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探花3
入夜,于洲突然听到一阵奇异的响动。
他定睛一看,远处的草丛枝条颤动,男子的惊呼从里面传来,间或夹杂着几声淫笑。
流放路程中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是在于洲这里,是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他从树下坐起身,一旁的王二拽住他的袖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凑上前来小声说道:“你还不知道么,郦筑昙这是得罪了大人物,故意要在流放路上折辱他,给他难堪,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平时我都听你的,但是这回听我一句劝,这趟浑水你就别淌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于洲整顿衣裳,甩开了王二的手,提着身上的佩剑朝那处草丛走去。
这里靠近河边,草丛能没过人的膝盖,又因为气候湿热,有不少毒虫蛇蚁藏匿其中。
在心里暗骂那个兵役犯蠢,于洲提着剑拨开杂草,刚刚走近便听一声惨叫。
于洲疾行几步,只见那个兵役正捂着手臂哀嚎,数条红色的长虫钻进他的血肉里,后半截的尾巴露在外面蠕动着,还在拼命往里钻。
那截手臂已经变成了紫黑色,肿胀如人的小腿般粗细,于洲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毒虫,当机立断拔出剑,一剑斩断了这个兵役的手臂。
断臂落地,鲜血喷溅,于洲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料给兵役包扎,蹲在地上开始给他挤出毒血。
一开始挤出的血是黑色的,过了一会血才慢慢变红,兵役的脸色惨白如纸,于洲从衣襟里拿出金疮药,往他的伤口上洒了一些。
险险地保住一条人命,于洲这才看向倒在地上的郦筑昙。
他还带着木枷和脚镣,身上的囚服被扯的破破烂烂,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肩膀,一点红梅在脏污的囚服下若隐若现。他的裤子也被撕开了,两条玉雪般的长腿蜷缩在地上,两瓣雪团微颤着,真是好不狼狈。
郦筑昙发丝凌乱,雪白的肩膀上被枝叶锋利的杂草刮出了细密的红痕,乌黑的长发铺在脸颊边,脸上惊怒交加。
见了于洲走过来,脸上立刻现出一抹哀凉凄婉的神色,颤声唤道:“大人,救我。”
于洲走到他身边,脱下身后的黑色披风盖在他身上,把他从地上扶起。
王二和徐思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六神无主,再一看只是肌肤被草叶划破的郦筑昙,不禁感叹这人命好,侥幸逃过一劫。
郦筑昙跪坐一旁整理衣衫,他伸出雪白的手指跪坐在地上梳理长发,却冷不丁地从发丝里梳出一只黑色的蜘蛛,立刻吓得惊叫一声,跪在于洲脚边瑟瑟发抖。
于洲一脚踩死了蜘蛛,王二纳闷地凑过来,蹲在地上看着那坨被踩扁的蜘蛛,拿着树枝拨弄了两下,一脸不解地说道:“我认识这蜘蛛,这玩意又叫黑寡妇,毒性很大,但是这玩意很怕人,对人的气息尤为敏感,怎么会爬到人的头发丝里?”
于洲瞥了一眼瘫坐在他腿边的郦筑昙。
这位艳若桃李的新科探花正六神无主地抱着于洲的大腿,他衣衫凌乱,赤裸的胸膛贴着于洲的小腿,脸颊也贴在于洲腿上,雪白的牙齿咬着嫣红的嘴唇,狭长的眼眸里泛着明灭起伏的泪光。
好一个楚楚可怜、色若春花的新科探花郎。
见他的肩膀上有些红肿,于洲怕郦筑昙身上沾上虫卵,就和王二徐思打了个招呼把郦筑昙带到了河边。
王二和徐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目送着两人沿着河岸走向夜色深处。
待寻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于洲解开郦筑昙的木枷,淡声说道:“去河里洗个澡,把身上的脏东西洗干净。”
沉重的木枷离开身上,郦筑昙活动着肩膀和手腕,站在于洲面前缓缓脱下了身上的囚服。
肩膀、后背、臀丘、双腿。
月光给郦筑昙的身体披上了一层薄纱,乌黑的长发从肩头垂落,像狐狸蓬松的尾巴。
发尾在窄窄的腰身处轻摇缓摆,两个盛满了月光的深深腰窝在摇动的发尾后若隐若现。
尾椎的最末节那里有一颗艳红的朱砂痣,皎洁的月光顺着美玉般的脊背流淌着,一直流向沟壑深处。
于洲别开目光,不再往下看。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男人的身体也可以这么漂亮,这样惊心动魄。
郦筑昙赤着脚站在河边,探出脚尖撩着河水,他弯下腰,掬起一捧水洒在身上,嗓音里噙着笑,用他那带着钩子的蜜嗓说道:“大人,这水好凉。”
于洲盘坐在草地上,用衣袖擦着他的佩剑,他只微微抬起眼,看了一眼湿漉漉的郦筑昙,茶色的眼珠幽暗深邃,比隐于夜色中的峡谷更加神秘莫测。
水已经漫过了郦筑昙小腿,水波荡漾,郦筑昙说道:“大人,河里的石子有些硌脚,我的脚好痛呢。”
于洲抬头往河中看去,水已经没过了郦筑昙的下半身,那截窄瘦到不可思议的腰肢露在水面上,盈盈水波在他的腰身周围晃动,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
郦筑昙的脸庞上带着奇异的笑意,他的身体慢慢下沉,水面没过了他的下颌,发丝在水面上铺开,犹如一朵黑色的睡莲。
过了半晌,他又游回河岸边,带着水珠的双臂搭在岸边,抬手将湿淋淋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那张夜中幽昙般的面孔,下巴枕着赤裸的双臂,趴在河岸边看着于洲。
他的眼神巡视着于洲脸孔上的每一处线条,忽地笑吟吟地说道:“大人举止雍容,气度摄人,行走动静皆不同于常人,为何样貌如此平庸?”
“平凡之人,平庸之貌,自是不如郦探花惊才绝艳。”
于洲脸上带着人皮面具,天长日久,面具边缘已经开始起皮,再过一些时日,把这些罪犯押送到流放地完成交接之后就换个身份游历世间,继续寻找贯征的下落。
郦筑昙在岸边梳洗头发,过了一会又问道:“大人,你有皂角么?”
于洲说道:“没有。”
郦筑昙叹息一声,只好起身,水珠从他的肌肤上滑落,他拧干了头发,捡起地上的囚服一件件穿在身上。
于洲重新给他戴上木枷和脚镣,又去林子里捡了一些柴,升起一堆篝火。
郦筑昙跪坐在篝火旁烤火,火焰摇曳,火光映照着郦筑昙的脸庞,眉如远山,眼如秋波,恍如天上玉人。
这样世间罕有的绝好姿色,怪不得坐拥三千佳丽的皇帝也念念不忘。
先帝驾崩,太子皇甫泓继位,据说皇甫泓年少时便对郦筑昙一见倾心,至此之后便不能忘怀。
只是世间美色,都只是一具皮囊,万丈高楼顷刻间化作尘土,繁华如烟转瞬消散,世间的美人最终也不过是一具枯骨而已。
于洲拨弄着篝火里的柴禾,篝火摇曳着,郦筑昙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问道:“大人,你抬头看看我的脸。”
于洲抬头,正襟危坐,古井无波地看着他。
对上他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郦筑昙的眼底深处不禁流露出一丝失望。
“大人,你在我的脸上看到了什么?”郦筑昙问道。
于洲打量他半晌,说道:“你脸上的水珠没干。”
“除了水珠呢,大人还看见了什么?”
于洲说道:“郦探花想让我看见什么?”
郦筑昙说道:“大人,我这一切不幸的起源都来自于这张脸,大人此生行过万里路,可曾见过比我更加好看的人?”
于洲想了想,说道:“不曾。”
郦筑昙微微一笑,竟微微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脸颊两旁涌上了淡淡的潮红。
篝火燃尽,只剩几丝火星。
于洲带着郦筑昙回到队伍里,那个被于洲砍断半只手臂的兵役正倚着树干痛呼,罪犯则们在一旁依偎取暖。
王二见于洲回来,又看见郦筑昙脸色绯红,忍不住凑过去,一脸戏谑地问道:“你和那探花?”
于洲皱眉,不想理他。
王二自言自语:“这样也不错,上头的人就是要狠狠羞辱郦筑昙,将他从枝头雪变成地上泥。”
说到此处,他顿时感慨万千:“到了军营被充作军妓,那可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还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
“趁他现在颜色正好,你可是要多快活两把。”
徐思凑过来,揶揄道:“王二啊,你怎么不去快活快活?”
王二嘿嘿一笑:“不怕你们笑话我胆小,我总觉得这探花是有点邪门在身上的,你看那双眼睛,像狐狸似的,总是似笑非笑,我对上他的眼神心里就发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徐思嘲笑他:“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有色心没色胆!”
王二不服气:“那你去快活呗!这又没人拦你。”
徐思看了一眼那个断了手臂的兄弟,眼神转了一圈后小声嘀咕:“我也觉得邪门,你说那些虫子怎么只咬丁三啊,我就不信了,一个细皮嫩肉的探花,虫子见了就不嘴馋?”
王二:“对,邪门。”
徐思点头:“是,邪门。”
他们往身上洒了些硫磺,于洲在树下打坐,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赶路之前于洲去林子里采了一些草药和野果,当他回来时,发现那个被毒虫咬伤的兵役已经死了。
脑袋耷拉着,眼睛紧闭,左眼流下一行血。
“失血过多,没撑住。”王二叹气。
于洲看着那一行从左眼流下的血,扒开了兵役的眼皮。
徐思走过来:“于洲,你看什么呢?“
于洲说道:“他并不是死于失血过多。”
王二:“那是因为毒性未消?”
于洲摇头,他拔出王二的剑,一剑劈开了这个兵役的脑壳。
里面居然是空的。
一条粉色的虫子从脑壳里慢悠悠地爬出来。
这个兵役的脑子居然被一条虫子啃光了。
第32章 探花4
宫墙巍峨,今年酷暑难捱,在外行走的宫人衣衫不到瞬息便被热汗浸透,真是令人叫苦不迭。
新帝皇甫泓畏热,早有宫人在殿内放置了数盆冰块,更有两名秀美的男童身着轻纱,站在一旁为帝王摇扇。
南岭进贡的荔枝正用冰镇着,皇甫泓眯着眼,问一旁的贴身太监周顺德:“你去见过郦筑昙了?”
周顺德弓着身子禀报:“见到了,郦探花虽然形容狼狈,落魄至极,也仍旧一身反骨,怕是不好侍奉皇上。”
皇甫泓微微一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凉茶,好整以暇地说道:“那就好好磨磨的他的性子,把他那一身反骨给朕一节一节的碾碎,他终将会明白,在朕剩下婉转承欢,做朕的心爱的脔宠,才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他最终的归宿,是他永远都逃脱不了的宿命。”
周顺德小心翼翼地说道:“天下美人何其之多,不若让奴才多跳几个顺心的给皇上,那郦筑昙不知趣,就算柔顺了,也没什么情趣。”
皇甫泓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不知情趣就让他知情趣,若是从军营回来还不开窍,玉春台的嬷嬷和龟公手段进出,也总会让他开窍的。”
周顺德拿着拂尘叹道:“哎哟,皇上可是天子,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大费周章。”
皇甫泓搂住一个少年的腰身,眉眼妖娆的少年娇声笑着,伸出纤纤玉指,喂了皇甫泓一个汁水丰沛的荔枝。
少年的眉眼和年少的郦筑昙有五分相似,可是远不及郦筑昙那般勾魂夺魄。
想到郦筑昙这么天人之姿的人物被军营中无数粗人糟践的样子,皇甫泓顿觉喉中干渴不已。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枝头雪。
而是冰雪般人物融于肮脏的污泥里,伏在他脚下哀哀哭泣的样子。
他要让郦筑昙变成比天下最肮脏的娼妓还要低贱的存在,让他从一身风骨的新科探花变成只会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奴隶。
让郦筑昙被欲望缩驱使,给郦筑昙无法洗刷的耻辱,给郦筑昙所有灭顶的欲望,给郦筑昙最深入骨髓的惊恐。
而后,郦筑昙将畏他如神。
*
流放之路已经走了一半,穿过一个荒原之后,一行人便到了顺峰县的地界。
顺峰县挨着苇河,今天大旱,苇河断流,下游的百姓喝不上水,庄稼地也没有水灌溉,种下的种子稀稀拉拉地拔出个头,便因为干旱死在了地里,只剩一截枯苗迎风摇荡。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一个驿站。
终于找到歇脚的地方,尘土满面的王二和徐思想要洗脚,却被小二苦笑着拒绝了。
“官爷,您老好歹得体会我们的难处,咱这是苇河中游,您要是去苇河走一圈,看那河道窄的,就知道这水不好弄,大家伙都紧着呐。”
王二掸着身上的灰,骂骂咧咧:“日他个仙人板板,怎么今年旱成这样,老子一路走过来都快被那毒日头晒成人干了!”
于洲从身上摘下水囊递给小二,又掏出一块碎银:“劳烦把我们几人的水囊装上水。”
徐思哭丧着脸:“还以为能洗个热水澡,现在看来是没指望喽,那些罪犯被窝拴在驿站门外,咱们今天谁去守夜?”
王二苦着脸:“我是不想,累了这么久,好容易寻着一间驿站歇息,我可不想干守夜的苦活,今天好歹得在炕上睡一晚。”
徐思看向于洲,他们这些人都乏的紧,只有于洲一路上不见半点疲色。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于洲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水囊,转头看向他们,说道:“我去守夜,你们修整一晚。”
王二和徐思他们顿时喜上眉梢。
明月高悬,树影婆娑,于洲拿着笙歌尽走出驿站,来到驿站外面的篱笆前,那些被铁链拴在一起的罪犯正倚着篱笆睡觉。
不远处有一颗枯树,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树下,啄食树下腐烂的老鼠。
郦筑昙没有睡,他倚着驿站外面的篱笆墙,垂眸看着被锁在木枷里的手。
木枷粗糙,郦筑昙的手腕已经被磨破了,正肿大着卡在木枷里动弹不得。
这种炎热的天气里伤口很容易发炎,不少人的伤口处都生了蛆虫,啃食着伤口处的腐肉。
于洲走了过去,郦筑昙一见到他,便坐直了身体,试图梳理脑后如杂草一般的头发。
木枷掐住了他的手,他长眉一蹙,眼睫轻颤,蜜色的眼中染上了一抹痛意,咬着嫣红的下唇看向于洲。
于洲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看了一眼郦筑昙的手腕后便低声叮嘱道:“我给你放一下脓血,你忍着点。”
说罢,他的匕首就划开了郦筑昙的手腕,伸出两根手指挤出里面的脓血。
郦筑昙疼的身躯微颤,眼中带着泪,颤着睫毛低声唤道:“大人,我好疼。”
于洲动作一顿,扯下一截袖子叠成小块,递到郦筑昙嘴边:“咬着这个。”
郦筑昙湿着一双眸子看着他,他张开嘴,吐出一截红舌,咬着了于洲那截衣袖。
于洲拿着匕首切开他的另一个手腕,既干净里面的脓血,往伤口处洒上药,于洲又撕下一截衣襟给郦筑昙的手腕包扎。
这一路上,他给不少罪犯的手腕切开放脓,原本到脚腕上方的衣摆已经被撕下一大块,连靴子边都露出来了。
于洲扯出了郦筑昙嘴里咬着的布料,郦筑昙倚着篱笆,仰着脸看着他。
被帝王觊觎的容貌自然是极美的,色若春花,艳色无边,此时郦筑昙的神色不似以往冰冷,倒有些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眼角眉梢都带着撩人的媚态。
一个非常妩媚的男人。
于洲提着笙歌尽,走了。
郦筑昙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绽放出一抹奇特的笑意。
驿站里,徐思给守夜的于洲送了碗鸡汤,他与于洲说笑了两句,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便看到倚着篱笆假寐的郦筑昙。
夜色之中,银色的月光洒在那张白瓷般的面孔上,恍若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他的眉眼隐在轻纱后,透着一股惹人怜惜的脆弱,如一朵开在高高枝头上的花朵突然坠落下来,让人伸出一种想要攀折的欲望。
徐思看的呆住了。
他不过一个普通的兵役,哪里见到过这样的绝色,胤雪王朝本就好男风,不少达官贵人会在府上豢养一些容色美丽身姿妖娆的男子。
凡人总是有七情六欲,他徐思又不是出家人,流放路上素了一个月,心思多多少少有些浮动。
反正这种事情在流放路上也不稀罕,他徐思以前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
他舔了一下嘴唇,心中很快拿定了主意,把手里的鸡汤地给于洲,徐思拍着于洲的肩膀,一脸仗义地说道:“兄弟,你先去屋里睡会,我先替你守着,屋里还有王二从灶坑里烤好的地瓜,顺峰的地瓜可是出了名的甜!”
听到有烤熟的地瓜,于洲把鸡汤喝完,端着碗对徐思说道:“既然如此,那前半夜就拜托你了。”
于洲进了驿站,徐思搓了搓手,按捺着心中的兴奋走到了郦筑昙身旁。
月色下看美人,更加美不胜收。
徐思也是去过风月场所点过初次小倌的人,如何不知道郦筑昙这身子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
新科探花一朝落难,倒是便宜了他。
他咽了一下口水,蹲在郦筑昙身边,凑近了打量着郦筑昙的脸,郦筑昙抬眸,眼前是徐思那张猥琐不堪的脸孔,他皱了皱眉,声音冰寒彻骨:“你来干什么?”
徐思笑了,眼神醉醺醺的:“八千里流放路可不好走,这才走了一小半,还要经过荆州和毕州,路上要是没人照应着点,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可受不住。”
郦筑昙呵出一口气:“受不受得住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说的算。”
徐思抬手勾住了郦筑昙的衣领,他轻轻一拽,细腻如瓷的肌肤便从脏污不堪的囚服下面露出,泛着美玉似的光。
徐思看的倒吸一口冷气,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手正要往更深处探去,郦筑昙忽然说道:“官爷,要我从了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想喝口水。”
徐思得意道:“算你识相,我这就去拿我的水囊。”
他抬脚走出十余米,身后的郦筑昙突然又喊了一声:“官爷。”
徐思转过身,眼前银光一闪,后脑一阵剧痛起来,瞬息之间,他双目圆睁,身躯轰然倒地倒地,再也没了知觉。
驿站里。
于洲吃完了两个烤地瓜,王二又开始烤土豆,店小二给他们装了一袋肉干,又给了一些解暑的药丸。
他在炕上睡了半夜,后半夜醒来准备替换徐思。
走到驿站外面,隔着很远就看见徐思倒在那颗枯树下面
于洲眉头一皱,察觉不对,快步走上前把徐思翻了个身,徐思的脑袋歪在一边,身体已经僵硬,果然没了气息。
他双目圆瞪,左眼充血,于洲蹲下身盯着他的左眼看了一会,突然抬头看向了他身前的枯树。
干枯的树皮上,一根银针已经深深地没入到树干之中,只有一小截露在外面,于洲一掌拍向树干,银针应力激射而出,于洲双指夹住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绣花针。
用一根绣花针穿透人脑,余下的力道竟然还能入木三分。
这绝对是世间罕见的高手才可以做到,而且这个高手的内家功夫必定极为深厚,至少有一甲子的内力。
第33章 探花5
流放路上一共四名兵役,路程只行进了一半,现在却只剩下王二和于洲了。
接连死去了两名同伴,还都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死去,王二惊惧交加,脸色惨白,生怕下一个惨遭不测的人就是他自己。
罪犯们一问三不知,流放路上他们累的半死,睡觉死猪一样,别说死个人,就是在睡梦中把他们杀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一共二十个罪犯,押送的兵役一共有八人,如今却只剩下了六人,王二只好把情况上报,等待顺峰县给他们增派人手。
能用一根绣花针伤人的高手能够来无影去无踪,想要找到他们的踪迹非常困难。
当地的衙门也管不了这种事,其他兵役一听说路上死了两个人,都觉得这事晦气,没人愿意揽活。
推脱半天终于派下来两个兵役,俱是惊弓之鸟,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吓一跳。
“你说这事是谁干的?好像咱们专门被人盯上了似的。”
于洲面不改色地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王二喝了一口水,挠着脑袋说道:“我真是想破了脑袋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杀徐思。”
“徐思这个人一向忠厚老实,为人又圆滑,特别会做人,不可能惹上这种高手啊,这种出神入化的功夫,就连皇宫里的大内高手也比不上吧。”
“你说这种高手来顺峰县干什么,这种鸟不拉屎的荒芜地方,要山没山,要水没水,你说他图什么啊?”
于洲说道:“修行的方式不同,有些高手喜欢入世,有些高手喜欢出世,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在追求什么东西呢?”
“切,你又来了,总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其实什么也没说。”
走在队伍最末尾的郦筑昙回头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一位俊雅的男子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你看什么呢?”
郦筑昙转过头:“没看什么。”
他打量着男子的脸色,语气淡淡的说道:“子文兄,你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一腔抱负无从施展,如今却要被送去军营充作军妓,也不知道你心里是何感想。”
陆子文发出一声幽幽叹息,声音里带着一抹化不开的涩意:“还能如何,到了军营我便抹了脖子,绝不受这奇耻大辱。”
前面的一个罪犯转过头,他生了一张艳丽面孔,眼中满是讥讽:“郦探花不也是才高八斗么,你博闻强记,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如今又能如何,到了军营,马上就是便宜那帮渴死的男人,不知道你心中作何感想。”
郦筑昙轻轻一笑:“作何感想?”
他仰起头,语气陡然转冷:“当然是掀了这天,我们为什么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呢?”
艳丽面孔的青年眯了眯眼:“说得倒是容易,我们戴着木枷,脚上还带着镣铐,走个路都费劲,你还杀出一条血路?”
郦筑昙说道:“我若能杀出去,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陆子文说道:“当然愿意。”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木枷,激昂的神色变得黯然起来:“可是我们怎么杀出去呢,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空谈而已啊。”
郦筑昙冷冷说道:“那就走完这段路,到了军营,我会杀出去的。”
他脸上的神色阴冷至极,眼中是极深的杀意和戾气,和昨夜那个倚着篱笆泪光盈盈的咬着于洲衣袖的模样判若两人。
陆子文心中一惊,本已经陷入绝望的心突然生出一抹希望。
这一路紧赶慢赶,一行人终于出到了荆州。
为了抄近路,一行人走的是山间小道,王二和其他两人在前面引路,于洲则走在队最后面看管犯人,以防他们偷偷逃跑。
郦筑昙现在是队伍的最后一个,这一路走得磕磕绊绊,时不时就要跌一跤,或者踉跄一下,他又不小心踩到一块岩石,扭伤了脚腕,只好噙着泪意忍着痛,怯生生地喊于洲:“大人,我的脚好疼。”
于洲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走上前搀扶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地上的岩石。
郦筑昙有时候看不懂于洲的眼神,因为那双茶色的眼睛十分漠然,似乎不带有任何情绪,郦筑昙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摒弃了世间的七情六欲。
正如那句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中途休息时他们给罪犯喂水,给郦筑昙喂水的人正好是于洲。
于洲拿着水囊递到郦筑昙嘴边,郦筑昙张开水红色的唇,仰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乌檀木似的头发黏在鬓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一层薄灰,肌肤却依然玉质清透葳蕤生光。
他像一只落在灰堆里的湿漉漉的小白鸟。
王二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一双黑豆眼在于洲和郦筑昙之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他摸着下巴,又咂摸咂摸嘴,眼神在两人身上巡视之间,突然品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三千里流放路太苦,押送犯人兵役都会脱一层皮,更别提这些罪犯了,要是有罪犯不堪忍受,为了在路上得到一些关照,和兵役看对眼来上一段露水姻缘,这事也寻常不过了,实在是常见的很。
于洲这人虽然表面冷冷淡淡,是个有点超凡脱俗的人,可是与他待得久了,便知这个冷面人其实有个菩萨心肠。
虽然脸生的一般,但是五官也是个端正的,而且他身姿伟岸,英武强健,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
走了一天,终于在夜晚来临时走出了崎岖难行的山间小道。
夜间卧在篝火旁休息之时,王二拿着树枝叉起一块翻烤好的地瓜地给于洲,朝远处的郦筑昙看了一眼,又对于洲努努嘴,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于洲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知道这王二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你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怎么眼神这样怪异?”
王二贼笑了一声,随意地一扬手:“这还用我说,人家探花都委身于你了,不就是为了得到点关照嘛!”
“你不知道啊,这些读书人身子骨都弱,一个个弱不禁风,走个山路都走得磕磕绊绊,踩着一块石头都能扭到脚。”
王二猛地一拍大腿:“这样柔弱不能自理的探花郎,离了你可怎么活啊!”
他把热乎乎的地瓜又往于洲手里递了递,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催促道:“你快点去啊,这地这么潮湿,晚上湿气这么重,你还不让人吃口热乎的地瓜暖暖身子骨,你说你这个人,看着浓眉大眼的,怎么就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于洲轻轻摇头,问王二:“你觉得,郦探花柔弱不能自理?”
王二努嘴:“可不是,你瞧他那弱质纤纤的样,那腰细的,风一吹就能给吹折了。”
于洲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莫要被他楚楚可怜的模样给骗了。”
王二啧了一声:“什么叫骗,一段露水姻缘而已嘛,你看他,总对你露出那种欲语还休,楚楚可怜的眼神,虽然说有点心机,但也是为了自己路上得到些关照嘛。”
于洲看了那地瓜一眼:“别担心郦筑昙了,你先紧要着自己吧。”
王二颇为恨铁不成钢:“不管郦筑昙是什么意思,给他送口地瓜也总是没有错的!”
实在是不堪其扰,于洲只好拿着地瓜站起身。
郦筑昙正在倚着陆子文的后背发呆,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爬行的蚂蚁,眼前忽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
十分粗糙的黑色麻布已经有多处破损了,靴子边上缠着两根白灰色的布带,一把匕首缠在上面,露出一截古铜色的手柄。
一个烤熟的地瓜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他眼前,那是一只一看便知道是常年握剑的手,骨节分明,手指十分修长,要比正常人长上一截,掌心遍布着厚厚的茧,地瓜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甘甜的香气。
郦筑昙惊愕地抬起头,直直地望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他呆呆的,轻声唤道:“大人”
于洲蹲下身,把地瓜放在他的手里,垂眸看了郦筑昙好一会。
那是一种有着很平淡的眼神,一丝波澜都没有,却让郦筑昙从头凉到脚。
那是屠户看向猪马牛羊时的眼神,沾着洗不净的血气。
地瓜滚烫,沾着一层灰,烫着郦筑昙的手掌心,一向处变不惊的他这会后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心跳越来越快,居然有些踹不过气来。
陆子文咽了一口口水,眼神发绿地看着那个地瓜,就连那个艳丽脸孔的青年也转过头,用力地闻着地瓜散发出来的香气,使劲地吞咽着口水。
流放路上就连兵役也要喝凉水啃粗糙的干粮,更别提他们这些囚犯。
一个地瓜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一刻,这就是珍馐美味。
陆子文十分羡慕:“郦探花,你委身的这个兵役着实不错,竟然肯把烤熟的地瓜让与你吃,对你也是上心的,虽说只是露水姻缘各取所需,但就是这份心意,属实难得。”
艳丽面孔的青年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忿:“陆子文你才知道啊,他们俩早就勾搭在一起了,郦探花的那个姘头还给他包扎伤口,我们身骄肉贵的郦探花情意绵绵地喊痛,他那姘头就扯下一截衣袖让他咬着。”
他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地瓜又算得了什么啊。”
郦筑昙却没有心思想这些,他还没有从那个眼神中走出来。
他心不在焉地吹了吹地瓜,小心地扒开了地瓜皮,里面焦香四溢的地瓜肉泛着诱人的色泽,他惊疑不定地咬了一小口,发现里面没有毒,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许是他想多了。
翌日,他们达到了一处驿站,荆州这里倒是雨水充沛,可惜这里大多是山地,平原较少,荆州人也多是以养蚕织布为生。
王二终于洗了个澡,打点银钱给店小二,让他跑腿买了一身新的衣服。
试穿的时候还不忘记提醒于洲:“喂喂喂,你看这是什么好东西,我特意让店小二朝衣铺要的!”
他抓起一堆软布条挥舞着,于洲惊讶地说道:“你要软布干条什么?”
王二痛心疾首地说道:“你这呆子,怎么全然不懂风月,那木架沉重又粗糙,你还不弄点软布把你那探花的手腕包严实了,免得他受皮肉之苦!”
他不由分说地往于洲手里塞了一堆软布,把于洲推出门去。
王二既然把布条给他了,那就物尽其用,不要浪费。
他拿着软布条找到郦筑昙。
郦筑昙见是他来,顿时坐正了身子,低眉垂目地唤道:“大人。”
他的声音柔柔的,像水波中飘摇的藻荇,听得一旁的陆子文和艳丽青年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于洲拿着那些布条,说道:“我来给你们包手。”
他用软布条在郦筑昙的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给郦筑昙包完,余下的布条就缠在了陆子文和艳丽少年的手腕上。
郦筑昙心中忐忑不定,拿不准这人的态度,更不搞不清他这看似有情,却又让他感到忽冷忽热的态度。
他在心里反复琢磨,细细推敲,却还是摸不清于洲的想法。
一个七窍玲珑心,心思过于复杂。
一个是返璞归真,讲究率性而为。
海底深处的鱼不能理解天空上的飞鸟。
却说陆子文和艳丽青年都借了郦筑昙的光,不禁齐声夸赞道:“你这个姘头,人真的很不错啊!”
第34章 探花6
也不知王二是怎么和人说的,不过两日,押送犯人的其他兵役们也知道了当今的新科探花郦筑昙因难忍流放之苦,已经委身于于洲,和于洲做了一对露水鸳鸯。
于洲在兵役之中很有威望,他沉稳可靠,又颇懂些药理,八千里流放路如此漫长,人吃五谷杂粮怎么不生病,路途之中气候变化,少不得有些兵役水土不服连吐带泄,多亏于洲去山间摘了些草药煎汤,才艰难地捱了过去。
这些兵役平时受着于洲的照料,现在郦筑昙委身于于洲,他们自然觉得郦筑昙已经成为了半个自家人,行动之间多了不少关照。
与郦筑昙一同被流放的艳丽少年姓孔,名叫孔林风,是武将之子,虽然不通武艺,但熟读兵法,尤其擅长排兵布阵。
他的容貌生的浓艳,性子也泼辣,由于出身武将之家,身上少了些文人的迂腐。见了郦筑昙受兵役照顾,心里也想寻个兵役搭个伴,好让自己的流放日子好过一些。
四下挑拣一圈,一群歪瓜裂枣,一个能看的都没有,只有于洲还看得过去,可是已经被郦筑昙这狐狸精捷足先登。
孔林风心中气恼,和郦筑昙说话时的语气总是酸溜溜的。
郦筑昙也不和他计较,有时候于洲给他送烤好的红薯,还会分他们俩一小块。
王二心思活络,晚上休息时他轻手轻脚地解开了郦筑昙镣铐,给郦筑昙递了个颜色,朝着不远处正在打坐的于洲努努嘴。
郦筑昙会意,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腕,整理了头发和衣裳,这才缓步朝着于洲走去。
几位兵役互相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色,促狭地看着这位新科探花郎。
郦筑昙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一直走到于洲身旁,于洲感应到他的气息,睁开了眼睛。
“有事?”
郦筑昙垂眸轻笑,伸出葱白的手指慢慢解开身上的衣衫,眉眼低垂,柔声说道:“这一路上多谢大人关照,筑昙已经明白了大人的意思,若是这具身子能讨大人喜欢,筑昙愿与大人共享一时之欢。”
肮脏的囚服从身上剥落,露出大半个莹润生光的臂膀,在皎白的月色下葳蕤生光。
于洲不为所动,依旧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郦筑昙还要再脱,于洲从地上站起来,伸出手把垂落在郦筑昙臂弯间的囚服又提了上去,拢住了他的衣衫,掩住了那白的刺眼的肩膀和胸膛。
于洲说道:“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有时候怜惜一朵花,并一定非要拥有它。”
郦筑昙抬眸看他,那双狭长的双眼流转着动人的眼波,琥珀色的眸子像一汪蜜,嘴唇微微抿着,唇上那一点唇珠格外嫣红诱人。
他轻轻地咬住下唇,被于洲这样拒绝,似是有些难堪,过了许久后,他眸色黯淡,不禁有些低落地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我容色粗鄙,无法撩动大人的心弦么?”
于洲说道:“你很美,天上的彩虹、北漠的极光、雕栏玉砌的王朝宫阙、恢弘壮美的泼墨山水、千金难求的素冠荷鼎、世所罕见的昆山夜光,这些都很美。”
郦筑昙说道:“大人自然是见过世间许多美景奇观,可是你却不知道这世间上还有一种美。”
狭长的双眼微眯起来,郦筑昙声音暗哑地说道:“大人,你可懂活色生香的美?”
他红唇轻启,走进了一步,直视着于洲的双眸,幽幽说道:“销魂此夜醉他乡,婉转承恩玉露尝。半启樱颗唇一点,微迷妙目脂生香。”
他抬起衣袖掩住嘴,一双狐眼笑吟吟地看着于洲:“大人博闻强记,想必知道后半阙,不知这活色生香的美,这美人承欢的美,大人可有尝过?”
年少轻狂时,谁没读过几句淫词艳曲。
于洲自是知道后两句。
款轻温柔呼吸急,酥麻颤抖意如狂。
合卺交欢宜此刻,奉君胜似作鸳鸯。
于洲的神色依旧不起半点波澜,只是说道:“我多年清修,并不重欲,今夜只怕辜负郦探花了。”
“多年清修?”郦筑昙把玩着一缕发丝,“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只怕再清修,也磨灭不掉大人骨子里的狂性。”
于洲微微皱眉,郦筑昙拢了拢头发,笑着说道:“我知道大人此时此刻定然是正人君子,只是大人,我若想要一样东西,那必然是要得到的,时移世易,来日方长,我就不信大人也能如此刻一般坐怀不乱。”
他露出一个冷冽艳丽的笑容,妖娆的眉眼透出一股势在必行的狠意,斜睨了一眼于洲,便转身走了。
于洲看着他一直走远,虽然知道这人狡诈如狐,不安好心,但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很难忘记这种风景了。
过了荆州便是南越。
南越多瘴气,气候湿热无比。
郦筑昙身上起了很多痱子,痱子从衣襟处一直往上蔓延,一只蔓延到郦筑昙的下巴那里。
于洲买了很多清凉膏,他褪去郦筑昙的衣衫,将清凉膏细细涂在郦筑昙后背的痱子上。
细腻如瓷的肌肤似冬日的初雪,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仿佛要融化一般。
郦筑昙跪坐在草地上,囚服褪到腰下,在草地上铺开,郦筑昙微微弓着雪白的背,身下是脚腕上黑蟒似的铁链。
于洲打开清凉膏的盒子,盯着郦筑昙身后的两个腰窝看了一会,南越的太阳极其毒辣,这里就像一个蒸笼,热气无孔不入。
郦筑昙的身上出了晶莹的汗水,如瀑的青丝黏在雪白的肩膀上,那些汗水顺着脊背一路往下,汇聚在那两个深深的腰窝里,积成了两汪小小的水洼。
于用手指沾了一些药膏揉开,仔细涂抹在那些长了痱子的地方。
当他用沾着清凉膏的手指触碰到郦筑昙的腰侧的痱子时,郦筑昙的身躯轻轻一颤,被他压在身下的草叶簌簌摆动起来。
郦筑昙用他那含蜜的嗓子隐忍说道:“大人说是对我无意,却偏要撩拨我,不就是几个痱子,还能疼死我不成?”
于洲说道:“南岭只会更苦。”
郦筑昙叹息一声:“走出南越便是南岭了,我马上要被充作军妓,趁着现在的身子还是清白的,不若大人就此享用了我?”
于洲往他身上涂着药膏,闻言也不答话,郦筑昙知道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便耐心等待着。
直到涂完了清凉膏,于洲才说道:“你的本事,足以在万军之中来去自如,区区一个军营,怎么能困得住你。”
郦筑昙笑弯了眼睛:“大人知道啦?”
郦筑昙有些好奇:“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于洲淡淡说道:“我的一甲子内力被人偷走,我怎么能不知道。”
郦筑昙浑身一颤,声音也颤了起来:“大人你”
他以为自己机关算尽,还在心里暗笑于洲空有一身勇武,却脑袋如榆木,也是个贪图美色的武痴。
他一路上与于洲虚与委蛇,虽然心中鄙夷讥笑,却也知道欠了他,本打算委身一夜成全这个武痴,顺便套套话,怎样完全炼化这一甲子的阳火内力。
谁知道这人早就看穿了他。
于洲不仅看穿了他,还不动声色地陪他演了一出好戏,就为了在他最得意的时刻揭穿他。
郦筑昙玩弄人心,精于算计,不成想终日打雁,一朝被雁啄了眼睛。
想不到于洲的城府竟然如此深沉,枉他郦筑昙自诩聪明,却原来一直被于洲玩弄与鼓掌之中。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郦筑昙的身姿兀自惊颤不休,于洲冷冷地说道:“如此阴邪的功法,修炼的人也是心术不正的。”
郦筑昙是宰相郦镂之子,他父亲府内门客众多,机缘巧合之下便认识了一位行将朽木的江湖人士。
这江湖人士看出郦筑昙是千年难遇的好根骨,便将一身会吸人功力的阴邪功法传给了郦筑昙。
郦筑昙颤抖之后便整顿仪容,强自镇定地说道:“大人的内力刚猛强横,我的内力阴寒偏柔,这一甲子的内力在我体内横冲直撞,让我受了好一番苦楚。”
于洲微微挑眉,说道:“所以,你觉得我内力不好?”
郦筑昙的身躯又是一颤,字斟句酌:“大人,筑昙也是习武之人,我功力虽然微末,却也知道一甲子的内力多么难得。”
“我心中感激大人,这一路得大人照料,心中也是动了真情的,别说一响贪欢,若是大人要我日夜侍奉于榻上,我亦是不会拒绝的。”
“我问你,一甲子是多少年?”
郦筑昙咬着嘴唇,声音细弱蚊蚋:“六六十年”
于洲冷笑,厉声说道:“六十年的苦修,便以为是一夜春宵能抵得了的?”
他的声音愈发冰寒彻骨:“你不仅心术不正,品行不端,更是浪荡轻浮,恩将仇报便罢了,竟然如此巧言诡辩。”
郦筑昙后背冷汗涔涔,正午的毒辣日头下,竟然遍体生寒。
他的脊背弯着,哀声说道:“自玉春台那一夜起,筑昙已经认定了大人了,大人买走了我,我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本应该侍候大人身侧才是。”
他的声音愈发凄婉动人,夹杂着一份令人心碎的哽咽:“可我全家惨死,大仇未报,又身无长物,见大人醉酒,我便悄悄吸取了大人的内力,雪山难行,又有雪狼出没,我便拿走了大人的佩剑。”
“可我!可我!可我一直仰慕着大人,心中对大人万千感激无以言表啊。”
于洲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腰,食指点在他的腰侧的京门穴。
京门穴——是郦筑昙的命门。
只消于洲在京门穴侵入一丝内力,郦筑昙数十年的苦修和费尽心机得来的一甲子功力便荡然无存了。
郦筑昙屏住呼吸,身躯惊颤不止,压在身下的草叶簌簌抖动着,正如他惊恐不已的内心。
于洲寒声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说你仰慕我、感激我,却偷了我的剑,偷走了我整整六十年的内力,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
他狠狠掐着郦筑昙的腰,手指按着郦筑昙的命门,内力突然涌动起来,一股无比雄浑磅礴的内力汇聚在指尖,散发出的强大的气劲压弯了一片草叶,绿浪向远处延伸。
眼看着数十年苦修就要毁于一旦,最大的倚仗即将土消瓦解,大仇未报,霸业未成,郦筑昙惊惧绝望,悲恸不已,数种情绪交织冲撞,他再也忍受不住,终于扑簌扑簌地落下泪来,悲泣不已:“大人!大人!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吧”
第35章 探花7
掐在腰间的手灼热滚烫,这种内力刚猛强横的武者血气充盈,修习的内功更是霸道无比。
于洲因常年握剑而布满厚茧的指尖正牢牢地按住了他的京门穴,郦筑昙知道,以于洲的刚猛内劲,只要一丝涌入京门穴,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全都化为乌有了。
若是没了这些内力,他郦筑昙准得沦落成一个任人摆布的男娼。
大丈夫能屈能伸,郦筑昙泪淌满脸,脑中疯狂地想着计策,低眉顺目地说道:“我这条命是大人的,随便大人怎么处置,就算一刀杀了我也无所谓,可是我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
“我的父亲郦镂为官清廉,一生正直,到最后却被凌迟处死,郦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此等大仇,焉能不报,若是现在死了,我不甘心。”
“大人,你说我心术不正,可是我从前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是万万想不到竟会沦落如此境地的。”
“世态炎凉,人情如霜,是这残酷的世道让我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于洲冷笑,“你的仇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还多,见过的世间惨状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凭什么认为凭借三言两语就能打动我?”
他指尖内力涌动,一丝内力涌进郦筑昙的京门穴,一股尖锐的剧痛袭来,郦筑昙一声闷哼,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栽倒在于洲怀里。
他水光盈盈的赤裸脊背贴上了于洲的胸膛,于洲单手扼住郦筑昙修长的脖颈,手指缓缓收紧,郦筑昙脸色涨红,却一动也不敢动。
平时看着于洲,只是觉得他身姿修长挺拔如松,行动之间都有一种极为从容的风度,神色冷淡沉肃,平时对犯人的关照看起来也颇有君子之风。
不曾想这人的胸膛居然炽热坚硬,真如烙铁一般,烫得郦筑昙都快要化掉了。
脖颈上的手依旧在收紧,他心中绝望极了,闭上双眸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郦筑昙脖颈上的手一松,王二的声音从草丛那头传了出来:“你们俩完事没有呢,都是男人也没啥避讳的,我就过来了啊。”
王二拿着水囊和烤熟的干粮走过来,枯草丛生的荒原里,有一处的荒草被压弯了一圈,王二看见那郦探花正瘫软无力地软倒在于洲怀里,上半身的衣服都还没来得及穿上。
于洲的衣服倒是整整齐齐,纹丝不乱地穿在身上,可是郦探花正闭着眼睛往下掉眼泪,看上去破破烂烂凄凄惨惨,估计早已是不堪承受,也不知道遭受了怎样下流的对待。
平时还真是看不出于洲这么会玩,真是个衣冠楚楚的禽兽,果然人不可貌相,大家伙都被他那古井无波的性格给蒙蔽了。
王二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不是兄弟我坏你们的好事,咱们马上就要继续赶路了,还不赶紧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他抬手一扔,于洲随手接住了水囊和干粮,王二又在草丛里探头探脑地说道:“要是你们没尽兴,也可以再来一次,只是要快点鸣金收兵。”
于洲看了他一眼,王二对他做了个鬼脸,咂嘴走了。
于洲喝了口水,把手中的手囊递给郦筑昙,郦筑昙小心翼翼地哑声问道:“大人,你是不想杀我了么?”
于洲说道:“还没到南岭,这一趟差事还没结束。”
他是一个遵守契约的人。
郦筑昙松了口气,慢慢从于洲怀里坐起来,捡起垂落在地上的衣衫,一件件地穿在身上。
太阳西斜,日落前他们沿着官道赶路,天黑之前终于进了城,找了一家客栈。
正好王二留下来守夜,他给郦筑昙端来了一碗汤,把他身上木枷解开,一团和气地说道:“喝口汤暖暖身子,再过半个月就到了南岭了。”
“多谢。”
郦筑昙捧着汤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野菜汤。
王二用蒲扇扇着蚊子,“你说你也是可惜了,你这样的身子骨,你这样的容貌,还是个新科探花郎,到了军营里不出一天,保准你身上没一块好肉。”
“军营那是什么地方啊,积年累月见不到女人,里头的士兵都快馋疯了,咱们王朝又是男多女少,只好用你们这些长得漂亮的男人来充数,你说你当年既然逃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呢,太想不开了。”
囚服们倚着篱笆排排坐,陆子文和孔林风正倚着篱笆睡觉,孔林风都快睡死过去了,闻到菜汤的香味硬是睁开眼睛把脑袋凑过来,舔着嘴唇说道:“好兄弟,你得那个于洲的关照,也不差这一口菜汤,赶紧送与我尝上一口。”
陆子文咽着口水,瞥了孔林风一眼,孔林风说道:“郦兄你看,子文兄也想喝。”
不止是他们两个,其他罪犯都在咽着口水。
想当初这些人也是汴京里的富贵人物,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喝口菜汤都难如登天。
郦筑昙心中叹息一声,把剩了小半碗的菜汤递给了孔林风,孔林风身上戴着木枷,艰难地捧着碗喝了一小口后就把碗递给陆子文。
陆子文把空碗递给郦筑昙,郦筑昙又把碗递给王二,王二给他递了个眼色,悄声说道:“这好不容易有个床铺,还有些热水,你和我于兄弟快活去吧,你们这场露水姻缘半个月后就也就缘尽了,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啊。”
于洲正在屋中静心打坐。
一甲子是六十年,乍然失去一甲子的功力,即使是于洲这样的绝世高手也不能适应。
况且于洲的体质特殊,他是极为罕见的阳火体质,虽然修习起来事半功倍,但是内力一旦冲破了一甲子大关,便会遭受极强的反噬。
他此前隐居在雪山之中,正是用极寒之地来压制他的阳火体质。
况且他内力深厚,远非常人可比,倒也能勉强能压制住反噬,不曾想大醉一场后,竟然被郦筑昙偷走了一甲子的内力。
他的内力不如以往浑厚,根基也不如以往稳固,隐隐有动摇的迹象,体内霸道无比的内力也开始躁动起来,不得不每日静心打坐调养内息。
这其中的苦楚无法对外人道也,他正专心致志地盘坐在榻上调和内息,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敲响了。
于洲收了内力,睁开眼说道,“进来。”
郦筑昙裹着一件黑袍子走了进来。
平时于洲见他,郦筑昙都是脏兮兮的,凄凄惨惨破破烂烂,像只在泥潭里里打完滚跑出来的脏狐狸。
这会洗干净了,灰扑扑的脏狐狸变成了白狐狸,及腰的黑发还没干,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脸颊上,细狭长的狐眼半垂着,纤长细密的睫毛正在轻轻地颤抖。
他关好门,低着头走到床榻前,当着于洲的面,把裹在身上的黑袍子脱了下去。
袍子落在地上,堆在郦筑昙脚边。
室内只点着一根蜡烛,烛光摇曳着,将郦筑昙的影子映在墙上。
一个男子,却生着一个不堪一握的腰肢。
郦筑昙死死地咬着下唇,心中满是难堪和屈辱。
可除此之外,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明明是自己的容色为郦家招来了灭顶之灾,明明发过誓,无论沦落到何种田地,此生绝不以色侍人自甘下贱。
如今却做出这样下贱的举动,只为了乞求一个男人的垂怜。
他缓步向着于洲走来,墙上那活色生香的影子也跟着动了起来,腰肢像一条危险诱人的蛇,轻摇缓摆着。
郦筑昙走到塌边跪下,像只怕生的狐狸似的试探着把下巴枕在了于洲的膝盖上。
他用那精致的下巴轻轻磨蹭着于洲膝盖,另一只手抓住了于洲的手,把那只布满厚茧的滚烫手掌按在那张妖冶动人的脸庞上。
他用柔嫩的脸颊蹭着于洲的手掌,低声说道:“求大人疼我。”
于洲垂眸凝视着他。
室内的烛火摇曳着,探花郎的身子如熠熠生辉的美玉,烛光似流动的蜜,一寸一寸淌过他裸露在外的肌肤。
这样世间难寻的美色,于洲却依旧不为所动,茶色的眸子依旧古井无波。
终年宿在雪山上的剑客,真的已经摒弃一切世俗的欲望了吗?
郦筑昙的眼中已经满是绝望了。
于洲却突然单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外衫,郦筑昙眼中一亮,下一瞬,那带着滚烫体温的外衫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郦筑昙的神色渐渐黯然。
下一刻,他已经落下泪来,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于洲的膝盖上,他低着头,睫毛上缀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泪珠,哽咽道:“大人”
他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这一声千回百转的大人,硬生生把于洲那颗石头心给叫软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到底不忍心辣手摧花。
于洲别过头,眼神却在墙上的那抹人影上顿住,半晌之后,他冷冷说道:“穿上衣服出去,待你复仇之后,我再取你性命。”
伏在他膝盖上的郦筑昙顿时破涕为笑。
他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捡起地上的袍子对于洲行了一礼后便走出了房间。
许久之后,红烛燃尽,室内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着深深怒气的声音。
“真是孽缘!”
翌日,一行人继续赶路。
王二和于洲在前面领路,王二拿着水囊喝了一口水,咒骂了一会南越的这个鬼天气后,用水囊怼了一下于洲。
“喂,你今天怎么了,一直沉着脸不说,更是理也不理你那姘头。”
于洲冷笑道:“哪里用得着我去理,他的办法多着呢。”
王二一脸八卦地问道:“他惹你生气了?”
于洲:“没有。”
王二的神色更八卦了,“那你为什么生气,我还没见过你生气的模样呢,今个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于洲沉默不语。
王二指指点点:“我说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啦,你看这流放路上荒凉的,尘土飞扬,毒日头晒得人难受,本就心里不爽,你要是再这么吊着我,那你就是不够意思了。”
于洲踩过一只石子,天边有只秃鹫飞过。
他沉声说道:“遇见了一只狡猾的狐狸,本想剥了他的皮,却被他溜走了。”
王二讶异:“不能吧,你那身手还捉不住一只狐狸?”
于洲面无表情,捧着剑说道:“捉住了。”
王二:“那狐狸呢,怎么又溜走了?”
于洲表情阴沉:“他在我身上蹭来蹭去,一直嘤嘤叫唤,讨好地摇着他的狐狸尾巴。”
王二大笑:“哎呀,这谁能抵得住啊,放了就放了吧。”
第36章 探花8
走出南越,便到了南岭。
南岭沿海,地势险峻,多山地和峡谷。
今年本是大旱之年,南岭却雨水充沛,一派风调雨顺的景象。
这地方景色很美,看着让人心旷神怡,可惜南岭耕地少,所以人烟也是稀少的,这个地方还经常有虫灾,山地里的果树常常被虫子啃食,一颗果子也结不下。
南岭的百姓大多也以捕鱼为生,一路上不少人家都在晒网,还有些老妪坐在门前晒鱼,街道两旁的摊贩大多卖的也都是海里之物。
王二捂着鼻子:“这地方一股腥气,熏得我都要背过气去,这里的人家难道天天吃鱼不成,再好的鱼,吃多了怕是也要吐了吧。”
另一个兵役笑着说道:“有的吃总比没的吃要好,今天可是大旱之年,南岭这片还闹虫灾,那些种荔枝的果农赔的血本无归,日夜捉虫也不管用,就剩下那么些好的荔枝,连夜让快马送进宫去。”
王二叹息:“南岭的妃子笑荔枝是出了名的,本以为这次来能好好吃上一顿,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
那个兵役促狭道:“妃子笑没有,咸鱼倒是能管够。”
八个人说说笑笑,终于赶到了南岭的府衙,跟交接的人交付了这些罪犯,又把伤亡的两个官兵和罪犯报了上去,七七八八的杂事处理好,这趟苦差事终于完成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一路风雨兼程艰难跋涉,整整走了两个多月,这三千里流放路终于走完了。
几个人在南岭玩了两天,就又得忙不迭地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