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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黑面

女子瞳孔地震, 久久不语。

纳兰缘等了半天,眼中重新涌起危险的冷光:“你没有?”

女子憋屈回答:“小女子出自书香门第,自幼饱读圣贤书, 一身所学皆为诗词经纶、辅国之道,怎会有这等——”

纳兰缘一言不发, 径直去握腰侧剑柄。

女子眼皮一跳, 蓦然拔高声音,硬生生改口:“所以我可以现画!”

纳兰缘扬眉,面上流露意动:“现画?画成什么样都可以?”

女子心中戚戚于自己逝去的节操, 面上纠结着打补丁:“最好正常点,添些狐耳猫尾、金铃脚链还可算是怡情,若是画成鼠头人身、鱼头狗腿, 便有些……”

纳兰缘没听懂她的委婉, 不悦打断:“什么狐狸鼠鱼, 我要看的不是它们的春.宫,是两个女人的!”

女子瞅了她一眼。

纳兰缘内功深厚,敏锐察觉, 面色霎时冷凝:“你找死?”

女子赶紧收回暗戳戳鄙视的目光:“女侠饶命!”

纳兰缘杀意不减,纵然她心有顾忌, 不打算取人性命, 沾一身血腥气熏到娇气的不像猎户的少女, 但随手惩戒眼前的人,挖掉对方那令人生厌的双眼,倒不是难事。

关键时刻, 女子的求生欲抢先爆发, 急声询问:“不知女侠心仪之人是何相貌?高个还是矮个?性格活泼还是冷漠?”

纳兰缘一怔,被她转移注意力, 脑海里缓缓浮现绛蔻趴在雪地时可怜巴巴的表情,萦绕在她内心的蓬勃恶念在不知不觉间散去,盈满了陌生的温柔暖意:“她很漂亮。”

女子:“……然后呢?”

纳兰缘眉头渐皱,苦苦回忆:“比我矮一点、不,矮很多,性格……话多,爱哭,很活泼,不识趣……”

女子沉默。

很活泼的爱哭鬼?

这是什么魔鬼形容??

拧着眉听了许久,女子硬着头皮截过话头:“好的,我已经明白了,不知女侠对姿势有哪些要求?”

“姿势?”纳兰缘微愣的重复,狭长的眼眸里全是大大的疑惑,不确定的迟疑:“全部……都要?”

女子再次沉默。

她恍惚中有种既视感。

仿佛看到新客人来到酒楼,不知道要点哪些菜,便大手一挥:“有什么就上什么!”

……而且这还是个不给钱、吃霸王餐的客人。

“大概就是这些。”经过一番甲乙方探讨,纳兰缘成功醒悟到自己的知识浅薄,加上她心里惦记着‘铁骨铮铮’的绛蔻,厌烦与不相干的人多费口舌,不欲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便果断道:“剩下的你看着画,三日后我来取。”

说罢,不等女子与她讨价还价,纳兰缘轻点地面,毫不留恋的提气飘然离去。

女子目光幽幽,在房间里长长伫立,直站到半个时辰后,有人匆匆推开房门,她才转身叹气:“秋芙,你回来了。”

秋芙是个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梳着丫鬟发髻,一身厚实布衣,手里提着杂物,眼眸里的紧张与焦急,在看到女子安然无恙时缓和少许:“小姐!我方才一路走来,听说有魔教妖人在此作恶,还闯进了您的屋子!您没事吧?”

女子神情微妙,摇摇头不想多说,只是问道:“秋芙,你可愿救我一命?”

秋芙面色一凛,双手松开,杂物随着她的下跪,沉闷落地:“自从小姐将秋芙捡回柳府,秋芙的命,就是小姐的。”

女子复杂的看她片刻,悄然抿唇,将泛白的唇抿出红晕后,毅然鼓足勇气道:“好,那你便脱衣服吧!”

秋芙叩首:“是!”

三秒后。

秋芙受惊似的猛然抬头,结结巴巴:“脱、脱衣服?”

冰天雪地的,纵然屋里燃着炉火,也不该好端端的叫她脱衣裳吧?

难道小姐发现了她隐藏多年的心思?意欲让她临死前得偿所愿?

可、可小姐生来体弱,怎么能耗费力气,做、做做做做这种事!

秋芙心里一团乱麻,女子也满怀愧疚,叹息着将前因后果述说一番,尔后忧心忡忡道:“那妖女满身煞气,俨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她武功高强,若是三日后得不到春.宫图,定会暴怒。届时莫说是我,只怕这村中三四十人,尽皆会丧命于此。我虽答应了要为她作画,可之前只在书中了解过床榻之间的事,且多是男女之间。”

“若要画两个女人,免不了亲自看看,甚至自己尝试……”女子顿了顿,话题一转,语气变得决然:“秋芙,你虽是我幼年捡回府的小乞儿,可这么多年相处,我早已将你当做亲人,故而此事唯有你能助我。当然,倘若你不愿意,我便是——”

秋芙打个激灵,脱口而出:“小姐,我愿意!”

女子怔了怔,手指无意识搅动衣裙:“真的?”

秋芙面红耳赤的点点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害怕自己多嘴后,会让聪颖的小姐察觉到真相,便果断的将衣服一脱,主动躺到床上,闭上眼,声音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颤颤巍巍的:“不要因为我是您的丫鬟而怜惜我!来吧,小姐!”

**

纳兰缘出门的时间有点久,绛蔻在茅屋里或躺或站或打坐,最后玩累了,终于克服心理障碍,翻出剧情,勤勤恳恳的咬笔头。

【中毒之后,纳兰缘就血洗村庄,汇聚百人血池来解毒。】她一边总结剧情,一边在脑海里嘀嘀咕咕:【但纳兰缘不知道,村庄里还有个被父母藏在地窖里的少年,那少年目睹了一切,不久后被武林正道救走,因为资质出众,一心复仇,他很快成为一流高手,打败无数对手,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绛蔻翻了翻后面的内容,发现盟主的感情戏份不少,相爱相杀的酸爽味贯穿全文。

那么问题来了……

绛蔻虚心询问系统:【现在纳兰缘不灭村了,这条线是不是废了?】

系统:【是的,武林盟主这会正在家里开开心心的挖芋头,大概不会再和纳兰缘扯上半点关系。】

绛蔻欣慰两秒,问出重点:【世界意志有生气吗?】

系统:【没有……吧?】

它迟疑道:【纳兰缘的后宫那么多,少上一个两个应该不会被世界意志注意到,不过剧情线都有收束的特性,我也不知道改变剧情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既然无法预测,就不用多在意,况且阻止纳兰缘干坏事,于公于私上都让绛蔻暗暗得意,故而她没再多想,接着翻剧情:【纳兰缘睚眦必报,对于天月山庄韩无忧的下毒十分愤恨,几经调查查出了覆灭的天月山庄还有苟延残喘的后代,当即决定亲自出手,血洗天月余党。】

即便粗粗看过一遍,再次重温时,绛蔻还是忍不住磨牙:【这么残暴狠辣,她真的是沈溯光吗?真的是吗??】

提到这个,系统精神一振,有话要说:【我觉得……】

绛蔻恶狠狠打断:【闭嘴,她就是!】

系统:【……】

嘟嘟囔囔气了半天,绛蔻捏着鼻子翻下一页:【义父得知此事,为助纳兰缘一臂之力,特意赠予她一门邪/功。纳兰缘血洗天月余党后,用邪/功炼化人尸,操控其为己用。】

绛蔻禁不住皱眉:【真不是人。】

系统:【确实,太没有人性了。】

绛蔻:【魔教教主怎么带孩子的!不仅不知道制止,还送邪/功,这人啥时候下线?】

系统:【嗯?啊?你骂的是纳兰缘义父?我看看啊……大结局下线。】

绛蔻嫌弃的啧了声,翻剧情:【江湖上突然流传起仙丹出世的传言,听说活人服用此丹,可长生不老,死人服用此丹,可起死回生……哪个缺心眼的傻叉会信这个啊……哦,纳兰缘义父信了,还要纳兰缘去抢回来。】

【纳兰缘操控人尸,偷袭皇宫,抢走仙丹后,偶然撞见路过的病弱小王爷,一见倾心之下,当即将小王爷也抢回魔教……嗯?嗯!?】绛蔻睁大眼,刚想说这不可能,转念一想,想起自己也是被纳兰缘霸道抢来的……

但!是!

她和别人能一样吗?

能吗??

——沈溯光要是敢说一样,她现在就咬死纳兰缘。

绛蔻气呼呼的给这一段剧情标上五角星号,决定到时候好好看看纳兰缘到底是个什么反应,对方如果真的敢对什么小王爷动心,她就、她就……

绛蔻绞尽脑汁想半天,随即灵光一闪——纳兰缘要是给她戴绿帽,那她就戴回去!她开十个八个马甲,个个勾引的纳兰缘情根深重,最后当着她的面恩恩爱爱,将纳兰缘气成绿王八!

想到纳兰缘头戴几顶歪歪斜斜的高绿帽,脸色也跟帽子一样铁青的模样,绛蔻一时间乐不可支,笑弯着眼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直滚到某个人的怀里。

纳兰缘:“……”

绛蔻:“…………”

纳兰缘垂眼,发现绛蔻笑容消失,不由拧眉:“笑啊,怎么不继续笑了?”

绛蔻偷偷瞅她,见她没有看出自己嘎嘎乐的原因,立即松口气,亲亲热热的凑过去亲她脸颊,奉上讨好甜蜜的笑。

纳兰缘觉得她这笑没刚才的肆意欢快,但又甜甜软软的让人同样喜欢,索性不多纠结,学着绛蔻的动作,啄吻少女的雪腮,顺便解开绛蔻的腰带。

绛蔻如今对纳兰缘的性格有了几分了解,也不再玩些欲迎还拒,老老实实的闭着嘴,任由纳兰缘为所欲为。

纳兰缘将手探入绛蔻衣裳内,上下摸了摸,确定少女浑身温热后,满意的收回手:“不错,没再动着寻死的念头,该赏。”

绛蔻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腰带系好,呆住:“你摸了我半天,就是为了测我体温?”

纳兰缘瞥她:“你不乐意?”

绛蔻满脸纠结,红唇犹豫的微张,还没组织好话语,就见纳兰缘嗤笑,冷冷道:“由不得你不乐意!”

绛蔻:“……”

可恶,好狗的绿王八!

绛蔻不高兴的别过身体,背对着纳兰缘,试图让对方来哄她。

纳兰缘看她两眼,却是直接环抱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嵌入自己的怀里,并满意点头:“不错,这个姿势就很好。”

下次再让人画春宫图,就不会脑袋空空了。

绛蔻后靠在纳兰缘温暖的怀抱中,脑袋上顶着女人下巴,顿时连气都气不起来,只有郁闷:“你是直女吧!”

怎么会有人这么直,比钢铁还直!

纳兰缘不明所以,但这不妨碍她冷笑着否认:“不,我是魔教妖女。”

绛蔻:“……你在说冷笑话吗?”

纳兰缘眯起眼:“你觉得我像个笑话?”

绛蔻:“……”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绛蔻摸不着头脑,决定闭嘴。

她不吭声,纳兰缘也就顺着她的心思,谈起其他话题:“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被她提醒,绛蔻想起方才的事情,皱起小脸:“赏赐也太难听了,我又不是你的下人,而且我本来就没有寻死过!都说了之前是误会和意外!”

纳兰缘的眼底泛起疑惑:“难听?赏赐为何难听?”

绛蔻不知道怎么解释,试图用换位思考让纳兰缘理解:“如果有人要赏赐你,你会高兴吗?”

纳兰缘平静道:“若那人是义父,我自当感激涕零。”

绛蔻:“……”长辈用赐,好像没毛病。

纳兰缘忽然话语一转:“若是其他‘兄弟姐妹’要给我赏赐,哼,凭他们也配!”

绛蔻:“……”这凶狠的语气,似乎也不适合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苦思冥想半天,绛蔻自暴自弃的打起直球:“那如果是我呢?我要赏赐你?”

纳兰缘低头看她,不咸不淡的轻哼:“你倒是胆子不小。”

绛蔻等了又等,见她没后文了,不禁拽她袖子:“然后呢?放完狠话就没了?”

纳兰缘啧了声,似乎对她的执着很是无奈,勉勉强强的伸手,递到她眼前:“行吧,既然你非要给,那就给吧。”

绛蔻后知后觉的呆住。

等等,这只是个假设吧?没有说她真的要送东西吧?

见她半晌不动,纳兰缘摊开的手抬起,威胁的捏捏绛蔻雪嫩的脸颊:“难道你在耍我?”

绛蔻:“唔、唔有啊。”

纳兰缘:“那你准备给我什么?”

绛蔻努力运转聪明的小脑瓜,反过来道:“是你先说要赏赐我的,所以应该你先给!”

——然后她再反手‘赏’回去,好耶,不愧是她!

纳兰缘松开她的脸,漫不经心道:“你独身一人住在这雪山茅屋,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便赏你与我一同回魔教,当我的贴身护法,你觉得如何?”

绛蔻:“……不如何。”

这她要怎么赏回去?

——看你在魔教吃香喝辣,潇洒快活,本小姐就赏你跟我一起来雪山吃西北风?

纳兰缘气压一沉,语气低低道:“嗯?”

被她如有实质的冷气压住,绛蔻从脑补中回神,想起刚才的随口拒绝,赶紧改口:“我的意思是,就算你不赏我,我也会跟你走的。”

纳兰缘挑眉:“为什么?”

绛蔻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我主人啊。”

纳兰缘怔了怔,意识有刹那的恍惚。

等到清醒过来后,她下意识皱眉,拒绝道:“不要叫我主人,我叫纳兰缘。”

绛蔻嗯嗯:“知道啦,阿缘。”

纳兰缘动了动眉,没有拒绝这亲昵的称呼,反而心头微动:“你叫什么名字?”

绛蔻拽过她的手,认认真真的在她掌心里,一笔一划的写下‘绛蔻’:“记住啦,我叫陆绛蔻。”

纳兰缘被她纤白的手指挠的心头发痒,却又舍不得抽回手,甚至贪恋少女指尖轻划的温度。眼见着绛蔻写完就想收手,纳兰缘低咳一声:“怎么只写两个字,不把全名写完?”

绛蔻奇怪的看她:“难道你不认识陆这个字?”

纳兰缘:“当然认识。”

绛蔻:“那干嘛还要我写?你自己连起来不就行了?”

纳兰缘:“……”

没心没肺的少女终结了话题,纳兰缘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了解绛蔻的机会,她苦思冥想,忽而起身,将先前搁置在角落里的‘战利品’拿到桌上。

撇开零碎杂乱的食物,纳兰缘将几套棉被与布匹排列放好,一番打量,从中取出大红大紫的颜色,回身置于绛蔻身侧:“送你了。”

绛蔻被这狂放的色彩刺的辣眼睛,小心瞅瞅桌面剩余的淡青薄粉布匹,欲言又止:“我……那个,可能不太适合这么深浓的……”

纳兰缘发现了她暗搓搓的目光,跟着看向配色清雅的布,眼中极快的掠过厌恶,继而扬眉,毫不客气的问:“你想换成那些丑颜色的布?”

“……丹红浅蓝,很丑吗?”绛蔻从她的眼中看到赤裸裸的‘你的品味真垃圾’这几个字,一时有些自我怀疑。

和她相反,纳兰缘无比从容的笃定着自己的眼光,颔首贬低道:“寡淡至极,毫无震撼人心的冲击力,非常丑!”

绛蔻看看她,又看看大红大紫,最终恍恍惚惚:“那、那就不换了,谢谢你送我礼物……”

纳兰缘这才满意:“你喜欢就好。”

不错,眼前的人不愧是她的解毒良药,果真与她从身到心都契合万分,她或许不必再旁敲侧击的打探绛蔻的喜好,因为对方,本身就是上天给予她的馈赠。

纳兰缘唇角翘起,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看着绛蔻呆呆注视布匹的模样,误以为她是高兴的说不出话,不由心生无穷而陌生的怜爱,无师自通的开窍哄人:“这些布料品质低劣,远配不上礼物二字,待你随我回到蓬莱,我自有数不清的金银赠予你。”

绛蔻挠挠脸,作为一只自*被人养*没有经济压力*遇事不决喊沈溯光*由的小心魔,她对砖块样的黄金没有半点兴趣,收礼物,她更希望收到些有意思的东西,所以纳兰缘的一番话里,她关注的重点是:“蓬莱?好有仙气的名字,和传说中的蓬莱山有什么联系吗?”

纳兰缘不置可否:“没有联系,不过是义父向来附庸风雅,厌恶外人常以魔教称呼本门,所以取神山之名,欲在乱世江湖里创一方世外桃源罢了。”

绛蔻听的发懵:“你义父,不就是那个缺心眼……那个傻……那个魔教教主吗?”

语罢,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赶紧改口:“咳,是蓬莱教教主。”

纳兰缘顺手揉着绛蔻脑袋:“不必特意改口,所谓的蓬莱教只在我们几个义子义女间流传,外人可不会管一个魔教叫什么。况且,蓬莱教听着就软弱无力,没有杀伐之气,正常人谁会喜欢这个名字。”

绛蔻再一次迷茫:“啊?有吗?我觉得还……还行?”

她原本想说‘还挺不错’,说到一半接收到纳兰缘拧眉投来的目光,顿时从心的改口,但她仍觉得不服,忍不住紧跟着反问:“如果让你取,你想给魔教取什么名字?”

纳兰缘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斧头帮。”

绛蔻:“……?”

纳兰缘:“或者黄金门。”

绛蔻:“??”

纳兰缘沉吟,宛如放大招般开口:“红日紫霞至尊教也可以,再不济,还能叫金门财神通天……”

绛蔻一把捂住她的嘴,打断她的施法:“做人要尊老爱幼,我们还是随你义父喊蓬莱教吧。”

纳兰缘面露不满,却也没反驳拒绝,绛蔻暗暗松口气,并且开始由衷的希望魔教教主长命百岁,不要下线。

毕竟她只想谈恋爱,不想社死。

绛蔻确定了,她的审美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俗而不自知的纳兰缘。

但很可惜,对方的拳头大,不接受她的建议,当晚就用上了大红大紫两件套,在床尾打坐打的无比自在。

唯有绛蔻委委屈屈的注视着不远处的风雅花色,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梦里都是可怕的颜色污染。

翌日清晨,屋外大雪仍在飘飘扬扬的纷洒。

绛蔻懒懒的系着腰带,披散着及腰黑发,走到赏雪的纳兰缘身边,眺目远望,只见天地皆白,茫茫一色分不清边界,不禁赞道:“卧槽,好大的雪,真漂亮。”

纳兰缘赞同颔首:“像是有人在大把大把的撒鸭毛。”

没有文化的两人就这么探讨着夸了半天,旋即和谐的牵手回屋洗漱吃早饭。

距离春.宫图交稿还有两日,纳兰缘的阳毒又寻得了最佳解药,眼下毒性还没发作,她无事可做,便惦记起自己最初上山的目的。

天山乃北域奇山,大雪经年不绝,山中奇珍异草比比皆是,如天山雪莲这等神物,甚至有肉白骨之美名。然而福祸相依,宝物之侧总有伴生野兽出没,雪山上的雪兽因环境地貌之故,皆是一身雪白皮毛,隐蔽性极佳,意图上山摘取药草的人里,十有八九都喂了雪兽肚子。

和那些为财、为续命、为求一线生机而来的人不同,纳兰缘之所以来此,则是听从了义父的命令。

天山之雪百年不绝,凝聚而出的寒冰常年不化,义父给纳兰缘的任务,便是每半年上山一次,开辟足量的天山冰,命人运回魔教里。

而随着时间流逝,原本的半年逐渐缩短至三个月,也正是因为纳兰缘长期固定且频繁的出没在此处,才会被韩无忧抓住机会偷袭下毒。

如今韩无忧已死,解毒之事不急,报仇得等到下山后,天山冰却半点没开辟,纳兰缘不愿因此事惹怒义父,故而饭后就将此事提上行程。

对此,绛蔻只有一句话想说。

“你去采冰就采冰……”她收紧脖颈处的雪兽毛围脖,昳丽的脸上满是迷茫:“为什么还要把我带上?”

带上绛蔻的原因有很多。

既怕她逃又怕她死,更重要的,则是片刻见不着对方,纳兰缘自己便心烦意乱焦躁难忍,总是忍不住去想少女此时正在做什么,想着想着就无心其他,恨不得立即看到对方才好。

与其折磨自己,纳兰缘最终还是决定把绛蔻带上。

反正她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对这天山熟门熟路,怎么也不会让绛蔻出意外受伤。

不过,这原因却不能告诉对方。

纳兰缘骨子里还是有种天老大她老二、睥睨桀骜的傲气在,为了不给绛蔻捏到把柄,不让懵懵懂懂的少女看穿她的软肋,她很是从容淡然的开口:“你是天阴之女,在这冰雪犹寒的环境里练功,远胜他处百倍。”

绛蔻的眼睛里冒出问号:“可我没打算练功啊?”

纳兰缘挑眉:“莫非你不打算坐我的护法之位……”

绛蔻确实没那个心思,闻言小鸡啄米式点头:“是啊是啊。”

纳兰缘尾音不绝,语调微妙的上扬几分:“……而是想当少主夫人?”

绛蔻:“?”

绛蔻突如其来的安静,让纳兰缘更加自信,她的心情极好,嘴上则轻哼,警告道:“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在没有……前,我不会对任何人动心!”

绛蔻词穷,只能干巴巴的回答:“哦。”

纳兰缘等了两秒,不悦的问:“为何不说话?”

她忽然想到什么,唇角不自觉的翘起:“在生我的气?记仇了?”

绛蔻摇头,刚想说自己不和普信女计较,余光里陡然瞥到茫茫雪地中露出的一个头颅,霎时吓的一激灵,哇哇叫的跳到纳兰缘身上:“有有有鬼啊!!”

纳兰缘顺手抬起她的两条小细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表情顿时变得森冷漠然:“别怕,不是鬼,是具死去的尸体。”

绛蔻不能理解的回头多看了两眼:“大雪把他的身体全都覆盖了,没道理唯独给他留个脑袋,肯定是他诈尸了!”

纳兰缘不语,目光在尸体周围转了圈,最后眉头一挑:“不是诈尸,是雪兽特意把他的头挖了出来,用以吸引路过的人类靠近,而它借着皮毛的颜色做掩盖,可以就近偷袭捕猎。”

绛蔻呆住:“真、真是聪明啊。”

……可恶,生物进化都不带心魔的吗!

绛蔻内心忿忿,又同情这个被当做诱饵的尸体,顺口道;“我们把这个雪兽赶走,将尸体埋进土里吧?虽说天山低温,但尸体放久了终究会腐烂,到时候生出什么病毒可就不好……嗯?”

她说着说着,忽然目光定在尸体的面部,不确定道:“我怎么感觉,这人和你长得有点像?”

纳兰缘单手托住绛蔻屁股,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绛蔻脑袋,疑惑:“你被吓傻了?”

绛蔻瞪她一眼,将她的手拍开:“你才变傻子!”

纳兰缘勾唇,嘴上回了句‘没大没小’,手上则压根没惩罚怀里人的意思,径直抱着绛蔻继续往天山深处走,同时随意道:“山下村子里的食物不多,最近不会有人上山,雪兽见尸体吸引不到人,自然不会再管,到时候一夜过去,大雪就会将韩无忧重新埋回地里,你自可放心。”

绛蔻恍然,旋即一愣:“韩无忧?”

剧情开头的小炮灰?从头到尾没其他用处的路人甲?

“你知道他?”纳兰缘不动声色的询问,同时开始回忆自己刚才有没有自爆。

绛蔻回神,摇头道:“依稀有所耳闻,也可能是记错了。”

纳兰缘观察她的神情,见她确实不悲不怒,这才放下心。

风雪里,两人继续向前,与韩无忧的尸体渐行渐远。

天山深处杳无人烟,寻常的寻宝人,都盼着登到最高处采取传说中的天山雪莲,没有人会琢磨着进雪兽横行的深处看看,自然也就没人知道,这里早在十几年前便挖出一条隧道,专门往外运送天山之冰。

纳兰缘抱着绛蔻走入隧道里,颇有些闲情雅致的跟她介绍:“山壁两侧照明的皆是夜明珠,此物昂贵且不实用,既无法散发热意又无法生火,真不知义父将此物嵌在这有何用,就为了他口中的风雅好看吗?”

绛蔻嘟囔着反驳:“好看明明很重要,毕竟强度是一时的,好看才是一辈子……你看我干嘛?”

纳兰缘若有所思,低咳:“我觉得你长得不错。”

绛蔻愣了愣,按理来说,有人夸她,她该沾沾自喜才是,然而这话是从纳兰缘嘴里说出来的,她想到对方大红大紫的烂俗审美,陡然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硬是生不出半点高兴。

纳兰缘没注意她天塌下来般的表情,仍在故作不在意的问:“你呢?”

绛蔻:“嗯?”

纳兰缘:“你觉得我如何?”

绛蔻回神,想了想,严肃道:“你哪里都好,唯独有一点让人不喜欢。”

纳兰缘不由自主的感到紧张,薄唇紧抿,却还努力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哦?哪一点?”

绛蔻:“你的杀心太重了!”

明明她才是心魔,明明她才是来干恶毒事情的大反派,沈溯光光风霁月,干干净净的,怎么能和她抢活?

绛蔻十分不满,抓住纳兰缘的小臂,再次认真道:“答应我,不要再滥杀无辜。”

与系统初遇时,对方说沈溯光可能会变成大魔头。

彼此的绛蔻面上不显,心里却在嗤笑。

她的主人嫉恶如仇,心如明月,就算是身死道消,也跟魔头扯不上半点关系——一如上个世界的岳然,纯粹,三观正常,有着明确的善恶观,纵使黑化也不会伤害无辜,并且一哄就能哄好。

但是现在,绛蔻不敢确定了。

以纳兰缘在剧情里狠辣决然的性格,说她是魔头妖女,那都不是夸张,而是写实。

这让绛蔻怎么能接受?

所以绛蔻抬手捧起纳兰缘蹙眉的脸,板着表情,再次严肃道:“滥杀无辜和我之间,你只能选一个,如果你选择前者,我就不爱你了!”

纳兰缘神情一凛,下意识死死扣住绛蔻的手腕,面带薄怒:“你是我的药,是我捡回来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逃走?!”

绛蔻才不怕她,更生气的瞪回去:“你凶我?”

纳兰缘气势一滞,手上动作微微松力,口中仍在嘴硬:“是你先想着要离开!”

绛蔻傲娇哼道:“你答应我,我就不走。”

直女纳兰缘丝毫没有哄人的意识,闻言冷笑:“你想走,也得看能不能走得了。”

绛蔻被她驳了面子,气呼呼的挣扎起来:“好啊,我现在就走!”

纳兰缘凶恶表情霎时维持不住,咬牙切齿的将她困在怀里:“我只是说说,又没说不答应!”

绛蔻狐疑抬头:“那你答应?”

纳兰缘别过脸,语带不屑:“我本来就不是嗜血滥杀的人,答应这个交易自无不可,你若是以为我是舍不得你走,就太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绛蔻信她才有鬼,剧情里可明明白白的写着纳兰缘干过的坏事。

不是嗜血滥杀的人?

呵呵,死人听了都得气活。

不过嘛……既然目的达到,绛蔻也就不计较纳兰缘的嘴硬了,满意的对对方绽开一个笑,顺便甜甜蜜蜜的凑近亲一口:“嗯嗯,阿缘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纳兰缘面露怀疑,总觉得少女翻脸比翻书还快,说的甜言蜜语也带着诡异的熟练感,虽不能说是虚假……但总归没她真心实意。

纳兰缘感到有些不舒服,索性掐住绛蔻下巴,跟她算后账:“按照你给出的选项,我选了后者,也就是说,你现在很爱我?”

绛蔻眨眨眼,触及纳兰缘专注到执拗的目光,忽然懂了什么,渐渐露出漂亮却充满了独属于小心魔的恶劣又灿烂笑容:“嗯,我最爱你了!要亲亲吗?”

纳兰缘有所意动,恰巧隧道无外人,她便不再压制情绪,果断将绛蔻摁在墙壁上,贪婪而凶狠的亲吻着。

绛蔻□□了足足五秒,最后傻了:【不应该啊,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不是都羞答答的吗?为什么纳兰缘跟饿了八百年的狼似的?】

女孩子该有的羞涩与矜持呢?

女孩子该有的脸红与窘迫呢??

难道沈溯光的黑暗面,把这些跟良心一起打包扔了吗!

绛蔻被吻的恍惚缺氧,最终连什么时候到达了目的地都不知道,等纳兰缘轻轻松松切分开一堆天山冰后,她才在返程中缓过神,歪头问:“你只负责切分整冰,不负责把它们带出来吗?”

纳兰缘颔首:“自然,毕竟天山冰带出来后,就要尽快用上,而我义父……”

她的目光闪了闪,语调变得意味深长:“可是生怕被人发现他的秘密藏在哪。”

第54章 黑面

山壁两侧明珠生晕, 熠熠光辉照亮漫长曲折的隧道,冰冷刺骨的天山冰矿散发着极寒的冷意,即便绛蔻与纳兰缘走出了一段距离, 仍然睫生霜花,肌如雪筑。

“秘密?”绛蔻专心听着纳兰缘说话, 对她口中的‘义父的秘密’感到分外好奇, 剧情里的义父只是个充当背景板的高血量boss,可从未说过他身怀秘密:“你不要说一半藏一半的吊人胃口呀!快说说是什么秘密,让我也吃口瓜!”

纳兰缘听出她语气里的兴奋, 低头瞥去,只见少女双眸亮晶晶,充满了八卦的求知欲, 唯独没有贪欲与算计, 真的只是想听乐子而已。

纳兰缘觉得她有些蠢, 自己的唇角却不由自主的翘起,满腹的考量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饶有兴致的逗弄趣味:“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我义父的秘密, 莫非是武林正道安插过来的细作?打算在暗中集齐人马,对我们魔教动手?”

绛蔻睁大狐狸眼, 这回看起来是真的傻乎乎:“怎么可能?我天生就是大(小)魔(心)头(魔), 才不会站在正道那边!”

“那你为何这么关心我义父的事情?”纳兰缘逗着逗着, 突然真情实感的感到了不悦:“你都没有问我有什么秘密,也没有想要了解我的意思……”

哪怕是她,都在暗地里旁敲侧击着绛蔻的喜好, 对方呢?连名字都是由她开口问的!

纳兰缘越琢磨越不是滋味, 一想到绛蔻可能不在乎她,她的心中霎时涌起无边怒意, 沸腾的狠辣杀气萦绕在她眼底,似浪涛般翻滚着咆哮,曾经威胁过少女的话语,在这一刻重新占据她的脑袋——既然攥不住对方的心,那就打断对方的双腿,挑断对方的手筋,像钳制幼鸟的翅膀般,铐住少女脆弱的脖颈,让对方永生永世都逃不开她,纵使是死,也要死在她的棺椁里。

这一瞬而来的妖异恶念轻而易举碾压纳兰缘的人性,她的双眸乌黑如浓墨,透不进光,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心中浓墨似的渴望付诸现实。

关键时刻,绛蔻开口,发出灵魂疑问:“我很了解你啊,知道你叫纳兰缘,是蓬莱教的少教主,审美差脾气坏杀气重,没有情趣不会哄人嘴比天山冰还硬……”

纳兰缘的一腔躁热与蠢蠢欲动,被绛蔻三言两语打击成凄惨芭蕉,当即顾不上动手,只怒道:“你血口喷人!自从遇见你后,我连旁人的血都没碰过,你凭什么说我杀气重!”

绛蔻一愣,心想也是,纳兰缘身上有没有血腥味,她还是能嗅出来的。不过眼下正是争夺一家之主地位的时刻,小心魔不愿意低头,垂死挣扎的不讲理道:“那你之前……”

纳兰缘冷哼:“谁让你不早点出现在我面前?是你自己来晚了,提醒晚了,为何要怪我先前杀人见血?”

她冷硬的怼着绛蔻,等嘴笨的绛蔻被她怼的气鼓鼓后,纳兰缘突然话语一软,神情里故作漫不经心:“所以,你若是真的讨厌我杀人,往后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不然……”

她看向绛蔻,缓缓露出一个不知是善意还是恶意的笑:“不然等我杀的血流成河,你再出现,可就真的迟了。”

绛蔻愣愣的看着她,心中莫名有股凉意涌起。

不等绛蔻回神,她倏地迎来亮光,温暖和煦的冬日日光倾洒在她与纳兰缘身上,温柔的褪去天山冰对她们的侵蚀。

绛蔻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们走出了隧道,随即惊讶抬头,仰望天穹:“大雪停了?”

纳兰缘跟着她一起仰头,又在注视到柔和阳光时微微眯起眼:“嗯,雪停了……中午想吃什么?”

绛蔻眨眨眼,没从方才的刹那惊悸中转过弯,等听清纳兰缘的询问后,她顿时被勾起馋虫,将什么都忘在脑后,积极主动的凑近纳兰缘。

两人虽并肩结伴向着山外走,但与沉稳内敛的纳兰缘不同,绛蔻没老实两步就蹦蹦跶跶踩起雪,欢快道:“想吃肉!”

碧空如洗,两侧雪峰直入云端,纳兰缘的回应在呵出的白雾中显的稍许柔和:“好。”

**

两日一晃而过,在约定的日子到来这天,纳兰缘轻手轻脚的早早起床,推门而出,足尖踏雪,身形如风飞掠,眨眼间来到山下村口。

此时万籁俱寂,天空夜色未消,莹莹雪地反射着光晕,自有一番静谧安然的美好。

纳兰缘的脑海里突兀闪过绛蔻捧着脸看雪的模样,正思索着杂念时,她陡然停步,眸光锐利如剑,直直看向站在村口一动不动的身影。

那人梳着丫鬟发髻,穿着浅色的厚实棉衣,寻常人打眼望去,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察觉到纳兰缘已经发现她,秋芙在心中闷闷压下偷袭的念头,一声不吭的上前两步,小心而珍重的将一卷书册递出。

纳兰缘冷着脸,没有伸手的意图:“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秋芙微微迟疑,含糊道:“小姐体弱身虚,不方便过来,所以命我来送此物。”

纳兰缘冷冷看她,见她不似说谎,最终摁捺住被人放鸽子的杀气,手腕转动,提起剑鞘抽向秋芙拿着的书册,将其打飞升空。

书册在空中散开,隐约可见里面精美至极的画作,纳兰缘一眼掠过,确定里面没夹带异物后,随手将其接过卷好。

另一边的秋芙面露恼意,气愤于她糟蹋自家小姐费尽心血完成的画,偏偏自己只在武馆学过几年粗浅功夫,根本奈何不了真正武功高强的江湖人。

咬牙忍住怒火,秋芙转头便走,并在心中发誓——有朝一日,她定要武功大成,千里追杀这个冒犯她家小姐的人,将小姐精心绘制的春宫图,重新拿回手中!

秋芙的煞气吸引了纳兰缘敏锐的感知,她不明所以的看了对方背影一眼,虽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但即将学会双修之法的喜悦冲散了一切,纳兰缘没多在意,转身赶回山腰茅屋处。

屋子里火炉烘着热气,绛蔻四仰八叉的将枕头踢到一边,睡得小脸绯红,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纳兰缘给她盖好被子,顺便在床角处坐下,抱着第一次练功时的郑重态度,缓缓打开春.宫图第一页。

日上三竿时,绛蔻终于睡饱,迷迷糊糊睁眼,正见纳兰缘似不会做题的学渣,拿着一卷书册苦苦皱眉思索。

绛蔻打着哈欠撑床坐起,很快又没骨头似的歪到纳兰缘后背上,她蹭了蹭对方,嘟囔:“你在看什么呢?”

纳兰缘的身体不可察觉的一僵,似乎这时才发现绛蔻醒了,她沉默两秒,若无其事的将书册塞入怀中,轻描淡写道:“没看什么。”

“嗯?”绛蔻狐疑:“我明明……”

纳兰缘忽的打断:“我们该下山了。”

绛蔻一愣,意识清醒几分,诧异道:“可以下山了?你昨天不还说再等等吗?”

纳兰缘:“不是等到今天了吗?”

绛蔻:“???”

话是没毛病,但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纳兰缘不欲给迷茫的绛蔻理清思路的时间,非常迅速且麻利的收拾好东西,在午后背着大包小包,牵着绛蔻往山下走。

绛蔻深一脚浅一脚的踩雪,此时完全忘了先前的困惑,只有诚恳:“既然蓬莱教里不缺东西,你就把这些床单被褥布料都扔了吧,路上被人看到,我嫌丢人……呃,不是,我怕她们嫌弃你。”

纳兰缘冷哼:“区区鼠辈蝼蚁,也妄想蔑视我,我乃魔教少主,轮不到他人轻视!”

绛蔻捂脸:“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自信,但是吧……你稍微考虑一下我行不行?”

纳兰缘:“你若点头同意,我自然会帮你剜去那些人的眼睛,割掉那些多话的舌头。”

绛蔻:“……”

算了,当她什么都没说。

两人一路下山,经过半日辛苦,赶在天黑前来到一个村子。

与山脚下的稀稀疏疏村不同,那处与其说是村,不过是由寻宝人聚集而成的一个落脚地罢了,里面的人良莠不齐,时而有新人加入,时而有老人被雪兽咬死、耐不住极寒而死、又或是自行下山离去,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在那里待满三年。

而眼前的村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村中人世世代代在此居住,就连村名,也是取自‘天山脚下,雪山之门’的含义,名为‘雪门村’。

绛蔻依稀感到耳熟,还没细想,就见纳兰缘的手,放在了剑身上。

绛蔻:“!”

她一把抱住纳兰缘的胳膊,在这千钧一发的惊恐中,猛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雪门村’熟悉了……嘶,这不就是原著里被纳兰缘团灭的村子吗!

“你你你、你冷静点!”绛蔻结结巴巴的试图打消纳兰缘的杀心:“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所以不要再整什么天杀的百人血池了,跟本天阴之女好好谈恋爱不行吗!

纳兰缘怔住,耳尖微微有些红,嘴上则是冷哼一声:“不用你说,我也不会放你走。”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动作不停,握着随身佩剑的剑身,取下后塞入绛蔻手中:“拿好,雪山外不比待在茅屋里安全,外面虽然没有雪兽,但有着更险恶的危险,倘若遇到意外,我一时半会顾不上你,你便自己拔剑,保护好自身。”

绛蔻稀里糊涂的接过,懵懵的问:“那你呢?你的剑给我,自己怎么办?”

纳兰缘挑眉,傲然道:“蝼蚁本就不配我拔剑!”

第55章 黑面

绛蔻禁不住对纳兰缘翻白眼, 并且再一次意识到对方有多桀骜。

该说不愧是拿着凤傲天剧本的大女主吗?这股子自信与轻蔑众生的态度,就差没竖着国际友好手势,儒雅随和的笑一句‘在座各位都是辣鸡’了……

冬日于天际降落, 弯月无声悬上高空,头顶的天幕陷入幽暗夜色里, 莹莹雪地却泛着柔美的光晕, 将雪门村的各个角落都照耀的格外清晰。

绛蔻抱着纳兰缘的剑,试探的敲响一户点着油灯的屋子:“您好?能借个宿吗?”

纳兰缘在她身后高冷的站着,心里仍在琢磨绛蔻方才那个不客气的白眼是何意思, 在听到绛蔻的客气询问后,她抽出一分心神,暗暗嗤笑起绛蔻——亏对方先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魔头, 试问江湖里, 哪个魔头会像对方一样, 乖乖的敲门请求借宿?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可不是说说而已。

连演戏都演的不像。

……真是蠢的可爱, 又可爱的令人发笑。

伴随着‘咯吱’的开门声,一个眸光清澈的少女露出半张脸, 好奇的打量着绛蔻与纳兰缘, 似乎在确定她们是不是坏人:“只有你们两人吗?”

绛蔻点头, 神情无辜而单纯:“是呀。小妹妹别怕,姐姐们都是好人。”

少女被她天真纯粹的外表迷惑,悄然松口气, 不再设防的将门全部打开, 绽开天真无邪的笑,欢迎道:“好, 姐姐进来吧,正巧我娘煮了热汤,你们端一碗尝尝,顺便热热身子吧。”

纳兰缘眼皮抬起,掠过绛蔻的脑袋,瞥向屋里。

拥挤狭隘的屋子中,一位妇人正将汤盆置于桌上,汤面随着她的动作荡起涟漪,隐约可见姜片芋头及野菜等食材,可谓是大杂烩一锅炖。

放完汤盆,妇人带着和善的笑回首看向她们:“看到雪停了,我就猜到这两天肯定会有人来村里,只是没想到,第一批来的居然会是两个女孩子。”

她正说笑着,目光触及绛蔻抱着的剑,霎时面露惧意。

如今的中原被武林人士割据一方疆土,戏称‘江湖’,江湖不似朝廷那般规矩,常常杀伐不休,混乱不已,时而有魔头一夜血洗门派、少侠拔剑怒斩数十罗刹的传言流传。

对渴望江湖的人来说,这是快意恩仇、潇洒恣意的桃源乡,可对平民百姓而言,这样的日子未免太没有安全感,令人不自觉的对携带杀器的江湖人产生恐惧之心,哪怕此刻抱着剑的少女歪着头,看起来无害而昳丽,妇人依旧感到惊惧害怕。

纳兰缘一眼看穿妇人的心思,本就冷淡的情绪越发不耐,她不理解绛蔻为什么要好声好气的与这些普通人交流,尤其是这样友好的态度,绝对称得上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浪费。

在纳兰缘看来,纵使绛蔻对着妇人百般客气、千般礼貌,也绝对比不上对她讨好的笑一笑,毕竟,妇人什么都给不了,而她,却是能给的太多。

可偏偏现实不随着人的意志转动。

陆绛蔻对外人乖乖巧巧,唯独对她随意而轻慢。

搁在以往,即便是中了毒,纳兰缘也绝不会放纵一个用来解毒的物件对自己这么不客气。但是把‘物件’一替换成绛蔻的脸……她就莫名的气消了,冥冥中还生出‘这辈子认栽,下辈子再说’的奇葩念头。

纳兰缘感到离谱,并且想不通。

就像绛蔻当初哭哭啼啼拒绝给她解毒时一样,那种与头脑发热、浑身亢奋差不多的从未见过的反应,实在是她的陌生领域。

想到这里,纳兰缘手指微蜷,思绪飘到藏在衣衫里的春.宫图上。为了早日学会解毒所用的功夫、不使绛蔻再次叽叽歪歪的拒绝,她很是努力的在学习揣摩画册中的动作。

然而那些图画根本没有技巧,全是感情,落花流水带来了唯美的意境,同时也遮住了画中小人的关键部位,纳兰缘今早对着一张画看了半柱香,最终也没能用死亡凝视看破栩栩如生的花瓣,弄明白交叠的小人们到底在做什么。

……她甚至怀疑自己被无良画师骗了。

有绛蔻在身边,纳兰缘不想暴.露自己青涩稚嫩、不得不半路偷学的一面,也就不好杀气腾腾的去找那个画师算账。

但是没关系,她已经记住画师与对方丫鬟的面容,待绛蔻不在她身边时,她定要摘下那两人的项上人头,作为愚弄她的代价!

“哇,真的好暖和!”绛蔻轻快的声音拽回纳兰缘陷入沉思的思绪,她转动目光,只见自己走神的片刻功夫里,绛蔻已经将她送的剑别在腰侧,双手捧着一碗大杂烩汤,眉开眼笑的与开门的少女说说笑笑。

而方才还畏畏缩缩的妇人,已然再次和缓神色,如同看着自己孩子般,溺爱的笑道:“我家桃桃也爱喝这汤,每年雪停的时候都吵着嚷着要我做,被她催多了,做的汤也多了,前几年喝不完只能送给邻居家那个臭小子,今晚就不送了,全给你和你姐姐吃!”

绛蔻顿时露出惊喜开心的表情,声音如红糖蜂蜜,甜的连纳兰缘都没听过几次:“谢谢大娘,这芋头又软又糯,太好吃了,大娘你和桃桃多吃点。”

桃桃羞怯的笑:“谢谢蔻蔻姐姐,姐姐也吃。”

纳兰缘:“……”

哼,毫无意义的和乐融融与亲密,混作一锅的杂烩,狗都不吃。

“大雪天的吃一口甜糯的芋头,感觉浑身都暖呼呼的。”绛蔻跟大娘桃桃聊完,转头捧着碗,乐呵呵的凑近纳兰缘,奉上夹起来的芋头尖:“你也尝尝?”

纳兰缘:“……”

绛蔻:“嗯?你不吃吗?”

纳兰缘表情变幻,眼看着绛蔻随意的就要收回筷子,她顿时气急败坏的张口,凶恶的将芋头吃走。

绛蔻愣住,一时看不懂纳兰缘的反应,只好呃了声:“慢点吃,不着急,我的碗里还有很多。”

纳兰缘吃完便翻脸不认人:“没滋没味的芋头,真当我稀罕吗?如果不是你亲手……”

她嘴硬的话还没说完,听一半的绛蔻点点头:“哦,那我继续吃了,你没事做就去整理房间吧。谢谢呀大娘,多亏了你愿意收留我们,不然我们今晚就要吃雪睡大地了。”

绛蔻和纳兰缘说话说到中途,扭脸去感激大娘了,这敷衍至极的态度,令纳兰缘刚刚上扬的好心情,霎时间跌落谷底。

瞪了绛蔻半晌,纳兰缘进了偏房,恨恨的取出怀中的春宫图,犹不死心的决定再试一次!

雪季昼短夜长。

待漫长的夜晚迎接破晓,雪门村里逐渐传出闲聊的人声。

与桃桃聊天聊到半夜才入睡的绛蔻,此时还抱着被子做美梦,而勤奋的纳兰缘,已经早早苏醒,紧皱着眉头,苦苦破解起春宫图中的奥秘。

忽然间,纳兰缘耳尖微动,听到偏房外各自响起两道些微耳熟的声音。

“是两位姑娘,年纪大的那位性子冷,不爱搭理人,年纪小的活泼些,模样可俊了,我家桃桃要是能有她三分俊俏便好了!”

“她们是昨天夜里来的,带着大包小包,估摸着是准备等天亮了,再去村子中心换东西吧。”

“唉,我看她们年纪轻轻的,不知为何想不开,在那求宝村里待着。几百年来,进天山的有几个求到宝?”

“嗐,这不是跟小姑娘投缘,才忍不住替她们多想想……”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可能就是在瞎操心吧,你是不知道,昨晚那小姑娘进我家时,怀里还抱着一把剑!那剑可俊了,光亮亮的,一看就是经常用的样子,把我唬的不轻!”

“后来小姑娘……夸芋头……桃桃……”

纳兰缘漫不经心的听着这些普通人的闲话,心中本该对大娘们的一惊一乍生出轻蔑嗤笑之意。

可不知为何,或许是昨晚的芋头汤升腾雾气的温暖令人记忆深刻,以至于纳兰缘轻而易举被大娘的三言两语勾起回忆,脑海中只剩下甜丝丝的芋头,倒是忘了置身事外,嘲讽两句。

“是蔻蔻,不是口口。”

少女桃桃的声音,令纳兰缘回神,她随意的听着,发现桃桃正在与邻居家的少年夸赞绛蔻:“蔻蔻姐姐可好看了,我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孩子!”

邻居少年立即反驳:“我见过我见过!”

桃桃:“是谁呀?”

少年:“就是你呀,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看的!比什么口口要好看无数倍!”

桃桃:“是蔻蔻,不是口口!”

纳兰缘:“……”

呵,无聊又幼稚的少年心思,年纪轻轻就可悲的被情窦初开蒙蔽双眼,只会通过打压来取悦心上人,简直俗不可耐。

纳兰缘鄙夷着少年,转头摇醒绛蔻。

迷迷糊糊的绛蔻:“啊?怎么了?”

纳兰缘认真道:“你比那个桃好看。”

绛蔻:“嗯?桃子?冬天还有桃子吃?”

纳兰缘:“……”

绛蔻竭力睁大眼,试图做出清醒的模样:“在哪呢?桃在哪呢?”

纳兰缘深吸口气,掌心摁住绛蔻的额头,恶狠狠的将她摁回床上:“继续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绛蔻嘟嘟囔囔,秒速入睡。

纳兰缘寂寞的叹口气,感觉自己的心情有些复杂,又不知道自己在愁些什么。

沉思两秒,她郁气满满的打开春宫图,打算将对绛蔻的种种复杂情绪,尽数化作破解小人姿势的动力。

待她学有所成,就到了绛蔻给她泄火的时候!

第56章 黑面

临近中午, 雪门村里蓦然爆发一阵喧哗吵闹声,绛蔻被这动静吵醒,迷糊扭头没瞧见纳兰缘, 便打着哈欠梳洗起床,准备好奇的先循着声去凑凑热闹。

来到门口, 她瞧见桃桃正与一位少年说话。两人年纪相仿, 似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颇为般配。

绛蔻原本没放在心上,目光随意的掠过少年的面容, 三秒后,她咦了声,重新仔细观看起对方的五官, 不确定的询问系统:【这人……是不是武林盟主?】

系统醒的不比绛蔻早, 这会迷迷瞪瞪的, 看半天才打个激灵:【对,是他!你特意找他干嘛?难道是思来想去又不打算破坏剧情了?不要啊大佬!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呜呜呜。】

绛蔻对它的哇哇大哭嫌弃不已:【不要擅自脑补我没说过的话,是他自己晃悠到我面前的。】

她一边说着, 一边自然的靠近桃桃,随着她的接近, 桃桃的声音也清晰不少:“话说回来, 我还没谢谢你呢, 多亏你先前送了不少芋头,不然……嗯?蔻蔻姐姐!你睡醒啦?”

绛蔻丝毫没有睡到下午才起床的羞愧感,十分坦荡荡的展颜一笑:“是啊, 这是你的朋友吗?”

桃桃点点头:“他叫阿牛, 和我们家是邻居。”

“对了姐姐。”桃桃想起绛蔻昨晚抱着剑的模样,天真而欢喜的开口:“你会剑法吗?阿牛从小就向往武林中的大侠们, 你可以教他几招吗?作为交换……嗯,我可以给你做一件衣裳,或者绣荷包!阿牛和娘都说我的刺绣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绛蔻尚未回应,一旁的阿牛率先急了:“不行!你说过给你娘做完衣裳,下一个就给我做!而且外面的人都说荷包是定情信物,你怎么能随便给外人做!”

桃桃懵懵懂懂:“有这个说法吗?那你为什么要我给你做荷包?”

阿牛俊秀的脸霎时红了,哼哧哼哧憋半天,结结巴巴道:“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像哥哥妹妹一样,妹妹给哥哥做荷包,不要紧!”

桃桃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绛蔻:“……”

系统:【……】

默然少顷,无语的两人在脑海里同时开口。

系统:【这借口都有人信?】

绛蔻:【骨科岂不是更好?】

系统:【……?】

绛蔻:无辜.jpg

系统满头问号:【等等,你别想萌混过关,你刚刚绝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吧!】

绛蔻若无其事的转身回屋:【啊,被桃桃提醒了,我忘了带剑。真是的,纳兰缘跑哪去了,自己的佩剑都不知道带好……】

抱上冷冰冰的剑后,绛蔻再次出门,发现傻白甜二人组已经忘了刚才的话题,这会结伴挖芋头去了。

绛蔻摇着头,一边碎碎念着‘早恋不好’,一边莫名的感到愉悦——在剧情里,大娘死了,桃桃死了,阿牛的爹娘死了,只剩阿牛生不如死的活着。

到后来,阿牛也死了,活下来的只有改名换姓、性格大变的武林盟主。

以观赏性而言,这样跌宕起伏的情节才算是有效剧情,而从感情戏份上来看,眼里只有女(复)主(仇)的偏执阴翳俊秀少年郎,与狠辣桀骜肆意打击着手下败将的女主,多么有张力、多么刺激,简直将相爱相杀内味给拉满了!

不过让绛蔻选的话,她还是希望阿牛能一直当阿牛。

因为桃桃很可爱,大娘很和善,而芋头,真的很甜。

**

“卖煎饼咯!刚摊好的煎饼,现在吃浑身热乎,回天山吃又脆又香!”

“来几个煎饼,冷的能不能便宜些?”

“棉被布料要伐?每年雪停之后再下雪,都比之前更冷哦!去年有个年轻人不听劝,今年我都没在下山的人里看见他,恐怕是被活活冻死的哦!”

“大娘,你再仔细看看,去年那个不听劝的,是不是跟我长一样?”

纷杂的叫卖声在雪山村中心环绕,凑热闹的绛蔻饶有兴致的探头探脑看着,正看得起劲,她没注意看路,倏地撞到一位女子,险些把对方撞倒。

“对不起对不起。”绛蔻下意识道歉,而后感到诧异,天阴之女的体质已经够菜了,居然还有人比她更弱鸡?

绛蔻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的女子又瘦又病弱,身着一袭青衣,如杨柳依依。面对绛蔻的道歉,她从容接受,微微一笑时,气质越发文雅温柔:“我没事,姑娘不必多礼。”

“小姐……小姐!”

恰逢此时,女子的丫鬟在人群里挤过来,先是紧张的确认女子的安全,随后才警觉的注视着绛蔻,低声询问女子:“小姐,这是?”

女子浅笑,语调含着调笑,却又因为柔和缓慢的语气,不令人感到冒犯:“是只不小心闯入家宅,羽毛漂亮的小雀鸟。”

丫鬟没有听懂,但她非常了解自己没文化的本质,习惯了从小姐的语气来理解意思。听出小姐没有排斥眼前昳丽少女的打算,她便默不作声的后退半步,不再做出抗拒保护的姿态。

“抱歉。”女子开始反过来跟绛蔻道歉:“我自小体弱多病,秋芙惦记着保护我,难免态度冷硬了些,没吓着你吧?”

绛蔻摇摇头,对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体贴大方的女子生出好感,没忍住回道:“我家也有个脾气不好的主、呃,丫鬟!所以我能理解!”

绛蔻早已将‘沈溯光是主人’这件事铭刻在骨子里,所以闲聊时不经意的就会说漏嘴,而在回过神后,她的一身反骨又冷不丁上线,促使她心虚且强自镇定的改口,将纳兰缘变成自己的‘丫鬟’。

她提及纳兰缘的语气,与寻常小姐称呼自家丫鬟时的随意有很大区别。

而女子目前恰巧对这一点很敏.感。

她多看了绛蔻两眼,想起自己前两天画的画作还留有许多废稿,属于毁了可惜,留着羞耻的那一类。

与其不尴不尬的在那放着,倒不如趁这个机会……

女子想到什么,笑容莫名变得亲切几分,她婷婷袅袅的凑近绛蔻,压低声音:“小妹妹,买画吗?”

绛蔻:“?”

女子先前的温雅气质此时已经荡然无存,纵使她努力做出诚恳的模样,仍改变不了她此时的贼兮兮与鬼鬼祟祟:“两个女人,不穿衣裳,大汗淋漓的在一起打架,要吗?”

绛蔻:“……”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