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中意的姑娘
罗巧容答应了的事办得很快,第二天就给她递消息,让她两天后拿着条子去房管所办,会给她现场办结。
她了了一件大事,终于有空请室友们吃饭。
这回她没往状元楼去,让土著卢小音选了一家藏在胡同里的地道京味馆子,请她们吃午饭。
喝了点小酒后,几人都有些微醺,回到宿舍卢小音鼻尖红红,声音有些哽咽:“换别人我肯定会嫉妒,但你我是真不舍得嫉妒,你就替我好好学,回来以后给我讲讲,就当我也去过了。”
“是啊,顺便多听听别人的英美文学课,哎,我做梦都想看看人家恢弘的图书馆。”钱悦也露出向往的表情。
只有孔礼真保持清醒:“你俩指望夏,可太天真了!我估计啊,她现在只操心哪里好吃好玩,说不定还想去隔壁国家逛逛。”
自从稳定兼职以后,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挣了钱自信了,还是单纯只是被环境感染,她现在除了一本正经劝学之外,也会开玩笑了。
盛未夏笑着把她一搂:“还是室长了解我,课会上的,该做的作业也会做的,但废寝忘食是不可能的,别人的课也不会去听,有那空我大概会出去走走玩玩。”
“那……”卢小音别别扭扭地问,“能不能帮我带一罐那边的擦脸油啊?我想送我妈。”
“行啊,有啥要求没?”
卢小音哗啦一下翻开桌上的杂志,指给她看自己想买的东西。
孔礼真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夏,我想买个东西回给阿九,上次他送我的钢笔太……太贵重了,我心里不太踏实。”
盛未夏笑道:“我建议不用,你是学生,哪能跟他比?最多啊,你送点家乡特产是个心意就可以了。”
她不知道阿九的收入区间,但肯定不是普通上班族能想象的数字,实在不缺孔礼真费劲巴拉买的回礼。
“瞧我,想岔了。”孔礼真笑。
钱悦帮她检查行李:“我说,伦敦阴冷多雨,你是不是该带上帽子围巾和手套啊?”
“你要不说,我真忘了!”盛未夏打开衣柜,翻找盛勇给她和张小春带的样品,抽出来的时候,喻时让她留下的那条围巾从里面掉下来。
宿舍几人都知道这条围巾的来历,脸上都有些许揶揄之色。
盛未夏没看到她们脸上的表情,拿着围巾有些迟疑,从手感上来说,这条明显比盛勇给她的那条要细腻温暖得多,喻时也说这条是新的,可只要一想到这是他给的,就有些……让人产生浮想。
这时,门被叩响,离门最近的孔礼真拉开,露出马以舲的脸。
“我来看看,你收拾得怎么样了?”
马以舲大摇大摆进来,扬了扬手里的一幅绵羊皮女士手套塞给她,“喏,送你一副手套,知道吧?英国的lady标配就是冬天要有一幅贴合手部的精致手套。”她小声附耳,“这可是我翻了我妈柜子,找出来的好东西。”
接着,她视线落到盛未夏手里的围巾上,惊呼道,“我去,你怎么有恒祥阁的围巾啊!这可是好东西!”
听到好东西,卢小音凑过来:“怎么说?恒祥阁我倒是听家里老人说过,是以前江宁织造府在京城的手艺人后人谋生的铺子,都有百年历史了吧?”
“说的没错!我妈有几件恒祥阁的东西,披肩儿旗袍什么的,你瞧他们家的拿手绝活……”马以舲翻开了围巾地步的唛条,视线落在上面的花纹时,一下子哑了声。
“绝活是什么?”卢小音孜孜不倦地追问,看着那一小张金银丝织成的唛条下,像是有一个纹样复杂的文字,“这是什么字啊?”
盛未夏只知道这条围巾花色跟喻时原先那条一模一样,以为是他后来又买的,没看出哪里不同,更没细致地去翻这些细节。
她低头看去,只见翻开的标志下,的确像是有一个文字的图案。
马以舲看着她,视线灼灼:“这是一个篆体字,你们谁看得懂篆体来看看。”
“我练过篆体大字,我看看。”钱悦凑过来,咦了一声,“这不是夏天的夏嘛!”
马以舲一副“可不是我说的啊”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他们家的绝活,就是可以把客人指定的姓名或者包含特殊含义的文字,用织的方式做在围巾的角落里,这叫高级定制,全世界只此一件!”
随即勾起盛未夏的下巴,表情风流地问,“我竟不知,你偷偷拥有了恒祥阁的定制围巾!他们家可是除了贵宾能加塞儿,普通客人得等半年才能拿到东西的。”
“嚯!”卢小音发出惊叹,“这……”
饶是看过很多类型电影,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归纳这件事——京大校草送她们室花一条寓意深刻的围巾?这是明晃晃的告白还是爱你在心口难开的卑微示爱?
但是,京大校草在追她们室花,这一点没跑了!
盛未夏拍开她的手,低着头掩去眼里的震动,把围巾塞回衣柜。
她心里有些乱,又有些酸胀,但此刻这么多人,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马以舲把围巾抢出来,又看了眼她之前挑出来的帽子围巾,摇摇头仔细叠好了放进她行李箱:“我送的手套这么漂亮,这条围巾才配嘛!你那套太孩子气了,不行不行!”
马以舲一直待到晚上,混了一顿晚饭才心满意足离开,缠着盛未夏最后还是选了恒祥阁的围巾进去。
但放进去时的心情,跟只是知道它可能价格不菲时,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夜深了,宿舍里钱悦的漏音磁带耳机丝丝缕缕地逸出婉约的歌声,仿佛给她的心跳声做了伴奏。
她伸手轻轻按在胸口,体会着有些快的心跳,和那虽然陌生,但渐渐清晰的情绪——大概是喜欢。
重活这一世的时候,她没有预期过感情。
喻时是计划之外的人,她从没有考虑过但真实发生的一次次交集,终究是让她陷了一只脚进去。
他大概也是喜欢自己的。
有了这个预设的前提后,那些有意安排的单独相处,状元楼吃饭,让她给戴围巾,又给她戴围巾,约她去滑雪,就有了别样的意味。
可她很清楚,像喻时这样注定生活在别人仰视中的人,伴随着的,生活不止体面的那一面,步步为营的谋算才是真实的面目,太累了——而这,跟她想要的平静生活,南辕北辙。
人的感情,怎么能这么不顾死活地把她推向目标的反面去啊?
盛未夏转转反侧到下半夜,直到悲愤地想,瞧瞧,靠近男人就会打乱节奏,这世上哪有值得自己放弃睡眠的事?
她强迫自己放空不去想,强迫自己睡着。
第二天,她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去房管所办过户手续。
帮她送现金过来的蒋鹏涛一见她就吓了一跳:“表妹,没睡好还是怎么了?”
“没睡好,宿舍有老鼠。”
是的,一只在她心里跑圈的老鼠。
蒋鹏涛便给她出主意怎么灭鼠,盛未夏心虚地应着,等房虫子陪着卖家到场后,她让蒋鹏涛给剩下的余款,她一个人去排队。
实在是,再聊下去,她可能胡诌也诌不出更多闹老鼠的细节了。
排到后,她将罗巧容给的条子递进去,忽然一晃神地想到,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喻时,她也不会和罗巧容有这样的交集,更不可能开口请她帮忙吧?
还未深想,办事员请她到旁边的窗口。
房虫子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现场条子催办的事,瞠目结舌地看着办事员填完后,拿着条子奔进里头,没多久,流程上该签的字和用的印便齐活了。
卖家把钥匙交给她之后,这次的交易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结束了。
盛未夏看着对方走出房管所大门,正要往反方向去,忽然想到什么跟上去:“张伯,麻烦您留步。”
卖家停住脚步,回头看她:“怎么的?有啥忘了给你吗?”
盛未夏笑了下:“没,都交接齐全了,我就是有个事想问问。”
卖家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您家老爷子,是不是……对易学有些研究?”
他笑起来:“我爸就喜欢研究易经啊,梅花易数这些,不过从来不跟人算的,那天说的我也听着了,您就当听个乐吧,毕竟你们这好年华,说有红鸾运,那不妥妥都准嘛!”
“这样。”盛未夏心里一落,后退了一步点点头,“谢谢您!”
“客气,我看得出你买得急,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说完,对方摆摆手离开。
往回走的路上,她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困扰了一晚上,还想着从别人那里获得意见。
这实在不像她。
他纵然千般好,但为他花时间辗转反侧地思虑,就很不应该。
想到这里,她脚步轻快了些,跟蒋鹏涛道别后,回了西久胡同,把飞机动身的时间告诉他,又将新房钥匙托给盛勇:“哥,等张叔医院选好以后,你让小春自己看住哪边方便。”
“放心吧,我指定给他们安顿好!哥去机场送你。”
“你不是要去粤省吗?不用送,你把换的英镑给我就行,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我叫辆车就可以了。”
但盛勇坚持要送,又说有事跟她商量,她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出发前的晚上,盛未夏给锦中打了个例行电话,然后早早睡觉。
或许是又一次出国,她忽然梦到了上辈子的事。
那是顾青葳的婚礼的晚宴,她为了躲蒋秀荷喋喋不休的催婚,一个人拿了杯香槟转到了花园的背面。
在那里,她又看到有人比她先占了最偏僻的角落,看身形像白天时被顾青葳告白又无情讽刺的喻时。
他站在那片树影下抽烟,确切地说,是捻着一根烟,香烟袅袅地从他指缝里升起,好像手里拿着手机在通话,间歇地以鼻音发出嗯声。
她转身去了花园另一处,挑了个角落坐下。
但好巧不巧的,旁边正有人在八卦这个男人。
“你跟喻家大房走得近,帮忙牵个线嘛,就算攀不上喻时,那喻昊也不错啊。”
“别提喻昊了!就一浪荡子,对象能装一卡车,你舍得让姑娘跟这样的?”
“……哦,那还是喻时吧,帮个忙嘛,你见过我家姑娘,个高漂亮还有学历,体面得很!”
“不是我不帮,喏,刚刚已经有人去问过了,人家说有钟意的姑娘了。”
拜托牵线的女人低低哎呀了一声:“我说呢,这个年纪也没见他谈过,那对象啥情况?”
“这就不知道了。”
她为了躲相亲,连夜买了机票回美国。
自然也不知道,他那个中意的姑娘到底是谁。
第72章 狗的深情没错
盛未夏记得很多事,唯独不记得这个小小的片段,或许是潜意识里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有喜欢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他那个几年后承认喜欢的姑娘,是还没出现?还是人家本来就存在?
即使在梦里,想到这里的瞬间,都让盛未夏一下子清醒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异的释然。
是她自己的疏忽,放任这么多时间和情绪在这件事上,无论喻时此时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她都不该陷于情绪的泥潭里。
好在要去英国了,陌生的城市里,她不信能像在京市一样动不动碰见。
第二天起床,天色还蒙蒙亮,她坐在床上深深吸了口气,自嘲地想自己恐怕是动心之后放下最快的人了吧?
她把这些纷繁的念头挥走后起床,拿出了那条围巾,提起行李箱脚步轻轻地离开了宿舍。
下宿舍楼见盛勇已经等在楼下,他接过她的行李箱,两人走到师大门口叫了辆出租车,上车后看她戴着自己买的围巾帽子显得年纪都小了一圈,嘿嘿笑了一下:“小妹,要是你给哥当广告模特,这套围巾一定很多人买。”
她笑出声:“好,下次我跟小春一起戴上,去给哥卖衣服。”
盛是递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按你说的,三分之二换了英镑,三分之一换了美金,贴身放好,要是路上瞌睡打盹,记得把兜掉个方向,拉链一定要朝里放。”
“好,我知道了。”盛未夏从善如流地放进双肩包里侧拉链袋里。
接着,他又递过来一个小玻璃罐:“小春她们暂时在西久胡同住下了,这是她妈收拾出来说要我带给你的。”
她眼睛一亮,是腌梅!
“太好了!”
有了这个,没胃口的时候,去华人超市买点米煮粥放点菜叶就能当一顿饭!
“对了哥,我问了京市的同学,小春她爸的情况,人民医院有个专家特别权威,要不我们花点钱帮她找号贩子买个专家号?”
盛勇不自然地眼神一躲:“那个,不用……我今天早上挂到号了。”
盛未夏:“?”
从打听来的消息看,这种号如果自己排队都得通宵。
她仔细看了看盛勇,下巴上果然有一层短短的青胡茬,眼圈也有点黑。
盛未夏不免敏感地想多了点,想了想说:“小春自己怎么样?我这几天忙没见她。”
说到小春,盛勇笑起来:“太用功了!这几天每天来,算完账就开始看英文杂志,词典都翻烂了,一有空就跑证券所,我这礼拜跟她去了一次,说是要尽快挣钱还你。小妹,是不是别给小春那么多要求?”
看着盛勇这幅样子,大概是盛未夏这两天心情最好的时刻,她噗嗤一声笑出来:“行啊,她暂时没给我挣到的钱,哥你多挣点就行了。”
“包在哥身上。”盛勇豪言壮语说完,咧嘴笑着说,“明天我就去粤省,一定进到好货来卖!”
盛未夏笑着说:“我相信哥!”
说话间,车到了机场的出发大门,盛勇还是第一次到机场,看什么都稀奇。
盛未夏就一样样告诉他,什么叫安检,什么叫值机,往里走进去后,她转身挥别盛勇,心想等她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有好事发生。
半个小时前,喻时去机场路上。
阿九端端正正开车,周思则惴惴不安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扭头威胁后排的男人:“你要知道,我可是好说歹说,加上威逼利诱我堂哥,才给她升的舱。所以你给我保证,她不会投诉航空公司?她要投诉,我堂哥就惨了!你不光会失去我这个朋友,你还会被我贴满食堂大字报!”
喻时低头在看阿九刚拿给他的账册,一丝眼神都没施舍给周思。
“快说啊!”周思像屁股坐不住的猴子,难耐而焦躁,祥林嫂一眼反复地念叨,“我这么去机场,真怕被我哥逮住打一顿。我真后悔,我怎么就能因为你这点儿利诱,放弃原则呢?”
“她不会。”
周思看他依然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十分不满意:“你能代表她?”
喻时抬起头:“那你自己去求证?”
周思顿时缩回脖子:“那也算了……算了,死就死了。”
随即又发狠,“你们俩一个样,都是黑心肝!可怜我孤独弱小还无助,你们榨干我的剩余价值,就不管我……”
周思熄火后,车里终于安静下来,阿九忍着笑汇报工作:
“老大,咱们的人回消息说,盛勇买了明天去粤省的火车票,他准备去南方看看货源,需要帮吗?”
喻时叩了下账本:“必要时帮他。”
“还有,盛小姐推荐给咱们的人做得不错,现在南方的帐还有一小半就理完了,接下去要继续……吗?”
周思露出八卦的表情,支棱起耳朵。
喻时摇头:“继续用,让她帮点别的事。”
“好,我知道了。”
阿九把周思扭向后排的脑袋往前推,“周少,你挡着后视镜了。”
周思勃然大怒:“你咋不说后排有狗挡着呢?”
闻言,乌彪嗷了一声,眼神高傲又讽刺。
到达机场后,喻时拎着箱子带着狗进去,乌彪走到值机柜台,因为巨大的体格和独一无二的气势,吸引了众多目光。
它扭头朝两人歪了歪头,像是炫耀自己能跟着坐飞机,而这俩两脚兽只能止步于此一样。
阿九喃喃:“真成精了!”
“我去我堂哥那里活动一下,等飞机顺利起飞我就算狗命保住。”周思道别后,屁颠屁颠地往航空公司驻在机场办公的楼里去。
安检口,盛未夏看着办完的登机牌有些疑惑。
这个舱位和座位,好像不是经济舱?
她很想回柜台清楚,但身后排队的一群人等着过安检,一连串说着“劳驾我得快点了”,她便没问成。
直到登机时,空姐看完她登机牌,把她引到了商务舱座位,她脸色一变:“这不是我的位子,我没定商务舱。”
空姐微笑:“您登机牌显示的就是这个位子,如果您确定有问题的话,我去查看一下乘客名单。”
“好。”盛未夏没坐下去,退到通道的侧边等着。
但空姐很快回来,客气地向她解释:“我查过了,您的确是这个座位,麻烦您坐下吧,方便后面的乘客通行。”
盛未夏无奈坐下,她很清楚空姐并不了解其中的原因,只能请她向航空公司提出进一步查询的需求。
到底怎么回事?
她很清楚订机票的时候,订的是经济舱。
并不是发扬风格替顾德胜省钱,只是当时商务舱订不了。
登机的人潮渐渐变稀,忽然之间,盛未夏视野余光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喻时拎着个登机箱,缓步从头等舱方向走过来,脚步停在她旁边的过道,然后——坐了下来。
她所熟悉的,独属于他的草木味夹缠着冰凉的风雪气息,倏然之间将她鼻息笼罩。
这短暂的瞬间,盛未夏能感觉到胸腔的麻木,和浑身鸡皮疙瘩的战栗。
他怎么也是这个航班?
“你……”盛未夏脱口而出,“你也坐这班飞机?”
喻时轻点头:“这周就一个航班飞伦敦。”
这时机舱关门,前面的空乘组开始准备机上的餐食和饮品。
那被盛未夏支去调查的空姐举着一张纸匆匆而来,弯腰对她说:“盛小姐,已经往航司确认过,您的座位是在前天进行升舱的。”
无论这升舱是怎么回事,她此刻不想跟旁边的人同乘一路。
盛未夏淡淡地问:“那后面经济舱还有位置吗?”
“还有的。”
“麻烦帮我改到后面去。”
“可差价……”
“不用补了。”
反正也不是她的钱。
盛未夏正准备起身,身前被一只手拦住,他说:“别走。”
喻时从一登机就察觉到了异样,她虽然跟他打了招呼,但其中陌生的疏离让他有种无能为力的烦躁,眉头轻抖了下:“怎么不高兴?”
盛未夏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她刚清楚自己荒谬的感情,想要装回之前的样子,实在办不到。
她口气称不上温和:“可能是别人搞错给我升的舱。”
她在不高兴。
确定了这一点后,喻时抿着唇:“那你换座位,对方的‘错’就算改了吗?”
“那也不能将错就错。”
两人声音不大,但还是引起了前后左右的注意。
见盛未夏态度依然疏离,喻时退让地说出实情,脸上表情透着懊恼:“不是别人搞错,是我升的。”
“为什么?”
看着她的眼睛,喻时把周思和老师说的那些全部抛于脑后,坦言道:“想跟你坐一起。”说完才找补,“升舱是顺手的事,你帮了喻书兰很多。”
但盛未夏自动忽略了前一句,只听进后半句:“谈不上,她本来就很聪明。”
这时,空乘将前后舱的拉帘拉了起来,开始发放乘客索要的毛毯,盛未夏抿着唇,表面平静,心里却不满地想,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自然无意,让自己慢慢陷了进去。
撩人于无形。
她揣着烦躁,闭起眼睛,避免跟他进一步交谈。
机舱里细碎声不停,突然从机舱门传来嘈杂声,一位身穿地勤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进即将关闭舱门的机舱里,和空乘耳语了几声后,一齐向他们所在的位置走来。
空乘小声问道:“喻先生,您托运的宠物有些躁动,麻烦您去看看。如果起飞时间还未安静下来,我们可能得建议您改期,或者给宠物使用药物手段。”
“一起去吧?”喻时转过头看着盛未夏,“乌彪登机前看到你,可能没见你送它上飞机,在闹脾气。”
这空乘是刚才处理盛未夏舱位问题的那个,看两人明显是认识的,忍不住在脑子里想象苦情剧桥段:看这样子,她逃,他追,一路要追到国外去吧?
提到乌彪,盛未夏有些牵挂,无论主人怎么样,狗的深情没错。
她站起身,跟上去。
第73章 事已至此,她麻木了
乌彪正在行李舱里发出低吼狼叫。
也亏得飞机的密封性能好,他们坐在机舱里什么都没听见。
“乌彪!”喻时低喝了一声,狗子瞬间收声,僵硬地别过脑袋,在看到盛未夏的瞬间小声嗷了一下,听起来极为委屈。
盛未夏上前伸手摸了摸狗头:“乌彪你怎么了?”
工作人员在旁边说:“麻烦二位安抚一下你们的……宠物,再有三分钟如果依然无法镇静,我们只能建议采取药物方式确保飞机准时起飞。”
盛未夏澄清:“狗是他的。”
喻时能感觉到她的刻意撇清,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捏成拳,随即放开,声音格外清冷地回复工作人员:“不会延误。”
乌彪在她的安抚下晃着尾巴,眯起眼睛,脑袋一下下蹭着她的掌心,刚才悍然的模样荡然无存,跟旁边笼子眼神恐惧的白色京巴狗宛若同类。
“好了。”喻时对工作人员说,“它不会再闹了。”
盛未夏点点头,摸了摸狗头,低声哄狗:“你乖乖,别再闹了。”
狗子像听懂一样嗷了一声。
“两位可以离开了。”工作人员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舷梯,地勤向舱内的工作人员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后,对着对讲机说了句口令,让两人重新登机。
同时,空乘等在机舱门口,候两人重回客舱。
在踏上舷梯之前,盛未夏偏过头,问他:“它之前看到我了?”
“看到了。”
喻时见她依然绷着脸,没有继续说他是看着她带盛勇参观出发大厅,然后进入安检通道的。
因为乌彪这一打岔,盛未夏忽然想通了,升舱的确坐得舒服,她为什么要跟舒适过不去?事归事,人归人,不一向是她的做人准则么?
于是回过头:“升舱的钱,回头我还你。”
喻时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轻轻抖了下,随即攥紧。
老师的忠告他牢记着:当她生气时,你越说越错,顺着她等火气下去之后再慢慢说也不迟。
越说越错已经感受到了,顺着她的分寸实在难以把握。
喻时抿着唇,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去都没说话,但空乘明显感觉到男人去了一趟后舱后,明显气压更低了。
吓得一时舌头打结,连问候都忘了!
重新登机后,盛未夏戴上机上送的眼罩开始补眠。
空乘送餐时,喻时轻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拿来餐品单选了几样,在纸上写下:【等她醒了再送。】
这下,空乘瞬间了然地笑起来,脑补了更多爱恨情仇桥段,转身时眼睛闪闪发亮,回到工作区躲在帘子后观察喻时低头看盛未夏的动作,嗷叫着把自己同事叫来,绘声绘色地小声讲这两人的玻璃糖渣子。
约莫飞了有三小时后,盛未夏才醒过来。
“快!她醒了!”其他同事提醒负责商务舱的空乘。
乘务长批评道:“别咋咋呼呼的,小心客人投诉!”
“知道了!”空乘吐了吐舌头,扭头恢复成端庄模样,拿出热好的饭菜和点心放在餐盘上,往商务舱走去。
“盛小姐,您请用餐。”她为盛未夏放好托盘,看着对方露出惊讶的神情,笑得非常满足,“对我们的餐还满意吗?不满意可以调整。”
“可以,不用换了。”居然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如今的航空服务,已经有这种水平了吗?
空乘愉快地收起托盘:“是您……旁边这位先生给您点的,祝您用餐愉快!”
盛未夏:“……谢谢。”
空乘看到她瞬间动作一僵,心里暗爽,所以,是男朋友吧?这是在吵架的小情侣吧?
吃完后,盛未夏起来活动了一下,继续睡。
就这样,吃完两顿,又睡了断断续续的几个觉后,飞机开始下降。
看着舷窗外成片的建筑,盛未夏轻舒一口气,这尴尬的行程终于要结束了。
身边的人说:“待会儿一起走。”
“不用了,我们应该不同方向。”她虽然对英国不熟,可大概知道伦敦学院和剑桥根本不在一处。
“这里不如国内不安全。”喻时坚持。
“没事,我总要一个人在外走动。”她去过乱得多的地方,只要不在外晃悠,保持警醒,就不害怕。
当然关键是,她不想跟他一起待着。
见她怎么都不肯同行,喻时不再说话,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手腕内侧的皮肤,一直搓到发红。
飞机降落停稳后,盛未夏很快收拾好东西,抢在他前面下了飞机。
空乘看着喻时黑着脸跟在后面,踮起脚尖看他赶上去:“欢迎再次乘坐……”
什么时候能和好啊!
盛未夏走得很快,但奈何喻时腿长,她走两步只抵得上人家一步,两人始终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取了行李后,她飞快走进女厕。
伦敦这个机场,女厕所和男厕所在不同区域,喻时总不好意思在外面等她吧?
在厕所,盛未夏长长舒了口气,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情绪从中赶走,感情这种事太复杂了,比一年做四个IPO还复杂。
果然还是应该趁这份“喜欢”还不成熟,早点收回的好。
她弯腰把两只箱子从台阶提下来,顺势将双肩包往背上一抛。
然而,包往上的瞬间,被另一只手截住,对方动作快如闪电地把包带从她肩上剥下。
盛未夏连对方的正脸都没看清,扭头的瞬间,就见一个头顶压着顶棒球帽的女人,弹跳着从女厕所夺门而出。
她瞬间反应过来,飞快将行李箱一把推到厕所关上,随即跟上去。
对方跑的速度非常快,但好在她也一直在锻炼,勉强能跟上去,一边追一边用英文喊:“抓小偷!请帮我抓小偷!”
对方见她英语非常好,居然能喊人帮忙,转身骂了句脏话,然后加速冲进了不远处的消防通道。
推开消防通道,盛未夏有些无措,只见里面交错的楼梯和管架,错综复杂,幽暗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
对方已经跑了,影都不见!
“停下!”喻时一把将她抓住,冷峻的气息随之而来,竟然在无比倒霉的时刻,让她瞬间安定下来。
他又说,“对方肯定不止一个人,这里应该还连着下水道网络,很危险,别追了。”
盛未夏脑子里飞快盘了一下损失,除了一些随身用品,应该有几千英镑,幸好还留了一些美金放在大衣的内袋里,可令人头大的是护照和学校给她的通知在里面!
喻时把拉杆箱一拎:“走,先回厕所拿你的箱子。”
“你怎么知道我箱子在厕所?”盛未夏出声,才发觉声音跑哑了。
喻时抿唇:“我刚才在外面等你。背包里有什么?”
盛未夏垮着脸:“护照和钱。”
“我来想办法。现在先陪我回去接乌彪,行吗?”
没有护照寸步难行,盛未夏没有选择,只能接受。
真是太倒霉了!
要不是为了躲他,她也不会躲进女厕所,碰见女飞贼。果然不能靠近男人!
盛未夏再次在心里痛骂。
两人接完哀怨的乌彪,喻时像来了无数遍一样熟练地走到停车场,来到一辆黑色BMW7系面前。
司机站在车旁,穿黑色制服戴白色手套,看到他后恭敬地行礼,眼神轻轻带过盛未夏,虽然没什么异样表情,但眼神里有一丝好奇。
然后打开车子后箱,把两人的行李箱小心安置好。
不等司机拉开门,喻时打开车门:“坐。”
盛未夏坐进去之后,喻时也坐了进来。
宽大的后排一下子变得逼仄紧滞起来。
司机低声问了喻时是不是直接回家,喻时轻点头,然后对盛未夏说:“我在这里有个房子,你先放下东西,我们再去大使馆补护照。”
“谢谢。”事已至此,她麻木了。
车平稳驶上马路,在进入城区后,高大的欧式建筑连绵成片地扑面而来。
然后又驶向城市的另一侧,穿过一片绿化极好的区域,进入一片高档住宅区,在降速通过黑金色铸铁大门之后,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薄雾晨曦之中,灰白色别墅很大,门前的草坪精心修剪过,处处透着英式审美。
盛未夏看着眼前的房子。
不难判断,如果这是喻时的资产,那他在英国也属于精英阶层。
管家迎在门前,身穿黑色制服,是个白发的白人老头,在见到她的瞬间不露任何讶异,只微微弯腰,低声问好。
喻时用英文对他说:“马特,在二楼安排一个房间,盛小姐住。”
“是。”马特又弯了弯腰,转身去办。
盛未夏的行李自有人上前安置,喻时让人上茶,请她到茶室坐下。
恍惚之间,她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阿九把她请到他私宅的水榭中。
那天也是两人对面而坐,他听完她的话,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好。
恍然间,喻时问:“学校的通知还在吗?”
她收回心思:“在,我放在箱子里,没丢。”
“身份证或者户口簿在吗?”
“在。”
喻时分了杯茶给她:“喝茶。先在这里住下,不用担心护照,很快可以补出来。”
盛未夏摇头:“太叨扰了,对方提供舍,我先去学校……”
喻时将手中茶盏一放,扫了她一眼随即掠开:“明天开始,英国的学校放圣诞节的假。”
“……”
盛未夏瞳孔一缩,她居然忘了!
百密一疏,她想着这个航班到达时间早,足够她一天办完报到的手续,没想到明天开始对方学校放假,她现在没有护照根本来不及。
喻时从容地给她又续了杯茶:“所以休息一下,我们下午去大使馆。”
第74章 救了我
两人从茶室出来,管家已经侯在一侧,低声向喻时汇报客房的安排情况。
喻时轻点头,看向她:“马特,送盛小姐去房间,午饭安排中餐,下午我们出去。”
“好的,先生。”马特向盛未夏微微弯腰,伸手摆出带路的手势。
两人并行,穿过宽阔的客厅,从弧形楼梯拾级而上,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只听鞋底踏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到了二楼,喻时停住脚步:“我住那边。”
说完,往右侧走。
马特则往楼梯的左边伸了伸手:“盛小姐请这边走。”
很好,至少不是贴隔壁的房间。
盛未夏心里一松。
走廊铺了非常厚的羊毛地毯,走起来安静无声。
约莫经过三道门后,马特终于停住脚步推开门,低头微笑:“盛小姐请。”
他站在门口,欠着身用中文说,“时间仓促房间可能准备得不太完美,喻少没提前说您要来,只把床品和日用品换了全新的,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我,床头有直连管家的呼叫器。”
马特的长相看起来是纯正白人血统,中文居然如此流利,是盛未夏没想到的。
见她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活跃的神采,马特微笑:“会讲主家的母语是我作为管家的职业操守。盛小姐请好好休息,中午我会提前叫醒您。”
门关上,盛未夏环视了一番房间,这里不仅细节处处考究,且自带有会客的区域和独立衣帽间,大得像一个套房。
她叹了口气坐下。
命运似乎总和她开玩笑,刚做好决定远离,却偏偏要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走到内里的卧室,摸了摸床品是她最喜欢的高支棉,触感极佳,盛未夏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坐飞机真的很累,她需要休息。
洗了个澡之后钻进被窝,在干燥的,带着柔软剂芳香的包裹中,心情复杂地睡去。
不久之后,她是被房间里的电话吵醒的。
马特温和地通知她,睡太多不容易倒时差,午饭已好,一会儿有佣人过来带路。
有点离谱,房子大到需要“带路”。
她起床打开箱子,准备拿衣服出来换。
忽然,一阵低低的嬉笑声传入耳朵。
是了,这房子中间的结构应该是木质的,隔音一般,按她以前看过的老式豪宅格局,这间客房旁边,可能是书房,或者女佣用来存放布草和物品的小房间,平时一般无人以保证相对的安静。
听声音,似乎是两个中年女性,操着一口苏格兰英语。
“喻的真人好像比你那张相片里的样子更英俊!”
“那是当然!哎,我还从来没见他这样……”
“怎么样?”
“他居然会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别人住,在你之前有个女佣,因为动了他会客室茶几上的文件盒,被当场解雇。”
“……所以,这位小姐可能是他特别重要的贵宾?”
“那是自然!Mat交代了必须非常尊敬,拿出你专业的礼仪,记住了吗?”
“记住了……”
这竟然是他的房间?
盛未夏有些无法直视自己刚睡过的被窝!
不一会儿,房门叩响,两位穿了制服的,人高马大的中年女佣一前一后站在门口,姿态虽然无可挑剔,但不知是不是她多想,觉得两人的目光过于热烈。
“盛小姐,午饭好了,请您用餐。”
这回说的是英式英语。
两人笑容温和地看着她,然后欠着身往旁边让半步以示恭敬。
“谢谢,我准备好了。”
盛未夏深呼吸——
床已经睡过了,现在只求手续办得顺利,快点搬出去!
两人在前面引路,下了楼梯后,穿过长长的走廊,为她推开了餐厅门。
华丽的描金米白色墙面,中间吊着璀璨的水晶吊灯。
餐桌很长,足可容纳十人,喻时一身黑色毛衣,坐在餐桌的一角,抬眉和她四目相对:
“坐,吃饭吧。机场那边已经报警,吃完去大使馆。”
“谢谢。”盛未夏吃人嘴软,睡人床脚软,在他对面坐下。
午饭做得很地道,如果不是身边服务他们的都是如假包换的老外,会让人误以为还没离开京市,就在某一家胡同菜馆吃饭,而咋咋呼呼的喻书兰一会儿也会出现。
喻时的用餐礼仪依然无可挑剔,盛未夏则是因为味道好,吃得认真。
两人食不言地吃完这顿午饭。
等两人都放下筷子,马特上前,低声说司机已在车库。
喻时抬眼看她,两人视线一碰,盛未夏移开,说:“那就走吧。”
不多时,到了大使馆。
因为带的资料齐全,现场便开出了她的临时身份证明。
有了这张薄薄的纸,盛未夏心里定了下来,现在只差钱了。
让盛勇帮她换的美金本来是为出去浪准备的,应该不够她这段时间的吃喝玩乐所需。
在打电话回锦中问顾德胜要钱,和远程指导盛勇去有银行办国际电汇之间,盛未夏犹豫了一下。
她想,盛勇这会儿应该在粤省跑工厂,顾不上她。
可要打给顾德胜,又要应付他的盘问……
算了,还是先把学校的事办了再打起精神打电话,她不能耽误别人太多时间。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伦敦学院?”
“这些现金你先拿去用。”
两人同时开口,盛未夏意识到他说的什么后,猛然扭头看他。
“拿着,现在去学校。”喻时手摁在信封上,从皮面椅座推过来。
盛未夏:“其实我还有点美金,可以等钱从国内汇过来。”
喻时垂眸:“从国内电汇过来可能需要一周,加上马上放假,没那么快。钱上没有写我的名字,你拿顾家的钱,还是我的钱,本质上一样。可以以后再还。”
什么道理都让他说了,盛未夏最后收下来:“那谢谢你,等回头还你。”
“随你。”他看着车窗外,没看她咬牙收起的表情。
伦敦学院位于市中心,不一会儿就到了。
盛未夏让他回去:“我记住你家地址了,可以自己回。”
喻时看着她坚持的表情,留给她一张带有他电话的名片,没有下车。
等车离开,盛未夏大大松了口气。
虽说虱子多了不怕痒,但还是希望少欠他一些。
或许因为放假在即,学校内部的圣诞氛围比大街上更热烈。
她问了路人学院地址,去的路上屡屡被陌生但热情的学生拦住拍照。
学院办公室楼里已经全然是过节的气氛,甚至能听到不知哪个角落传来的圣诞音乐。
她找到挂着学生教务处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开门后,她问:“请问影视文学写作研读班的报到是在这里吗?”
“是的,请进!”应门的工作人员将门打开,她略一打量,才发现除了她之外,另有不少学生拿着通知书正在排队。
盛未夏放下心来,无聊之中开始看办公室里张贴着的各种通知和表单,很快在其中发现了她被录取的项目宣传。
【名师来自剑桥及伦敦学院,您将和剑桥学子享受同等教学!】
【全程脱产,带给你脱胎换骨般的学习体验!】
这个项目是跟剑桥合办的?
刚浏览完花花绿绿的宣传,忽然听见有两个拿着表格的学生交头接耳:“听说我们全程都在剑桥上课!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也正常啊,毕竟学费很贵!啊,我还要头疼住宿,只租半年可太难了。”
“听说了吗?是因为LongStar的关系,我们这个项目才能在剑桥开。”
“LongStar?他们业务跟我们这个专业没有什么联系吧?”
“相信我的消息可靠吧!我表姐在LongStar工作,LongStar一直都对剑桥有投资,这个项目听说是为了老板的华人亲戚方便在剑桥照顾女朋友,才从伦敦学院改到剑桥的。”
“哦天呐,真浪漫……因为那女孩要学这个项目吗?”
“应该是!”
盛未夏听完八卦牵了牵嘴角,正要转身时,却听那人神神秘秘地继续说:“我还知道,那个女孩也是华人。”
华人两字在她耳朵轻轻滑过,没多留意。
海外不少港人和湾人,都是炎黄子孙。
盛未夏在意的是,接下去她也要在剑桥学习,岂不是总会碰到喻时?
胡思乱想的时候,轮到了她。
盛未夏将自己的临时护照递过去,说明了自己情况,办事人员先是惊呼着对她表示遗憾,接着比对她的信息,做了报到录入。
“抱歉,因为我一起丢失的,还有一份LongStar给我的住宿安排,请问您知道如何联系对方吗?”
办事人员又一次表示遗憾:“可能您得亲自坐火车去一趟LongStar在雷丁的总部,但据我所知,他们今天中午开始休假,您得节后再去了。”
盛未夏:“……”
古人诚不欺我,祸不单行,倒霉的事不会单独出现的。
至于住酒店?
圣诞期间,伦敦的酒店价格可想而知一定会涨价!
盛未夏发现,除了继续住喻时家里,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眼下还能做的,好像只剩下查查去雷丁的火车时刻表。
与此同时,张小春的爸爸终于看上了京市人民医院的专家,老人看完他们带去的检查报告,又仔仔细细询问了病症表现。
小春睁着挂着黑眼圈的双眼,不敢错过医生的任何细微表情。
“这个X光片看下来,有一个超过两厘米的占位,从我们经验来看这么大如果是癌的话,早就已经累及其他脏器。”
小春的妈妈脚软,一下子坐在地上。
“所以,您的意思是……”张小春眼眶红了,怕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不同的设备精度差别很大,但大小基本能确认,我也大胆一回,按我的经验看这是癌的可能性不高,但依然是个凶险的东西,具体还要等手术后检验才能知道。”
“您的意思是能做?”张小春声音发颤,而她妈已经泪流满面。
“能做。”医生看着她们一家三口朴素的衣着,“从外地进京的?”
“对。”小春的爸爸终于能放心笑出来,骄傲地说,“姑娘在这里上大学,她小姐妹坚持让我来的,说至少得看看咱京市的大医院!”
“那你们得谢谢人家。拿着这张条子,去办住院手续吧!”
张小春马不停蹄地办完手续,在回来问医生手术日期时,隔着门听到一番对话:
“昨天那台跟这个两公分占位一模一样,地方医院已经让人回家等死了,结果开出来嘿,就一实性囊肿!”
“老师,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再做一遍检查?”
“普通人家能有进京看病的决心勇气,多不容易啊!昨天的病人本地有头有脸不缺钱的,检查该做就做了。检查是什么?辅助判断的,我既然能判断,就不让他们花这钱了。”
张小春额头抵着门,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小夏,小夏,你救了我爸,也救了我啊。
第75章 如出一辙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她看着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眼里没有愁云惨淡的爹妈,心里又激动又感慨。
小夏让她学投资,那她就学到最好,学成第一!
即使回到学校天已经黑下来,她啃了口冷掉的馒头,灌了口热水,抱着收音机和翻烂的词典,继续向教学楼走去。
这周的BBC财经新闻还差两天,无论多晚,今天得补上。
天很冷,但张小春心里像燃着火把一样,滚烫而充满力量。
【Welcome to BBC News……】
顾青葳关掉随身的迷你收音机,把记的生词和本周财经新闻重新理了一遍,然后收起纸笔,放进书包,换上这家名叫多瑙河的咖啡店女仆制服。
“爱丽丝,你今天可以脱掉口罩去前厅工作了吗?”店长双手叉腰问她。
顾青葳拉了拉脸上的口罩:“抱歉门罗女士,我脸上的疹子还没消下去,没办法用粉底液盖住,请允许我下周再去前厅可以吗?”
店长不耐地转身:“最多再给你两天。”
“谢谢。”
顾青葳转身撇了撇嘴角,开始清点后厨的库存和今天报废的原材料。
外面又下雨了。
来英国之前想象中忧郁迷人的雨,现在所有美好想象都破碎了,整天阴雨连绵,仿佛骨头缝里都能长出青苔。
顾青葳厌烦这天气,害得她做完整形的伤口至今还没愈合完整。
她已经戴了十天的口罩!
也因此,前厅女服务员人手不足,害得店长对她颇有微词。
她正埋头核对数字,服务员艾玛冲进后厨,惊慌失措地一叠声喊她英文名:“爱丽丝,爱丽丝快帮我顶十分钟!我要……算了,我要上厕所!”
看得出艾玛内急了,顾青葳无奈:“好吧。”
这里的人看到别人戴口罩,第一反应会是对方有传染病。
她拉了拉口罩,将上半部分拉下来,仅遮住唇部。
艾玛今天的工作区域是靠窗的一排,她一走出去,就看到有新客坐下,便拿起菜单走上前去:“欢迎光临,需要介绍一下吗?”
对方没抬头看她,接过去道了声谢,声线悦耳,且是非常纯正的美式英文。
这里靠近金融城,偶尔能听到美式英文,但看她的背影和头发,应该是亚洲人。
顾青葳不禁好奇向她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手里的点单卡脱手掉下去——是盛未夏!
天,她怎么来伦敦了?
家里怎么一句都没跟她提呢?!
顾青葳飞快把口罩拉起来,心乱如麻。
好在盛未夏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点了一杯蓝山,要了一小块芝士蛋糕,就继续低头看手里的东西。
顾青葳像身后有鬼追她一样,飞快地转身去下单。
躲进连接后厨通道的屏风后,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盛未夏来。
跟她还在国内时候相比,几个月不见,盛未夏似乎又有变化,那层初回顾家时候的土气荡然无存,现在的她看起来很自信,连带着长相和穿衣都洋气了不知多少。
顾青葳仔仔细细地审判着盛未夏,不得不承认,她在嫉妒。
为什么?
她想不通为什么。
喻明达说他在国内被人暗算,连带着没来得及解决顾家的问题——
但顾家经济上明显没问题,她如期地收到了家里电汇过来的生活费。
通过几次电话,养母蒋秀荷叶一切如常,情绪平和,关怀备至,她心里藏不住事,显然家里没事。
甚至,顾德胜几次没跟她通话,明显是对她有了嫌隙,在气她说好会介绍的生意没给家里。
她紧紧攥着围裙,心里涌起复杂的恨意,盛未夏好好的,还来了英国,她却要在店里做女招待服务她!
叮铃响,后厨的托盘推出来:“3台的咖啡和蛋糕都好了。”
“好。”顾青葳麻木地端起托盘走出去。
放下咖啡的一瞬,她手抖了一下,溅出了几滴。
糟糕,她心里暗骂。
但盛未夏轻声说了句无妨,她趁弯腰飞快瞥了一眼,注意到她手里的纸上,印着本地大财团LongStar的标志。
好在这时艾玛回来了,拍了拍她肩,用气声说了声谢谢。
顾青葳潦草地摆摆手,头也不抬地疾步走回后厨。
想到什么之后,她又快步把艾玛扣住,低声说:“等下那个3台的女人离开时,你告诉我。”
约莫十分钟后,艾玛站在后厨通道的尽头,对她打了个手势。
顾青葳一把扯下身上的制服,匆匆留了一句:“替我跟店长请假。”
她从后门出去,抄小路走到店门前的马路上,抬眼便见盛未夏正淋着毛毛细雨,抬手在马路上拦了辆出租。
“真舍得花钱。”顾青葳暗暗嘟哝了一句,忍着肉痛也拦了一辆,让司机跟上去。
车一路开往她认知中的高档住宅区,最后停在一栋有着连绵围墙,和雄伟铁门的别墅前。
她看着盛未夏下车,按响了大门的门铃,然后,便见铁门自动地向内打开,在她走进大门后,门又重新关上。
这里是出名的高档住宅区,她怎么会住这种地方?
顾青葳心乱如麻地记下别墅地址,在司机再三的催促声中,虚弱地说:“走吧,去曼托大街。”
她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钟语森的公寓。
“他在吗?”顾青葳扶着门问,她走得快,气息急促。
钟语森手一伸:“你自己去敲敲就知道了。”
当下她也不避嫌了,走到走廊尽头的客房门口,抬手敲了敲:“我有重要的事说。”
门开了,喻明达一身睡衣靠在门框上,头发凌乱,房内传出闷了很久的,夹杂着酒臭和烟臭的气味。
“什么事?”他嗓音嘶哑。
顾青葳看着他,宛如看一条丧家之犬,她掩下眼里的嫌弃:“我今天在店里看到盛未夏了。”
“哦。”过了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谁?你那个姐?”
“她不是我姐。”顾青葳冷淡地说,“她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机缘,我在她手上看到了LongStar的一张表,但没看清是什么东西,然后……她现在住拜罗高档住宅区。”
“LongStar是什么?”喻明达问。
顾青葳自己也不知道LongStar是做什么的,她想了想:“去问一下钟先生吧。”
自从在钟语森的咖啡店工作,她开始称呼钟语森为钟先生。
虽然喻明达到英国后,拿出一笔钱来给她,说是补偿她的,但她没要,从蒋秀荷身上她学到一点,问男人要钱没有前途。
钟语森听到他们问LongStar,笑了:“你日常用的那些日用品,估计有一半都是这家公司旗下的品牌,还有酒店,地产,哦……”他指着公寓窗户望出去的一座写字楼,“看到那个玻璃外墙的楼没有,那里有LongStar的伦敦分公司,总部在雷丁,员工人数超过5000人。”
顾青葳百思不得其解,盛未夏是怎么跟这样的大公司扯上关系的。
喻明达说:“别想了,可能只是巧合,你想知道,打个电话回家不就知道了?”
“他们没告诉我。我为什么要问?”顾青葳脸色很难看,“说了反而尴尬,再说万一是家里想办法让她住拜罗的呢?他们会觉得是我不够懂事,跟她争。”
“拜罗住宅区吗?”钟语森沉吟了一会儿,“据我所知,那里不少房子都是LongStar公司高管买的,相传他们那个有华人血统的总经理独爱房子,在很多国家都有房子,启动的新业务就是地产,几年前占了伦敦整体调整的先机,抢先买了不少现在增值很多倍的土地。”
“华人?”
“对,中文名字姓贺,年轻,有狠劲,有手段。LongStar算是他母亲家族的企业,但真正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生意扩张到国外,是他上台后办到的。早些年还能看到林顿家族其他人露脸,现在只能看到他,算是牢牢把握住了LongStar的大权,但他没有孩子,有血缘关系的后代原则上都有继承的权利,但听说,他更倾向于和自己血缘最近的外甥,似乎在华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姓贺,部分华人血统,外甥在国内。
电光火石间,喻明达忽然想起了喻家曾经不能说的秘密。
老三他亲妈,不就姓贺吗?
当年死的时候老爷子秘不发丧,说了一句贺家人可没死绝,要是几年以后寻上门来找麻烦,那可棘手得很。
贺家长辈虽然都不在了,但听说小舅子不是个好说话的狠角色。
“那个姓贺的一把手多大年纪?”喻明达心突突地跳,哪怕是两个多月前在锦中被传唤问话,都没这么紧张。
钟语森想了想,从茶几下抽出一本财经杂志,指着封面说:“自己看吧。”
封面上,面容英俊冷淡的中年男人两鬓有些银丝,但那浅灰色的瞳孔,亚麻色的头发丝儿,薄唇高鼻,跟那个反咬他一口,害得他如丧家之犬一样逃出过的喻家老三,那是如出一辙!
第76章 契机
喻明达把杂志一扔,脸黑沉沉的:“我知道了,这是喻时的亲舅舅!”
艹,他就说怎么斗不赢这小子。
老爷子还想给点儿小甜头,让他好好给家里打工,想屁吃呢,人家早勾搭上国外的富豪亲舅舅了!
这可真是放鹰的被鹰啄了眼,老爷子也看走眼了吧?!
许久没听到喻时名字的顾青葳心头一颤,随即飞快想到,算算时间喻时是不是也已经到英国了?是已经在剑桥了吗?
盛未夏住的别墅,难道是……
她根本不敢往下想去。
“放心吧。”喻明达反倒来劝慰她,“要真是这小子,大概是对你那姐有点意思,不会是找我来的。艹,我当时跟他赌输那回就该看出点苗头来。”
“什,什么?”
顾青葳的心,像破了千百个洞的面口袋子,哪哪都漏着风,狼狈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