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二更】41 尾巴烧了！
还灵看了扶苏一眼， 感觉这位大兄弟的三观可能都要被重塑了，干脆说道：“那就不打了吧，我弄个风箱出来， 让匠人打铁好了。”
扶苏听了之后瞬间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不用看着他弟弟抡铁锤了。
不过他还是鼓励了一下：“你打的这两把剑都很好， 就是有点危险，你看一不注意连尾巴都烧了。”
还灵听了之后大惊失色， 转头抱着自己的尾巴仔细查看了一下， 果然发现顶端的那一撮白毛烧焦了一半。
他浑身上下就这么一撮白毛！
这还能不能长出来啊！
还灵抱着尾巴感觉天都要塌了， 一旁的扶苏忍笑安慰说道：“不怕不怕，过两天就长出来了，你要是担心我就去问问有没有什么药膏。”
还灵抱着尾巴丧丧说道：“哪儿有这种药膏啊。”
生发药膏多珍贵啊， 真要有的话后世得多少人趋之若鹜， 哦， 这里不算那些打着生发旗号的骗子。
扶苏一边安慰他一边带着他回宫， 本来还想跟他一起吃顿饭，结果还没吃上就被他们父王给喊了过去。
嬴政见到还灵第一句话便问道：“听说你把尾巴烧了？”
还灵总觉得嬴政的表情很像是无良父亲看儿子笑话的那种感觉。
这种时候您的消息也不用这么灵通啊！
他哀怨地看了嬴政一眼， 抱着尾巴展示了一下说道：“就一小块。”
嬴政抬手摸了摸他的尾巴说道：“弄出什么来了？”
哎，亲爹太厉害也不好， 本来还想等剑柄剑鞘都配齐了当个惊喜的， 现在看来， 可能他进工坊的时候嬴政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还灵只好说道：“锻造出了两把剑。”
扶苏此时已经吩咐人将那两把剑都拿了上来。
嬴政看到那两把剑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视线，比起韩国那边的锻铁秘法锻造出的东西， 这两把剑看上去更漂亮也更锋利。
嬴政想了想转头说道：“去吩咐人将那把玉剑格装上。”
剑柄这种东西因为是可以随意更换， 所以是直接有现成的，而还灵锻铁的时候也是用了通用范模，标准跟当下一样， 想要装上很容易，只不过稍微有些简陋而已。
等到剑柄装上之后，嬴政提起那把比较长的剑。
还灵看着嬴政提着一把接近一米六的剑轻轻松松，甚至还不显得特别长的样子，脸上全是羡慕。
他也好想长这么高啊。
不过这具身体已经十五岁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嬴政拿着剑掂量了一下感觉十分顺手，转头看向还灵：“你说比旧韩的剑还要锋利？”
还灵立刻挺起了胸脯十分自信说道：“锋利得多，父王如果不信的话就试试好了。”
他就算不信自己也该相信科技发展，从战国时期到唐朝这么多年的发展才搞出来百炼钢，怎么可能还不如以前呢？
嬴政自然是想要试试的，立刻让人拿了另外一把剑来。
这把剑是当初韩国献上，当初韩国为了向秦国求和献上了很多好东西，这把剑据说是当时最锋利的一把，也是韩王的爱剑，最后忍痛割爱献给了嬴政。
还灵好奇地看了一眼，发现那把剑整体呈现一种深灰色，他一看就知道这把剑所用的原材料含碳量不低。
含碳量越高的剑越脆，也就越容易折断，当然高碳钢也更硬一些，但是现在的工艺明显是做不出来高碳钢的，这把铁剑除了含碳量高，杂质估计也少不了。
一旁的扶苏看着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样？”
还灵微微歪头说道：“稳了。”
他刚说完就看到嬴政一剑挥去，被横向放置在剑架上的韩剑应声而折。
嬴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不错。”
还灵立刻得意地摇了摇尾巴，不过在看到自己尾巴上那抹焦黄的时候，他就又立刻把尾巴抱在怀里藏了起来。
嬴政转头看向还灵问道：“此物可易制作？”
还灵想了想说道：“要说简单也简单，掌握要点不难，但是需要耗费的人力很多。”
他指着剑上的花纹说道：“这个花纹并不是雕刻上去的，而是通过一次一次的折叠锻打才出来的效果，是以称之为百炼钢，普通人的话，可能需要很久才能锻打出成品。”
嬴政倒是无所谓，一挥手说道：“让匠人将韩铁全部换成百炼钢。”
扶苏问道：“父王，之前那些人已是无用。”
嬴政随口说道：“你看着办。”
还灵一开始还没明白，后知后觉才知道嬴政说的应该是之前抓捕的那些旧韩民，或者说是昔日韩国的铁匠，因为他们掌握着锻铁的秘方，所以应该是一直在进行逼问。
只不过可能也没问出来，现在有了更好的办法，这些人也就没用了。
还灵忍不住倒抽了口气，他不会无意中坑死了很多人吧？
他的功德还好吗？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听到嬴政问道：“灵儿大功，想要什么？”
还灵转过头看着他眨了眨眼有些茫然说道：“啊？儿臣没什么想要的。”
他现在不愁吃喝，也不用担心修炼，好像是没什么可要的。
嬴政听后沉默了一瞬，心里觉得这孩子以前应该过得很苦，他去过的那个世界再怎么繁华也不代表他过得好，要不然不会有吃有穿就满足。
既然儿子说不出想要什么，嬴政便直接做主说道：“寡人马场有两匹新献上的马，去牵来给还灵公子。”
还灵听了之后立刻起身行礼：“谢父王赏。”
嬴政被他逗笑摆摆手：“不必多礼。”
还灵坐下之后就听到扶苏对他说道：“正好我手里还多出一间马场，你拿去玩吧。”
毕竟那两把剑有一把是自己的，扶苏觉得不能白要弟弟的东西。
还灵忍了忍实在是没忍住，转头看向扶苏：“马好养吗？”
扶苏笑道：“不用你自己养。”
说完他忽然想起还灵刚刚打完铁，他生怕弟弟真的跑去自己养马连忙说道：“马匹娇气，要熟手才能养好，有人会照顾他们的。”
嬴政虽然只说赏两匹马，但各种配套肯定也要跟着的。
还灵听了之后心里倒抽一口气，所以他不仅要养马还得养照顾马的马夫？
他现在总明白为什么有钱人还要不停赚钱了，这些东西都是配套的啊，手下还要养很多人，他的钱……等会儿，他有钱吗？
还灵坐在那里开始算账，一直到离开嬴政的寝宫都没算明白。
扶苏见他一直出神不由得问道：“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还灵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就是在发愁养不起手下人怎么办。”
他就不能一狐吃饱全家不饿吗？
扶苏失笑：“怎么会养不起？你若是缺钱就跟我说。”
还灵摇了摇头没说话，真要是想赚钱他有很多办法，但是赚钱又不能修炼，他回头还要想想才行。
赚钱的事情暂且不急，他看向扶苏说道：“普通匠人想要锻造百炼钢的话需要一个工具。”
扶苏问道：“什么工具？”
“风箱，这个能让铁矿熔化成铁水。”还灵一边说一边用幻术展示了一下风箱的模样，各个细节也都展示了不少。
扶苏看了一会才说道：“看上去不是很复杂，不过需要熟练的匠人来做。”
还灵点点头然后看着扶苏，扶苏转头也看着还灵。
两个人对视一会，扶苏有些莫名：“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还灵看了看幻术PPT说道：“画图啊，大哥。”
扶苏：……
合着在这里等他呢？
他含笑伸手拍了拍还灵的脑袋：“你现在有手有脚，自己画吧。”他说完还补充了一句：“要善始善终啊。”
还灵：？？？？
所以化成人形就要自己画图了吗？
他当场变回了原型说道：“锻铁耗费了许多修为，我现在没办法维持人形了怎么办？”
扶苏一愣，还能这样？
他看着趴在坐席上一脸无辜模样看着他的小狐狸，叹了口气狠狠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说道：“画就画。”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他也习惯了。
还灵顿时十分开心，结果却忽略了扶苏不怀好意的目光。
等图画完交给下面人去做之后，还灵本来以为自己能放松一下，结果发现扶苏向嬴政进言给自己找了个老师。
扶苏十分温和地看着还灵说道：“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公子一般都会安排去九卿身边轮流学习，只是你如今还有很多都不懂，所以还是先学一学吧。”
扶苏说得其实也不算错，还灵需要学习的东西的确很多，秦国官员体系、服饰体系、配饰体系、后宫体系等等，除了秦国还有其他国家的也要了解一下。
还有写字，他虽然认字，但不会写，这也要学习。
虽然很合理，但还灵总觉得扶苏是在趁机打击报复。
可是嬴政都发话给他找了老师，他也只能在瑞月宫等着老师过来给他上课。
当有人推门而入的时候，还灵下意识看过去，瞬间表情一变：“怎么是你啊？”
第42章 【三更】42 你不会直接揍他吗……
白衍流信步走来用手里的书简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问道：“为何不能是本座？”
还灵捂着脑袋看向他十分不甘心问道：“你真能教得了我？”
白衍流坐在他对面， 抬手拿起毛笔就在布帛上写下了两个字：官制。
还灵看了一眼他的字，顿时熄声，虽然他鉴赏篆书的能力有限， 却也看得出白衍流的字随性潇洒，十分漂亮。
仔细想一想， 白衍流或许的确是最适合教他的人。
他活了这么多年，在秦国也不知道多少年， 对秦国的了解肯定很多，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自己的情况， 至少当着白衍流的面他不需要用幻术遮掩自己。
这么一想，还灵直接撤掉了幻术露出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
他坐直身体问道：“国师是要教我官制吗？”
白衍流点头：“这个是你现在最需要的，以后说不得要跟这些人打交道。”
还灵有些奇怪：“难道不应该先介绍一下宫中的人？”
实不相瞒， 他现在除了扶苏， 其他的兄弟一个都不认识。
也不能说不认识， 从大公子到四公子他都见过的， 然而其他三个他都没有说上话也不知道叫什么。
白衍流摇了摇头：“那些你慢慢认识也不晚，你与他们本就不需要太多接触。”
还灵听了倒也没有反对， 反正白衍流总有他的道理，到时候嬴政问起， 那自然是国师背锅。
白衍流详细地教导了还灵整个朝廷的运转体系， 然后惊讶地发现小狐狸记这些居然很快， 还不仅仅是记住了名字，连各个官职负责的事务也都记了下来。
还灵看着他有些意外的目光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秦国的官职比起后世少多了。
毕竟地盘小， 不需要那么多官员，而且现在官员职责的划分并不是特别明确，有的人身兼好多工作， 需要的官员数目就更少，记起来也没那么慢。
比起这些，服饰方面的规则更难以记忆一点。
秦国时期对服饰的颜色并没有严格规定，但是配饰的形制还是规定了的，这些记起来更难一点，但也就是一点罢了。
他花了三天时间就记住了这些东西。
比起这些，写字才是更难一些。
还灵从小没有条件学毛笔字，对于用毛笔写字非常不适应，尤其是在竹简这么小的地方上写字。
没有纸是真的麻烦啊。
不过他也清楚，就算有纸，他写出来也未必好看多少。
他这个人有那么一点完美主义倾向，字写的不好看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白衍流看着他皱眉跟自己较劲，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深深觉得这小狐狸心气儿还挺高。
到后来他都有点受不了，拍着还灵的头说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必急于一时。”
还灵抬头看着他问道：“可是国师不说我早晚要与那些官员打交道吗？总有需要写字的场合。”
这字他拿不出手啊，写出来别人不当面笑都是涵养好。
他丢不起那个人，尤其是当他身上还有个标签是秦王之子的时候，他丢人意味着也给嬴政丢人。
不行，不可以！
白衍流却说道：“你与他们打交道却未必需要写文书，过两日陛下也该对你有所安排了。”
还灵想起扶苏最近早出晚归，据说是在忙着什么，一时之间有些不安问道：“父王会让我做什么呢？”
白衍流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你会做什么？”
还灵仔细想了想认真说道：“会的还挺多，唯独不会做官。”
他唯一的当官经验就是从小到大当班干部或者是校学生会干部，别的就没有了。
在还家的时候好东西没学到，怎么当资本家倒是研究了个彻底。
白衍流忽然问道：“你想念幻月轩吗？”
还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非常怀疑白衍流在给他挖坑。
白衍流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说道：“不过随口一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还灵本来都抬起手了，忽然想到眼前这人算得上是他的老师。
尊师重道四个字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他还是放下了手，歪了歪头将自己的耳朵救出来说道：“想啊，怎么不想？”
尤其是他在这里学习，但山里的学堂可好几天没上课了，也不知道那些小妖怪是不是玩疯了，更不知道会不会把之前学的都忘了。
可惜他还不能说出口，让白衍流知道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学堂，恐怕对方不会高兴。
不过，还灵很怀疑白衍流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毕竟对方看起来似乎什么都能算到一样。
白衍流慢悠悠说道：“那说不定很快就有回去的机会了。”
还灵想起来之前嬴政同意他大部分时间在幻月轩修炼，需要的时候才住在宫里，一时之间也算是松了口气。
宫里虽然也很好，但还灵住在这里总是有些拘谨。
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给嬴政引来麻烦。
万一被人知道嬴政曾经跟狐女有过一段，不知道会不会被冠上一个贪花好色的帽子。
最主要的是以还灵的认知，人妖混血无论在哪边可能都不太受待见，看嬴政的意思对他跟对其他儿子是一视同仁的，所以就别让人知道了吧。
还灵一想到能够回去也有点开心，回到幻月轩好好修炼，争取把耳朵尾巴都给藏起来。
哪里像现在，他想要逛一逛花园都要选比较特殊的时段。
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会遇上奇奇怪怪的人。
比如说他带着分给他的小宦官去花园熟悉地形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人。
还灵视力比较好，远远一看就知道这人很大概率是嬴政的儿子。
毕竟对方看上去也就十来岁左右，在宫里不是小宦官就只能是公子。
还灵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但也没有避开，只是默默加强了自己的幻术不让对方看到他的耳朵和尾巴。
对方看到还灵之后倒是很积极地走了过来，只不过那个表情，看上去好像不太友好。
那孩子过来之后上下打量还灵一眼问道：“你就是父王新认的儿子？”
还灵慢慢说道：“是，你是哪位？”
那孩子从小长在宫中，大概是没人这么不客气，顿时有些不满：“你竟然连我都不知道？”
多稀奇啊，还灵心想，说不定连史书上都没留下名字的人，谁还非要知道你吗？
还灵身旁的小宦官立刻凑过来说道：“五公子，这位是公子思，排行十一。”
还灵这才点头说道：“原来是十一弟啊。”
嬴思哼了一声，轻蔑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有手段，跑到上林苑去接近父王，一介黔首一步登天，想来很得意吧？可惜父王不缺子嗣，你就算成为公子也比不得前面几位哥哥。”
还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想说上林苑卫卒护卫不力，所以才让我有进去的机会？”
嬴思面色微微一变，他立刻说道：“我没这么说，你别乱说。”
秦王亲卫里面的军官都是武将大族出身，不好随便得罪他们，嬴思当然不敢承认这个意思。
还灵掸了掸衣袖说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是最基本的做人准则，以及父王看重什么样的子嗣我不知道，或许年长或许有能为者，但我知道你这样的肯定不行。”
说完他转身就想走，什么散步的心都没了。
这个孩子简直是莫名其妙。
结果他刚一转身就听到小宦官惊呼：“五公子小心。”
其实不用小宦官提醒，还灵也听到了后面迅速接近的脚步声。
他颇觉好笑，这孩子居然对他动手，真是欠揍了。
他恶趣味地摇晃了一下身后的尾巴，准备吓唬一下这小子。
被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抽一下不仅是身体上的伤害，精神上的伤害估计也不小。
结果他尾巴还没甩出去就听到很熟悉的声音：“住手！”
还灵一转头发现扶苏带着人从另外一个小门那里匆匆走过来，在出声制止之后发现嬴思依旧我行我素，他直接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扔了过来，快准狠地砸到了嬴思的脸上。
嬴思疼得嗷了一声，后退了两步，扶苏趁着这个时间走过来拽着嬴思的腰带提起来就开始揍。
赢思也不复刚才那副高傲模样，被打得滋儿哇乱叫。
一旁的还灵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兄弟相残的画面。
不得不说，扶苏看上去文弱，这臂力还真不一般，赢思再轻也得有个几十斤，他一只手稳稳地提着不说，还能有力气揍人。
嬴思身边的小宦官愣了一会之后才慌忙上去帮忙托住了嬴思。
是的，托住，他愣是没敢让扶苏停手。
扶苏停手把嬴思放下来的之后，嬴思什么都没说，直接就哭着跑走了。
还灵从头震惊到尾，等扶苏看过来的时候，还灵看着他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衡量了一下两个人的武力值。
嗯，扶苏应该打不过他。
不过，还灵也不是很想跟他打，看嬴思的表现就知道扶苏在宫里这些孩子们面前也算是积威甚重了。
就在还灵思索要不要赶紧脚底抹油的时候，就看到扶苏一脸恨其不争的表情说道：“他动手你站在那里等着做什么？不会揍他吗？”
还灵：啊？
第43章 【一更】43 去当县令吧
还灵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确是打算揍的， 只是不想让人说出以大欺小或者以兄凌弟这样的评价，尤其是他刚被认回来就揍弟弟，感觉名声不太好。
所以才想要用尾巴抽， 反正只要别人看不见他就不承认。
至于嬴政那里他自然会解释。
只是也没想到扶苏这么……凶。
他张了张嘴弱弱说道：“他还小……”
这台词从他这个受害者嘴里说出来怪离谱的，总有一种倒反天罡的感觉。
扶苏哼了一声：“已经十岁了， 小什么小？”
他想了想转头对身边的小宦官说道：“去十一弟那里告诉他把前两天背的书抄十遍，我看他就是太闲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顺便告知父王……算了， 等等我去面呈父王吧。”
他吩咐完之后转头拉着还灵的手说道：“走， 先去你那里。”
还灵老老实实跟他走， 等回了寝宫之后，他被迫接受了一下兄长的教育。
扶苏跟他说得也不复杂，总结起来就两点：在宫里除了年龄差太大的兄弟， 其他人不需要忍耐， 敢动手的一律修理老实了再说。
扶苏说得也不是很多， 毕竟他还要着急去父亲那里告状。
等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之后， 他站起来看着一脸魂游天外表情的还灵叹气说道：“受了委屈没必要忍，你也是父王的儿子， 不比别人差什么，这宫内出身比你差的有许多， 倒也不必太过隐忍。”
说完他就要走， 还灵立刻站起来说道：“此事因我而起， 我也与大哥一起去见父王吧。”
扶苏按着他的肩膀说道：“不必，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就急匆匆走了， 还灵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不是去认错， 而是去战斗一样。
不过扶苏也的确没想过要认错，弟弟做得不对他管教，而是要跟父亲反映一下， 小狐狸刚回来几天啊，那么老实的天天学习还被欺负，有些弟弟该好好被管教了。
等扶苏走了之后，还灵才挠了挠脑袋。
好像一不小心被当成受欺负也不敢反击的小可怜了。
但是说真的，他也是没想到扶苏这么武德充沛。
没看出来啊，大哥！
在扶苏去见嬴政之后没多久，还灵就被喊了过去。
不过他去的时候扶苏已经离开，书房内只有父子二人，没有其他人，不知为何，竟然让还灵还有些紧张。
嬴政却没有提及之前的冲突，只是问道：“听国师说，你已经学会了不少东西？”
还灵听后顿时自信说道：“国师教得都已经会了。”
嬴政略一点头问道：“字也会写了？”
还灵刚刚挺直的脊背又弯了一点，小声说道：“正在练。”
“拿给寡人看看。”
还灵一脸的欲言又止，但宦官黑波已经安排小宦官去将东西取了来。
还灵看着嬴政那些他的作业默默捂脸，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想到嬴政看了之后却是说道：“不错。”
还灵从指缝偷偷看过去，正好看到嬴政含笑看着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说道：“儿臣以后会好好练字。”
嬴政倒是很有耐心说道：“几天时间能有这般进步已是不错。”
还灵听了觉得自己又行了。
嬴政放下竹简问道：“你之前在南山都做什么？”
还灵迟疑了一瞬，后来反应过来国师没在这里，他是可以说的。
于是他说道：“刚开始是盖房子，盖完房子之后为了约束那些妖怪儿臣就办了一个学堂。”
“嗯？”嬴政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学堂？”
还灵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读书认字的学堂，儿臣跟着国师学了一些东西，便想要教他们。”
嬴政问道：“他们愿意学？”
还灵便说道：“愿意的，因为我承诺如果学得好，考试合格就让他们去幻月轩修炼。”
他说完简单介绍了一下奖励方式，以及幻月轩对所有妖怪修炼都有用，然后才说道：“因为这个他们才愿意学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肯学就行。
嬴政立刻抓住了重点：“考试？”
还灵只好解释了一下考试，严格来说就是一种选拔，其实秦国时期也有这样的考核，对官员履历的检查，政绩的评定这都是考核的一部分。
而学习方面，唯有官方设立的学室有这些。
整体来讲跟后世成体系的考核系统还是有差别。
嬴政听后便笑道：“这也是你在那个世界学到的？”
还灵叹了口气：“整整考了十多年，从上学开始就在考。”
“那边学室是如何安排？”
嬴政显然对这个非常感兴趣，或者说他对培养人才很感兴趣。
还灵介绍了一下后世的学习系统之后，嬴政沉默半晌，最后才叹息说道：“如此安排学室，非国库充盈不可得啊。”
还灵听了也有些遗憾，如果现在也能用这种方法的话，秦国的人才肯定比其他国家更多一点。
不过他还是说道：“其实也未必没有机会，无论是农具还是种子，都有改进的空间，只要努力总能达到的。”
必须让嬴政接受这套体系，要不然等一统天下之后，秦国这艘战船没有了目标，不改变形态的话的确很容易翻船。
非常时期以战功为重，可统一六国之后哪儿还有那么多战事？
就算嬴政不停地在打周边的国家，但大秦已经不是以前的大秦，拖着那么大的地盘，粮食产量有限，哪儿还能支撑得下去？
所以最好就是统一之后转攻为守，然后用科举制度来给底层平民上升的空间，这才有一线生机。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好说，还灵也只能一点点提建议，引导就别想了，嬴政这样的人意志极其坚定，而且务实，你要说服他就要摆事实讲道理告诉他这些的确能实现，真天天画大饼还不能实现，那就提前给自己找好风水宝地吧。
哦，不对，嬴政好像没有杀儿女的习惯，那就……等着挨收拾吧。
嬴政听了还灵的话问道：“你这样说当是胸有成略。”
还灵立刻摇头说道：“也不算，只是有一点想法而已，具体行不行并不清楚。”
嬴政闭了闭眼说道：“南山脚下有一县名为庄古，你去那里试试吧。”
还灵有一瞬间的迷惑：“啊？”
试试……是什么意思？
嬴政看着他温声说道：“那里以后归你管，你且放手去做，有何困难便上奏寡人。”
还灵瞪大了眼睛：“是让儿臣去当县令吗？可……万一儿臣做不好怎么办？”
嬴政摆手：“无妨，此事你无须担心，再说你管那些小妖怪不是管得很好？”
还灵还是有些迟疑：“这……不一样吧？”
他对那些妖怪只是起到一个约束作用，最多也就是让他们过得更好了一点，但是就算没有他，那些小妖怪也一样能活。
但是人不一样，作为亲民官，还灵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许多家庭的生计。
这让他压力大了很多，他倒是想要推辞，可嬴政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
还灵只好老老实实退了下去。
他刚回到瑞月宫，扶苏就带着许多东西过来，还灵一看竟然吃的用的都有。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扶苏说道：“大哥这是做什么？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扶苏却不信他，之前也觉得小狐狸生活没问题呢，不照样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欺负吗？
扶苏坐下来说道：“父王跟你说了什么？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还灵顿时愁眉苦脸：“父王让我去当县令，这是为什么啊？”
总不能因为他画了饼吧？
可就算他画饼也只是提出了一个可能性，跟他能不能治理好一个地方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还是说嬴政觉得他留在宫里影响兄弟团结，所以找个地方先把他安置过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有幻月轩可去，倒也不需要直接去当县令。
在别的兄弟都还跟着其他官员学习政务积累经验的时候，他直接跑出去做主官，怎么想怎么奇怪。
扶苏听后问道：“是哪个县？”
还灵说道：“庄古县。”
“那里啊。”扶苏顿了顿说道：“那里倒也没什么。”
还灵疑惑问道：“怎么说？”
扶苏说道：“今年夏，那边曾经发过水，十户去其七，如今那里留下的人并不多，前些时日朝上还在讨论要不要撤掉这个县。”
第44章 【二更】44 本座送你一份礼物……
扶苏这么说本来是想让还灵放松的， 本来这个县没有了人口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剩下那点人一部分迁移到了其他地方，一部分还留下也不多。
这么一看就相当于是嬴政给还灵一个练手的地方。
结果还灵听了之后更紧张：“那……那我要做什么啊？帮他们灾后重建吗？”
要了命了， 去普通县难，去刚遭灾的县更难啊。
扶苏看着他尾巴乱摇， 没忍住伸手捞过来摸了摸说道：“无妨，看你想怎么处理， 只要你想让妖怪在那里生存也不是不行。”
还灵头秃说道：“等回头我看看县志再说吧。”
他顿了顿问道：“有县志的吧？”
扶苏没想到他压力更大， 只好说道：“有， 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还灵听后觉得扶苏应该已经处理过大部分朝政，所以知道得多。
不过也还好，有这么一个人能够提供帮助。
扶苏见他微微放松下来才说道：“父王不是要赶你走。”
“嗯？”还灵疑惑， 不知道话题怎么到了这里。
扶苏便说道：“父王只是觉得你留在宫里约束也多， 倒不如去外面自由自在。”
实际上嬴政是觉得把原本在山野间自由自在的小狐狸圈在宫里怪可怜的， 更不要说还受欺负。
更何况还灵也不需要在宫里学习别的， 他有他的长处，其他公子回去轮番学习朝政是因为并不确定他们都擅长什么， 可还灵看起来倒是有点能吏的意思。
那还留在宫里浪费时间做什么？不如放手让他去做。
庄古县自然也是嬴政千挑万选的。
还灵挠了挠头说道：“啊，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本来他也不会长期留在宫里， 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
扶苏见他没有芥蒂才点点头， 还灵见他说了半天一口水都没喝便打算站起来打算给他倒一杯。
结果刚站起来就觉得尾巴被扯了一下， 低头看过去发现他的尾巴正被扶苏抱在怀里。
扶苏迎着他的凝视，迅速地撸了两把之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尾巴。
还灵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准备等回去之后找个毛茸茸的小妖怪来问问想不想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如果愿意， 就送来给扶苏当宠物得了。
嗯，小妖怪的修为还不能太高，也不能太有主意， 脾气还得好一点。
这么一说，还灵突然觉得他或许也可以做宠物生意，毕竟他能够跟很多动物沟通，小动物的脾气好不好他也能看得出来。
到时候找脾气好的小动物去训练，训练合格了就卖给权贵当宠物。
当然这也就是随便想想，他手上那么多事情都忙不过来，哪儿有什么时间去搞宠物产业。
更何况现在权贵人家养的宠物不是细狗就是猞猁，都是能够辅助打猎的猛兽，只有可爱漂亮的宠物没那么有市场。
还灵将这件事情放到脑后决定先去写一份计划表，哦，叫文书，反正都差不多吧，计划一下看到时候怎么治理庄古县。
当然首先他需要先把那个地方的情况捋顺一下。
扶苏第二天就让人送来了庄古县的县志，居然足足有二十多份竹简。
他看着这些竹简就觉得手疼，可惜了，现在腾不出手来造纸，这竹简的苦还是得继续吃啊。
庄古县带个古字的确不一般，历史也不短，可惜一场天灾就险些让这个县从此销声匿迹。
不过等看完了县志他觉得这个地方可能是被诅咒了吧。
导致庄古县变成现在这样可不仅仅是一场天灾的问题，而是连续五年无论夏冬都会遭灾的问题。
夏天发水，冬天雪灾，偶尔还遇到个地震。
遇灾之后许多灾民无家可归，想要重建家园也不容易，人口不够就要合并村子，否则连个亭长里长等手下就管着一两个人也是笑话。
而地震这种灾害很多时候都造成原本的村落无法继续生存下去，只能迁移。
五年之间，迁移出去的人口就有几百户，再加上各种灾害，庄稼颗粒无收甚至还有人饿死。
到了今年，还生活在庄古县的也不过几十户人家，别的县一户五到八口人，而这里一户五口人就是多得了。
还灵将县志放到一边，转头就开始写条陈。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发展庄古县，而是让庄古县的百姓活下来。
如今冬天过了一半，冬小麦的种植不知道怎么样，不过一般都是九月十月进行种植，那个时候庄古县刚遭灾没多久，可能没来得及种。
那明年的种植计划就要好好思考了。
还灵又翻了翻县志准备仔细看看那地方一般都种什么，结果越看越是奇怪，从头到尾他居然都没有找到冬小麦种植的记录。
种的一般都是黍和稷，也就是黄米和小米，除此之外就是大豆，每户人家播种的东西不一样。
还灵疑惑地放下了县志，难道现在小麦产量不太好所以种植的人少？
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先着手改善小麦种子，最好是在不影响生计的前提下。
不过更改粮种这种事情并不容易，可能需要十年甚至数十年的功夫，因为没有科学基础，只能用最笨的办法——选一亩地里结穗最多的那个当种子，然后再选结穗多的，试图让这种基因稳定遗传下来。
可想要找到这样的植株本来就不容易，还灵蹲在那里想了半天，依稀记得在古代这种东西被称之为嘉禾，是祥瑞的代表。
不够，禾说的是水稻，不知道小麦能不能找到。
还灵写了一会条陈之后，看着竹简忍不住叹气，他计划得再好有什么用，还得实地考察才行。
那地方经历了这么多天灾人祸的，说不定不适合种庄稼，那样他这些计划都白费。
就在还灵思索怎么过去看看的时候，听到小宦官在外面说道：“公子，国师请见。”
还灵听了之后内心嘚瑟了一下，当秦王的儿子还是有好处的，以前都是国师召见，现在已经变成国师请见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成国师求见。
他虽然这么想但也不敢真的怠慢白衍流，主要是担心这水虺小心眼。
毕竟在传说中，蛇这个物种都是很记仇的。
他连忙说道：“快请国师入内。”
白衍流进来的时候不由得挑了挑眉：“还灵公子这里倒是大不相同了。”
之前还灵刚入住瑞月宫的时候，整个瑞月宫不说荒芜也比较空旷，也就是日用品不缺罢了。
可如今这房间里处处陈设精致，以白衍流活了几百年的目光来看也都是好东西。
还灵矜持笑道：“都是父王和大哥送来的。”
嬴政是一口气赏了他一套金制品，而扶苏则是零零碎碎地往这里带，今天觉得他缺一个好看的笔洗，明天觉得他的笔山又不够好看，没几天他这里东西就不少了。
就连还灵身上的玉饰都有扶苏送来的，还灵倒也拒绝过。
只不过扶苏大气挥手表示：“无妨，我那里多。”
他作为被嬴政寄予厚望的长子，好东西非常之多，再加上他母亲虽然不是公主却也是楚国贵女，也有不少钱财。
比起来还灵就显得可怜了一些，小狐狸什么都没有。
扶苏甚至听说过他到南山的时候连铺盖都没有，靠着跟人家换的两张兔皮度日。
听起来怪心酸的，堂堂秦国公子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是以他觉得哪里不够好就都往弟弟这里送。
白衍流听后挑了挑眉：“你与扶苏公子倒是投缘。”
还灵歪了歪头：“大概吧。”
毕竟对于扶苏而言，他是个非常安全的弟弟，没有任何争位的能力。
白衍流坐下说道：“听闻有人欺负你？”
还灵嘴角一抽：“倒也不算，只不过是跟十一公子在花园里产生了些口角而已。”
白衍流活动了一下脖子问道：“本座怎么听说你被打了？”
还灵有些奇怪：“宫里有这样的大嘴巴吗？不仅连国师都听说了，还传谣言。”
白衍流但笑不语，还灵怀疑他在宫内有安插人手，心说你胆子是真大，哪天秦王恼了说不定就要想办法搞死你了。
还灵没好气问道：“我是那种会挨欺负的妖吗？”
白衍流点头：“倒也是。”
还灵看了他一眼嫌弃说道：“我说您到底干嘛来的？”
总不会是过来八卦的吧？
白衍流说道：“没什么，只是听说你即将去往庄古县担任县令，送你一份礼物。”
还灵再次警惕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轻咳一声说道：“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怎敢收国师的礼物？”
白衍流听了直接站起来说道：“不要那本座便走了。”
说着他居然真的往门口走，还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伸手：“等一下……”
白衍流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问道：“不是不想要？”
还灵心说你走得这么痛快，那我就有点想要了。
当然也不排除这条蛇以退为进，但不得不承认，还灵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哎，都说猫好奇心重，他发现狐狸的好奇心大概也不差什么。
他站起来走过去说道：“我就是好奇国师会送什么。”
白衍流拿出一枚玉匣，那玉匣也就巴掌大，看上去十分小巧玲珑，上面雕刻着很是古朴的花纹，非常精致。
还灵有些好奇地接过玉匣，结果没想到那玉匣入手极沉，他连忙用双手捧着玉匣，却还是被玉匣坠的身形不稳，往前一步栽进了白衍流的怀里。
第45章 【三更】45 他看到赵高走了进来……
白衍流扶着他的肩膀调笑道：“知道你高兴， 倒也不必投怀送抱。”
还灵努力托着玉匣，没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白衍流见他稳住身形便点了点他的额头说道：“东西送到， 本座便不多留了，你好好看看吧。”
白衍流走了之后， 还灵这才将玉匣放到了书案上面。
他有些疑惑地认真观察了一下玉匣，不明白这么小的东西到底为什么那么沉。
不过他想起白衍流上次给的他那枚珠子， 说不定这也是增加修为的好东西， 重一点倒也情有可原。
还灵想到这里立刻十分激动地打开了玉匣， 结果打开之后，他发现里面好像都是一根根小竹简一样的东西，并且都码得整整齐齐。
他用食指和中指伸进去想要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 结果他的手指进去之后却变得小了。
还灵惊讶了一下之后立刻就想到了四个字：空间法宝。
这东西还是之前王守跟他说的， 他们运送石灰的时候， 王守叹了口气说要是他们有空间法宝就好了， 直接装进去就能带着走。
还灵当时心说我是有，但是我绝对不会用空间来装石灰的。
毕竟他的空间还有十分珍贵的黑土地， 不知道这土地是怎么形成的，也不知道石灰进去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才不会轻易往里面放可能破坏土地性质的东西。
不过他当时也多询问了一下空间法宝到底都是什么。
王守眉飞色舞地给他介绍了一堆， 最后说了一句：“国师手上似乎就有， 而且还不止一件。”
还灵当时听过就算，也不觊觎白衍流手里的东西， 此时倒是想起来了。
他将整只手伸进去拿起了那个看起来很小的东西， 一入手就知道那是一卷竹简。
等他将竹简拿出来之后一打开仔细一看发现这竹简上写的竟然是秦律。
还灵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记得秦律非常严格详细，大到刑事犯罪，小到各司其职都有规定， 但凡犯一点错都要被惩罚。
律法这种东西，字数都不算少，后世那些法律书籍一本比一本厚，现在……还灵小心地将那些竹简都拿出来，然后一整个书案都没摆下。
这就很离谱了，要知道这书案可是嬴政亲自安排人给他送来的，十分宽大，如果他用原形的话甚至可以在上面跑两圈打个滚。
还灵看着书案上的竹简再看看那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玉匣，立刻袖子一挽，他倒要看看秦律到底能有多少卷竹简。
等到他把玉匣都掏空的时候，整个人也累得不行了，而这里面装的竹简一共有三百三十一卷之多。
怪不得玉匣那么沉，虽然玉匣能够让这些竹简缩小体积，但重量还是没变的。
还灵深吸口气，看着这些竹简着实有些发愁，这么多，他要看到猴年马月去啊。
每一卷竹简的字虽然不多，但法律用词跟日常还是不太一样，毕竟需要严谨一些，而且补充说明也不少。
还灵将竹简都放回玉匣，只留下了三卷准备看一看。
三卷而已，应该没什么吧？
然而事实就是，等他看到第二卷的时候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还是扶苏过来寻他用膳才被喊起来。
扶苏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自己这个弟弟一向聪慧，学东西快也肯学，不像是看书会看睡着的人啊？
还灵被他喊醒之后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还好，没流口水。
他看了看沙漏闭了闭眼痛苦说道：“都这个时间了啊。”
好家伙，看书两分钟睡觉两小时。
律书威力如斯。
扶苏看他蔫蔫的样子忍不住看了看铺在书案上的竹简，一看便笑道：“原来在学法啊。”
还灵双手捂脸说道：“太难读了。”
律书本来就枯燥，有些东西他还看不懂，没有参考书的情况下，看睡着太正常了。
还灵感觉自从穿越之后，以前没吃过学渣的苦这次都给他补上了。
扶苏笑着逗他：“看不下去可不行啊，连普通学室子弟也要学法，身为大秦公子怎么能不学呢？”
还灵看了他一眼忍住了吐槽的冲动：学室也不是一般人进去的啊，里面都是官吏子弟，普通平民子弟可进不去。
扶苏虽然觉得他蔫蔫的样子难得一见却也心疼弟弟被折磨得不轻，便说道：“律书自己一人读是读不明白的，你要有个老师来教才行，不过，你这律书是哪儿来的？”
他之前也想着要给还灵准备律书来着，结果还没等他送就有人提前送了过来，到底是谁抢在了他前面？
还灵说道：“是国师，他听闻我要去庄古县当县令，就送了我律书。”
他就说白衍流没安好心，送律书还不教，什么人啊！
扶苏却释然点头说道：“国师细心，他既然准备了，那我就不用准备，父王也应该会安排人教你学法的。”
还灵抬头看向扶苏问道：“会是国师吗？”
扶苏摇头：“国师也未必懂很多。”
秦国的律法是约束不了白衍流的，他需要遵守的是另外一份，跟普通人的可不一样。
还灵顿时松了口气。
扶苏看他的表情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与国师关系不睦？”
还灵警惕地看了外面一眼，仔细想了想之后说道：“也不算吧，就……一开始结仇了。”
扶苏还真不知道还灵到底是怎么来到的秦国，还灵也不介意让他知道，等说完之后，扶苏先是大笑，继而拍了拍还灵的肩膀说道：“国师做事情是随性了一些，而且他是妖嘛，也不讲那么多情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关键是放在心上也没用，就算是嬴政对白衍流也十分宽容，这点小事都不算什么。
更何况当初白衍流也不算做错，偷盗一罪在秦国的惩罚力度还是挺厉害的。
还灵心说我哪儿是讨厌他罚我啊，我是讨厌他罚我做事情都不给个工具！
而且天天当谜语人，有些话非要藏着掖着，烦死了！
他不想跟扶苏谈论白衍流，因为他发现扶苏对白衍流的观感好像还不错。
不过想想也是，白衍流也的确没必要得罪扶苏，毕竟是秦王长子。
所以他也就会欺负一下没有背景的小妖怪了。
欺软怕硬，哼！
还灵在心里骂了两句之后就转头跟扶苏一起一边用膳一边讨论律法怎么学习。
好在这年头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反而扶苏还有些不习惯说道：“你这里没有乐师也没有舞姬，怪寡淡的，不如去乐府找一些吧。”
还灵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我过一段时间就要走了，也不常在这里，把他们弄来也没什么用。”
扶苏还是有些遗憾：“用膳怎么能没有舞乐？既然你不习惯，那就下次去我那里用膳吧。”
还灵：……
要不咱们还是讨论一下怎么学习法律吧，一看律书就想睡觉这种病得治啊。
扶苏安慰说道：“也不是很难学，以你的资质，应该会学得很快的，而且也不一定都要学。”
还灵叹气说道：“还是都学一学吧，毕竟是去当县令，百姓都需要遵守什么法律，犯法要怎么罚至少得知道啊。”
扶苏看他愁得脸都要皱到一起忍不住就想笑。
要知道还灵刚化形的那两天，扶苏都不太想来找他的。
毕竟在这张脸面前实在是不太敢造次。
不过时间长了，他倒是习惯了，还灵虽然跟父亲长得像，但其实也不是完全相似，七分像而已，神态就更是没有相似的地方。
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更容易分辨，如今看着这张脸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也怪有意思的。
咳，这可不能让父王知道。
扶苏心里想着这些，忽然听到他的弟弟问道：“对了，庄古县的县尉现在是谁啊？我之前看县志好像没记载。”
扶苏叹气说道：“哪儿还有什么县尉，庄古县到如今这个地步，县令和县尉等官员都已经被下狱了。”
还灵：……
感觉有点不太讲道理，但他也知道一个地方出现问题肯定是要问责官员的。
只能说这些人实在是倒霉，别的地方几十年都未必碰得上的天灾人祸都让他们遇上了。
还灵只好说道：“那要重新安排吗？”
扶苏摇了摇头：“不好说，看父王的安排吧。”
嬴政的安排就是让还灵自己去选属官。
还灵听了之后着实有些意外：“啊？儿臣？儿臣谁都不认识啊。”
嬴政摆手说道：“随你怎么做。”
还灵疑惑地看着他问道：“都……都让儿臣来吗？县尉不是跟县令平级？”
嬴政微微一笑：“那也要看是什么县令，你且放手去做。”
嬴政要的就是将所有的干扰降到最低，然后看还灵能做到什么地步。
对于白衍流所说的破局之人，嬴政也十分感兴趣，这只小狐狸到底能破什么局？
之前他不曾问过还灵在另外一个世界秦国如何，名字都变了，想来也已是过眼云烟。
读过史的都知道没有永不更迭的王朝，但无论是哪位王都会希望自己的国家传承更久，自己的后世子孙能永远坐在这个位子上。
他想看看，还灵能不能破掉这个局。
更何况也不会损失什么，或者说是那点损失他完全承受得起。
就在还灵疑惑和茫然的时候，嬴政便说道：“扶苏说你这两日在读律书，寡人为你寻了个夫子，专门讲解，此人书法堪称一绝，你也可以多学一学。”
还灵耳朵动了动，总觉得这个描述有那么一点点的熟悉。
然后他就看到中车府令赵高走了进来。
第46章 【一更】46 他都要把持不住了……
赵高看起来十分恭谨， 先是给嬴政行礼，然后又见过了还灵。
还灵则是满心震惊。
等会儿，赵高不是胡亥的老师吗？也是教导律法和书法， 怎么还安排来教自己了？
中车府令是负责皇帝出行的车马管理的，跑来当他的老师这跨界也太远了吧？
还灵心里十分纳闷， 然而嬴政已经做了决定，自然也不是他可以质疑的。
能让嬴政选来当公子的老师， 赵高本人自然是有本事的， 而且他的书法也的确很厉害， 与白衍流不同的是赵高擅长的是大篆，而白衍流擅长小篆。
如今官方文书并没有规定用哪种文字，是以这两种都练练也没什么。
还灵因为对赵高抱有一定程度的警惕， 所以对他还挺客气的。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赵高能从罪臣之后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可不是省油的灯。
还灵估计真对立起来， 是个他也未必搞得过赵高。
最主要的是赵高能够摸清嬴政的喜好，这一点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赵高对还灵的态度挑不出任何毛病， 似乎一点也不因为他出身乡野而有所鄙夷，甚至因为还灵态度好而更和煦几分。
再加上他说话声音不错， 语气温柔， 从来不会严厉批评而是温柔讲解， 直到明白为止。
还灵对于现在的律法只是不通晓，但是逻辑思维没有问题， 理解起来比真正的文盲要快很多。
毕竟他穿来之前好歹也算是学霸。
赵高忍不住感慨说道：“还灵公子天资卓越， 实乃臣生平仅见。”
还灵忍不住摇了摇尾巴，嗯，反正用幻术遮挡赵高也看不到。
无论是谁都喜欢听夸奖， 尤其是对方还挺有能力的时候。
他对着赵高笑了笑说道：“赵府令对律法深有研究，所有讲解信手拈来，本公子佩服得紧。”
赵高似乎也很得意自己这方面的本领，但还是温温柔柔一笑说道：“公子日后要做亲民官，是以接下来咱们从最基础的律条讲起。”
简单来说就是有关耕地、税收以及徭役的政策。
还灵学的时候总觉得这律法简直就是当官指南，按照上面的去约束百姓，政绩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不过相应地，完全按照律法来行事的官员也缺乏一定的灵活变通能力，遇到问题不能遵循律法的时候，或者说是跟律法有冲突的时候未必能做得好。
还灵跟赵高学习的时间只用了三天，三天他就理解了这些律条，并且将需要用到的都背了下来。
进度这么快除了他聪明之外，主要是他感觉自己都要被哄住了，赵高这个人真的是有才能说话又好听，情商也很高的那种。
还灵自认为也算是见多识广都有点扛不住，要不知道这人在历史上做过什么，他都要相信赵高是好人了。
这么一想胡亥会听他的也不冤枉，更何况这师徒俩还利益捆绑。
还灵每天都要默默回想一下历史才能把摇摆的心定下来，实在是不想跟赵高有过多牵扯了，别人要钱要权要地位，但赵高要命啊！
三天的师生关系算不了什么，更何况这个时代对尊师重道也没那么看重，那都是儒家提倡的东西。
如果赵高真要借着这个身份做些什么的话，那他就把白衍流拖出来！
有本事你赵高跟国师对上啊！
赵高也没想到自己上岗的快下岗的更快，最后只好叹气说道：“臣已教不得公子什么了。”
这样的进度连嬴政都被惊动，看着还灵说道：“如今寡人倒有些舍不得放你出去。”
若是把这小狐狸放到廷尉手下历练两年，说不定会有惊喜。
可惜小狐狸出现在人前还需要用幻术遮掩耳朵尾巴，现在还不合适。
在确定还灵不至于因为不懂法而犯错之后，嬴政迅速发出了新的命令。
于是原本关于还灵的身世已经逐渐沉寂下来，如今大家却又开始讨论。
讨论的重点是王上是不是很不喜欢这个儿子。
毕竟长成了的儿子大多都是放到九卿身边去历练，等到以后再安排他们做各种事情，如今这儿子刚认回来就打发出去做县令，怎么想怎么不对。
“听闻是这位五公子跟十一公子起了冲突，惹恼了王上。”
“未必吧？若是惹恼了直接不理不睬不就好了？何必还让他去做县令？”
“打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呗。”
“惹王上厌弃还能当县令？”
“你们懂什么？那庄古县之前已经没有多少人口，都要裁撤了，如今那里只剩下几十户人家，这个县令还不如亭长里长有权力。”
“嘶，明褒暗贬？”
关于还灵的消息在上层社会流传不少，至于普通百姓……也没人关心秦王到底多少个儿子女儿，他又把哪个儿子安排到了什么地方，大家更关心吃喝物价。
还灵在宫中听不到这些，是以也还算镇定，只是等他去找扶苏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到扶苏在书房怒气冲冲说道：“让那些人都给本公子把嘴闭上，都在乱说什么，父王明明是看中灵儿才让他出去做县令！”
还灵脚步一顿，抿了抿嘴，有些人，当着面就是五弟还灵，背着就是灵儿，什么毛病！
扶苏骂完就得到了消息，连忙调整了一下表情，迎出来时又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他问道：“还灵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还灵也不去计较他到底怎么称呼，只是说道：“什么事情惹得大哥如此发怒？”
扶苏面色平静说道：“没什么，不过些许闲言碎语而已。”
还灵问道：“关于我的？是什么？”
扶苏略一蹙眉：“问这些做什么？脏耳朵，不必听。”
还灵笑了笑：“大哥不说，等我去了庄古县也是能知道的。”
扶苏叹了口气说道：“不就是那些，说你失宠什么的。”
还灵知道能让扶苏动怒说得肯定不好听，不过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外面人的看法无所谓，嬴政的看法才最重要。
是以他反而安慰扶苏说道：“没必要跟那些愚人置气，气坏身体不值得。”
扶苏颇有几分哭笑不得：“怎么反而安慰起我来了？”
还灵想了想说道：“可能因为我是妖怪吧，不太在乎外面人说什么。”
其实是后世网上冲浪多了，遇到的人什么五花八门的都有，还有吵了半天架最后发现对面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的。
真要是生气哪儿气的过来啊。
反正现在的人说得再难听也不会跑他面前来说，挺好的。
扶苏一想也是，妖怪可能并不那么在意人类的看法。
他松了口气之余又觉得有些纠结，如果不在意的话，那是不是对人类也没什么感情？
不过想了想，好像也不是，还灵对父亲对自己都还不错，对白衍流也……嗯，反正就是爱憎分明。
扶苏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又问道：“过来是不是有什么难事？”
还灵平日里很少会来找他，说是担心打扰他做事情，只有确定他有空闲的时候才会主动过来。
还灵一拍脑门：“差点忘了，现在还有赵国的流民过来吗？”
扶苏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将那些流民迁过去？这些人……未必好管。”
还灵晃了晃尾巴说道：“好不好管也没关系，只要能提供劳动力就行，不好管我也有的是手段收拾他们。”
他是妖怪啊，手下还有很多小妖怪，想要收拾个人岂不是很容易？
扶苏听后便说道：“之前那些流民我都收了下来，你要都给你。”
那些流民扶苏都安置在自己的庄子上去干活，让人严格管理了好一阵子，好歹是听话一点了，送去也不用担心他们合起伙来欺负弟弟。
还灵一听立刻摆手：“不用不用，如果有不好处置的就交给我好了，别担心，真的，你看我连那些野性难驯的小妖怪都能收拾老实，还怕这些普通人吗？”
扶苏见他坚持便说道：“那我便安排人去看一看各地有没有不好安置的流民，你确定真的要他们？”
还灵点点头说道：“要，青壮优先，拖家带口的优先，哦，最多两百人，不能多了啊。”
他盘算了一下，以自己和小妖怪们的能力最多也就是负担三五百人的生计，这个负担也不是说一直养着他们，而是到明年有收成的时候。
小妖怪们当然不会愿意养人类，不过还灵会付给他们“工钱”，幻月轩就是他的底气。
没过两天，扶苏就来告知还灵那些人已经开始在往庄古县迁移，预计最早的一个月之后会到，让他准备接收。
恰巧嬴政又发布了一条新的王命：庄古县县令一切无需向当地郡守报备，奏疏直呈咸阳宫。
还灵：懂了，秦国直辖县。
众人：？？？说好的厌弃呢？
第47章 【二更】47 破旧的根本不像是县城……
嬴政这一条任命让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 大家之前都信誓旦旦还灵公子以后再犯错说不定被贬为庶人，转头就听到了这么一道命令。
这是什么？这不是秦王给儿子保驾护航吗？
没有郡守能够管理指挥还灵公子，还灵公子做什么只需要取得父亲同意就行。
庄古县名为县， 实际上这就是郡的待遇。
不对，比郡可能还要强一点。
毕竟郡守的奏疏是需要层层上报， 通过三公之后才会呈给秦王看的。
而还灵不需要，他只需要给皇帝看， 这跟密函有什么区别？
众人被这条命令搞得有些茫然， 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紧接着当还灵公子去上任的时候， 许多人再一次看到了秦王的大手笔——随行的马车绵延五里。
除此之外还有赈灾的粮食，由郎中令李信亲自护卫。
别的不说，李信护送这一点就足够让人侧目。
李信是新一代年轻将领中最受秦王器重之人， 非亲信也不足以担任郎中令。
护送粮食普通百将带着人就够了， 让郎中令亲自护送， 这哪儿是不看重啊。
所以还灵公子为什么会去当庄古县令？
实际上这还不算什么， 等还灵带人走了之后，嬴政瞬间下令抓了一批人， 都是市井之间讨论最热烈，言辞凿凿说还灵公子不讨喜的那些， 有一个算一个都下了大狱。
这里面有不少甚至还是王公贵族， 当然， 不是王公贵族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讨论。
只不过从那之后，大家也不提这茬了。
秦王明显在给儿子出头， 他们吃饱了撑的非要去触霉头。
而在咸阳正血雨腥风地抓人的时候， 还灵看着牛车旁骑马护送的李信，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位会跟着过来。
他对着李信笑着说道：“有劳郎中令跑这一趟，着实让我过意不去。”
李信倒是对他很热情的样子说道：“是末将主动要来护送的。”
还灵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仗着有幻术李信看不到，警惕地抖了抖问道：“郎中令可是有话与我说？”
奇怪，他跟李信又不熟悉，在此之前甚至都没说过话，上次见面还是在猎场，那时候他还没有化形呢。
李信轻咳一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五公子，可还有反曲弓。”
还灵一愣：“我已经献于父王，过不多时将作监那边应当会有成品做出。”
李信却摇头说道：“将作监不会做反曲弓的，就算要做也应该是少府做。”
还灵微微一愣，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将作监的确不会做反曲弓。
将作监是制作大型武器和国家使用的器械部门，少府则是专供王室。
反曲弓属于个人装备，秦国是不会给每个士兵配备反曲弓的。
士兵参军都要自己准备各种武器皮甲才行，除非军职到了一定等级才会有国家发的铠甲。
实际上不仅是秦国，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个样子，要不然《木兰诗》里也不会写“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这种句子。
而反曲弓作为杀伤力很大的远程武器，根本不可能放任流通。
所以李信才找上他，想要一把反曲弓。
还灵看着他问道：“父王同意吗？”
李信立刻说道：“放心，自然是同意的。”
他说完又解释了一下，像是他们这样的武将多少有点特权，比如说手上的弓箭只要报备就能拥有两张，当然箭矢是有限制的。
还灵听了之后便点头说道：“可以啊，不过要等一段时间，回头做好我让人给你送去就是。”
李信虽然打了败仗，但并不是没有能力，更何况他打败仗也不完全是他自己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昌平君反叛导致大军粮草被切断。
如果真的是因为他能力不够，以嬴政那个脾气也不可能继续重用他。
后来就是虽然李信输了，嬴政不得不请出王翦，但李信也跟着王翦继续打了下去。
没必要把李信当成战败者。
李信一听顿时大喜过望立刻拱手说道：“多谢还灵公子，需要多少银钱？”
还灵顿了顿，他刚才都没想到钱的事情，毕竟对于他而言做个反曲弓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不过李信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他斟酌说道：“这东西也无法定价，我亦不懂该如何计算，李郎中令看着给吧。”
既然在嬴政那里过了明路，李信大概也不敢给太少吧？真给得少，他就要去跟扶苏告状了！
嗯，这么点小事情就去跟爹告状好像不太合适。
跟大哥告状正好。
李信倒也上道，听了之后说道：“之前蒙先买了一把弓花费了十金，那弓还不如反曲弓呢，那我就出二十金好了。”
还灵听了之后心念一动，很想问问李信说的金到底是真的金子还是普通的钱。
因为钱币本身也是铜币，崭新之时就是金色，所以有些史书或者历史记载中的那些金其实都是指钱币。
不过他想了想，如果是指秦半两的话，那么就算是二十金也没多少钱，至少不能作为好弓的标准，结合一下李信他们的出身，总不至于真的出二十半两吧？
如果是金子……还灵立刻答应下来：“好。”
李信得意说道：“等弓做好了我一定要去蒙先面前炫耀一番。”
继而他又念念叨叨着说有许多人都想要反曲弓，可惜他们不知道到底是谁做出来的。
还灵有些意外：“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信说道：“末将问了扶苏公子。”
他跟扶苏年龄相差不大，平时来往也多，在听到他各种长吁短叹想知道反曲弓到底是谁做的时候，扶苏没忍住炫耀了一下弟弟。
李信一听就信了，之前很多人都在猜测还灵公子到底是怎么见到王上的。
一介平民想要见到王上简直是痴心妄想，有了这个理由倒也的确能解释得清，不就是王上一时兴起要见反曲弓的制作者，然后发现居然是自己的儿子呗。
李信对反曲弓简直是日思夜想，最后没忍住跑去找扶苏想要见还灵公子，却都被扶苏给挡住了，理由是还灵最近在学习。
通过私人渠道见不到，李信干脆就选择了一个扶苏无法拒绝的方式——主动跑去要求护送还灵公子去庄古县。
还灵听了之后盘算问道：“你觉得有多少人还喜欢反曲弓？”
李信一听顿时十分紧张：“你是不是还想卖给别人，要我说你就别卖了，物以稀为贵，若是缺钱，我多出些钱就是了。”
还灵摆了摆手说道：“不是那件事情，我是想要给治下的黔首找些事情做，总不能让他们一直白吃白喝。”
“让他们服徭役啊。”
还灵摇了摇头：“也不是这么简单，哎，你就别管了，你要是想特殊一点，我可以给你定制弓身。”
李信忍不住凑过来问道：“什么叫定制弓身？”
还灵看着他骑在马上身体大幅度前倾忍不住说道：“这样太危险，你来车上说吧。”
“好嘞。”李信立刻下马也没等车停，直接跳上了车。
还灵看着他矫健的身手，再加上清秀的脸，觉得嬴政对他喜爱值高也是正常的。
李信兴致勃勃问道：“定制是什么意思？”
还灵解释了一下定制的意思然后说道：“你可以自己去想一个喜欢的花纹，到时候给你画到弓上。”
李信挠了挠头说道：“这……这要怎么弄上去？”
还灵笑了笑：“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不能太复杂。”
李信想了想干脆说道：“要不你帮我画吧，画成什么样子都可以。”
还灵想了想说道：“也行，不过画成就不能修改了啊。”
李信点头之后，还灵想了想觉得有必要给嬴政那把弓也换一下。
当时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木料所以用的竹子，但竹子就算处理得再好也就那样，真正适合制作弓箭的是桑柘木。
这种木材十分坚硬，做弓箭和农具都很好，还灵准备让小妖怪们去找一找，然后他找时间去弄一些过来。
正好重新给他父王做一张弓，至于什么样子，回头再设计好了。
还灵盘算着这些，李信在一旁则一直在说话。
他算是发现了，李信大概是个天生话痨，不管你跟他熟不熟，反正他总能找到话题。
咸阳的八卦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因为他，这一路上还灵愣是知道了许多关于咸阳的事情。
等他们终于到庄古县的时候，还灵着实是松了口气。
只是当他看向外面的时候，就觉得这口气松早了——庄古县的县城破旧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县城。
第48章 【三更】48 比例极其悬殊
还灵在后世见过的最落魄的村落可能都比这里要强一点。
李信也倒抽口气：“这……这地方还有人生活？”
实际上的确是有的， 从残垣来看能看得出庄古县以前应该有不少房屋，只不过都倒塌了，现在县城里完整的房屋只有几栋黄泥茅草房。
他们在县城门口远远就看到了两个衣着破旧的瘦小中年男人等着。
在见到还灵的马车的时候， 他们十分慌乱地跪了下来。
还灵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这两个中年男人压根就不敢抬头， 哆哆嗦嗦地行礼，说的话口音极重， 李信在旁边皱眉嘟囔了一句：“连雅言都不会吗？”
还灵态度十分温和地让那两个人起来询问他们的官职姓名。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小心说道：“在下田生， 乃是山知里的里正， 这位是里中父老。”
里正和父老都是秦国基层小吏的职位，他们甚至不算是官员体系的一员，但是在乡间却十分有权力。
乡间百姓可能不知道秦王是谁， 不知道廷尉是谁， 甚至不知道县令是谁， 但绝对知道里正是何人。
只不过从县令到里正， 中间其实还应该有乡级官员和亭级官员，联想到之前扶苏说这些官员都已经被下狱他就多问了两句。
结果才知道这个父老倒是以前就这个任职， 里正却是临时选出来的。
还灵迎着李信同情的目光咽下了叹息说道：“先去县衙吧。”
幸好县衙也还算是完整，只不过李信带的人过来之后就把这里填满了。
还灵眼看这么多人也住不下， 只好说道：“李郎中令不如留下一些人守护这些东西， 先带人回去吧， 这里环境也不好，别委屈大家。”
如果可以， 还灵倒是想给过来护送的士卒们一点钱财或者别的赏赐， 奈何他囊中羞涩，只好当成不懂这些。
李信却很是担心问道：“留你一人在此只怕太过危险。”
这一路走来看到的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他们可是带了粮食过来的， 万一那些饿急了眼的要冲县衙怎么办？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秦国律法再怎么严苛也总有人铤而走险，更何况如今都要活不下去了。
还灵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自有办法，更何况大哥也给我安排了护卫。”
这些护卫可都是从嬴政的亲卫之中选出来的，嬴政明知道这里条件不好怎么可能不做万全准备？
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些缺失，却正是因为嬴政很清楚还灵不是普通人，他有很多手段可以使用。
如果给他身边安排太多伺候的人反而会让他束手束脚，倒不如安排一些护卫就行。
李信虽然有些不放心，但见他成竹在胸倒也没说什么。
还灵送他走的时候说道：“还有一事需要劳烦李郎中令。”
李信牵着马说道：“有成，我字有成，公子称字即可。”
还灵从善如流说道：“麻烦有成回去之后问问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反曲弓，若是人多，倒也算是为这些人找了事情做。”
李信这次倒是没反对，毕竟他的弓可是定制版本，整个咸阳独一无二，别人的怎么跟他比？
他十分豪爽说道：“放心，包我身上。”
说完李信复又问道：“价格呢？”
还灵想了想说道：“还是按照二十金来吧，不过都是普通版本没有花纹也不能定制，想要定制的话，我每三个月会放出一个名额，到时候拍卖好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拍起来，这样看来，无论是嬴政还是李信的，都得做好看一点，尤其是李信的那把弓，可是能当广告用的。
李信听说别人也有定制版就皱了皱眉，听到拍卖便摸了摸下巴说道：“那价格可就要高了啊。”
这么一算他是用普通弓的钱买到了定制版，于是又高兴了起来。
他让还灵等消息之后就上马走了。
还灵的确是很放心的，李信比他懂得多，肯定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卖什么样的人不能卖。
李信一走，还灵就对里正和父老说道：“你们可都识字？”
里正躬身说道：“小吏识字。”
还灵点头：“那就去统计一下现在县内的人数，男女孩童分开计算，五十岁以上和六十岁以上的单独列出，明白吗？”
里正连连点头说道：“小吏明白。”
还灵想了想说道：“顺便告诉大家……咳，告诉二三子，等统计完就会放赈济粮，到时候会按照人头来分，男女一等，孩童一等，老人一等。”
哎，想要在这个时代入乡随俗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很多称呼都跟后世不一样，比如说二三子就等同于后世的大家。
里正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大令，男女食量不同，如何能一等？”
还灵看了他一眼问道：“下地干活的时候女人少做事情了吗？”
里正张了张嘴没敢说话，他不说当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不敢撒谎。
都说男女体力有差别，但是在做农活的时候，女人不仅没有比男人少做，甚至有的比男人还能干。
都是成年人，而且都需要劳作，饭量差距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
还灵不仅需要里正统计人口，还需要他统计一下各家的存粮情况。
这件事情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但也没办法，他不可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直接发赈济粮。
反正里正下面除了父老之外还有里监门和里卒，总能辅助他的。
等吩咐完之后，天也暗了下来，还灵揉了揉已经有些瘪的肚子忽然意识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了。
现在他除了操心自己的饭食，还要操心下面的护卫吃什么。
这些可都是嬴政亲卫，被派来保护他本身都可能不高兴，结果再不让人吃好，那真是要出事情。
他连忙找来了带人来的屯长，这次来的护卫一共五十人，不多，但都是精卒。
还灵看着他问道：“你们晚上如何用饭？”
屯长躬身说道：“回公子，末将带了伙夫过来。”
还灵立刻说道：“等等去厨房领点肉，二三子辛苦一天，好好补一补。”
屯长顿时喜出望外，这年头想要吃口肉也挺不容易的，别说肉，有肉汤就不错了。
还灵手上当然是不会缺肉的，他直接从空间拎出了几条肉去了厨房说道：“等等给护卫们加餐用。”
厨房的厨子也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这次倒不是嬴政安排，而是扶苏安排的。
厨子给他做了饭之后天也就黑了下来。
还灵想了想直接偷偷摸摸化为原形往月盈山跑去。
不用人形主要是因为两条腿跑起来真的不如四条腿快，就这样他跑到幻月轩的时候都过去半夜了，他在幻月轩也留不了多久就得走。
等他到幻月轩的时候，一到山上就看到梦林正蹲坐在门口望着下山的方向。
在见到还灵出现的时候，梦林简直是喜出望外，立刻跑过来围着还灵绕圈说道：“轩主轩主，你回来啦。”
还灵被他绕得头晕，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打架捣乱的事情发生？”
梦林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们不敢的，只是您一走小半个月，大家都担心您赶不回来没办法进行月考。”
还灵：……
万万没想到这些小妖怪居然还爱学习了，一个一个主动要求月考。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主要是发生了很多事情，哦，对了，我已经能化形了。”
他说完就变回了人形，不过他身上的衣服是皮毛所化，就是鲜红的颜色，等他明天回到县里还要换一身衣服。
毕竟秦国属水德尚黑。
梦林蹲坐在地，仰头张着嘴，黑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惊喜，他没忍住站起来用两只前爪抱住还灵的小腿说道：“轩主能化人形啦。”
还灵弯腰把他抱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手感不错，又摸了摸。
怪不得嬴政和扶苏都喜欢摸他的脑袋和尾巴，他的毛毛比梦林的要蓬松得多。
梦林就是标准的赤狐，他……他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什么品种的狐狸，反正就是毛又多又蓬松的那种。
梦林的手感都这么好，他自己的应该更好。
还灵说道：“对，我现在能化形了，而且也找到了我的父亲，接下来我可能要做很多事情，所以以后学堂的话，可能要有所变化。”
梦林有些紧张问道：“您是不会留在这里了吗？”
还灵说道：“不会，我还是会回来的，我可舍不得幻月轩。”
他斟酌说道：“以后我每十天会休息一天，这一天我就回来给大家上课，之前说的考试时间和奖励都不变。”
梦林有些舍不得：“十天才回来一次啊。”
还灵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要是不想留下来我可以带你过去，不过明天不行，明天你要留下来帮我传话，唔，明天我会早点回来，让王守也过来，我有事情跟他说。”
梦林顿时精神百倍说道：“好，我明天帮轩主传话。”
还灵把他放下来说道：“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不见我就是我已经去县衙了。”
第二日还灵在县衙里基本上什么都没干，就跟里正等人一起统计了一下户籍。
其中民户四十九户，匠户三户，加起来一共一百六十人，其中成年人一百五十人，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一共就十个人，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基本没有。
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里没有一个女孩，就算是成年人男女比例也极其惊人，所有一百六十人里面性别为女的一共就十个。
还灵拿着这份记录甚至没有勇气去问小娘子们都去哪儿了。
第49章 【一更】49 这个惩罚比杀了那些人还……
还灵不说话， 里正等人也大气都不敢喘。
半晌之后，还灵才斟酌说道：“从明天开始，每户按照规定发粮食， 十岁以下的孩子和女人来领，家里没有女人的只能领十天的粮食， 还有不许找女人孩子冒领，否则严惩不贷。”
里正愣了一下， 他有些着急说道：“这……这怎么能行？”
还灵抬头看向他：“你在质疑本公子？”
里正身子一矮， 但还是说道：“只领十天的粮食怎么够？”
还灵慢条斯理地说道：“为什么不够？就一个人， 不需要养家糊口，有手有脚的难道就指望着赈济粮活着吗？”
里正张了张嘴，还灵摆摆手说道：“我自有安排， 你就传达下去吧， 记着， 但凡出问题， 我第一个唯你是问。”
里正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官员，以往无论是哪个官员， 过来之后首先看重的就是青壮劳动力。
女人和孩子都是次要的，他们能有什么用？
还灵也没指望他们有什么用， 只是希望保他们一命罢了。
这个方法也是他穿越之前从网上了解到的， 据说唯有这样才能让女人和孩子活下去， 否则等待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
如今这相差悬殊的人口比例已经说明了很多，如果再不做点措施的话， 真的要出问题。
只是这个里正显然也真的不怎么样， 还灵的命令是上午发出去的，到了下午屯长就急急寻来说道：“公子，许多人聚集到了县衙门口要粮食。”
还灵本来正在写条陈计划， 听了这句话之后不紧不慢地放下毛笔，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冷笑说道：“走吧，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他手上还有兵呢，这些人居然这么大胆。
不过等他出去就知道这些人的底气是什么了——来的人非常多，而且全都是男人。
他们的数量应该比还灵手下的士兵还多。
一看到还灵出现，那些男人就更是激动，直直往县衙里面冲，屯长安排的护卫险些拦不住他们。
他们一边冲还一边喊着：“还我粮食！”
屯长有些紧张说道：“公子，现在怎么办？”
还灵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抓啊，还能怎么办。”
屯长愣了一下：“全都抓起来？”
还灵点头：“对，敢来闹事的全都抓起来，顺便看看里正和父老在不在里面，在的话也给抓起来。”
屯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还灵说的做。
只是他们手上虽然有武器，可对面人太多，场面一时之间很混乱。
还灵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慢慢地就看出了一点门道——里面有人在拱火闹事儿。
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他们分散在人群中一共有五六个之多。
还灵袖子一挽就冲进了人群。
屯长本来护卫在他身边，还灵过去的时候他只觉得眼一花，再看去的时候就发现那位五公子已经到了人群之中。
还灵衣服整洁，配饰精美，在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上那张脸，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怕死还是觉得法不责众，居然朝着还灵动手。
屯长在看到有人用木棍往还灵头上招呼的时候魂儿都要吓没了。
他刚要冲过去就发现这位还灵公子有点神，明明在人群之中，但他身边却愣是有一片空地，似乎所有人都无法近身一样，就算对着他动手的人也全都落空，基本上都是打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这就导致还灵没受伤，但是这些村民却开始内讧了。
还灵也不管其他人，直接精准找到那几个拱火的将他们一个一个都扔了出来，然后又从人群中走出。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屯长木愣愣地看着他，感觉这位公子刚刚不是跑到闹事人群中抓人，而是出去溜达了一圈，那姿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闲庭信步。
还灵回来之后指着地上哀嚎的那几个说道：“这几个先关到重犯区。”
县衙的大牢也是分区域的，重刑犯的区域不多，但只要进去想要出来就难了。
那几个一听就慌了，别说他们，就连消失已久的里正都慌忙跑了出来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还灵对着他一伸手指头：“这几个也给我抓起来，跟他们关在一起。”
里正：！！！
当里正和父老都被抓起来之后，现场闹的人就安静了不少，手里拿着木棍一个一个都十分地不知所措。
还灵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说道：“都抓起来吧。”
屯长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那个……大牢可能放不下。”
庄古县整个都那样了，大牢虽然比民房要结实一点，但能用的地方也不多。
还灵啧了一声，屯长顿时一抖。
还灵看了一眼屯长：“你哆嗦什么？”
屯长对着他努力挤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心说这不是怕你一生气连我一起揍嘛。
反正屯长自认为是没有这位还灵公子厉害的，也不知道这位公子之前师从何人。
还灵站在那里想了一会转头问道：“里正监呢？”
刚才过来的是里正和父老，稍微年轻一点的里正监却不在。
还灵对里正监稍微有一点印象，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肩背似乎被生活压垮一样挺不直，很是沉默寡言。
屯长听了之后立刻大声问道：“里正监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个瘦小的孩子躲在石头后面说道：“二娃生病了，鬼叔在照顾他。”
这孩子话刚落音，还灵就看到里正监匆匆忙忙赶来说道：“小吏来迟，还请大令责罚。”
还灵看着他眼眶微红不由得问道：“你的孩子怎么样了？”
里正监顿了顿，才微微哽咽说道：“不中用了。”
还灵立刻问道：“带我去看看。”
他转头对屯长说道：“看管好这些人，等我回来再说，跑一个人唯你是问。”
屯长立刻应了一声，顺便还给还灵安排了两个护卫。
虽然这位公子大概率不需要护卫，但有的时候护卫也是排场。
里正监眼中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连忙带着还灵去了家里。
还灵到了他家之后脚步顿了顿，里正监的房子非常矮小，矮小到了还灵要进去还要弯腰低头。
进去之后，屋子内的环境也不怎么样，又黑又窄，就一个房间，农具堆在床边，而所谓的床其实就是几块木板放在石头上搭起来的。
床上铺着破旧的草席，一个小小的男孩子躺在上面，哭声微弱得像只小猫。
还灵当然是不会看病的，但他手里有药，便只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转头问里正监：“灶台在哪儿？”
里正监又带着他出了门，还灵便指挥着他烧水，然后在烧的过程中将指甲盖大小的草药扔了进去。
不是他不想给孩子多用，只是担心这孩子会承受不住药效，所以越少越好。
那草药入壶之后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倒入碗中也跟开水没什么区别。
里正监将信将疑地将水吹凉喂给了孩子，没想到孩子喝了之后就慢慢停止了哭声，原本枯黄发黑的脸色竟然也有了几分红润。
里正监连忙让人去请了村中硕果仅存的医师。
不过还灵觉得那医师医术估计有点够呛，但在这种地方的确也没办法要求什么。
还灵忽然意识到他带了许多人过来，但好像……没带郎中。
虽然他自己用不上，但是万一下属生病了怎么办？
这个还是得安排上的。
就在还灵想这些的时候，医师已经开始震惊说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里正监着急地直跺脚：“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医师摇头说道：“不应该啊，这孩子现在无比健康，比村子里其他孩子还要健康得多。”
可明明不久之前这孩子还出气多入气少，眼看没救了的。
里正监听了之后愣在那里半晌，眼中慢慢蓄满了眼泪，他抬起手臂擦了擦眼泪，转头对着还灵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多谢大令救命之恩，鬼生以后给您做牛做马。”
还灵一边让人把他扶起来一边心说鬼生这个名字还真是奇怪。
不过这时代很多人名都很奇怪，也充满了敷衍，甚至有的人就是叫排行也没个正经名字。
不过他的确是需要里正监帮忙——主要是统计一下刚刚闹事的人，每个人姓名都给记清楚。
还灵看了一眼说道：“你带着孩子先搬到县衙吧。”
在这种地方住着大人都要生病，小孩子更不好活了。
还灵说完之后顿了顿，忽然想起了剩下的那些小孩子。
里正监好歹是小吏，比普通黔首稍微有一点地位，他的房子都这样，黔首的房子估计更难一点，剩下那几个孩子居住环境应该也不太好。
可惜还灵可以为里正监破例，却不好将所有的小孩子都收过来。
要是只有这几个小孩子也就罢了，但接下来会有一批流民过来，到时候那些流民没有地方住，要不要他把小孩子接过来？以后出生的小孩子要不要管？
想要所有孩子都健康成长，只能是提供更好的生存环境，让大人生活也变好。
还灵带着里正监回去之后将那些闹事的人都给统计了一下，发现来闹事的居然有一百人之多。
里正监在递上结果的时候十分小心，还灵冷笑了一声说道：“传令下去，这些人按律判罚，也不用给他们粮食了，罚期过后全部贬为匠户。”
还有精神闹事儿，看来是不饿。
里正监听了之后心中顿时一惊，这个惩罚比杀了那些人恐怕还要可怕一些。
第50章 【二更】50 怪不得嬴政要问他为什么……
在秦国户籍十分重要， 是什么户籍就做什么样的事情，并且很难改变户籍。
比如说奴隶世世代代就都是奴隶，匠人世世代代也都是匠人。
在社会上， 奴隶是最低等的存在，匠人地位也不高， 说起来是士农工商，实际上日常生活中， 匠人远不如商人过得好。
工代表的就是匠人， 匠人大部分都是犯罪之后贬为匠户的， 所以想要改成农籍难上加难。
还灵就是要用重罚来震慑这些人，也算是给那些即将到来的流民一个提醒。
他甚至还让那些被看管起来的罪犯看着女人和孩子们过来领粮食。
还灵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变得老实转头问屯长：“问出什么了吗？”
屯长立刻说道：“这次冲撞事件就是里正煽动的，因为他家没有女人也没有孩子。”
还灵点头：“里正和父老一家罪加一等， 延长服役年限。”
屯长听后心说还灵公子看着不好惹， 心还是软的。
实际上不仅是屯长这么觉得， 就连扶苏也这么觉得。
当天傍晚， 扶苏就派了人送信过来，用的还是布帛。
还灵打开一看就见扶苏说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并且十分恨其不争说了一句：罚轻了，这些人都该车裂才对。
还灵当场就被镇住了， 他本来还想着自己下手已经够狠的了， 结果没想到扶苏更狠， 提笔就是车裂。
不仅如此，扶苏还语重心长地教育他， 这些人敢冲撞县衙就是藐视律法藐视皇权， 他不仅是县令更是大秦公子，不能任人这么欺负。
最后他还补充说道：“父王知晓此事十分生气，并已惩罚内史郡郡守。”
还灵：？？？
等会儿， 这跟内史郡郡守有什么关系啊？
庄古县不是已经单独出来成为“直辖县”了吗？怎么还是内史郡守背锅？
还灵思来想去觉得最大概率就是嬴政觉得这些人以前是内史郡的百姓，所以就找内史郡郡守的麻烦。
他放下扶苏的信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挺善良的，至少没真的喊打喊杀。
当天晚上他回到月盈山之后见到了王守便问道：“你要来协助我吗？”
王守有些惊讶：“我……我吗？”
还灵点头：“对啊，我手下没什么能人，你跟人类打交道也不少，正好可以过来帮我，若是来的话，我许你县尉之职，三月能来幻月轩修炼一次，不是在广场，是在内堂。”
王守顿时疯狂心动，他对人类世界的官职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能来幻月轩修炼就很吸引妖了。
他立刻答应下来说道：“好，需要我做什么？”
还灵顿时放心说道：“也没什么，听我的话，负责维护治安稳定，安排人抓捕罪犯就行了。”
他想了想说道：“要是你愿意也可以带着族人去，但是不能让人类发现。”
王守立刻应道：“好，我回去就跟族人说。”
还灵又说道：“出去之后你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多买一些石灰，还有粘土。”
一旁的梦林有些疑惑：“粘土？我们这里不就有吗？”
还灵解释说道：“那些不够的，而且也不好运出去，哦对了，梦林你回头帮我问一问有没有妖怪愿意出去帮忙盖房子修路，愿意的报个名，不过必须说明一点，只能晚上干活，白天不能过去。”
主要是不能被人类看到，这还是很麻烦的。
王守和梦林各自领了任务也不睡觉，直接就下山了。
还灵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去空间清点一下自己还剩下多少草药，让这些小妖怪干活总要给工钱的，而他们最喜欢的工钱应该就是这些草药。
只是刚一进空间，还灵就看到一根白色的羽毛飘了下来。
他略有些诧异，自己做什么了？怎么又涨了功德？
仔细回想一下他今天先是揍了人抓了一批人然后就是放了赈济粮救了一个小孩子的命，哦，严格算起来被抓起来的那些人也是他放了一马。
也不知道是赈济粮给了功德还是救命给了功德，当然也可能是合二为一。
毕竟距离上次他拿到化形术之后距离下一个法术还有很长一段，结果今天就拿到了。
还灵闭上眼睛学习刚得到的法术，继而十分惊喜，他新得到的法术居然是缩地成寸。
这东西赶路的好法术啊，这个法术好用的话，就意味着他能够自由来往于幻月轩和县衙了！
还灵兴奋起来立刻尝试了一下，虽然不是一步就到了县衙，但用的时间也绝对不超过一刻钟。
他站在县衙的卧房之内又回到了幻月轩，然后就累得躺下了。
法术好用是好用，就是太耗费修为，用来赶路还真不错。
还灵美滋滋了一会，开始盘算以后是不是可以直接将学校转为夜校，如果换成夜校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继续上课。
他甚至算了一下时间，基本上下值的时间在下午晡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就下班了，用一刻钟赶路回来，其实都不用夜校，只要下午上少半天就行了。
反正妖怪们也没有学习进度的压力，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地了解人类而已。
不过他一想现在县衙那边事情很多，接下来如果小妖怪们愿意去那边干活的话，课程还是要停一停的。
他想了一会忽然反应了过来：他这不就是天选打工人吗？白天打工晚上还要打工。
未成年就要品尝属于社畜的痛苦，哎，古代是真的不好混。
还灵闭着眼睛一边吸收月华一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他甚至等到太阳升起之后才起床去了县衙。
只可惜他的缩地成寸只能自己用，带不了王守，只好让王守慢慢过去找他。
王守到达那里的时候正好有消息过来，流民已经快到庄古县，让还灵安排人去接手。
还灵立刻对王守说道：“你带几个人去把那些人带回来，有不老实的也不用手软。”
他让王守过去主要是看中这一个能当好几十人用，但凡有不老实的刺头，王守都能收拾老实。
王守立刻领命而去，屯长在一旁一脸的欲言又止。
还灵安抚他说道：“你留在这里保护我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万一有人禀告上去，父王要生气的。”
屯长挠了挠头，他就是觉得五公子好像不需要他保护，如果真有什么事情，说不定还需要五公子来保护他。
还灵安抚好他之后便开始整理计划，首先要把县城现有的那些断壁残垣都给清理了，看清理出来的建筑材料还能不能用，其次就是规划一下县城的布局。
庄古县也算是不破不立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规划一下，以后人口繁衍再往外扩就是。
除此之外，就是准备春耕。
等会……他们县城是不是没有牛？
还灵拿着计划条陈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只好叹了口气一样一样来。
首先重建县城首先要做的就是民居要建好，但这年头朝廷是不会给普通人盖房子的，除非你有了爵位直接赐宅。
而他治下的流民也好，秦国黔首也好，都是没有钱的。
还灵抱着自己的尾巴思索了半天，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先弄个钱庄做贷款，贷款抵押就是房子。
唔，甚至还可以搞个一条龙，让百姓们这边贷款，出门左转就花钱盖房，他手下的小妖怪负责盖房，直接搞成一条龙。
然后他的钱庄可以缴税再入县衙的府库。
还灵计划完之后，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担心有人可能会觉得他趁机捞钱。
这件事情回头得跟嬴政说一下，这个时候他就体会到了直辖县的好处，他根本不需要上报郡守，万一郡守看不懂或者有私心，就算他是大秦公子估计也会遇到麻烦。
顶头上司是亲爹就没问题了，嬴政的眼光肯定比普通人要长远得多，或许能够理解他的想法。
还灵正要写信的时候，又一封信到了，他一拆开发现居然是李信写来的，上面跟他说已经有五十多人预定反曲弓，钱都收到了。
李信不仅寄了信还将定金随信送了过来，还灵看着一小箱的秦半两，沉默了半晌，决定给嬴政的信上再加上一条——这反曲弓能卖吗？
说实话，他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预定反曲弓，毕竟这把弓可不便宜，换算成秦半两，足够一户人家生活一年之久。
最主要的是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么多人持有，让他有点不安，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可真是百口莫辩。
还灵老老实实给嬴政写了一封信让屯长安排人送出去。
看着信使策马而去，他忽然想到这信使到咸阳的速度可能还没有他用缩地成寸快。
毕竟从庄古县到月盈山距离更远一些。
看来下次写信或许能跟嬴政提上一嘴，如果可以就让他当面去禀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