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些遗憾，但还灵还是很满足，能以人形活动就行了，大不了把耳朵尾巴遮一遮嘛。
他抬头看向扶苏，发现对方正半张着嘴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还灵这才发现从刚刚开始对方就很安静，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有什么不对？
他立刻问道：“怎么了？不好看吗？”
扶苏回过神来，一脸的一言难尽：“你……我……”
还灵见他说不出什么，一着急立刻去了外间，他记得那里有一面铜镜。
行宫中的铜镜可以称得上是光鉴可人，里面清晰地映出了还灵化为人形之后的面容。
然后他也愣在了那里——那是一张与嬴政极其相似的脸。
第36章 【三更】36 我之前是个傻子来着……
这张脸跟还灵原本的长相有五分相似， 可问题是他原本长相跟嬴政也没什么相似的点啊。
这个化形术别是出了问题吧？
还灵越想越是害怕，直接嘭的一声变回了原形。
他趴在地上抬头看着扶苏，眼中惊魂未定。
扶苏深吸口气说道：“你变回来。”
还灵耳朵扯成飞机状结结巴巴说道：“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扶苏扶着额头半晌才说道：“请国师来吧。”
然而国师并不在行宫之中， 还灵想了想掏出了那枚龙鳞。
自从白衍流将龙鳞给他之后，还灵就没有用过， 毕竟也没什么需要白衍流出面的事情，更不要提他还担心偷偷教妖怪读书会被白衍流发现。
没想到现在用上了。
还灵两只前爪捧着龙鳞默默呼唤白衍流。
别说， 这个方法的确好用， 在他放下龙鳞之后， 白衍流便从门外踏了进来问道：“发生何事？”
扶苏低头看着还灵，还灵老老实实说道：“那个……我好像能化形了。”
白衍流挑眉：“倒是不慢，发生了什么？”
还灵还没说话， 扶苏就说道：“你……你先变回来看看吧。”
还灵想了想也是， 万一刚刚是失误呢？
他便用化形术变成了刚刚那副顶着狐狸耳朵尾巴的模样。
白衍流在看到还灵那张脸之后， 脸上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这张脸跟秦王真的很像， 除了眼睛颜色不一样，脸型略圆润一些， 五官相似之处很多，至少有八分像。
剩下两分主要是年龄问题以及还灵的气质更加柔和一些， 尤其是那双眼睛， 此时装满了不知所措， 这种神色从来不会在嬴政身上出现。
白衍流半晌没有说话。
还灵见到他这样心都凉了，坏了， 把国师都搞沉默了， 他这化形术真的没问题吗？
他还没有往别的地方想，白衍流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说话也只是因为觉得有点离谱。
虽然一直知道这只小狐狸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但他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破解法。
人、妖、巫三族血统汇集于一身。
他忍住叹气的冲动说道：“去见王上吧。”
扶苏转头看向他：“这……难道不是意外？”
白衍流说道：“妖便是化形也是似母或者似父，便是没那般相似至少也有四五分相像。”
还灵这都八分相似了，要说他跟秦王没什么关系鬼都不信。
还灵吭哧吭哧不敢出声却也不想去见秦王，心里觉得十分荒谬，他努力想了半天，觉得如果是嬴政的话，有苏素秋应该不至于不记得吧？
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爹是赵姬族人，而嬴政肖母，他们之间的确有血缘关系，所以相似也是正常的。
可惜这件事情太大，不是他说不去就不去的，白衍流直接拿出一顶黑色的斗篷递给还灵说道：“披上吧。”
总不能顶着耳朵和尾巴走出去。
还灵慢腾腾地披上，用兜帽遮盖住多半张脸，只露出漂亮的下颚，保证谁也看不出他的真面目之后才跟着扶苏和白衍流往外走，中途有好几次他都想说实在不行就不见了，大不了他见秦王的时候不化形。
白衍流回头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说道：“不是很崇拜王上？为何不高兴？”
还灵心说我这里还埋着个大雷啊，虽然有两种可能性，但万一是另外一种，他也怕嬴政迁怒。
不过想想，嬴政手下能人辈出，昌平君都能得到重用，那还是楚国公子呢，所以他应该也不需要太担心。
反正他的能力摆在那里，总能消除偏见的，好歹……好歹他还救了嬴政一命呢。
还灵放下心来一路跟着去了书房。
嬴政在听说白衍流和扶苏带了一个人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尤其是宫门卫那里并没有上报有陌生人入宫的消息。
只是他对国师和儿子有着足够的信任，便也没让人去搜查那个陌生人，让他们直接进来。
三人进来之后，嬴政看了一眼披着斗篷的神秘人，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少年人。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直接问道：“是还灵？”
还灵：……
我还没开口呢，您这么敏锐真的好吗？
扶苏表情严肃拱手说道：“父王，儿臣有要事需秘呈。”
嬴政抬起手微微摆了摆让身边的人都下去，整个书房只留下了四个人。
人都退下之后，白衍流和扶苏看向还灵，还灵只好慢吞吞掀开了兜帽。
饶是嬴政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也略一愣，继而他坐直身体，眼神一沉问道：“怎么回事？”
没等还灵说话，白衍流便说道：“还灵本是人与妖所生，也因为这一点才离开青丘出来寻找父亲。”
还灵站在一旁不吭声，心里给白衍流贴了一个神算的标签。
他压根就没对白衍流说过自己的身世，结果这个人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想起见面的第一天他曾经说的话，想来他是真的能算出点什么的。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白衍流扔下了一枚炸弹：“臣怀疑，还灵乃是王上之子。”
还灵抬头惊悚地看了他一眼。
你没有证据就别乱说话啊！万一到时候是误会怎么办？
嬴政听后却没有反驳，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心情着实有些微妙。
原本毛茸茸的小狐狸一转眼就成了他儿子……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有些不太好接受。
他开口问道：“还灵怎么不说话？你母亲难道没说过你父亲是谁吗？”
还灵恨不得躲到柱子后面去却又不敢动，只好老老实实说道：“阿娘说我父亲乃是赵氏子弟。”
嬴政垂眸：“是以你先去的赵国。”
还灵破罐破摔：“是的。”
嬴政又问道：“那又为何离开赵国？”
还灵顿了顿说道：“就是觉得赵国国势已尽，昏君奸臣把持国政，非长久之相。”
嬴政略一点头总结道：“所以你并非真的要找你父亲。”
还灵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啊，阿娘什么都不知道。”
嬴政倒是很感兴趣：“那可有表记？”
还灵沉默了一瞬，拿出了那枚鸟形玉璧说道：“阿娘说，这是父亲当初给她的。”
扶苏接过他手中的玉璧递到了嬴政手上。
嬴政接过那枚玉璧的时候略一思索，继而眯眼说道：“原来是她。”
还灵听到这四个字，原本耷拉下去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什么节奏？嬴政认识这枚玉璧？
嬴政何止认识，这枚玉璧也的确是当年他亲手送出去的。
他看向还灵问道：“你的母亲可是名素秋？”
还灵人已经快傻了，缓缓点了点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有苏素秋，你真的是能坑儿子啊。
如果是原本的小狐还灵恢复神智，只怕要在赵国找到死了。
只是……秦王身份贵重，有苏素秋怎么会不知道呢？
还灵立刻点头说道：“对，她是有苏氏。”
有苏氏，上古狐族的姓氏。
嬴政了然，他看着手中的玉璧心中也有些感慨。
当年他的年纪跟现在的还灵差不多大，虽然得到了王位，但前朝有吕不韦把持，后宫是赵姬的天下，便是他再有雄心壮志也得收敛锋芒，时不时会外出住一段时间，而无论是吕不韦还是赵姬都并不关心他去哪里。
有苏素秋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确是让嬴政疑惑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倾注精力，接下来的几年是他跟吕不韦你来我往的关键时期，很快他也就将有苏素秋抛在了脑后。
他当那是一段露水姻缘，无须太过在意，却没想到时隔十五年，这段露水姻缘还给他带来了一个狐妖儿子。
嬴政抬眸仔细地观察还灵，这个儿子大概是他所有孩子中跟他最像的一个。
他沉吟半晌问道：“你这耳朵尾巴，怎么收起来？”
还灵下意识地抖了抖耳朵说道：“修为够了就可以收起来了。”
嬴政略一蹙眉：“如此如何上宗簿？”
还灵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白衍流便问道：“王上已有决断？”
嬴政将鸟形玉璧递与还灵说道：“既是寡人之子，自当上宗簿。”
还灵双手接过玉璧才反应过来嬴政是要带他认祖归宗。
他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总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儿戏的意思，都不用再查查的吗？
转念一想，这年头也没什么DNA检验，好像的确不太好查。
此时此刻的他忘了自己顶着的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白衍流看了一眼还灵，发现这只小狐狸依旧一脸的神游天外，他只好说道：“用幻术倒可适当遮掩，短时间内倒也够了。”
嬴政转头便对扶苏说道：“派人将宗正唤来。”
扶苏沉默了一瞬说道：“儿臣亲自去请宗正。”
宗正本身就是专门负责王室各种事务，婚丧嫁娶皆由他管，像是宗簿这种专门记载王室成员的东西都由宗正保管，王室有新成员自然也要让他添加。
相应地，能够当上宗正的一般都是王室中德高望重的人物。
现在这位宗正不敢说德行多好，辈分上的确很高。
扶苏深受儒家影响，对这位宗室长辈还是很尊重的，再加上还灵的情况有些复杂，他的真实身份需要隐藏，但又不能完全隐藏，所以得有个明白人过去说清楚。
无论怎么看都是扶苏亲自去更合适一些。
扶苏离开之后，嬴政一挥衣袖说道：“坐。”
宦官立刻帮他们弄来了坐席，白衍流倒是利索地坐下了，而还灵，他看了看坐席又看了看白衍流，这才十分别扭地跪坐下来。
嬴政看在眼里心说妖怪养孩子就是不靠谱，这孩子还要慢慢教才好。
只是他没说出来，只是问道：“你生辰年月为何？”
还灵眨了眨眼：“不知道，阿娘没跟我说。”
嬴政听后有些稀奇：“她竟是从未给你过过生辰吗？”
还灵努力搜寻了一下记忆，可惜小狐还灵对这方面的记忆实在是短缺，更何况过去这么久，关于小狐还灵的记忆他也已经遗忘了很多。
他最后摇了摇头说道：“不记得了。”
嬴政眯了眯眼：“都不记得？”
虽然他的表情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但还灵瞬间拉起了警报，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其实……我之前是个傻子来着。”
第37章 【一更】37 给嬴政看看纪录片吧……
嬴政若有所思：“哦？怎么说？”
既然承认了之前是傻子， 那么现在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了。
更何况嬴政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他只好解释了一下丢失了一魂一魄这种事情。
在他说完之后，嬴政忽然看向白衍流问道：“国师可曾看出？”
白衍流略微沉吟道：“倒是看出了一点， 并且他那一魂一魄也不算丢失，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这也是当时臣坚持要将他带走的缘故，只是没想到， 还灵竟然有王室血脉。”
其实更确切一点说是还灵是嬴政的儿子这一点， 才让他看不出。
嬴政身上的祖巫血统以及他个人气运之强都不是白衍流能随意看的， 他可以看，但也要准备好付出代价。
白衍流跟秦国绑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没必要消耗那么大非要去看看嬴政的命运。
还灵听到白衍流说那一魂一魄去了别的地方的时候， 下意识地想把脑袋藏起来。
这本来是他的秘密来着， 结果这货当场给他揭穿了。
嬴政应该不会忽略这个信息。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嬴政问道：“那这一魂一魄又去往何处？”
白衍流十分干脆说道：“臣力有未逮， 看不出。”
嬴政一脸的若有所思：“连国师都看不出吗？”
还灵有点扛不住压力，觉得要不……还是实话实说吧。
毕竟马甲已经漏风了， 再捂下去还要编织更多的谎言。
尤其是他拿出了许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之前他都是推到青丘上面。
可青丘只不过是自我封闭， 并不是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万一到时候青丘一时兴起把封印解除了怎么办？
欺君之罪就算是儿子也扛不住啊。
还灵紧张地抱着自己的尾巴说道：“其实我……我之前是生活在另外一个空间的， 那里跟这里应该是相似的两个世界，因为一些事情我遇到了生命危机， 等醒来之后就到了这里。”
嬴政听后对另外一个世界倒是很感兴趣：“哦？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还灵歪头想了想， 不知道该怎么跟嬴政解释后世，他灵机一动说道：“我用幻术为您展示一下吧。”
嬴政略抬了抬下巴：“可。”
还灵精挑细选用幻术展示了一段宣传纪录片，这是某年的国庆献礼， 强大的军队、高科技武器、先进的工业应有尽有，最主要的是上面还有地球和世界地图展示。
反正都自爆了，那就多爆一点，顺便给始皇帝一点暗示：您一统天下之后想办法统一全球吧。
一拖三的充电线、形状一样却完全不能通用的充电接口他是真的受够了。
除了充电线其实还有各种网络协议蓝牙协议之类的，有能力的都在开发自己的协议，但是彼此之间却不互通，简直是让消费者又爱又恨。
记得后世大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但凡秦始皇还活着都不可能让这些破玩意存在。
还灵突然也想努力一下。
嬴政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整个纪录片之后却没说话，看完之后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还灵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白衍流，发现白衍流也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过了半晌嬴政睁开眼睛，目光灼灼看向他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还灵说道：“是另一个时间线上的两千多年以后。”
他说完还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另外一个时间线，到现在他都不敢说自己是穿越到了真正历史上的秦国，只能用这种说辞来规避，更何况他也不能当着嬴政暗示大秦亡了啊。
万一始皇帝一生气让他也亡一亡怎么办。
嬴政颇为感兴趣，身体微微前倾问道：“哦？那个时代是什么朝代？”
还灵卡壳了一瞬才说道：“华夏，名字叫华夏。”
真正的名字当然不是这个，但他也不太敢说出来，因为真要解释什么是人民什么是共和，可能他这辈子都别想踏出南山一步了。
后世的先进思想并不适合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挑着有用地说。
嬴政的确是一个好奇心很旺盛的帝王，他对纪录片里所有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还灵惊讶地发现他只是用幻术展示了一遍，嬴政竟然将上面展示过的东西全都记了下来，甚至还能记得一些细节。
这样的记忆力堪称恐怖，就连还灵都不敢说自己有这样的记忆力。
在他解释得口干舌燥以后，嬴政问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能不能弄出来？”
还灵一听就后悔地想拍大腿，他怎么这么欠呢！
不展示就什么都没有，现在展示出来了，结果嬴政想要，就说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老老实实表示做不出来。
他还努力解释说道：“这是发展了两千多年才能出现的，现在基础不够。”
嬴政却仿佛并没有被两千年这个概念给打败，而是继续问道：“你且说说都要什么基础？”
那基础要的可多了，还灵小心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说了您别生气啊。”
嬴政失笑：“寡人倒也不会如此轻易生气。”
还灵这才放心说道：“首先是粮食基础吧，因为粮食有足够的产量，所以不需要所有人去种地，这样就让一部分人能够安心做学问，然后就是国库有足够的钱支撑做这些武器，因为这些要一点点摸索，有的时候摸索错了可能就要浪费很多钱。”
嬴政听后问道：“若是能达到这两点，可否能做出那飞在天上的机关？”
还灵惆怅，这也太看得起他了。
不过他还是认真想了想说道：“如果所有条件都具备，只能说有可能，但更多的可能是只能让您见见简单的飞行器。”
嗯，谁敢说无动力滑翔翼不是飞行器呢？
只不过那玩意就算搞出来了也不敢让嬴政上，否则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所以哪怕现在努努力也能做出滑翔翼，但他还是没说出来。
嬴政的表情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又问起了地球仪：“那个圆形的东西是什么？”
还灵顿时精神一振：“是地球仪，嗯，那个世界通过在外界对生存地的探测发现大家是生活在一个球体，除了我们所在的地方之外还有其他陆地这边隔海相望。”
他一边说着一边主动施展幻术将世界地图幻化了出来。
说实话，他幻化出来的世界地图其实并不算特别准确。
而且两千年前跟两千年后的大陆版图也不一样，这东西最多也就是起到一个给秦王开阔眼界的作用，让他知道不只有这一片土地，也可以看看别的地方。
嬴政直接起身走了下来站在幻术施展的世界地图前问道：“那寡人如今在什么地方？”
还灵也站了起来走到嬴政身边说道：“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亚洲大陆，顺便还放大了亚洲大陆，然后将秦国的大致轮廓圈了出来说道：“我……儿臣也不知是否确切，大致如此吧。”
嬴政眉头微微拧起，他看了看秦国的大小又看了看整幅图，对于自己的国土面积只有这么点并不是很满意，而且就算一统六国也只占据这张图上的一小片位置。
白衍流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慢条斯理说道：“正所谓天外有天，王上只需按照您的设想走，其他尽可交给时间。”
还灵转头看了看白衍流，发现对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呈现一种冰冷的无机制状态。
他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嬴政除了不满倒是没有别的想法，他已经给秦国的未来安排好了道路，未来也将继续按照这条路走下去。
至于还灵带来的消息，的确给他带来了一丝触动，但绝不会让他有所动摇。
嬴政回去坐下说道：“等宗正来吧。”
还灵这才想起来扶苏是去找宗正了，只是……为什么这么半天还没来？
当然是因为宗正在咸阳，想要来上林苑总要一段时间的。
扶苏是一路带人骑马回到的咸阳，当他找到宗正的时候，宗正正在喝酒听曲，他这个位置每天需要忙的事情多也不多，相应而言算得上清闲。
见到扶苏之后他还有些诧异，立刻站起来行礼说道：“见过扶苏公子，不知公子前来有何吩咐？”
扶苏客气地对他拱了拱手将事情说了一遍，宗正一听立刻脸色一变捶胸顿足说道：“王上糊涂啊！这来历不明之子怎可随便认下？”
扶苏淡定说道：“父王做了决定，宗正若是有异议不如面呈王上。”
宗正立刻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老夫这便去直言进谏。”
只是等到了秦王的书房，宗正一照面就看到了一个年少版本的秦王，顿时倒抽一口气，差点夺路而逃——年轻时候的嬴政可极不好惹，这些年才越发深沉威严起来，反正要是换十几年前，打死他都不敢搞什么直言进谏。
好在等他定睛一看就知道这位绝对不是年少时期的王上，因为真正的王上正坐在上首。
宗正来回看了好几眼，将刚刚想好的劝谏说辞全都嚼吧嚼吧咽了，低头行礼说道：“王上，不知这位公子如何序齿？”
扶苏见他态度转换如此丝滑不由得嗤笑一声。
总有人觉得自己比秦王更明智。
第38章 【二更】38 这小狐狸也太偏心了些……
嬴政几乎毫无迟疑地便说道：“年十五， 序齿第五。”
还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扶苏，扶苏今年刚十六，他比扶苏就小一岁， 结果排行就到了第五，这还只是公子的排行， 若是算上公主……都不定排到哪里去了。
只不过，他若是第五的话， 那么原本的五公子怎么办？
宗正似乎也有些为难， 小声说道：“那五公子怎么办？”
嬴政垂眸：“五公子幼而夭折， 无需序齿。”
还灵愣了一下，所以原来的五公子已经夭折了？
那他这算不算顶替了原本五公子的身份？
提起已经夭折的儿子，嬴政的心情显然并不太美妙， 宗正战战兢兢问道：“那……还灵公子的母亲……”
“民女而已， 不必记载。”嬴政一挥袖转头对身旁的宦官说道：“你去跟宗正一起处理宗簿事宜， 另传令少府准备好还灵公子的衣饰器物， 不得怠慢。”
认儿子并不是上了宗簿就结束的，一应待遇都要给全， 只衣服就包括常服、朝服、礼服等等，相应的金银玉饰更是不少。
宗正又问道：“那……不知还灵公子居于何处？”
一直沉默的白衍流忽然开口说道：“王上， 此事还需商议。”
还灵顿时警惕起来， 他来了， 他又来了。
之前嬴政就想把他留下来，结果白衍流非要把他带走， 现在总不会又要重蹈覆辙吧？
他既然是大秦公子， 住在宫内也好出宫建府也好，哪里需要国师插手？
还灵偷偷往扶苏身边挪了两步，开始猜测白衍流的意图。
嬴政同意了白衍流的说法， 挥挥手让宗正下去准备。
宗正刚离开，白衍流便说道：“王上，还灵公子身份不宜常住宫内。”
嬴政平静地看着他：“那国师意下如何？”
白衍流说道：“宫中可以为还灵公子留一座寝宫作为备用。”
也就是说……他还要住到南山去？
还灵按捺不住刚要说什么，白衍流仿佛提前知晓一般转头看向他问道：“还灵公子舍得幻月轩吗？”
还灵刚刚张开的嘴顿时闭上了。
好像……的确不太舍得，那地方是修炼圣地，对于他而言，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赶紧把耳朵和尾巴给收回去。
在宫中自己修炼的话，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行。
嬴政问道：“幻月轩是什么地方？”
还灵老老实实解释说道：“是我在月盈山盖的一栋房子，上面刻有辅助修炼的阵法。”
一旁的扶苏略微瞪大了眼睛：“你？在山顶盖房子？”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啊，一只小狐狸，哪怕知道他是妖，但盖房子这种事情好像很难跟他联系起来。
嬴政显然也很感兴趣：“怎么盖的？”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还灵顿时精神一振：“我带着其他小妖怪盖的。”
什么建砖窑烧砖烧瓦搞水泥都简单说了一遍。
一旁的扶苏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想了想狐狸那四只小爪子问道：“不方便吧？如何拿取东西呢？”
还灵说道：“让猴子和黑猿他们来啊，我是分工合作，什么动物合适做什么都安排好，完全没问题的。”
扶苏越听越有意思，忍不住说道：“我也想去看看。”
还灵冷酷拒绝：“不行，那地方人类去太危险了，蛇鼠虫蚁很多的。”
这也就是因为他是妖怪，而且血脉还不一般，对其他妖怪都有压制力更不要说对普通动物了。
很多动物没有什么脑子却有本能，所以不会骚扰他，扶苏这细皮嫩肉的过去那不就是给填菜的吗？
万一被什么毒虫蜇一口，他就洗干净脖子吊死在宫门口得了。
嬴政听后有些遗憾：“寡人也觉十分有趣，如此看来的确不方便。”
还灵下意识地摇了摇尾巴说道：“王……父王想去的话，且再等一等，儿臣回去收拾一下，看能不能等明年让您过去避暑。”
到了夏天，山中气温肯定是比外面要低的。
嬴政在南山本来也有避暑的行宫，但幻月轩给人的感觉很神秘，再加上是妖怪盖的，自然更是好奇。
他听后便含笑点头：“好。”
一旁的扶苏看了一眼还灵已经没有脾气了，之前小狐狸对他和对父王区别对待让他很不服气，现在他也没有那个想法了。
或许是父子血缘之间天生的吸引力吧，这也没什么好嫉妒的。
可这小狐狸表现得也太明显了一些，他想去就说不行，父王想去他就说想办法收拾一下周边。
看来他得想办法让这只小狐狸明白什么叫做长兄也是需要尊重的！
嬴政虽然对盖在山顶的幻月轩十分感兴趣但也还是问道：“宫中难道不可开辟一处修炼之所？”
他的儿子，不能在他身边生活，这让嬴政有些不太高兴。
还灵只好解释说道：“那个阵法有些特殊，到了晚上会让整栋房屋发光，若是在宫中，惊扰其他贵人不说，还容易被官员百姓看到，确有些不适合。”
至于用幻术遮挡什么的就算了，幻术也是需要消耗修为的啊，他哪儿那么多修为可以这么用啊。
嬴政食指敲了敲案几说道：“这些时日你先留在宫中，待寡人想一想。”
还灵有些疑惑，想什么？
然而嬴政没有解释，只是让扶苏带他下去休息，白衍流倒是留了下来，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
行宫的宫室比宫里要少，扶苏随口说道：“你这几日先住在我那里，等等我安排人为你收拾寝宫，等回到咸阳就可以搬进去。”
还灵转头看着扶苏忽然发现哪怕变成人了，他好像还要稍微抬头才能跟对方对视。
再仔细看看，他算上耳朵才跟扶苏差不多高。
发现这件事情之后，还灵顿时狐躯一震——不会全家他最矮吧？
哦，不对，他全家现在包含的人口有点多。
嬴政的妃妾可以不算，但他的其他儿女也算是还灵的家人了。
那些年纪小的肯定不如他高，但是如果年纪差不多的都在一起，他的身高……不会很矮吧？
不行，他回头要想办法量一下自己的身高。
扶苏说完没有得到回应便看了一眼还灵，结果发现这小狐狸正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还灵听后下意识问道：“你现在多高啊？”
扶苏略一想之后便说道：“大约五尺半，怎么了？”
还灵飞速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大概一米八。
十六岁一米八，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但放到古代真的算是很高了，而且扶苏应该是遗传了嬴政大部分基因，身材比例也好看。
还灵想了想又问道：“那……其他兄弟多高啊？”
扶苏看了看还灵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忍笑说道：“你还小，还能长，不着急啊。”
还灵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你就比我大一岁。”
扶苏淡定说道：“我生日大，说不定比你大一岁多，换成小时候，我会走的时候你还在爬呢。”
说到这里，扶苏居然还有那么一点遗憾，如果还灵是在宫里出生多好，他小时候一定很可爱。
哦，不对，还灵刚出生的时候应该是一只小狐狸。
狐狸幼崽啊，那也很可爱。
他带着还灵回住处的一路上一直在耐心讲解宫中各种需要注意的地方。
等回到寝宫又说了许久，直说到口干舌燥，最后才说道：“剩下都不是重要的事情，这些你记好就行，父王的喜好你慢慢就知道了。”
关于怎么跟嬴政相处，扶苏觉得没必要教还灵，就这小家伙那一手拍马屁讨大人欢心的本事，哪里需要别人教啊，他教别人还差不多。
还灵眨了眨眼问道：“宫里都有谁呢？我是说兄弟姐妹们都叫什么？”
扶苏摆摆手：“太多，你一时也记不住，而且未必能碰到，等回去之后给你安排两个懂事的小宦官，遇到了会提醒你。”
倒也不是扶苏不负责，主要是他们父亲子女实在是太多了，目前儿子都二十个，女儿数量也不少，加起来三十多个人，年龄跨度还很大。
比如说他都到了能成亲的年纪，但是最小的弟弟胡亥刚出生。
再加上秦王宫实在是太大了，孩子们基本是随母而居，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现在说了只怕这小狐狸也不一定能记住多少。
还灵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但也不知道说什么，扶苏见他神思不属的模样便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休息吧。”
别说，手感还不错，尤其是因为还灵的头发是披散下来的，摸上去十分柔顺，于是扶苏又揉了两把。
还灵站起来送扶苏出去，忍不住感慨扶苏的确是个好人，怪不得他死后也有许多人对他念念不忘。
别的不说，至少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扶苏表现得就很有兄长风范，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也没表现出防备，好像并不在意多出一个弟弟一样。
不过想想也是，在这样的家庭之中，拥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多他一个应该也算不上多。
扶苏走后，他就开始坐下来发呆，对于身份上的转变，他的内心还是有些茫然的，刚刚在所有人面前的表现有一部分是真，有一部分是演。
包括在嬴政面前的应对都是提起精神三思后行的结果。
还灵放空了大脑，最后决定，顺其自然吧，爱咋咋地，反正到最后他还是要去南山修行的。
只是这样的话，不知道嬴政对外要怎么安排他。
还灵本来以为怎么也要等回到咸阳才会有后续，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嬴政就公开宣布了他的身份，并且把他一起带上了猎场。
第39章 【三更】39 像话吗
还灵一直都知道嬴政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他做了决定就绝对不会拖延，但这也迅速的有点过分了吧？
当他骑在马上感受着四面八方注视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才能不从马上摔下去？
虽然身份被公开让他松了口气， 觉得自己不用当黑户，但是为什么没人想起来他没学过骑马啊？
尤其是现在的马具真的很不好用， 就是在马身上铺了一块布，无法起到任何固定作用， 跟直接骑在马背上没什么区别啊。
还灵能上马并且骑在马上完全是凭借着自身协调性努力的结果。
别说， 这副身体在这方面还挺优秀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狐狸身体本来就灵活，化形之后也比普通人类要强。
周遭的人虽然都在若有若无地看他，但好像并没有人交头接耳地讨论。
实际上， 昨天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就都知道了。
爹是上午认的， 消息是下午传出去的。
毕竟宗正突然过来， 然后扶苏又吩咐少府准备一堆东西， 这都是没有隐瞒的东西，当然最主要是嬴政没说要保密， 那就是可以让别人知道。
所以在昨天下午还灵还适应自己身体的时候，许多人已经走亲访友地将事情都讨论一遍了。
一开始许多人都跟宗正想的是一样的——王上怎么突然就认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
尤其是母不详， 来历也很奇怪， 怎么出现的， 王上怎么知道的，有什么东西能证明， 这些都很让人疑惑。
至于那枚能证明身份的鸟形玉璧说实话， 在他们眼里也并不能真的作为证据，那是死物，谁都能得到， 难道无论是谁拿着玉璧过来王上都要认吗？
只是等今天还灵一出现，他们也跟宗正一样哑火了。
别的不说，就凭着这张脸说他跟王上没有关系都没人信！
大家看了看还灵又看了看扶苏，要知道之前扶苏才是许多人公认最像王上的公子，现在出现了一个更像的。
只不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让人猜测这孩子的母亲会不会是胡姬。
王上会纳美貌胡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现在秦王后宫就有那么几位胡姬，最受宠的当属十八公子胡亥的母亲。
嬴政会选择将还灵带出来也是堵嘴，毕竟发酵下去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传言。
至于那些人猜测还灵身世，随他们猜。
嬴政看了一眼骑马跟在自己身边的还灵，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只小狐狸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跳脱，从出现在众人面前到现在都表现得十分沉静。
没有拘谨也没有自傲，很有些宠辱不惊的样子，这样的心性颇为难得。
不过他也看出来还灵骑马似乎还是有些紧张，脊背挺得很直，大有出事就直接跳马的意思。
他想了想转头吩咐道：“去将蒙赫找来。”
蒙赫到后单膝跪地：“参见王上。”
嬴政用马鞭指了指还灵说道：“你跟在还灵身边，教教他骑马。”
蒙赫应了一声，过来对着还灵行礼，顺便还做了一下自我介绍。
还灵这才知道他是卫卒的百将，卫卒就是秦王亲兵，里面每一个士兵都是千挑万选，军官也是受信任者才能担任。
姓蒙，又是百将，还灵觉得这位说不定是蒙家子弟。
不过他也没打探太多，只是老老实实跟着蒙赫学骑马。
骑马看上去难，实际上也不简单，尤其是在没什么东西辅助的情况下，全靠肢体协调然后就还要看马匹的性情以及跟骑手之间的感情。
还灵的这匹马是嬴政特地让人从自己的马中选出来送给他的，特地选了一匹性情温顺的小母马。
当然就算性情暴烈可能也没什么问题，毕竟还灵可以依靠血脉天赋来压制对方。
可再温顺也不代表容易骑啊。
蒙赫倒是尽职尽责，也很有耐心，将所有的要点都讲得很明白。
只不过他好像很拘谨的样子，说话轻声细语，仿佛生怕还灵不高兴。
还灵心说他看起来很不好打交道吗？
想了想，他转头对着蒙赫笑了笑说道：“难怪父王特地选蒙百将来教学，果然经验纯熟。”
蒙赫看到他的笑脸一怔之后立刻挪开了眼神。
他刚刚觉得紧张主要是因为这张脸跟秦王太像了，虽然可以轻易分辨出不同，但还是给人一种在给王上讲解的感觉。
尤其是这位小公子面无表情的时候，让人忍不住紧张。
不过，当这位五公子笑起来的时候倒是跟王上完全不同了，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还……还怪甜的。
他都想不到那样一张冷情的脸居然还能让人觉得甜，可能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也有关系。
还灵这一笑也的确让他放松不少，接下来的教学也更放开了一些。
不过骑马的要诀就那么多，更多是要看学生自己去练习领悟。
这一天下来，还灵只觉得腰酸背痛，简直让他怀疑狐生——他是妖怪啊，体能比普通人好很多的，这都受不了，其他人到底是怎么训练的？
“多骑一骑就好了，我当年也是如此。”扶苏含笑看着还灵皱眉的模样，觉得五弟这个表情怪可爱的，尤其是对方抿嘴揉腰揉腿的时候。
还灵沉默了一瞬一拍案几说道：“不能这样下去了。”
扶苏挑眉：“不想学了？那可不行，父王骑术冠绝秦国，咱们兄弟也不能差。”
说完他同情地看了一眼还灵，其实有嬴政这样一位父亲压力还挺大的，因为样样出色，作为他的儿子，自然会被拿出来比较。
不求青出于蓝至少不能差太多，可惜，现在他所有的兄弟里面，无论哪一方面都没有能跟父王比的。
别说如今的嬴政，就是跟十五六岁的嬴政比好像也没办法比。
那个时候的秦王，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过是个傀儡，但实际上他早已经在暗中积蓄力量。
换成扶苏，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瞒过吕不韦和赵姬。
现在五弟还没这种感受，等以后就知道了。
就在扶苏想这些的时候，还灵说道：“这马具不太好用，是时候改一改了。”
扶苏听后立刻感兴趣问道：“要怎么改进？”
还灵起身说道：“我要去找父王，你也跟着一起来吧，免得我说两遍。”
虽然有幻术PPT，但用两次也怪麻烦的，狐狸的修为不够用啊！
扶苏拉住他说道：“你且等等，父王未必有时间。”
还灵恍然，对哦，以秦王繁忙的程度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他坐下来说道：“算了，也不着急，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事情。”
后世使用的马鞍等马具是需要锻铁的，现在就算给嬴政看了也弄不出来。
他想了想转头看向扶苏问道：“公子，你说……”
扶苏抬起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说道：“怎么对着父王改口那么快，到我这里就不行？”
还灵拍了拍脑门不好意思笑道：“习惯了。”
扶苏问道：“你想说什么？”
“哦，我是说我能不能调动一些资源，先把东西做出来再说？”
天天对着秦王画饼，心理压力还是挺大的，哪怕那些东西真的都能做出来，但万一中间出点什么差错都是麻烦事情。
扶苏问道：“你想要什么？”
还灵把毛茸茸的大尾巴拢在身前，坐在那里开始沉思。
扶苏眼睛盯着他的尾巴十分的蠢蠢欲动。
之前还灵还是小狐狸的状态，尾巴的手感就已经很好了，现在化成人形，尾巴也跟着变大，看上去更想让人摸一摸。
还灵在脑子里把马具的制作要点过了一下之后才说道：“铁和木材吧，皮革和布匹肯定也需要。”
扶苏听到他说到铁便微微倾身说道：“你可还记得之前说过有更好的锻铁方式？”
还灵立刻想起来说道：“记得记得，我有方法，但是怎么操作？”
扶苏想了想说道：“等回去吧，在这里也不好操作。”
还灵一想也是，就算现在做出来也不可能直接使用，总要试一试好不好用才行。
等回到咸阳之后，还灵就直接跟着搬进了宫里。
他的寝宫被特地安排在了扶苏寝宫的边上，不知道是因为他跟扶苏都没有母亲不能随母而居还是因为他跟扶苏最熟悉。
寝宫原本有别的名字，但是在拨给还灵之后嬴政就让人改了个名字，名为瑞月宫。
据说是将九尾狐是瑞兽和拜月修行合二为一才有了这么个名字。
还灵还挺喜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修炼影响，他现在对跟月亮有关的任何事情都很喜欢。
搬进来的第一天，扶苏就跑到了他这里，指挥着人把他这里的陈设添加了不少。
还灵本来对那些东西也并不在意，不过，扶苏添了东西之后让人不得不承认他的审美的确不错，至少整个屋子更好看了一些。
等扶苏忙完之后，还灵对着他甜甜笑道：“多谢大哥。”
扶苏没忍住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说道：“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说，别一个人憋着。”
还灵点点头，然后扶苏又说道：“对了，你之前说的东西都给你准备齐了，工坊和匠人也都准备好了，你要去看看吗？”
还灵立刻兴致勃勃说道：“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扶苏立刻带着他去看了工坊，铁矿石都是已经准备好的，锻铁的炉子和锻铁台也都不错。
他看完之后转头对扶苏说道：“把他们都带走吧，我一个人来就行。”
扶苏微微瞪大双眼摇头说道：“不行。”
堂堂大秦公子亲自打铁，像话吗？
第40章 【一更】40 你还要打铁啊
还灵看了他一眼对着那些匠人说道：“你们先下去。”
匠人们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 又看向了扶苏。
扶苏面色一沉冷冷地说道：“没听到公子还灵怎么说的吗？”
匠人们立刻都退了下去，还灵在一旁说道：“别生气嘛，他们又不认识我是谁。”
扶苏没好气说道：“不认识你也该认识你身上的玉佩， 这点眼力都没有要他们何用？”
关键是这些匠人是他吩咐下面人精挑细选出来给弟弟用的，结果却这么丢人。
还灵倒是无所谓， 解释说道：“他们是你的手下，当然要听你的命令啦。”
扶苏有些无奈地看着还灵， 觉得这个弟弟是不是脾气太好了一些。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之前过得不太好， 他已经听说了， 小狐狸因为一魂一魄去了别的世界所以痴傻了十几年，另外一魂一魄在那个世界好像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想来之前也受过不少委屈，所以比较能够忍耐。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心疼， 算了， 慢慢教吧。
扶苏想到这里也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问道：“你想说什么？”
还灵低声说道：“现在锻铁的技术最主要是在火上面， 想要改进的话需要非常麻烦的工序，如果让我来可以先省略那道工序。”
扶苏没问他怎么省略只是说道：“那以后也不能都让你来。”
还灵这才说道：“先做出个成品来看看， 如果可行我也有办法改进，就是需要的时间长了一点而已。”
扶苏还是不想答应， 若是传出去对还灵的名声也不好听。
还灵见他不说话立刻说道：“我准备先铸两把剑。”
他没说两把剑怎么处理， 但这两把剑他计划是嬴政一把扶苏一把。
扶苏听后可耻地心动了， 最后只好说道：“那我安排人来这里守着，你有什么需要就跟他说。”
还灵立刻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 都包我身上。”
扶苏唉声叹气地走了， 思索着回头怎么跟父亲交代。
父亲让他有时间照看着点弟弟，结果他这个做哥哥的让弟弟去打铁了，感觉可能要被骂。
扶苏走了之后， 还灵就着手准备锻铁。
他对锻铁其实也是一窍不通，可是没办法，他想先弄出来唐朝流行的百炼钢，然后再慢慢改进。
而百炼钢需要以炒钢为原料，想要煅烧铁矿，必然要用到狐火，这又不能让普通人来帮忙，也不适合让妖怪过来，自然只能他自己搞定。
他将铁矿石和木炭以及石灰石一同放进高炉之中冶炼，这一步是为了得到生铁。
木炭里的碳与氧气反应能够生成一氧化碳，一氧化碳再跟铁矿石中的氧结合还原出生铁。
其实这一步原本是用焦炭更好一些，但想要焦炭首先要有煤矿，有了煤矿还要能够将煤矿再进行加工，焦炭就是其中的一种副产物。
且不说还灵也不太确定煤炭的具体地址，只知道大煤矿的大概方位，就算找到了还要想办法开采，然后加工。
等弄出焦炭可能好几年都过去了，这饼画这么大拖那么久，他都怕嬴政会忍不住揍他。
所以他也只能用木炭来试一试，反正都是需要其中的碳进行还原反应嘛，木炭应该也能凑合用。
至于石灰石主要是起到一个造渣除脉石的作用，石灰石在高温下分解生成氧化钙，然后再与铁矿中的脉石、焦炭里的灰分等一些废料结合生成炉渣从而排出，简单来说就是能够将冶炼生成的铁和杂质分开。
不得不说，虽然穿越到战国时期什么都没有，但是比起穿越到远古时期，还是好一点的，至少现在锻铁已经开始萌芽，不需要他从高炉开始建造。
还灵一边用狐火预热空气一边苦中作乐地想。
随着炉温不断升高，铁矿石中的铁逐渐熔化成铁水，炉渣也随之出现，不过因为炉渣的密度小于铁水，所以会漂浮在铁水上方，从渣口排出。
铁水满了之后就可以放出铁水得到生铁。
不过哪怕到了这一步还不能直接用，最好是要进行脱硫脱磷，脱硫能够增加铁的耐腐蚀性，而脱磷则能够降低铁的冷脆性。
脱硫需要用到脱硫剂，这东西倒是好配置，直接用生石灰加水就可以，直接用冲入法将脱硫剂放入铁水底部与高温铁水发生化学反应去硫。
至于脱磷目前还灵能用到的是吹炼法将空气鼓入铁水之中。
因为没有工具，他直接用不周风尝试了一下，别说，还挺好用的。
只不过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恐怕没办法这么使用，也就是说现在除了还灵之外，其他人都没办法弄出冷脆性更低的钢。
其实冷脆性高一点也不是不能用，毕竟科技在发展，总有一天能找到别的办法。
在脱磷脱硫之后，还灵得到了生铁，这个时候才能进行制作炒钢。
炒钢的时候还灵也用到了不周风，因为炒钢是需要将生铁加热再不停地搅拌，同时将空气吹入增加含氧量，促进硅、锰、碳等元素的氧化反应，通过这些反应降低铁水中的碳含量，同时去除杂质。
据说叫炒钢是因为搅拌的时候动作类似于炒菜才得名。
还灵在搅拌铁水的时候觉得，炒菜比炒钢容易多了。
炒钢制作好之后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锻打。
不得不说，从制作生铁开始到锻打百炼钢，饶是还灵拥有妖怪身体也觉得有点吃不消。
原本以为当天就能搞定，结果没想到第一天最多也就是把炒钢给做了出来。
第二天才开始进行锻打，扶苏甚至还过来看了一眼，当他看到穿着深衣的弟弟抡着铁锤打铁的时候，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不是，说好的文文弱弱可可爱爱的弟弟呢？这铁锤六十斤左右。
他那个小狐狸弟弟，单手拎着六十斤的铁锤猛敲，并且还是连续锻打百次——要不然这东西怎么会叫百炼钢呢？
就是要通过这样不停地锻打将铁里的碳给敲出来，从而细化晶粒，改善铁的性能。
扶苏看了两眼就忍不住捂着胸口退了出去，然后站在门口双目无神地消化了好一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他弟弟很有打铁天赋让人难以接受，还是他弟弟顶着那张脸打铁更难接受一点。
尤其是还灵每次敲击的时候，头上的耳朵会跟着一抖一抖的，身后的尾巴也会跟着摇晃。
这也就是还灵笑起来的时候还没那么像嬴政，可他十分专注投入时候的那个侧脸……真的很像他们父王啊。
扶苏揣着袖子，赶忙将刚才看到的画面赶出去，同时努力去思考别的事情，比如说：幸好他弟弟化为了人形，要不然工坊里那么高的温度，还经常跟火打交道，说不定那身毛都要被烧了。
不对，刚刚他好像看到弟弟尾巴上的毛烧焦了一撮！
还灵压根不知道自己给扶苏带来的冲击多大，等那两把剑锻打好之后，他喜滋滋地捧着剑出去找扶苏。
这两把剑呈现出非常漂亮的色泽，银白色之中还泛着青绿色的光芒，看上去十分的冰冷无情，因为多次锻打带来的细密纹理让剑身显得十分神秘。
而这部分纹理也是有作用的——刃口部分多了纹理锯齿，无论是切割还是劈砍都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理论上讲，扶苏和嬴政应该是用不到这个功能，但万一呢？
虽然历史上只记录了张良在博浪沙刺杀秦王，但通过之前冬狩遇刺来看就知道，六国之中想要使用刺杀手段阻止秦王一统天下的人并不少。
反正锋利一点没错，用不上最好，用得上那就立功了。
扶苏也被那两把剑给吸引，然后看了一眼说道：“怎么还一长一短？”
还灵看了他一眼说道：“长的当然是父王的。”
他说着还比画了一下，这两把剑基本上是按照身高定制的。
嬴政那一把算上剑柄接近一米六，如果再加上剑鞘的话，说不定就有一米六了。
还灵忽然想到后世有一个梗——说是始皇帝腰上挂了个曹操。
他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扶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热傻了？”
还灵清了清嗓子说道：“没有没有，哎，这个剑柄要怎么弄？感觉弄木质的太朴素了一些，不过我这里好像没什么能用来做剑柄的东西。”
确切说他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空间里的除了草药就是各种肉类，然后就是那么大一棵黑白羽树。
如果黑白羽树能够用来做材料的话，倒的确是天下独一份。
不过他刚有这个想法就感觉到空间里的黑白羽树晃动了一阵，还灵立刻打住了这个想法，生怕下次进空间，黑白羽树会不分青红皂白抽他一顿。
扶苏问道：“你想搭配什么样的？”
还灵摇了摇头：“我也不懂啊。”
他的审美跟当下人的主流审美可能有那么一丢丢的不一样，所以最好还是别随便发表意见。
要不然让他来的话，黄金宝石全用上！
贵的就是好的！
扶苏一听便说道：“那交给我吧。”
还灵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正好，做剑柄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把马具改进一下，最好到时候一起给父皇。”
扶苏看了一眼工坊下意识问道：“你还要打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