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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用餐时间。

静潋,江鲜,微微三人,围坐在铺着白丝绒桌布的圆桌旁,桌子上摆满了香烛鲜花,以及漂亮可口的饭菜。

富贵人家的衣食住行,趋于统一,除了餐桌上菜系不同,其他的大相径庭。

故而江鲜在玫瑰庄园并没感觉到不适,倒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当然,这里不是她的主场,所以她收敛了些性格,只是安静吃饭,并未闹什么幺蛾子。

空气中仅有刀叉和咀嚼食物的声音,管家安静地立在两侧,时刻注意着主人家需要什么,好及时端茶倒水。

此时,微微放下刀叉,忽然对着静潋手指比划了起来。

江鲜侧眸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看不懂。

她大口吃饭。

静潋见她比画了一阵,才放下刀叉,清脆地说道:“我和她住一起。”

江鲜被她这句话呛了一口,她尴尬地咳了两声,又尴尬地看着微微。

原来她刚刚问的是两个人怎么睡啊。

得到这个答案后,微微的脸色并未有多大的波动,她静静地点头,又转手示意管家,准备两人的卧房。

一切办妥,微微转过头来,对着江鲜比划。

江鲜头皮发麻,她又看不懂手语,怎么开始带着她比划?

江鲜的手垂在桌上,求助地望着静潋。

静潋转过头:“她是在问你,你之前谈过几个女友?”

哦,原来是问这个啊。

江鲜前倾的姿势慢慢后退,故作散漫,伸手比了个八字。

瞧瞧,她也能懂一些哑语的。

说完,微微看向静潋,像是在问:“姐姐知道吗?”

静潋明白她的意思,她垂下眸,细声道:“你江江姐从前交友不慎,现在有了我,便是浪子回头了。”

噗!

江鲜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这两姐妹对话还真是有意思。

虽然静潋极力为她开脱,但是微微似乎不依不饶,她又看向江鲜,冲她比划起来

看不懂啊,江鲜皱着眉看她,虽然看不懂,但是她感觉到对方有一股攻击力在眉眼之间流露,仿佛狼与狼之间的较量。

静潋静静望着她,忽然站起身来,小手落在桌上,啪的一声:“微微,你今天应该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很着急啊。

微微问了什么?静潋发这么大的火?

她正想问,静潋便拉开凳子,转身上楼。

不是。

江鲜连忙跟上去,小声问她:“她问你什么了?”

静潋冷着脸,摇摇头,不打算回应她。

回到卧室,两人休息了会儿,静潋先去洗澡,江鲜则独自坐在沙发上消食,时不时翻沙发书架上的杂志,用以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静潋洗澡出来,她手里捧着一本杂志,抬头朝静潋看去。

她正站在门边,穿着件桑蚕丝荷叶边睡裙,绸缎泛着珍珠一般的色泽,更衬静潋肌肤粉白,一双细腿,在花朵般的裙摆下交相呼应。

头发半干,耷拉在肩上,一滴又一滴水啪嗒啪嗒浸湿衣衫,半透明下依稀可见黑色肩带。

玫瑰沐浴露随着白色水汽蒸发过来,将原本干燥的房间打得有几分黏稠,江鲜手心也冒了些冷汗。她虽然没有歪心思,但是眼下的情况的确和这房间的空气一般,黏黏糊糊,有些尴尬,有些暧昧。

“能帮我拿下吹风机吗?”静潋立在门口,没有走出淋浴间,她怕头发上的水滴落羊绒地毯上。

啪嗒一声,手上的杂志落在腿间,她站起身,将杂志放好:“在哪里?”

静潋纤指指着化妆柜,示意在抽屉柜子里。

江鲜起身找出吹风机,走到她身前,没有抬头看她,直接将吹风机递过去。

静潋接过吹风机:“你洗澡去吧。”

江鲜耳朵嗡嗡嗡的,这段对话,像极了两对开房的小情侣在说着暧昧的话。

你先洗,你先洗,洗完再干点其他什么。

她尴尬地立在原地,脸腾地烧起来。

静潋似乎察觉到什么,拿着吹风机,转身去洗手台吹头发。

江鲜进了浴室,关上门,很快,里边传来淋浴声音。

热风吹过发丝,静潋感觉一股异样升起。

她与江鲜共处一室,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哎,她若是敢,她便咬她。

头发吹了大概十来分钟,她放下吹风,从衣柜中找出多的被子,将它铺在床另一边。抱着花花,缩在一边。

没过两分钟,江鲜从浴室走出来,她穿着一件纯白小吊带,短裤,四肢大部分裸露在外,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抬手用毛巾擦着头发,依稀可见手臂薄薄的肌肉线条。

静潋低头瞥了眼自己瘦白的胳膊,心里想着,两人力量悬殊,打也是打不过的。

她要是故意借着这个机会,故意搂她,抱她,甚至摸她,亲她,她也无力挣扎。

或多或少,她有些后悔了,两人就不应该住一起的,住在一起,就会面临这些问题。

可惜,不住在一起,又会引起旁人怀疑。

她慢慢撸猫,猫咪发出咕噜咕噜声音,心却飞快跳起来。

江鲜站在洗手台吹干头发,手胡乱抓了抓,三七分刘海盖过眼睫,快要戳到眼球里去了。

“静潋,你家有剪刀吗?”

静潋被她叫着名字,依稀晃神,她指着洗漱台:“在那。”

江鲜从抽屉里翻出剪刀,一手拿着梳子,打算开始diy刘海。

她对着镜子,左比比,又晃晃,忽然叹口气:“唉。”

静潋看出她的心思,在一旁好笑:“怎么了,下不去手。”

“当然了。”江鲜大言不惭:“我这么漂亮的人,若是一刀剪下去,剪残了怎么办。”

可是不剪,又会被戳到眼睛。

静潋薅猫的动作稍停,她想起自己曾经给微微剪刘海,也算有经验的,便自告奋勇:“我可以帮你。”

江鲜转过头,定定地望着她:“你会?”

她把自己曾经给微微剪过刘海的事告诉她,她将信将疑,拿着剪刀,慢慢走到床头。

静潋从床头滑下来,一双洁白的小腿悬在床沿,并拢,静静地垂在那。

江鲜缓缓蹲下,将剪刀和梳子递给她。

静潋抬起手,白皙手臂传来柔柔清香。

她慢慢把头伸过去,目光正对她的小腹。

静潋用梳子窸窸窣窣梳着她的头发,手臂时不时擦着她头发,发出沙沙声,她的呼吸就在头顶,不疾不徐,像一阵暖风拂过。

“闭眼。”江鲜照做,只感觉有冰凉的物体在鼻间点过,咔嚓嚓,剪刀声音传来,有稀碎头发掉落脸颊上,带着轻微的刺痛,她不安地皱了皱眉。

静潋察觉到她的动作,便探出手来,替她擦拭脸颊上的头发。

冰凉手指蹭过肌肤,江鲜屏住呼吸,耳朵里发烫,她心想,两人关系真是发展迅猛,现在竟已经是可以剪头发,摸对方小脸蛋的关系了!

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抿起弧度。

静潋看她嘴角发笑,手不由得一顿:“你笑什么?”

她望着江鲜的潋,暗暗道,她的五官长得真好啊,尤其是鼻子,万里挑一的长直鼻。

猝不及防地,江鲜睁开眼,撞入她的视线。

她飞速垂眸,用梳子梳起头发。

江鲜笑道:“小头发扎皮肤,痒痒。”

所以笑吗?

静潋抿口唾沫,咳嗽:“还没剪完,快闭上。”

“哦。”江鲜乖乖听话。

须臾,头发剪完了。

静潋掏出一面镜子,对着江鲜:“睁开眼看看。”

江鲜睁开眼,拿着镜子,站起身,左看看右看看,又用嘴吹了吹刘海,哼哼两声。

“好看吗?”静潋在身后问她。

她点头:“还不赖,真没想到,你有这个功夫。”

静潋收拾剪刀,嘴里淡淡:“你满意就好。”

她本想高兴,但又想想,这样温馨的画面,她和她妹妹做过无数次了,顿时心中兴致缺缺。

刚想到这,忽然看见窗外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影迅速,但是从她映在窗*户的形状来看,应该就是微微。

江鲜嘶了一声,大半夜的,她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听床?

江鲜警惕起来,她放下镜子,缓缓坐到床边,用手拉着床脚,开始摇晃起来。

静潋坐在床上,感觉到身体晃动,她不解地看着江鲜:“你干什么?”

江鲜把手指竖起,落在静潋唇边,她偏头过去,小声说:“外边有人。”

静潋轻轻点头,不再制止她。

只是极为尴尬,她不得不随着江鲜手里的动作,在床上晃动。

晃得她小腿渐渐分开来。

她有些尴尬,害羞地别开头。

江鲜朝着窗外看去,见那人还未走远,继续朝静潋凑上去:“你出点声儿啊。”

静潋瞳孔放大,静静地咬着唇儿,闷声不应。

江鲜看她这个模样,想来她是不愿意的,但是她自己也是不愿意的,于是就那么安静地,听着嘎吱嘎吱声音。

两人心跳在空气中交相呼应。

须臾,江鲜手软了,她的动作慢慢停下来。

咯吱咯吱声很快停下,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

站在门外的人听见那声叹息,瞳孔收紧,她攥紧手指,迟迟不肯离去。

江鲜见外边没动静,这下没招了,遂跳上床,拉着被子说道:“亲爱的,累了便休息吧。”

静潋:“。”

“嗯嗯,亲亲。”

说完,她抱着花花,冲她鼻子嘬嘬两口。

小花猫抗拒地伸出爪子,堵住了她亲昵的嘴。

静潋噗嗤一声,捂着鼻子笑了起来。

两人躺下,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谁知道,门外忽然传来两声叩门。

“谁啊?”

江鲜问道。

没想到,微微在门外用手机语音播放标准的普通话:“姐姐,是我。”

大半夜的,挺瘆人的。

江鲜跳起来,三两步前去开门。

灯打开,微微站在门口,看见江鲜穿得十分凉爽,又看见静潋身穿娃娃裙睡在床上,床上有两床被子,而静潋只盖着一条。

她立在门口,手里挥舞了几下。

“姐姐,我梦魇了。”

江鲜自然没看懂,只是转头看着静潋。

静潋一见她比划,立即从床上起来,边走边问:“严重吗?”

什么严重不严重。

江鲜转过头看微微。

微微又比划着,表情和动作十分痛苦:“姐姐,可以陪我吗,我不敢睡觉了。”

江鲜一脸莫名其妙:“发生了什么?”

静潋转过头,很认真对她说:“她梦魇了,需要人陪伴。”

陪伴?不就是为了找个借口把静潋骗走呗,这小手段,看她怎么拿捏她。

“梦魇啊,你没事吧。”

制服绿茶的办法,就是比对方更绿茶,江鲜伸手拍在微微肩上,轻轻揉了揉:“那我陪你睡?”

微微见她如此,不尴不尬地耸肩,把她的手顺下去,顺便还拍了拍刚刚被江鲜碰过的衣裳,那嫌弃的模样呼之欲出。

江鲜尴尬收回手,静静看着静潋。

静潋正犹豫着,只见微微又放出了她的大杀手锏,她上前两步,双手抱住静潋,弓着腰身,把头埋在静潋颈窝处,颤抖地,低声哼哼。像是在哭。

江鲜头皮都看麻了,她恨不得跳起来给她鼓掌,牛批牛批,搞不过她。

静潋双手环着微微,轻轻拍着她的背,口里不断安慰。

江鲜立在两人前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过了一会儿,静潋抬头朝江鲜瞥一眼:“那……你帮我照顾一下花花,我跟她去睡。”

她自然没有反对,毕竟她两个人才是本文女主,而她只是恶毒女配。

但是她怎么能轻易放过她们呐,便问道:“什么梦魇啊,这么厉害。”

静潋垂眸:“是她小时候的一些事,你也看到了,她眼睛的伤,还有嗓子”。

刚要继续说,微微忽然从她怀里挣扎出来,伸手指堵着她的红唇。

虽然微微仅有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睛泛着双倍的光芒,湿漉漉地,望着静潋。

她示意她别说。

静潋便像是哄小孩似的,点点头。

静潋和微微走出门,她没回头,只重复说道:“帮我照顾一下花花。”

就那样,潇洒地留下她们母女两人,牵着妹妹的手走了。

江鲜靠在门口,啧啧啧,对着两人背影鼓掌,并且佩服微微有那样的实力,竟能把正在do爱的人从别人怀里抢走,有点东西。

她无奈摇头。

小花猫也着急起来,在原地打转,冲静潋离开的方向叫。

江鲜低头笑她:“别叫,你妈不要你了。”

小花花甩着尾巴,用背脊蹭她的脚踝,旋即喵呜喵鸣着:“你老婆不要你啦。”

第27章 妹妹始终是妹妹

微微将静潋拉入自己房间后,头也没回关上了门,轻轻反锁一声。

房间开着柔黄的灯,洒落在四周布满绿色植物上,房间内养着多肉、绿萝以及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植被,有各色各样的风铃从顶部掉落下来,铃铛被风一吹,发出叮叮叮响声。

静潋走过这布置奇异的房间,到了床边,抬手轻轻拨弄一个海螺风铃:“微微还是小孩子呐,喜欢这样的东西。”

微微没听她说什么,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她穿着的桑蚕丝连衣裙没有一丝褶皱,臀部以下的位置也毫无水泽,这不由得引起她的怀疑。

姐姐和那个女人真的做了吗?

或许做过,换了睡裙。

只是短时间内,她一定没有机会洗澡。

如此想着,微微那双眼眸泛着怒意。

静潋摸着床坐下,转过身来正对她,她立即切换眼神,左眼闪着波光静静望着她。

静潋小手拍拍床:“过来睡吧。”

说完,她先一步上了床,就如同曾经那样,静潋睡里边,她睡外边。

静潋面向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一眨地,诉说着两人曾经的愉快时光。

微微钻进被窝,侧身带着她,光是看她嘴巴一动一动地,却是什么也没听见。

嘴唇,也被那个女人亲吻过了吗?

她咬着牙关,慢慢凑上去,闻静潋身上的香气。

狠狠吸一口气,她并未闻到什么异样,姐姐身上没有那样的味道,难道两人没有做过。

她鼻子灵敏,绝对不会闻错。

但是没有做过,为什么会出现那些奇怪的声音。

脑海中不断钻入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她看见姐姐与那个女人彼此热切地交换唾沫、体温、呼吸、汗液,甚至是心灵。

她妒忌,妒忌到快要发狂,妒忌到眼睛滴出血泪来,她望着静潋白皙的脖颈,慢慢地移上去,冰凉脖颈轻触肌肤,她一声叹息,像是获得了某种安慰。

静潋只觉脖间一痒,缩了一下,她往旁侧挪开,转头看她:“微微?”

微微知道自己的冒犯让静潋产生了怀疑,于是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佯装睡着了。

静潋刚刚一直在讲故事,她心想,微微或许听着听着便睡着了,便没多想。

也歪过脑袋,沉沉睡去。

她睡眠极浅,轻微的动作便能将她惊醒。

夜里迷迷糊糊的,她听见被子一阵窸窣声响,像是响尾蛇一般,冰凉地将她环绕。

静潋猛一睁眼,低头一看,见环绕她的不是蛇,而是微微的手臂。

那截手臂不偏不倚,正好能触碰到她胸脯……。

静潋有些不自在,她伸胳膊戳了戳微微:“微微,放开。”

一面说着,一面挣扎着从她怀里出来。

她摸黑打开灯,坐起身来。

此时,微微也坐起来,一只眼红红的,像是要流泪的模样。

她的手比划着:“为什么,不能抱姐姐。”

静潋低头看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江鲜,让她明白了,原来女孩子之间也不能距离太近的。

太近容易出事,产生其他的情愫。

她说道:“因为姐姐有了恋人,且你我都大了,成人了,不再是小孩子,所以不能亲密无间,需要有距离。”

微微满是不解,疯狂地比划:“那为什么姐姐与那个女人就能亲密无间。”

那只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在指责她。

静潋摇摇头:“你们不一样,她是我未婚妻,你只是妹妹,妹妹就是妹妹,和恋人是不一样的。”

妹妹就是妹妹,和恋人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堵墙,也是静潋给她下达的死亡命令,叫她难受,不安。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有了恋人,就不要她了。

她拼命地比划:“那个人有什么好,她之前谈过那么多,玩玩就扔了,现在到了姐姐,难道她就是对你认真的,总有一天,她也把你玩腻了,也会把你扔了!”

静潋脑袋嗡的一声,像是有闪电闪过,站在微微的角度,她这么看问题的确没有错。

但是,她目前是与江鲜一体的,她没有理由纵容微微这么说她。

她秀眉一横,掀开被褥,立即从床上跳下来,趿着鞋子,就要出门:“你以后,不许这样说江鲜。”

刚走到门口,身后那人也跳下来,从背后环抱着她,她不能说话,口里只呜咽呜咽地哭。

静潋深吸一口气:“今天你好好反省,我要回去休息了。”

说罢,伸手握着她手腕,狠狠拽开,拉开门走了出去。

夜半,江鲜睡得正沉,忽然听见房门被打开,有脚步声迈近床边,起初,她以为是幻觉,直到感觉床边爬上来一个人,她身体微微一沉,才猛然睁开眼睛。

入目便是静潋的一张脸,她正双手撑在她身侧,抬起一条腿,从她身上跨过。

此时她正好惊醒,静潋没有跨成功,以至于一屁股坐她腰上。

哎哟。

江鲜只觉得小腹一疼,酥酥麻麻的感觉掠过大脑,她脑子清楚,眼神明亮起来,黑暗中,对着那双眼睛:“静潋?”

静潋咳了咳,点头时,长发刮过她的手臂,痒痒的。

“大半夜的,你不是在微微那睡了吗?”

先是发出疑问。

“怎么,难道你想我了。”

开始犯贱。

“没想到你这么主动啊。”

继续犯贱的一瞬间,静潋一圈砸她胸口上,她疼得闷哼一声。

静潋轻盈越过她的身体,跨进床内侧。

江鲜揉了揉心口后,歪在枕头上问她:“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回来了?”

静潋没有告诉她实话,只说:“把她哄睡以后,便回来了。”

说完,再也没有沟通的意思,背对着她睡了过去。

累了一天,江鲜也没再追问,只期待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还得早起。

翌日一早,用过早餐,静潋拉着江鲜到了商谈室,两人开始探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为确保消息紧密,她安排了两名守门的安保立在洽谈室门口两侧,且没有叫管家端茶递水,而是自己煮咖啡。

江鲜会简单地煮咖啡,将萃取玫瑰花瓣的水液加入拿铁咖啡中,一杯完美的玫瑰拿铁便完成了。

她将咖啡端到静潋跟前,示意她边说边喝。

自己则跷着二郎腿,单手端一杯咖啡,静静地听静潋的总结与计划。

总的来说,眼下,整个别墅人员虽然是安全的,她们也是安全的,但是静潋此时谁也不信,包括疯了的梅玲以及又聋又瞎的妹妹。

夏仲心对着外人没有露出狐狸尾巴,但不确保他会不会安插一些人员混进别墅。

所以,别墅的所有人,除却她从前的亲信外,需要全部大换血,换成自己人。

这是一。

第二,夏仲心杀害她母亲的一事,警方因为证据不足,粗判定为那日为海啸天气,申氏意外坠海为结案。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警方会在最近一两天带着人再来一次玫瑰庄园。

因为,静潋回来了。

警方会进一步对她进行调查。

江鲜掐着眉心,仔细思索:“那你打算怎么回答。”

静潋垂眸:“还能怎么回答,那里是监控死角,根本没有证据,而我,一个在外流落那么多天的人,倘若出来指证他,那也太不可信了。这一定会导致警方加深调查。但是,这样也叫夏仲心有了怀疑。他一旦有了怀疑,会加速处理掉我们,彼时,你我都不安全。”

江鲜赞同地点头,这一点,静潋想得十分周全。

她利用江鲜的名誉让自己活在曝光之中,从而获得安全,不失为有胆识的人。

这一二都计划好了,那么第三呐?

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静潋手里握着一支笔,在纯白的a4纸上划下深深的几笔。

寥寥数笔后,勾勒出一个房子的形状,她还在房子周围添了几笔,就像房子周围开满了鲜花。

“这是什么?”

“实验室。”

“看着像是山顶那个实验室。”

静潋点头:“就是它。”

它是夏仲心与母亲所建立的实验基地,据说,是二十年以前就存在了,具体是多少年,静潋也不清楚了。

那个实验室是禁地,那里除了母亲,继父,还有微微,再无一人去过。

静潋自小便不是好奇的人,她严格遵从母亲的命令,从未靠近过实验室。

妹妹则是因为自小体弱多病,继父会带着她前去进行治疗。

但效果微乎其微,妹妹的眼睛和嗓子依旧不见好。

现如今,静潋找不出夏仲心的缺点,便只有将矛头指向实验室,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纰漏。

江鲜一听此事,立即拍了拍大腿:“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看看。”

静潋忽然沉默了,纤长的睫毛宛如蝴蝶的羽翼坠下来,在眼睑投去一片乌云:“说得容易,我听说,通往实验室的路十分不顺,你别看从这里望过去,是一条简单的路,但是一进了山,里边有许多弯弯绕绕,一不小心,就会失联,实验室里边磁场混乱,彼时指南针也没有用,要是不小心迷路,很可能会饿死在山里。”

是呀,有时候一眼就能望到目的地的地方,路途反而充满各种艰辛。

江鲜沉默了。

静潋继续:“就算是走到了目的地,实验室里边还设有重重关卡,红外线感应器是最难跨过的防线,倘若一不小心,轻则引起注意,重则,被灼烧致死。”

说来说去,前方困境重重。

江鲜的手在咖啡杯沿细细地敲,杯中水倒映着她眼眸,层层涟漪翻动,她眼睛忽然一亮:“对了,你不是还有妹妹吗?她应该知道通往实验室的路,找她不就行了。”

瞧给她厉害的,一下抓中了重点。

然而,静潋沉默得更久了。

房间陷入长久的静谧,须臾,静潋才掀眸,眸色沉静:“她不能去。”

她不能去?

江鲜第一反应,便是此行危险,所以静潋不叫她去。

她在关心她的妹妹哦。

不像她,死炮灰,跟着她冲就完了。

虽然江鲜不喜欢静潋,但是在此时此刻,她感觉到自己不被偏爱,心中隐隐会不舒服。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呐,她妹妹不能去,她就能去呗。

她没有吃醋的身份,只是在心中愤愤不平。

此时,门忽然被冲开,打破了两人的宁静。

顺势看去,只见微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进来,她看上去十分激动,快步走到静潋面前,张牙舞爪比划起来。

静潋也站起身,面对着她,看了她一通比划之后,她眸色渐渐冷下来:“你都知道了。”

微微继续比划:“姐姐难道不相信我?我虽然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从未感觉到自己是他的亲生女儿,姐姐你如此防备我,便是不相信我,如今我递上自己的投名状,希望姐姐信我。”

投名状,什么投名状?

静潋一头雾水。

江鲜看不懂她比划什么,但是看她比划完,立即拎起茶几上的开水壶,开水方才静止了不久,水温没有一百度,也有八十度。八十来度的开水,就那么浇灌到她自己手背上。

水滋滋烫着肌肤,顺着指缝跌落在木地板上,淅淅沥沥。

微微疼得眉头都没皱一下,静潋大叫一声,捂住嘴巴。

江鲜连忙上前抢过微微的水壶,第一时间抓着她的手,走向一旁的洗手台。

她将冷水打开,把微微的手放在冷水下冲,一面大声呼喊,叫门口安保送一桶冰水过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江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与此同时,静潋,微微,也都保持着沉默。

冰水来后,江鲜拉着微微将她烫红的手放进桶中,那发红的手,像是烧红的火钳,没入水中时,吱吱冒出声音,还升起一缕白色的余烟,她感觉到微微紧绷的手在她手里慢慢地放松,柔和,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疯批啊疯批,静潋是个疯批,她妹妹更是疯批中的疯批。

江鲜在心中叹口气,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找来了芦荟胶,替微微敷好,且包扎好。

静潋一直坐在一旁,看着江鲜的举动。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制止,还好江鲜反应快,不然的话,微微手背定是会留伤疤。

静潋眼神充满着心疼,心疼的眼神给微微。

但又充满着感激,将感激的眼神递到江鲜身上。

原来她不知道,江鲜竟是个这样靠谱的人。

好在有她,避免了一场悲剧。

微微原本想引起静潋的关注,所以才做出如此极端的事,她如愿以偿得到了静潋的关心,但是,她发现,那份关心在她身上仅仅停留了一秒,静潋的注意力便跑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她看她的眼神,满是感激。

微微心中一沉。

“好了,没什么大问题,这几天注意着休息就行,你这孩子,干什么想不开,要烫自己的手。”

江鲜对着微微说话,微微抿了抿唇,不情不愿把手臂从她怀里抽开,她敷衍地冲她比划了下,表示感谢。

过了一会儿,微微掏出手机,在手机上用语音软件和她们对话。

“姐姐,我知道通往实验室的路,我带你们去吧。”她满脸期待地望着静潋。

不问也知道,刚刚微微之所以那么激动,应该就是因为此事。

静潋沉默了半晌,转头看向江鲜。

江鲜刚刚做完一个好事,正悠闲地端起咖啡,翘着两个指头,优雅地品着,见两人都齐刷刷看着她,她险些没被呛住:“不是,你俩看我干什么?”

照她来说,有人带路,是一件好事。

江鲜没有反对。

静潋沉默良久,叹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你,微微,我怀疑你的父亲做了错事,你若选择了帮我,便是选择了背叛你父亲。”

微微面色从容,似乎并不诧异,她继续用手机语音打字:“姐姐,我选择你。”

话说到这里,静潋不再怀疑,也愿意让微微加入。

就这样,三人默契地形成了三足鼎立,开启了实验室探险之旅。

下午3点,不出意料地,警察前来对静潋做询问,静潋以自己坠海失忆为由,只简单陈述了失忆前以及失忆后所经历的事,将游轮所经历的事一并隐去。

警察并未追问,做完笔录便回去了。

三人商量着进山计划。

玫瑰庄园以北的山又称蛇山,之所以以此命名,是因山里居住着不同类型的毒蛇。但因为实验室建筑的原因,试验用地抢占了毒蛇居住的大片土地、洞穴、森林,毒蛇赖以生存的地界被压缩得越来越小,以致后面都看不见毒蛇影子,故而让人们渐渐忘记了那座山还有蛇。

除了微微,其余不怎么上山的人,都不知道山上还有毒蛇。

“所以,山里的路宛若迷宫,我们三人最好不要分头行动,山里没有其余猛禽野兽一类的吧。”

江鲜边规划着,边询问微微,有关蛇山的事,没有谁比微微更快知道。

微微稍作一顿,举手比划着:“没有。”

“那好。”江鲜转头询问静潋,问她有没有想要说的。

静潋端坐沙发,一手掐着下巴,一手用手肘抵着另一个手肘:“白天行动难免会引起注意,最好选择晚上行动。”

微微点头赞同,又以手比划:“日落以后,整个山面背阴,那时看上去与夜里没什么不同。”

“太阳下山,立即行动。”

静潋放下手,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日落西山,蛇山以北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傍晚的露水蒸腾,将整片山林蒙上层水汽,山里昼夜温差大,温度极速下降,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鸟兽虫鸣皆发出低低哀鸣,更衬得山林万籁俱静。

三人换上长袖长裤迷彩服,背着登山包,戴着鸭舌帽,手持电筒,拐杖,在泛着白光的泥巴路上前行。

一路上安安静静,仅有脚步拖沓声和彼此疲倦的呼吸声。

三人成行,微微走在最前方打探路,静潋走在中间,江鲜断后。

山路还算安全,一路上除了遇见了两只兔子,一只松鼠,一只黄鼠狼,并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人民生命安全的物种。

只是越往上走,山路愈发崎岖。

静潋本就体弱,这走了半个小时,便开始体力不支,加之道路崎岖,她每抬一步,仿若腿上绑了十斤铁,叫她寸步难行。

心脏极速跳动,时刻提醒她已经力不从心。

她粗粗喘着气,脑海中浮现出游轮上,母亲被扔下海的场景。

忽然一个趔趄,一脚踩空在光滑的鹅卵石上。

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双目一片漆黑,刚要倒下去,只觉得腰后一紧,有高大的身躯贴在她身后,比那双手更为热切的是她的声音:“没事吧。”

静潋站稳了些,侧过头来,于黑暗中,对上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静潋摇摇头,静静地望着她。

听见背后动静,微微也停下来,转头看着两人。

江鲜抬眼看着前方,又看了看静潋的腿,见她双腿颤抖,气喘吁吁,已经体力不支,便提议道:“我来背你。”

说吧,脱下双肩包,弯腰就要去背她。

她背对着静潋,双手很自然往后拢,从她大腿拢到膝盖处,打算分开。

被她隔着衣服这么一摸,静潋的腿愈发软了,她险些倒下,但很快她打直双腿,摇摇头:“不用了。”

“怎么不用,你快上来。”

她半蹲下去,将手电咬在嘴里,歪过头,去看静潋。

那束光正好落在静潋眼上,她飞速垂眸,一双眼睛上像是停了对黑色雨蝶。

正犹豫着,微微走了过来,她用手机语音播放自己要说的话,一个标准的女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要不,让我来背姐姐吧。”

这话忽然在森林里响起,显得十分吊诡。

江鲜没说话,看向静潋。

静潋心想,这两人势必要有一个人背她,她不能再犹豫,犹豫耽误时间。

“你好好在前面探路,我有她背就行了。”

她忽视微微递过来的手,转而趴到江鲜背上去,轻轻一跃,江鲜双手捧过她的臀,她微微一僵,感觉到江鲜也背脊一僵,随后对方调整了手的位置,往下去了几分,环着她的大腿,将她背紧。

微微的手在夜色中十分白皙,就像一条白蛇,在静潋拒绝她之后,它又不紧不慢缩回去,转而走在前方。

又走了数十分钟,天色越来越黑,山林越来越静谧,四周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似乎还有死去动物的腐朽气息。冷气无孔不入钻入衣服,叫人打了个寒战。

微微站在前面,停了一会儿,不久,又用那恐怖的女音播放自己的话:“完蛋了,我忘记路了。”

静潋轻轻拍了拍江鲜的肩,示意让她下来。

江鲜很默契将她放下来,三人聚集在一处。

“太久没有上山,我的确忘记了,加上天色又黑……。”

静潋表示理解,江鲜默默靠着一棵树,定定地望着前方。

“那怎么办?”

微微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打出一串文字,递给她们看:“姐姐原地等,我们兵分两路,先去探路,然后二十分钟后汇合。”

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静潋点头:“也好,我在这等你们。”

江鲜不免疑问:“怎么就确定,我们走的路是正确的。”

微微:“很简单,往前走一千米左右,右手边有一棵歪脖子松树便是正确的路。”

江鲜立在原地,手电筒分别朝两条道照了照,肉眼看上去,的确没什么不同。

她面向微微:“那我走哪条道?”

微微垂眸沉思,白皙的胳膊抬起,先是在正前方那条道上停留了一下,而后,对着靠右的白色道路伸出食指。

江鲜是个说一不二的,遂道:“那我去了。”

抬腿便走。

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握着手电,长条的身影没入右边的小道。

很快,隐匿在树林中。

第28章 再不来关心伤口就好了

微微找了一棵横倒在地的树,往树干上铺了一层卫生纸,示意静潋坐下。

她冲她比划着:“姐姐,我一会儿就来接你。”

静潋拄着拐杖坐着,将手机打开,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半,心想再过二十分钟,三人便能重新上路。

“你去吧。”静潋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微微转身离开,径直通往眼前的路。

在行走了数百步后,确定身后的人再也看不见她,她打开手电筒,朝右手边照了过去。

面前是一片树林,碗口粗细的白杨树稀疏耸立,地上铺满枯枝残叶,杂草丛生,在郁郁葱葱的杂草间,依稀可见一条光秃秃的道路,夜色浓郁,将那条通往右边的小道掩盖起来。

微微的眼眸闪着光,抬腿往那条小道走去。

这条道路是通往右边道路的小道,不出意外,她能在江鲜之前赶到终点。

微微加快步伐,在森林中,犹如黑色的夜莺一样前行。

走到右边悬崖处,她黑色的雨靴踩上悬崖边缘,手电筒照上去,大小不一的石头唰唰落下,坠入无尽的深渊。有的石头似乎受到阻碍,在一张黑色的巨网上砸出声响,又从缝隙掉落再去。

声音惊扰了沉睡在铁网下的生物,不过一会儿,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蛇的腹部鳞片缠绕着山体蜿蜒往上,伴随着蛇吐信子的声音。

红色的蛇信从铁网中钻出来,一条,两条,三条……无数条,很快,铁网被花花绿绿的蛇体布满,它们张着獠牙,探头探脑,身体横行,一个个纠缠不清,似乎急需从铁网中解放出来。

手电横扫之处,无一丝缝隙。

都来了吗?

微微左眼倒映着盘踞交错的蛇身,瞳孔渐渐收紧。

她眼眸中诡异闪过一丝微笑,而后,她蹲下身,将手伸下悬崖,拨弄了一下开关。

铁网噌的一声响起,慢慢地,慢慢自中间分开。

江鲜掐着时间往前走,走了大概十分钟,并没有传说中的歪脖子松树,不但没有,再往前走,前面就是悬崖。

夜里看不清路,她用手电照着地,见白色的小道在前方忽然消失不见,她才确定前面是悬崖。

看来不是这条路。

江鲜掉头往回走。

刚转过身,只见一滴露水滑落叶片,滴落在她手背,冰凉刺骨,刺得她浑身一麻。

身后传来密密麻麻的索索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穿行。

江鲜逶迤转身,手电扫过之处,一排大小不一,闪着绿光的眼睛,像是探照灯朝她射来。

一只,两只……无数只蛇立着身体,张开血盆大口,吐着蛇信子,嗖,嗖,嗖朝她射来。

浑身汗毛顿时炸开,仿若那些蛇已经弹跳到她身上,在她身上咬下密密麻麻的伤口,她背脊透出一股寒意,那股寒意瞬间将她冻住,让她僵硬了几秒。

毒蛇飕飕飞过耳畔,朝她咬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迅速反应过来,抽出拐杖,朝着攻击过来的蛇一顿挥舞。

蛇身柔软,部分被甩开在地,还有狡猾灵敏的,迅速缠住她的拐杖,盘旋了几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咬来。

江鲜伸出左手,一把掐住它的三寸,手指用力扣紧,那蛇被掐得龇牙咧嘴,用尾巴缠绕她的手臂。

她飞速掐爆它的蛇胆,只听biu的一声,一抹滚烫汁液喷在脸侧,唇边,她伸舌舔舐了嘴角,苦得她牙齿打战。

没时间叫苦,另一拨吊在树上的蛇在头顶叫嚣,嘴里滴出有毒汁液,朝她射来。

原来,刚刚滴落在手背的不是什么雨水、露水,而是蛇的毒液。

江鲜俯身,迅速往前逃跑,见前方道路也盘旋着毒蛇,渐渐地,她的逃生路径越来越小,那些蛇似乎长了脖子,死死将她围了起来。

不是吧!

难道要命丧当场?

思考间,那些蛇再次朝她袭击过来。

前后左右都是死路,江鲜屏住呼吸,抬头朝上一望,见面前横着一大树枝干,顺势一个轻跃,引体往上一跳,双腿倒挂在树干上,帽子顺势往下一滑,江鲜抬手抓住,用它挡脸,接着一顿挥舞,将那些蛇一条条击打开。

树枝也就碗口粗细,尚且不能完全撑起她的重量,加上她来回摇动,树干处顿时支撑不住,刺啦一声,从树杈断开。

眼看就要头着地,江鲜伸出双手,轻轻支着地面,手肘微微一弯,平稳安全落地。

不幸的是,她再次回到刚刚的局面。

那些蛇把她围起来。

而她也因为向上攀爬树枝时,手心被树枝戳穿,有鲜血从掌心淌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就像开的朵朵梅花。

她叹了口气,用手紧了紧拐杖,准备加入战斗。

当鲜血浸入拐杖,空气中弥漫着森森血腥气息,那些蛇似乎更兴奋了,它们的眼睛越来越红,舌信子越吐越响,一个个兴奋起来,似乎要将面前的猎物吞吐腹中。

江鲜也兴奋起来,眼下命悬一线,她浑身血液沸腾,五脏的火烧向眼球,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从背脊后正腾腾冒着黑烟。

来吧,战斗吧。

殊死一搏吧。

江鲜准备好了。

她缓缓抬起拐杖,手里的棍棒在空中划出虚影,一滴鲜血悄然落入蛇群之中。

她闭上眼,等待着蛇群的缠绕,耳朵竖起来,倾听周围的风声。

一息、两息、三息

耳边竟安静得出奇。

她纳闷着,又听见蛇爬行的声音传来,只是,这次那些蛇爬得特别慢,而且,声*音越来越远。

江鲜试探地睁开一只眼,只见那些围绕着她的蛇,面对着她的蛇,此刻全部背着她,且摇着尾巴远去了。

……

咋回事。

二十分钟过去,静潋见两人无一人回来,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慌乱,她站起身,走到两条道的岔路口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手电照进不见尽头的森林里,没有丝毫回应。

先去找江鲜,她走得快,脚步也快,应该快回来了。

还是去找微微,她一只眼睛失明,看不见右边的路,若是不小心踩到碎石头,摔倒可就不好了。

可是江鲜对这附近路况也不甚了解……。

如此犹豫过后,她最终将手电转向右边,江鲜选择的那条道上,刚要抬步前行,却听见左边道上传来一声闷响。

是微微。

静潋转动电筒向左,抬脚往树林奔去。

跑了快二三十步,气喘微微,脸颊通红,口里渗出腥甜气息,见前方有一团黑色阴影,便用手电一照,见是身穿迷彩服的微微,她正背靠着山体坐着,双手抱着膝盖,面露狰狞之色。

“微微。”

“姐姐。”她用眼神凝望着她。

静潋小跑上去,半蹲在她身旁。微微转过头,白皙的脸颊上出了一额头冷汗,嘴唇也被咬得发白,她气若游丝,摆摆手示意:“我没事。”

她检查了一下,微微的腿并未骨折,只是膝盖处有擦伤,破了点皮,便原地替她做了简单的清创包扎。

她扶着她起来,勾肩搭背着往回走。

“所以,你探的这条路是正确的路吗”

静潋一边走,一边问她。

她点头说是。

山里没有信号,两人决定往回走,与江鲜汇合。

微微一路上走得缓慢,她心中笃定,江鲜已经遇难,眼看姐姐还不知情,生怕她一会儿见状会被吓到,便开始给她打起了预防针。

“这山里看着危险,实际上也不安全。”

比划的时候,已经开始手忙脚乱了。

静潋皱眉:“怎么了。”

微微比划:“姐姐也知道,这片山名为蛇山,顾名思义,这山里说不定有许多的毒蛇,这些毒蛇若是跑了出来,祸害人就不好了。”

静潋没有读懂她的暗示,她说道:“我们走了一路,连一条蛇也没有遇见,放心吧,没事的。”

微微有些尴尬比划:“说不准,有的蛇不居住在山下,而是会选择半山腰的位置落脚,因为地处阴凉,毕竟蛇是冷血动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往回走,走到岔路口,依旧不见江鲜踪迹。

静潋纳闷,怎么人还没回来,会不会发生了意外。

她丝毫不知道,站在她身侧的微微,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你在这等,我去找她。”静潋如此说。

微微立即拉住她的手腕:“我跟你一起。”

静潋见她伤势不严重,又见她目光笃定,便没有再推诿,两人朝右边道上前行。

微微正在酝酿情绪,一会见到江鲜的尸体,应该做出如何反应,是不是应该掉两滴泪……还是做出害怕的模样。

正当她冥思苦想时,忽然见正前方传来了一道手电光芒,脚步声也随之而来。

静潋连忙站住脚,仔细望着那片树林。

不过一会儿,自树林中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身形长挑,眉眼如炬,不是江鲜又是谁。

微微原地愣住,她的瞳孔收紧,不可思议,心道:“怎么会……,放出来了那么多条蛇,而她居然丝毫未受伤,完完整整走出来了。”

江鲜见了二人,快步走了过来,面色带着疑惑:“你们怎么来了。”

静潋仰头与她对视:“我们走的那条路是正确的,前来接你,你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说着,手电在江鲜身上照了一圈,最后停在她右手上,她手指缝隙渗出血来,十分醒目。

她不由关心:“手怎么了。”

江鲜抬手瞥了一眼,旋即:“手没事,不过,我刚刚遇见了可怕的东西。”

静潋:“什么东西。”

微微立在原地,沉默不作声,只是望着她,眼神亦流露出关切。

“我遇见了蛇,好多条,有上百条吧,全是毒蛇,你们不知道,那叫一个危险,我差点命丧毒蛇之口。”

江鲜动作夸张,将自己刚刚的经历一并说出来。

静潋听闻毛骨悚然:“原来山上真的有毒蛇。”

此时,微微在一旁找补,她冲着二人比划:“我就说,这里叫作蛇山,有毒蛇出没,是正常的。”

三人沉思片刻,相互提醒路上小心,又重新出发,朝蓝色房子迈进。

这一路上,三人十分小心,维持着原先的站位,但是,一条菜花蛇都不曾遇见,她们安全到达了实验室。

实验室处于半废弃状态,蓝白相间的房子,墙体因风吹日晒雨淋日渐斑驳,大门口的水泥地夹缝中杂草丛生,已经长到小腿高,锈迹斑斑的铁门由一条铁链锁锁住,神奇的是,那把锁还不算旧,锁芯和门把手都有被人常年摸过的痕迹。

微微说,她不时会同父亲一起来,因为她身体的原因,父亲会给她身体注射一些来路不明的营养液,以维持她身体健康。

但是距离上次注射营养液也已经是一年前了,据她所知,她年纪越小,注射得越频繁,现在长大了,身体趋于平稳,所以降低了频率。

但是她的嗓子依旧不能发声,右眼依旧看不见,这似乎是一直不能解决的问题。

父亲也说,还有一味“药引”没有找到,所以她身上的毛病不能彻底解决,才将实验室的事搁置下来。

两人静静听她用手机语音播放的话,点点头:“进去看看吧。”

静潋和江鲜异口同声。

微微掏出钥匙,插入锁芯,旋转拧开锁,轻轻推开门,发出金属剐蹭地面的刺耳声。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小雨,空气中弥漫着锈迹斑斑和药水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实在难闻。

走到一楼门口,江鲜翻出口罩,给她们一人发了一个,自己也戴上新的口罩。

大门外是落后的铁锁锁门,大门内便不一样了,虽然房屋废弃,但这里处处都是高科技,进门需要刷微微的指纹,当她的指纹放在门上凹槽处,只听叮的一声,有蓝色光芒亮起,整个门的边框闪过一条光线,旋即大门像日式门那样,自动朝一旁推开来。

江鲜嘴巴张成o字型:“这里还很高级。”

静潋点头:“像是外面做成废弃的房子,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微微用语音回答:“是的,别小看这里,里边都是父亲安置的机器人,为我打营养液的便是机器人。”

说完,三人已经走进实验室,室内灯光自动亮起,里面摆放着白色桌椅,桌子上铺满了化学、医用实验用品,例如药物、滴灌、玻璃器皿一类的东西。

靠最右边,还有一个一米七左右的银色机器人。它通体镀银,手指和脚都做得栩栩如生,头顶浑圆,没有头发,仅有一双眼睛,像是黑琉璃一般,十分逼真。

但她现在处于沉睡状态,所以三人进来,她并不知晓。

江鲜看到她时,轻轻拍了拍胸脯,微微喘口气。

微微转过身,举起手机继续:“这里便是我打针的地方,她便是替我打针的机器人。”

她介绍道,她和父亲只来过这里,实验室的其他房间,她没有机会进去,只因为父亲不叫她进。

但是这一次,她们不得不冒险,想办法进其他实验室。

第二间实验室,微微用同样的方式打开了大门。

门自中间朝两边打开,门内噗的一声,从门缝下往上冒起一股冷气,烟雾在眼前缭绕,透过薄雾看过去,见灰暗的室内,有一条条红外线横七竖八地拦在面前,而在红外线尽头的对面,是通往另一个实验室的小屋。

刚刚还庆幸微微能轻易打开实验室的门,不承想,真正的阻拦竟在这里。

三人面面相觑。

须臾,江鲜率先拉拢迷彩服拉链,紧了紧衣袖裤腿,放下双肩背包,打算尝试过红外线。

她的手试探性往前一探,手指还未接触到线,只觉得一股热气灼烧肌肤,烧得皮肤吱吱响,指头冒烟,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味。

江鲜忙把手缩回,大喊三声疼疼疼。

此时,耳边响起标准女播音员的声音:“红外线灼烧能力十分强,若是不小心穿过,身体会被烧成两截。”

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再乱来。

静潋超前一步,对着微微说:“既然都来了,一定要试一试。”

她望着红外线结构,仔细观察后说道:“这些线看似密密麻麻,实则还留有缝隙,我们小心些,一定可以安全通过。”

江鲜走在最前:“我先走,你们按照我的路线跟过来,一定没事。”

她考虑得周全,只要她能先找出最佳路线,并且全程不受伤,那后面跟过来的就不会有大问题。

大着胆子迈出第一步。

第一根线,横在她大腿位置,她高抬起腿,修长的腿迈过第一条线,红外线到双腿之间,正好卡住裆部。

她低头瞥了一眼,转过头去,看着她二人:“你们还是换个方式过来,比如弯腰什么的,毕竟你们的腿没我的长。”

说完,静潋闷声给了个冷漠脸,微微掐着鼻子,摇摇头。

江鲜回过身,迈另一条腿,继续前行。

前方的红外线在腰部,她很自然弯下腰。

后面静潋与微微相继跟上,弯腰从她身后的红外线经过。

江鲜余光瞥见后面,顾着担忧两人安危,一时大意,头发正好撞上红外线,只听见呲呲一声,耳边的一撮头发顿时切成两段,那断掉的头发沙沙落在地上,切口处冒着零星火光,坠落地面后,那火光才渐渐熄灭。

这边头发刚刚掉落,红外线已经横到眼前,江鲜屏住呼吸,头往下一埋,眼看红外线擦过鼻尖,似乎闻到了红外线的味道,热热的,她飞速移开,躲开第二条后,背脊冒了一身冷汗。

静潋与微微则汲取教训,安全通过第二条红外线。

越到后面,红外线交错越繁杂,有的时候需要匍匐在地,有的时候需要起跳。

江鲜自熟络以后,便如轻燕,一步步踩在安全处,像跳舞似的,完美避开红外线。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般,身形利落,体力充沛。

走在后面的静潋因为不停地弯腰、跨越、匍匐,早已体力不支,她刚刚从地面爬起来,就要马上站起身,以至于她一个起身,浑身血液冲至脑海,导致头晕目眩。

静潋一头往前栽下去。

“小心。”

江鲜越过两人之间的红外线,伸手搂住了静潋的腰。

那条线正好横在静潋腰身,若不是她出手及时,静潋估计会被拦腰斩断。

而正因为要救静潋,江鲜的手背擦过红外线,被灼得又红又疼。但她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叫静潋知道。

静潋调匀呼吸,待身体恢复后,站住了脚,点头示意,她已经可以了。

江鲜出了一口粗气,转身朝最后的关卡迈进。

微微站在两人身后,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心中升起不良情绪。

此时,江鲜已经抬起腿,朝最后一道线经过。

静潋紧紧跟着她,所有的目光都落在江鲜身上。

微微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为什么,有这个女人的地方,姐姐就会被她吸引。

姐姐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全部都在那个女人身上。

她正穿越面前的红外线,此时,手指头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了红外线。

微微闷哼地发出声音,引得静潋往回看。

“怎么了?”

微微做出痛苦表情,将受伤的手藏起来,故作无事摇头。

静潋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拽出来,看见她小手指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顿时心疼起来:“你小心点。”

“我拉着你。”

就这样,微微把静潋的注意力从江鲜手里抢了过来。

江鲜跳到终点,心情十分愉悦,她转过头,看见静潋正拉着微微的手,对着她小手指吹气。

江鲜垂眸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背,以左手覆盖住右手手背,轻轻摩挲了两下,只觉心中闷闷的。

见两姐妹你侬我侬了会儿,江鲜咳了一声,打破尴尬局面:“你们别再逗留,早些出来。”

静潋这才转过头来,望向江鲜,点点头,遂拉着微微,一同走出最后的关卡。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看上去浓情蜜意。

她转过身,心道,她才不会在意。

大跨步往前走。

只是没走一会儿,握着手电的手,也就是被红外线灼伤手背的手,被身后的人一把握住。

“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甩开手。

江鲜心想,你再过一会儿问,伤口就好了呐。

第29章 跨坐她肩上

“怎么会没事。”

静潋再次握住她手腕,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后,从背包里取出烫伤药来。将烫伤膏挤在她手背,食指轻轻在她手背画圈,抹匀烫伤膏。

冰凉的膏体均匀地铺开,江鲜感到手背一阵清凉,空气中充斥着芦荟的淡淡清香,肌肤传来若有若无的触碰感,有点痒。

她手背打直,静静地望着静潋,对方睫毛微垂,长睫下隐藏着一双褐色眼眸,闪着晶莹的光芒。

静潋隐约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脸上,她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双眸。

江鲜飞快冲她一笑,静潋眼神一滞,和她对视三秒后,匆匆移开。

“没想到你还很贴心嘛。”

江鲜收回手,转了转手腕。

静潋侧着身,冷淡道:“你是我未婚妻,我自然要贴心些。”

这句话犹如冰冷的水从江鲜头顶浇灌,原本两人还算亲密,可惜这句话提醒了她,她两人正在微微面前扮演未婚妻,既然是扮演,那便要扮演得像一些。

一旁,微微见两人如此浓情蜜意,脸色渐渐变冷,她走上前,横在两人之间,比划着动作:“我们进来了,这里边好奇怪啊。”

说完,三人同时转身。

二号实验室内亮着幽蓝光芒,房间两边竖着数十来个一米高的玻璃器皿,器皿中盛放着浅蓝色液体,液体里浸泡着不明物体,由于化学反应,有泡泡不断从每个玻璃器皿中冒出来,发出啵啵声响,所有的玻璃器皿最上方连接着一根透明输送罐,有源源不断的营养液从输送管送往玻璃器皿。

三人一前一后走近玻璃器皿观看,越是走近,越是感觉手脚发软,头皮发麻,背脊发寒。

里面关的是什么?

第一个,她们三人都还没看清,就像一颗绿豆在粉红色的胞衣中浸泡,豆子不停旋转,第二个,长得歪七八扭的,像是肉色豆芽菜,胡乱地蜷曲着。

第三个,第四个,她们看见一颗跳动的心脏,连接着小小的脑袋,瘦弱的身躯由一根脐带绑住。

那奇怪的物体慢慢变得成型,就算没有成型,但她们也猜到这里边是胎儿。三人面面相觑,各自露出诧异的神情。

江鲜再往后一转,见编号第十七个,第十八个,那胎儿已经足月,看上去是要临盆的样子。

“原来,这里全部都是未出生的胎儿。”

江鲜一时只觉得害怕,这些胎儿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泡在实验器皿中,它们是从母体被活活剖出来的吗?她们的母亲呐,这么多胎儿又是如何掩人耳目,送到这里的。

脑海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她相信,不只是她这样的疑惑,就连静潋与微微也会有此疑惑。

静潋仔细数过玻璃器皿,确认里边一共十八个,她不由道:“为什么是十八个。”

江鲜已经控制不住表情,语气也显得义愤填膺:“管他多少个呐,赶紧报警,叫警察来把夏仲心抓走。”

静潋沉思半晌,摇摇头:“不行,这还不足以将他扳倒。”

江鲜纳闷,双手叉着腰:“这都不行,人命关天呐。”

她侧过头,眼眸深冷:“你怎么确定,这里边的都是活体,再则,就算是活体,你又怎么确定这些物体不是别人捐赠或是母亲打掉的死胎。”

现代医学科技发达,就算是克隆一个胎儿,只要在国家的允许下,正当克隆,那也是合理合法的。

打草莫要惊蛇,在彻底查到夏仲心的作恶证据之前,绝对不能露出马脚来。

江鲜沉思片刻,点点头。

此刻,站在一旁的微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定睛望着这些胎儿,一个又一个,隐隐蹙眉。

静潋看出了她的异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微微转过头来,瞪着一只无辜的眼,眼里泛着柔光,尽显娇怜。

她双手在静潋面前比划:“姐姐,看见这些胎儿,我心里觉得好难受。”

静潋眼睫垂下,她何尝不是,便用手轻轻安抚着她的肩。

微微哼的一声,张臂将静潋抱入怀中,算是寻求安慰。

静潋的手僵了僵,无法推开她,只好用手心轻轻敲她的背:“没事的。”

她嘴里安慰着。

江鲜站在一旁看戏,哟,这是当着未婚妻的面就开始红杏出墙了。

这绿帽看来她是戴定了。

正想着,忽然觉得有一道冷冷的目光朝她射来,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见微微与她对视了一秒,眼中充斥着胜利者的姿态,但是很快,她挪开了视线。

江鲜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转念一想,在微微眼中,她是实打实的情敌啊情敌,能给她什么好脸色。

她是个大度的人,没有计较这些,于是将目光投入那些玻璃器皿连接的输送管上。

十八条透明输送管汇聚成一股,那一股便在房间正中之上,也就是说,楼上还有小房间。

刚刚从外看,实验室仅有一层,或许楼上还有一个小房子,所以从外看看不见。

她拿着手电照射上方:“这上面好像还有东西。”

静潋与微微在浓情蜜意中抽开身体,两人仰头往上看。

江鲜用手电巡视四周,见四面铜墙铁壁,根本没有通往上去的路口。

静潋走到她身旁来:“那个通风口能不能进去。”

静潋指着右侧墙面上一个圆形通风口,正好,从那口子里刮进来一阵细细的风。

通风口处的墙面尽显斑驳,虽然有过处理的痕迹,但是很明显那面墙与其他墙面不一。

看来入口便是这里了。

微微也站到入口处,双手比划:“可是,我们要怎么上去。”

目测通风口距离地面2.3米高,不是飞人怎么能上去。

江鲜正对通风口,往后倒退三米,一边挥手示意两人躲开。

静潋和微微见状,纷纷让出一条路。

江鲜一个助跑,跑到通风口下轻巧一跃,单手勾住口沿,整个身体悬挂在白色墙上,像一只身形修长,且灵动的蝙蝠。

她在上面挂了五秒钟,旋即松开手指,落在地上。

拍拍手,掸去手上的灰,转身对静潋说道:“你们两个先上,我后上。”

静潋个子小,她自然跳不了那么高,微微又是个脆皮,估计也不太行,断后的事就交给她了。

她蹲下来,朝静潋勾了勾手:“你骑我肩上来,我送你上去。”

静潋有几分犹豫,但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她先走到她身后,双手撑着她的肩,将右腿放在她肩上。

旋即将左腿搭了上去,整个人已经骑到她脖颈上。

江鲜问她:“坐好了吗?”

她低下头,嗯了一声。

江鲜站起来,只感觉静潋的臀部柔软压着她的后背,隔着迷彩服,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有点奇妙。

静潋一个趔趄,下意识捧着她的脑袋,跨坐着她的后脖颈,移动起来,硌得她骨头生疼。

又有点痒,有点奇怪。

脸下意识涨红,她低下头来,用散落的头发遮挡着脸颊。

尽管如此,两人暧昧的气氛和尴尬的举动还是叫微微收入眼底,她立在一旁,默默看了一眼,旋即转过身,眼神也移开,心想,真没眼看,但又因为妒忌,或许是因为刺激,眼神的余光一直看着两人。

“上去一点,就快要到了。”静潋双手慢慢从她头上挪开,贴着墙壁,试图去抓通风口。

江鲜粗粗叹了口气,用力哼了一声,将她举高了些。

静潋欣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了。”

两人的互动本没什么,看上去也十分清白。

但是那些话语和轻哼总是萦绕在微微耳朵里,她开始幻想,幻想两人在床上是什么模样。

姐姐会在那个女人面前摆弄姿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会在激动的时候说爱你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她的心隐隐作疼,痛感从心脏传到五脏六腑,传到四肢百骸。

然而她什么都不能流露出来,只能咬紧牙关,故意当作没事人。

静潋终于成功进入了通风口,她开始往前爬去。

江鲜站起身,和她对话:“里边怎么样?”

静潋的声音在通风口里嗡嗡嗡的:“还挺长的,你们先进来。”

说罢,江鲜看向一旁的微微。

微微不能说话,她便主动道:“你也骑我肩上来?”

微微摇摇头,用手机打字,语音播放:“你蹲着就好。”

她点点头,半蹲下去。

微微站在她身后,过了一会儿,一阵风从身后刮来,微微脚一点,重重落在她双肩上。

噗。

江鲜险些没吐出血来,不是吧,这一脚也太有劲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微微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她身手还算利落,很快跃上通风口。

被她这么一踩,江鲜双肩疼痛,她起身揉了揉肩,缓了半天劲儿,才与她们一同前行。

通风口是一条斜上去的直线,最终抵达二楼的小屋。

江鲜最后一个到达小屋,还未到时,她就感觉异样,四周空气极度的冷,就连墙壁上都泛着潮湿的水珠,一股腐朽压抑的气息朝她整个人蔓延过来。

静潋,微微相继走出通风口。

她刚探出一个脑袋,正要问里边是什么动静,却看见正前方赫然出现一具水晶玻璃棺材,棺材四周散发着冷气,弥漫在整个房间。

静潋和微微站在棺材面前,双目正注视着棺材里的人。

江鲜连忙爬出来,走到水晶棺材面前,也朝里看去。

棺材里正躺着一个女人,朦胧的雾气下,依稀可见女人模样。

她身穿白色蕾丝连衣裙,体态显瘦,留着一头黝黑如海藻一般的波浪长发,肌肤白皙,一双眼紧紧闭着,纤长睫毛宛若蝴蝶羽翼,双手捧在腹前,体态安详。

好美丽的一具尸体。

江鲜隐隐觉着亲切,大概是美女都教人亲切吧。

况且,这个美人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

再仔细看,美人的手腕上插着一根针管,有源源不断的蓝色液体从下面往她的身体滴落。

或许是用来维持尸体完整的一种营养液。

不对,她反思起来,刚刚那十八个胎儿的液体,似乎是在朝这个美人输送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装置。

正当她反思时,忽然,微微那边有了动静。

她趴在那美人尸体水晶棺材上方,双手擦干玻璃上罩的水汽,整个人望着里边的女人,顿时呆住了。

静潋和江鲜对视一眼,纷纷看向微微:“你怎么了。”

微微眼睛发红,整个身体也颤抖起来,不一会儿,眼睛里渗出一滴泪来,滴落在玻璃上,啪嗒啪嗒。

静潋有些慌神,忙伸手拉着她的手:“微微,这个女人你认识?”

微微转过头来,虽然在哭,但是没有什么声音,更显得她梨花带雨,娇弱可怜,她双手比划:“这是我的妈妈。”

霎时间,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已知,微微的妈妈因为生微微难产而死,她从小只在照片里看过妈妈。之所以能一眼认出她,是因为她妈妈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漂亮到无可替代。

所以她能一眼认出她。

小的时候,他父亲就说,她妈妈还没走,还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她从未和父亲去给妈妈扫过坟。那个时候,她以为父亲是心狠,又因为移情别恋静潋的母亲,所以故意不去扫坟。

现如今看来,好像事情不是这样的。

原来她的妈妈被冰冻在这样昏天暗地的地方,还没有入土为安。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于是喉咙也发出声音来,呜咽呜咽地哭泣。

千言万语,就像石头堵住了嗓子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江鲜和静潋都沉默了,不知道如何安慰,也不能安慰。

虽然实验室没有监控,但是她们也不能保证,夏仲心什么时候回来。

微微尽管不舍,但她不能留恋,抹干眼泪,匆匆离开。

下山的时候,天空已经朦胧发亮,雾气散开,像是小雨一样滴落,落在枯枝树叶上,地上的残瓦青砖上,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三人脚步缓慢,慢慢前行。

一路上,微微情绪低落,沉闷走在前面。

静潋与江鲜并肩走在中间。

下山的路比较陡峭,加上湿滑地面,微微好几次险些滑倒。

好在江鲜眼疾手快,好几次都拉住了她的手。

微微转头过来说谢谢。

江鲜哪里能放心她这样下去,更何况她瞎了一只眼,右边视角不清晰,更是惹人心疼。

她迈上前,主动扶着她的右手:“我来帮你吧。”

微微没有拒绝她,而是转头瞥了她一眼,点点头,表示感谢。

静潋拄着拐杖绕过两人:“那我走在前面,替你们引路。”

天还没亮,静潋走在前面打着手电,指引着两人前行。

走到一处地面,石头上长满青苔,又湿又滑,静潋路过时,转头稍作提醒。

江鲜扶着微微紧跟其后,她十分注意,没有让微微去踩湿滑的石头,自己也站在一边,保证两人都能安全通过,忽然之间,微微的手一松,整个人滑倒在地,只听嘭的一声,微微抱着头在山坡上滚落下去,嘴里嗷呜嗷呜发出声音。

滚到静潋脚边才停下来。

静潋吓得连忙转头,刹时间,手电掉在地上,她慌忙弯下腰,将微微扶坐起身,满是关切。

微微浓眉紧蹙,表情十分痛苦,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将裤腿卷起,见膝盖上的皮已经蹭掉一半,又红又紫。

静潋的心揪着,连忙从背包里翻出药来。

此时,江鲜也已经小跑上来,询问着微微的情况。

她蹲下身,正要去碰微微的腿,谁知还未近身,微微双臂朝她一推,将她推到地上,尾椎骨落地,她疼得咬牙切齿,眼冒金星。

模糊的视线中,微微睁冲着她张牙舞爪地比划着,眼神愤怒,动作埋怨。

她实在埋怨她没有扶好她吗?

江鲜正要说对不起,是她没有扶好她。

可是,静潋接下来的行为叫她彻底无语。

“你为什么要推她?”

江鲜伸出食指,单手指着自己鼻尖:“我?”

静潋不愧是她的姐妹,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动作语气,甚至心,都是一样的。

她想着微微,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鲜觉得百口莫辩。

但是她不认。

她挣扎着爬起来,拍拍自己屁股上的泥土,单手指着微微骂道:“姓夏的,你别血口喷人,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让着你,我什么时候推你了,你把话给我讲清楚。”

微微知道,江鲜比谁都还要委屈,比谁都还要冤枉。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

她垂着眸,并不说话。

静潋望着她,也不说话,而是安静着给微微上药。

江鲜出的拳头犹如打在棉花上。

过了一会儿,微微才抬起头,对着静潋比划:“姐姐,或许是我误会她了。”

静潋依旧沉默:“你少说话吧,我们走。”

说吧,这次静潋没叫江鲜扶着微微,而是自己亲自扶着。

江鲜叉着腰走在后面,气得鼻孔冒烟。

微微此刻又对着静潋比划:“我这样,会不会影响你们的感情?”

静潋斜眼看着江鲜,心里想着,本就没什么感情,何来影响,她摇摇头:“你想这么多做什么。”

三人重新上路。

一路上,微微和静潋用手语交流,有说有笑,两人之间,就像天然带了一道屏障,把周围的山川树木,鸟兽虫鱼,还有江鲜,都隔绝在外。

人在对面,心却对立。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对江鲜解说,她们在聊什么。

两人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作为一个npc,江鲜固然知道,自己是多余的。

她不应该有什么情绪。

然而她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心的人。

被人冤枉,受人冷落,哪里能如此豁达。

小说的作者还真不是人啊,为了衬托主角的感情,没有把配角当人。

她生了一路的闷气,直到系统在脑海里闪光,跳出来和她说话:“江鲜。”

“怎?”

“江鲜,此时,你不能就此认输,这样不符合你的人设。”

“要怎么符合人设,江鲜的人设难道只有一种,凤傲天,骄傲,不认输,难道不能卖惨吗?”

“不能,你需要把她抢过来,让主角产生危机感。”

“。”

又叫她强取豪夺?

她腻味了。

这一次,她没有理会系统,而是安静地走完了下山这一段路。

回到庄园,已是早上八点。

江鲜先去匆匆洗了个澡,走出浴室后,她穿了条宽松的蚕丝睡裤,上衣小吊带,露出胳膊和肩颈。

她背对着镜子,歪过头去,看肩膀上被微微踩过的脚印。

微微那两脚踢得很,都叫她后颈部肿起来了。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微微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她没有多想,只是揉了揉脖颈,走到沙发前坐下。

不一会儿,门铃响起来。

江鲜掀了下眼皮:“进来。”

门吱呀被推开,静潋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跌打损伤的膏药,正盯着她。

江鲜瞳孔闪过一丝光亮,但是很快寂灭。

她知道,那些跌打损伤的膏药是给微微用过剩下来的。

看来,她已经照顾好微微入睡了,现在终于有闲情逸致到她这里来。

哼。

她懒得挪动屁股,继*续按着肩膀:“你来干什么?”

静潋拘谨地走进来,双手放在小腹前,塑料袋在她腿前剐蹭,她眼神平静:“我是来问问你,你有没有受伤。”

江鲜那寂灭的心又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葳蕤的火苗,将熄将灭。

“没有。”

她转过身,背对着她,随意撩起头发。

穿得清凉,静潋没好意思抬头看,恍然间,见她的背有两道巴掌大的青紫痕迹。

她才抬起头来,笃定地看着。

“你的背怎么了。”

上前两步,走到她身后,伸手触摸着那红肿的部位。

江鲜背脊一颤,歪过身来:“没事,不就是你妹妹不小心踢的。”

她语气委婉,似乎并不是责怪她妹妹。

静潋顺势坐在沙发上,沙发陷下去一些,两人距离拉近。

“不小心?是怎么回事。”

江鲜将微微如何上通风口的事给她说了,静潋沉思一秒,咬着下唇:“她怎么不知道温柔一点,所以,你才要故意报复她,推她下去是吗?”

静潋再次提及微微的事。

江鲜脸色一沉:“我说了,我没推她,我需要做那样藏着掖着的事吗?”

她都是明着来的。

微微不再说话,不说她故意,也没相信她的话。

她调转了话题,将手里的药提起来,晃了晃:“我给你上药吧。”

江鲜瘪瘪嘴:“这是给我一个人的药吗?”

她捡起一片狗皮膏药,晃了一晃。

静潋默不作声。

江鲜哼了一声,将狗皮膏药扔在沙发一角,抬腿躺在匍匐在沙发上,嗡嗡嗡地说:“不是给我一个人的药,我不贴它。”

第30章 江鲜真是水性杨花

江鲜趴在沙发上,将下巴枕在柔软枕头上,赌气地哼了一声。

像是小孩子这般闹脾气,静潋着实是没有见过的,从前只觉得她傲慢、暴虐、自大,现如今不知道在争什么风,吃什么醋,尽显得莫名可爱。

那样长条的身材,像是大蛇一样趴在一旁,一动不动,呼吸时背脊起伏不迭,实打实撑了一口胖气的大可爱。

静潋并未生气,见那贴膏药正要被她抵在腰间,她伸手去拿膏药,从她柔软的腰肢抽出来。低头一瞥,见她削肩薄背,一双修长的腿笔直,腰腹处往下蜿蜒,宛若灵动的水蛇。

静潋错开眼眸,慢条斯理道:“这贴膏药并不是为你一人准备,也不是为微微准备,上山下坡的,难免会有跌打损伤,我也不例外,所以,这是为我们三人准备的,我好心要给你贴药,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说吧,她将膏药收进袋子里,起身就要走。

江鲜听她那么一说,顿时被哄得服服帖帖,她忙伸出手,扼住静潋的手腕:“别。”

手腕没握住,一不小心牵住了她的手心。

静潋感觉温热的体温传来,就像电流一般,酥酥麻麻灌入体内,叫她一时不能动弹。

江鲜也察觉到对方的尴尬,忙松开手,手指慢悠悠从她掌心抽开,像是游蛇抽离,留下一丝余温。

静潋转过身,看不见的角落里,她四指触了触掌心,转而低眉望向她:“我给你贴药。”

江鲜点头,乖巧地趴着。

“你进去一点。”

静潋用膝盖怼了怼她的腰肢,示意她往里去一点,江鲜乖乖挪动身躯,腾出一个位置来。

她伸手分开她海藻一般的长发,露出一片背脊。

江鲜一对蝴蝶骨十分锋利,像是两把刀即将冲出那玉色的肌肤。

红肿处巴掌大小,她用膏药对比了一下,一个膏药贴正好能覆盖伤口,她轻轻撕开膏药贴,空中弥散着中草药的刺鼻气味。

冰凉的膏药落在她火辣辣的伤口处,江鲜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

静潋温柔着贴药,将膏体严丝合缝盖住她的伤口。

“很疼吗?”

江鲜抬抬肩:“不疼。”

她不疼,但是心中依旧有积郁:“下山的时候,你真的认为,是我推了微微吗?”

静潋的手稍稍一顿,安静了会儿,才恢复过来:“微微跟我说了,可能是她看错了。”

看错,有那么多看错的吗?

江鲜急地扭动脖子,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所以我就是被冤枉的咯,真是不知好歹。”

静潋努嘴,伸手啪嗒打了一下啊她后背:“转过去。”

她啊的一声,继续匍匐着。

“是,所以,她叫我来给你道歉来着。”

“呵,迟到的道歉,比草贱!”

她捏紧拳头:“要我说,她不但故意踩我背,就连那蛇,也是她故意放的。不然,引我去那条路干什么。”

起初,江鲜只是怀疑,世界上哪里有那么碰巧的事,微微碰巧不记得路了,碰巧让她选了那条错误的路,还碰巧遇见了蛇。

静潋沉思了片刻,旋即斩钉截铁:“不可能,微微不会做那样的事。”

江鲜知道,她一个npc,哪能撼动情比金坚的小两口,她闷闷地,得不到确切的回应,她便不再想说话了。

另一个房间,微微戴着窃听器,手抚摸着耳麦,静静地听着两人对话。

早在出门前,她在两人房间里安了窃听器。

虽然,她知道即将要听见什么,可能会听见两人甜言蜜语,或是床笫之欢一类的事,可能会被那样的声音所刺痛心脏,但是她还是强忍着个人痛苦,好奇地打开了窃听器。

因为她想要知道,两人究竟会说什么,会不会说她,如何说她。

果然,两人说起了她。

这个江鲜还蛮聪明的,居然能推测出她就是幕后主使。好在姐姐不信任她,姐姐还是信任自己的。

不过这个江鲜太过聪明,可不能长留。

只是,她是姐姐的未婚妻。

要如何悄无声息地叫她离开呐。

正想着,窃听器那边又传来对话。

两人的声音似乎很暧昧。

“静潋,你该去洗澡了,然后我们上床睡觉吧。”

微微听见这句话,就像蜜蜂嗡地钻进了耳朵,扯着嗓子叫,叫得她脸红耳热,心跳加速。

她既不想听,又想听。

不想听是因为,不想要姐姐在别人身下承欢,听姐姐苦苦地哀吟,想听也是因为如此,她想听见姐姐的声音,尤其是失控时的声音。

这会莫名让她感觉到。

刺激。

她犹犹豫豫,最终也没有放下窃听器。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传来脚步声,好像是姐姐洗完了澡,走到了床边。

江鲜说道:“你睡里边还是外面。”

静潋:“外边就好了。”

江鲜:“这条被子给你,以免夜里和我抢被子。”

抢被子?等等?

两人不睡一床被子吗?

须臾,又听见江鲜说话:“话说,我们要这样装情侣到什么时候,要等把你继父揪出来吧。”

唰地一下,耳边的小蜜蜂消失不见了,变成更为尖锐的蝉鸣。

微微瞳孔不断地扩大,扩大,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十分兴奋的事情。

“装情侣,装情侣。”她嘴角翕动,但是发不出一丝声音,却从喉咙间隐隐透出可怖的微笑。

原来是装情侣啊。

胸口闷堵得一口气,忽然像一阵风一样散开了。

自打静潋回到庄园后,申氏集团的几大股东时刻催促着股权继承事宜。

申氏集团的那51%的股份不能悬空,一定要有人握在手里,其他的股东,申氏集团下面的员工,以及投资人,股民等等一系列人才会安下心来。

所以,尽管在知道静潋还没恢复记忆的情况下,且知道她没有能力完全掌握申氏集团的情况下,几位股东依旧不厌其烦请求她赶紧继承股权。

目的是为给外界一个交代。

并且,她这次回归是以一代天后未婚妻的身份回来,这对于申氏集团来说,无异于是一件好事。

所以回来才短短一周,股东们已经张罗好了第二次股权变更大会。

场地一样、记者一样,就连来宾都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继承人由夏仲心变为申静潋。

静潋站在落地穿衣镜前,她穿着一身黑色法式上衣,内衬白色荷叶边圆领,下身包臀裙,配一双黑色蝴蝶结高跟鞋。

头发完全盘起来,戴了配套的白色珍珠项链和珍珠耳钉。

作为豪门继承人,她的身上不能超过太多的配饰,颜色也不能太高调,衣服的设计更是不能标新立异。

一切都要以优雅得体为主。

静潋平日所穿的便已十分优雅得体,她从不会戴一些奇怪的配饰来妆点自己。

但是这一次,她穿得也相对从前更为成熟,就像小女孩偷偷穿了妈妈的衣服,做了大人的发型,要被迫成长了。

江鲜身穿一套纯白色西装外套,脖颈系蓝色蝴蝶结,一头慵懒的大波浪也高高束起,眼尾带了淡淡的烟熏妆。

两人站在一起,活脱脱像是一副上流社会的精英人物,继承者们便是如此。

两人站在穿衣镜前对视,江鲜双手轻轻扶了扶她的肩:“准备好了。”

静潋点点头。

江鲜双手从她肩上朝手臂滑落,在她衣服上摩挲出沙沙声响,右手从她腰后划过,移到她左手处,手指勾了勾静潋手心。

静潋回握住她。

江鲜撇头看:“那些人还真不省心,一个个急得跟太监似的。”

静潋微笑:“不过是一个流程而已,走完了,我们也好抽出精力继续调查夏仲心。”

她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说:“你说,今天那么大的场面,夏仲心会不会闹什么幺蛾子。”

静潋的手轻颤了一会儿,她垂眸道:“记者都在,就算他安排了杀手什么的,那他如何全身逃脱,我觉得不太可能。”

虽然如此,江鲜还是提醒:“凡事放一万个心,到了里边,你轻易不要离开我。”

说着,两人同时走出大门。

刚出了门口,便见微微立在走廊外,她身着一身黑色燕尾服,戴着新的红色护目眼罩,伸手朝两人招了招,露出微笑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上次微微故意踢她以及污蔑她的事,她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

江鲜也露出笑意,迎了上去。

谁知微微并不是看她,而是看向一旁的静潋,她乖巧地站在静潋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眼神中透露着一汪清泉:“姐姐今天好漂亮。”

用手语冲她比划。

静潋笑着说:“你今天也很漂亮。”

微微含羞低下头,白皙的脸颊红了一片,她挠挠后脖颈,又对她比划:“你和我,都是穿的黑色。”

江鲜虽然看不懂,但是看得明白微微指着她两人的衣服,然后双手比了一个赞。

那就是,她俩衣服穿得很登对呗。

切。

这个微微时不时都要寻找存在感,宣示主权。

可惜啊可惜。

站在静潋身边的,不是她。

江鲜在一旁被冷落半天,而后咳嗽道:“说完了没,时间到了。”

说完,握紧静潋的手,跨步朝前走,走过微微身边时,还不忘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然而,微微并不像从前那样面露妒忌,而是对她表示微笑。

她似乎并不介意,也不吃醋两人的关系了。

这是怎么回事。

江鲜嘶了一声,难道有人喜欢戴绿帽子。

她无暇顾及,只牵着对方的手,往观鹭阁走。

这一次,静潋没有把观鹭阁做成演讲模式,而是做了一个餐饮宴请盛宴。

所有人都被当作嘉宾邀请,用餐,饮酒,交流,且邀请的嘉宾也比上一次阵容豪华。

光是静潋知道的,就有顾氏集团、郑氏集团,还有李氏集团的重要负责人。

这些集团的人员从前都是与申氏集团友好交往,静潋与她们有过照面,但不算熟悉。这一次她作为申氏继承人,必须与她们打正面。

虽然别墅距离观鹭阁仅有五百米,但是她们还是坐着迈巴赫前去的。

车子慢悠悠开到大堂门口,司机从副驾驶下来,绕到后车座,恭敬请出静潋与江鲜,还有微微。

两旁的安保旋即推开大门,只听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里边落座的嘉宾纷纷朝门口看来,摄影师架起摄像机朝跟拍三人照片还有视频。

因为有提前交代,申氏的二小姐有眼疾,所以无一人敢开闪光灯,大家还是很有眼力见,不敢轻易得罪权贵。

三个人由八名黑衣人保镖护送入场,从宴会厅的后面,一直走到宴会厅正前面。

江鲜瞥了一眼,来人众多,目测一共三百位嘉宾,这还不算服务人员与媒体人,一千来平的大厅内,被人塞得满满当当。

静潋由江鲜牵着手,在万众瞩目下,走向朝她看来的夏仲心,以及其他股东。

继承仪式十分简单,用餐前,司仪简单地宣布申氏集团继承人由申静潋负责,然后与股东一起剪彩,合照,签字,按手印,一切都十分顺利完成。

然后就是自由宴会,来宾一边用餐,一边欣赏舞台上的舞蹈表演。

剪彩仪式结束,静潋倒好一杯香槟,手指轻捻,朝着夏仲心走去。

所有的股东都在,她躬身对着夏仲心喊道:“夏叔叔,我敬你一杯。”

夏仲心原本与众股东说话,听静潋这么一喊,顿时脸色僵硬下来,他尴尬地端起酒杯,转身赔笑,与她碰杯对饮。

“小申,祝你一切顺利。”

“一定,也谢谢叔叔这段时间替我照看申氏。”

“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你身体还没恢复,要多注意休息,别一不小心又闹出麻烦。”

这句话不知道是提醒她,还是暗示她。

静潋嘴角轻抿,收住即将露出的仇恨目光,面露微笑,咬着牙道:“一定。”

两人都虚与委蛇,相互饮完酒,各自散开。

静潋有自己的社交需要,江鲜并没有一直陪着她,而是站在吧台,远远地观望着她。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她身边,很多东西,需要静潋自己独自去完成,比如社交,比如那些虚与委蛇。

但她不能让她离开自己视线太久,距离太远,于是乎,她端着香槟,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边,时不时慢悠悠喝一口酒,和周围的说两句没用的口水话。

静潋的社交也是走马观花,她一路上饮着酒,听那些人说着恭喜的话。不知不觉,喝得有些多了。

香槟也是醉人的。

此时身体已经微微不适,只是,她强撑着身体,站在人员最为聚集的正中。

身体险些站不稳,她伸出手,轻轻扶着桌角,感觉喉咙里泛着酒味,十分难受。

只是这样的难受,除了她自己,似乎没有人知道。

呼吸之间,她抬起头,看见正前方微微朝她挥挥手。

微微手里端着一杯白开水,朝她走来。

静潋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还是妹妹好啊。

静潋如此想到。

只是头晕目眩中,她依稀感觉到整个大厅轻轻晃动了一下。

在她脚底下,有一滴水落在了电线上,电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插线板烧去,只听嘭的一声,大厅瞬间爆炸了火花,头顶的灯,舞台上灯迅速熄灭,所有人因为受到惊吓,吓得大声尖叫,还有人四处逃窜。

“安静,别乱跑。”

不知道是谁在主持局面。

静潋不敢乱动,只浑身缩紧,等待着这一场危机过去。

暗黑色的大厅内,她听见头顶响起了声音,顺势抬头看去。

头顶是一长达三米的银杏雕刻水晶大吊灯,它无端晃动了几下,便重重朝地面坠落。

静潋本就酒醉,来不及反应,她半张着口,眼看就要被两片尖锐的银杏叶片刺入身体。

眼前忽然晃过一道黑影,搂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

耳边顿时响起水晶灯坠地,发出破裂的爆碎声。

那人身体温热,紧紧地护着她。

在一片尖叫声,混乱声中,让她感觉十分安全。

“是你吗?微微?”

静潋捉着她的手腕,不舍地扣着她的衣服扣子,因为担惊受怕,而用力起来,一下把她纽扣拽在了手心里。

江鲜就知道,今天一定会出事,还好她反应快,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来了一场英雄救美。

然而,那个美人似乎并不领情。

“是你吗?微微。”

这句话像是冰凉的刀子,刺进了心口,让她生出了一些失落。

合着她忙活了大半天,对方所期待地救她的人,并不是她。

她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

因为此刻一说话,就暴露了她不是微微的事实。

所以,在灯重新亮起之前,江鲜将静潋扶好,完美地抽身离开。

灯光重新亮起,所有人都惊魂甫定,坐在原地相互安慰,道平安。

微微也第一时间冲到静潋面前,双手扶着她,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静潋笑着摇摇头,又问:“刚刚是你吗?”

微微被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她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

静潋酒醒了一半,她下意识朝她袖口看去,见她衣服上的扣子完好无损,心中顿时生出了疑惑。

不是微微,那是。

静潋低头,去看手里的扣子。

那是一枚白色贝母打磨的纽扣,精致而小巧,是用来点缀西服袖口的饰品。

这样的纽扣,十分眼熟,她一下就猜到了是谁。

于是转过身,去找江鲜。

江鲜距离她很远,她正埋着头,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前走。

尽管距离远,但是她依旧看见了,她袖口那排纽扣,缺少了一颗。

是她。

静潋的心颤抖起来,脑海里不断回忆,江鲜是什么时候在她身边的呐。

她又开始犯晕了,手里握着纽扣,一步一步,朝江鲜走去。

江鲜重新倒了一杯白葡萄酒,坐在吧台慢悠悠地喝着。

此时,一个身穿黑色抹胸包臀裙,留着黑长直,身上挂满香奈儿高定珠宝的艳丽大美人朝江鲜走了过来。

“你好。”大美人笑吟吟和她搭讪。

端着一杯红葡萄酒,和她碰杯。

“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

杯口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暧昧的氛围在两人身边萦绕。

江鲜笑了一声,好老套的搭讪方式啊。

她晃动了一下酒杯:“你应该知道我叫什么名字,那么你呢。”

女人疑惑摇头:“抱歉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主动凑上前,在江鲜耳边说话。

江鲜埋下头,把脸凑上去。

两人贴得很近。

“顾盼,顾盼生辉的顾盼。”

两人迅速贴紧,又迅速拉开。

更显得暧昧了。

江鲜望着她的眼睛,笑了笑:“顾盼生辉,难怪眼睛那么漂亮。”

顾盼笑了笑,问起她来。

她并非娱乐圈人,也不关注娱乐圈,所以不认识江鲜,是在理的。

江鲜做了自我介绍,两人算是认识了。

“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不知道能不能说。”

依照江鲜从前的个性,她肯定会说,冒昧的话,就不要说了。

但是这一次,她感觉这个顾盼十分真挚,又不像是在骗人,更何况,顾氏集团也算四大集团之一,她不能得罪,于是说:“你请讲。”

顾盼拢了拢耳发:“我能抱你一下吗?抱歉,我知道,这太唐突了,但是我很想那个朋友。这样抱你一下,我就想着抱到了她。”

这是把她当替身了啊,真下头。

江鲜沉思了片刻,本要拒绝。

谁知顾盼说:“她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已经三年没有醒来了,我真的很想她醒来。”

听到对方语气委婉,又情真意切,她心中柔软下来,于是张开双臂:“来吧。”

那人见状,立即放下酒杯,朝她怀里扑来,双手紧紧搂着她,紧紧地,很紧地,似乎要将她捏碎。

江鲜用手背拍着她:“那个,小姐。”

“谢谢你。”

“你是个好人。”

说完,顾盼抬起头,眼睛含着两行热泪,猝不及防地,朝她脸颊亲了一口。

眼前这一幕,被静潋尽数收在眼底,她原本手捧着一杯香槟,然而,在看见这一切之后,手不小心一抖,香槟从指间滑落。

很巧的是,香槟被另一只手接住了。

微微站在身后望着静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静潋转过身,目光呆滞望着她。

她冲她比划手语:“姐姐,你的未婚妻,原来这样水性杨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