办法消得快一些?”谢扶光问周阿婆。
再一次被吵醒的周阿婆,麻木道:“只要您,现在立刻马上回去睡觉, 睡到饱, 明日起来睑黡定然能消。”
“若明日不能消呢?”
周阿婆:“罢了,我去给您拿些药散, 您睡前敷一敷。”
等送走谢扶光,周阿婆双手合十,老天爷啊,您可保佑保佑老婆子我,您千万别让主上再来打搅她睡觉了!
这几次三番的,她眼底下都快生出睑黡了。她遭不住了啊。
沈秀回了房间,一直没睡着。她抱着枕头,脑子里全是谢扶光。
他在烟火气里,给她烧饭的画面。
他温柔地给她洗脚的画面。
他沐浴过后沾着水珠,浑身湿漉漉,长发卷湿,似花似妖,美得不可方物的画面。
他飞身过来,垫在她身下的画面。
他如水中花,游向她的画面。
他在灯盏下,生疏笨拙,单手给她缝制月事带的画面。
一幕一幕,在她脑海里,循环往复地浮现。
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想见他。
明明将将才见过,她却有些想见他了。奇怪。她镇压下心里的怪异,强迫自己入睡。
鸟儿在枝头欢雀,试图叫醒睡梦中的村民们,桃花源在一片鸟鸣声里,披上了一缕天光。沈秀想,今日她大抵是桃花源里最早起来的一个,因为她根本就没怎么睡。
她打开抽屉,堆叠的月事带出现在她视野里。指尖轻触月事带,她面前又掠过谢扶光在灯底下缝月事带的画面。
开门出屋,不自觉望向谢扶光的屋子。晨间昏暗的光线里,她注视他的屋子良久。
洗了一个林檎,她坐在屋檐下,慢吞吞地啃。啃着啃着,她又没控制住,望向谢扶光的屋子。吃完果子,便又回去补觉了。
谢扶光下床,第一时间去照镜子。睑黡并没有完全消失。他脸色黑下来,愠怒得仿若毁了容一般。
“谢扶光,你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人。”
耳边回荡起沈秀的话,谢扶光面色又黑了一层。触摸几下自己的面庞,他去打水洗漱。
待洗漱完,他在眼底敷了一层香粉,遮住青黑的睑黡。已经遮住睑黡,他却仍不能满意。唯恐自己今日的容色不得沈秀的心。
故而,他又在唇上抹了胭红的唇脂。
去衣柜里取衣裳时,他没有选择素日里惯常穿的剑袖便衣。
沈秀打着呵欠,正想着今早给谢扶光做个紫云英蛋花汤,下一刻,猝然地停下脚步。
院子里,谢扶光在弯腰拿毛豆。
他的头发没有像之前那样束着,黑发披垂,如流云泻地。长卷的发间,系着发带,以及精致的流苏珠花。
他的额间缀着眉心坠,腰间也缀着熠熠闪亮的腰链。腰链下面,衣摆犹如花瓣艳冶。
瞪着雪肤红唇,精心打扮过后的谢扶光,沈秀忍不住惊艳,她闪了下神。
她道:“你怎么打扮成女子的模样?”
他直起身,腰身在腰链的拢束下,更显修长。他不答反问:“身上可有哪里不适?”
谢扶光貌似老惦记着她的葵水,总要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想,恐怕在癸水结束之前,他都要时不时问一遍。
“没有,好着呢。你怎么打扮成女子的模样?”她心惊,没想到,谢扶光还有这癖好?
他的癖好还真是让人……她又想起他想喝她洗脚水的癖好,想到此,她不禁龇牙。
“女子?”他笑,“不是,这是高昌男子的打扮。”
“高昌男子这样打扮么。”沈秀细细打量谢扶光,心道,西域男子在打扮上,比汉男要女性化一些,精致一些。
她问:“你怎么突然这副打扮?”
“你不记得了,你很喜欢我这样打扮。”
“我喜欢你这样打扮?”她顿了顿,随之点点头。他这样打扮很漂亮,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应该是喜欢的。
他的皮相与骨相是顶级的优越,不怎么打扮,就已经让人觉得漂亮得闪闪发光,再这么一番打扮,已是无法用言语描绘出他的美。
顶级美貌的冲击力,打得她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一低头,便发现他还缠着布的左胳膊。
他这番打扮,定然少不了折腾。胳膊还没好呢就这样折腾,她道:“我喜欢你这样打扮,我也喜欢你其他打扮,无论你打扮成什么样,都好看,我都喜欢的。所以你不用特意打扮成这个样子。”
“无论我打扮成什么样子,你都喜欢?”
“嗯,你真的不用特意去打扮,你就算披个麻袋都好看的。”
唇畔溢出浅浅笑意,谢扶光道:“好。”
“你拿毛豆做什么?要煮了吃?”
“煎毛豆肉饼。”
“我来我来。”
因昨夜里没睡好。沈秀吃了早食后没撑住,又睡回笼觉去了。睡了半日,她一醒来,不知怎的,就想立刻见到谢扶光。
好像她与他分开许久,许久没见了似的。
身体受大脑驱使,她立即去找谢扶光。
大门前,谢扶光在与人说话。与他说话的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姑娘。
姑娘含着笑,将一篮紫茄递与谢扶光。
谢扶光接过了篮子。
因他背对着她,沈秀看不见谢扶光的表情,只能清晰地看见姑娘带笑的脸。
她愣愣,眉心褶皱出小山峰,心里生出些许不悦来。
倒不是对这位陌生姑娘不悦,她还蛮喜欢这位姑娘的长相。这位姑娘似一朵清丽的木香花,很让人赏心悦目。
她是对谢扶光不悦。
第125章
沈秀转身就回了屋。坐在桌前, 她抓住桌布,指尖一点一点拧桌布。
桌布被她拧得皱皱巴巴,她的脸也同这桌布一样, 皱皱巴巴的,如若被极酸的果子酸倒了牙。
她抿着嘴,从盘子里拿了樱桃塞进嘴里。纵然是流着蜜汁, 甜得发腻的樱桃,也无法压住她心里的酸意。
又取出蜂蜜, 泡了水,甜沁沁的蜂蜜水亦不管用。
枯坐在凳子上, 一坐坐到了日头快西沉, 直到饥饿唤醒她的神识,她这才恍觉自己在屋子里坐了那么久。该烧晚饭了。
灶屋里,谢扶光在淘米。他微侧身, “睡好了?”他以为她睡了一下午,是以期间并未打搅她。
她嗯了一声, “晚上吃蜜汁莲藕, 蜜汁鲍菇, 糯米喜沙肉吃罢。”这些菜都是甜菜,她想吃甜甜的东西。
“好, ”他指指灶台上的茄子, 道,“再做个香辣油酥茄。”
目光掠过灶台上的紫茄,沈秀道:“哪来的茄子?家里不是没种茄子?”
“茄子是与别人换来的。食用谱上有一道香辣油酥茄, 我没做过。你不是喜欢香辣菜?我试着做一下。”
茄子是他特意为她换来的?她怔然, 道:“都说了,你手没好之前别折腾。”
她摸摸茄子, “我不会做香辣油酥茄,这茄子……凉拌吧,凉拌酸辣茄丝。”
饭好上桌,沈秀闷头吃饭。谢扶光没动筷,就一直盯着她。感受到他有些灼人的注视,她问:“怎么不吃?”
谢扶光:“为何不给我夹菜了?”
他受伤后,每次吃饭,她都会先给他夹菜。然今晚这顿晚饭,她却没给他夹菜了。
沈秀神色淡淡,“你受伤的是左手,右手能夹菜。”
谢扶光盯住沈秀,细细端详她,“你在生气?”
“没有。”
“为何生气?”
“我都说了没生气,趁着吃饭吧。”她扔下这句话,继续闷头进食。
谢扶光不知沈秀为何生气。他应该没做让她生气的事。那她为何生气?
皱眉思忖良久,他神色微动。是因为葵水?周阿婆说过,女子来葵水期间,心情或许会很不好。
她心情不好,或许是因为葵水?
如何让她心情好一些?他敛目,陷入沉思。
第二日,沈秀打着呵欠去灶屋,一进灶屋,她便惊住了。
只见灶屋里,胖墩墩,毛茸茸的食铁兽坐靠着米粮缸,手里抱着果子,咔嚓咔嚓地啃。
是之前那只食铁兽,沈秀认出它来,“你怎的又来了?”
食铁兽吃着果子,发现她后,直接朝她走过来。它伸出胖爪子,抱住她的腿,亲昵地蹭了蹭。
沈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摸摸它的圆脑壳,“唉……”
窗边,谢扶光见沈秀轻抚食铁兽,脸上终于露出了笑,他微微展颜。
沈秀很喜欢这只食铁兽。见到它,她一定会开心。是以,他昨夜去山头里寻了一夜,将这只食铁兽拎了回来。
他嫉妒食铁兽,不愿让它接近沈秀。但只要食铁兽能让沈秀开心,他可以再把它找回来。
沈秀察觉到有人在窗边,她道:“谢扶光,它又回来了,你别动它,等它吃完东西,我送它走。”
她有武功,可以轻易拎起两百斤的食铁兽,可以制住它。
谢扶光点头,视线一直落在她微微含笑的唇畔。
见他一直看她,她又想起之前让她心烦意乱的事,眸里的笑容淡了几分。她垂睫,专心撸食铁兽。
其实食铁兽的毛很硬,撸起来并不舒服,但食铁兽胖墩墩的,太可爱,让她忍不住想撸它。
食铁兽抱抱她的腿后,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他停在碗柜前。爪子挠了几下碗柜。沈秀打开碗柜。碗柜里只有碗,还有一翁蜂蜜。
食铁兽瞳仁亮晶晶,眼光似闪电,紧紧盯住了蜂蜜。
“你想吃蜂蜜?”沈秀了然,她没直接给它吃蜂蜜。她拿了果子,用果子蘸了蜂蜜。
食铁兽抱着蜂蜜果子开始啃,看起来极欢喜。它吃得很香,勾起了沈秀的食欲,她笑笑,也准备拿果子蘸蜂蜜吃。蘸了两个果子,她将其中一个递给谢扶光,“给。”
谢扶光还未接到果子,沈秀倏地一僵,又把果子拿了回去。
谢扶光:“?”
她没什么好脸色,“你要吃自己弄。”
他眼光犀利,审视着她面上的每一丝变化,“我做错了什么?”
她张张嘴,欲言又止。他做错了什么?她生气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说话。可他与别的女子说话,又何错之有?他什么也没做错。
错的是她。是她有些莫名,无缘无故生他的气。可她为何会生气?她不明白。她能感觉到自己很奇怪。时时刻刻想见到他,很奇怪。莫名其妙生他的气,很奇怪。
自己这是怎么了?沈秀心绪纷乱如扯不清的毛线团。她叹息,“你没做错什么,能出去吗,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秀秀————”
“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沉默半晌,谢扶光离屋。沈秀虚视他离开的方向,双目无焦距怔神。她将头靠到食铁兽身上,抱住食铁兽,像是要在石铁兽身上汲取力量,“嗳……”
食铁兽歪歪圆脑袋。大抵是察觉出她心情低落,它放下果子,胖胖的爪子抱住她。
不久后,沈秀走出灶屋。她一出来,一直候在外面的谢扶光立即上前,“秀秀。”
沈秀:“我出去一趟,别跟着我。”
“去何处?”
“……去摘点果子,别跟着我。”言罢,她扬长而去。
今日天气晴朗,暖日当暄,丝光明媚,春风和暖,繁花锦绣,燕语莺啼,笙簧声里,东风翩然吹落桃瓣。
然而这样春光明媚的好天气,沈秀却无心欣赏,甚至还只觉这样灿灿的天气让人无比心烦。
一路前行,她径直来到周阿婆家。
“阿婆,麻烦您给我看看病。”
周阿婆诧异,“病了?快让我看看。”
按住沈秀的脉搏,周阿婆一边把脉,一边问她身上有什么症状。
“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她难以启齿,没具体细说。
“心里不舒服?”周阿婆神色严肃,“怎么个不舒服法?”
“堵得慌,还很酸,就像是吃了很酸很酸的果子,很难受。”
“酸?”周阿婆又问她何时出现的这种症状,有多久了,还有没有其它症状等等问题。
把了会儿脉,周阿婆迟疑道:“许是老婆子我医术不精,没瞧出你身上有甚么问题。”
“那我为何心里如此难受?”
周阿婆沉吟,又继续望闻问切。周阿婆欲问得更仔细些,只是她发现沈秀貌似有所隐瞒。
“秀秀,”周阿婆道,“你若想治好病,就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沈秀低下头,踟蹰良久,她将心里藏的话全说了出来。
听完沈秀的话,周阿婆一愣。
沈秀迫不及待问:“阿婆,我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你这是……”周阿婆笑起来,“你时时刻刻都想见你夫君,那是因为你害了相思病。你见谢夫君与别的女子在一起说话,心里酸,不欢喜,那是因为你喜他接近别的女子,心里头生了妒。”
“相思病?……我为何会害相思病,为何会嫉妒?”
“你喜欢你夫君,自然会害相思病,自然会嫉妒。”
周阿婆带着笑的声音,闷雷一般,在这个晴空万里的春日里,砸得沈秀当场便滞在原地。
“喜……欢?”沈秀呐呐。
轰轰轰!闷雷在沈秀头顶炸开。炸开的闷雷化作一张网,将她的脑袋包裹住,她被轰得头晕目眩。
第126章
从周阿婆家里离开, 沈秀踩着泥路,如若踩在棉花上,腿脚虚浮, 鞋底轻飘飘的。
走着走着,飘忽的脚一歪,身体向下一跌, 转而便跌入了桃花香浓郁的怀抱里。
抬首,入目里, 是谢扶光白皙精致,轮廓流畅的下巴。
“秀秀?”谢扶光的声质清冽悦耳, 若空谷幽涧, 擦过她耳畔,带起一阵阵酥麻。她浑身一哆嗦,立刻远离他。
“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她呆呆的, 魂魄似是有些抽离于身体。
谢扶光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的确发生了大事。沈秀动动嘴唇。她喜欢上谢扶光了。
被周阿婆点破自己喜欢谢扶光的事后, 沈秀一直处于惶惶然的状态。仿若处于云端, 整个人飘忽忽的, 情绪一时转换不过来,“没什么事。”
下巴被他捏住, 他抬起她的脸,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对上谢扶光漆白皙漂亮的面孔,沈秀心尖一颤。仿若有一罐蜜汁, 被颤了出来, 密密麻麻地倒在她整颗心上。
金色的日光蔓延至沈秀的睫毛上,她眨动睫毛, 耳边回响起周阿婆之前说的话。
“你喜欢他,他亦喜欢你,两情相悦,便是这世间最最幸运之事。”
她喜欢他。正好,他也喜欢她。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她心口发烫,无尽的庆幸,无尽的欢喜,要把她淹没。
灿灿的日光蔓延至她颊畔,她一点一点弯起笑窝,颊边笑意渐渐浮现。
目光触及她染了日光的笑容,谢扶光扬扬长眉,她这是心情变好了?
谢扶光:“你……”
沈秀打断他,“谢扶光,我没什么事,我们回去。”
他迟疑地端详她几许,颔首,“好。”
道路两旁开满鲜花,沈秀捡起地上落下的一朵花,穿行在明媚的春光里,“今日天气真真好!”
她似乎很开心,极其开心。谢扶光歪头,若有所思。
回了家,沈秀直奔灶屋。食铁兽还靠着米粮缸子吃果果。她笑眯眯地走过去,“还没吃饱?我去给你砍些新鲜笋子回来。”
拎着砍刀,沈秀去往后竹林。扛着一堆竹笋,她边往回走,边哼起小曲儿来。
她把竹子上的泥巴洗净,还特有耐心地剥起笋壳来。
谢扶光道:“食铁兽会剥笋。”
“我晓得,我想给它剥。”她笑盈盈剥笋。剥一根,递给食铁兽一根。
“尽管吃,想吃多少我给你剥多少。”她温柔地摸摸食铁兽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