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到了火沙绝地后,江莺歌的速度慢了很多,可鬼面也不见得有多快,因为没多久,她便遇见藏匿在沙地里的妖兽。
一条巨大巨长的妖兽,身体像是被一块块石头串联,头部有角,生了四眼。
鬼面一招凌乱的刀法将其劈成碎石,碎石落地后又组合在一起,根本杀不死。
人没追到,她自己先消耗了大半的灵力,从未如此憋屈过。
不过,江莺歌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也遇到了这种妖兽,人称火头蛇。
好在她为了寻找手册,特意打听过秘境里都出现过什么妖兽,又如何应对。
像这种妖兽,最惧冰系和水系术法,所以只能用相对应的灵符对付它。
她身上还有一把玄级灵剑,这把剑是用寒冰锻造,威力虽然没有天级灵剑强,但用来对付火头蛇最合适不过。
只是……
江莺歌现在灵力枯竭,看着比自己高数十倍的火头蛇,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怀里还抱着无力的顾珺雯,若没有江莺歌的支撑,感觉她随时会倒下。
“服下……”
顾珺雯只说了两字便没力气说下去了,手里本来握紧的瓷瓶差点脱手掉下,被江莺歌及时接住,随后打开一看。
是灵浆。
现在可没时间矫情推拒,她连忙仰头服下,一股暖流瞬间盈满丹田。
疲惫一扫而空。
在火头蛇俯瞰冲来的瞬间,江莺歌抱紧顾珺雯一跃而起。
火头蛇扑空,撞击在沙地上,掀起一片尘土。
江莺歌瞅准时机,掷出冰灵符,炸成了霜雪天,连吹来的风都变得刺骨。
火头蛇的行动明显迟缓。
但顾珺雯的身子也跟着萧瑟颤抖了一下,江莺歌心疼地收紧臂弯,灵力运转,把自己的身子当作火炉点燃。
其实这点暖意对顾珺雯来说杯水车薪,那种冷是因为过度疼痛,导致身体出现的应激的反应,是由骨子里生出的寒意。
现在江莺歌能做的只有这些,尽可能把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给顾珺雯。
同时,意念微动。
冰剑便飞速射向火头蛇,这般用御剑术与之缠斗,江莺歌才能护好顾珺雯。
火头蛇的身躯很快就被冰剑砍下一段,切口部位被剑冰封住,形成一种阻碍,疼得无法令它复原。
火头蛇怒得身躯发烫,一股烈焰由口吐出,朝着四周胡乱喷洒,使得地面温度升高,很快便回了温,切口部位的冰块一融,它的身体立刻合二为一。
江莺歌见状,已经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此地,带着顾珺雯飞速撤离。
但火头蛇并不想放弃猎物,朝天一吼,引得附近的沙地像海浪一样翻涌起来,明显是在召唤伙伴。
江莺歌忙不迭给自身拍了一张灵符,加快飞行速度,可身后蠕动的沙地依然穷追不舍。
无奈之下,江莺歌只好再掷出一张宝贵的冰灵符,对准沙地炸出一道深可见底的巨坑,而坑的四周全被冰霜覆盖,这才挡住了火头蛇的追击。
可还不待江莺歌松口气,眼角余光瞥见杀过来鬼面,心中顿时一紧,她没想到这么一耽搁,境况就变成了四面楚歌。
“下面有路。”顾珺雯虚弱地指了指被炸出来的深坑。
江莺歌闻言,毫不犹豫跳下。
坑底下很黑,将灵力聚在双眼向下望,也是黑得看不见,且越往下,气温越低,和地面形成对比,是两个极端。
江莺歌怕冻着顾珺雯,拿了件御寒的大氅给她披上。
等脚碰到地面,见到四周的有死去已久的残骸以及失去光泽的阵纹,才发现是传承之地。
寻常情况,传承之地有仙力支撑,外面的人绝无可能暴力开出洞口,除非是被人拿走传承,失去仙力庇佑,才会被一张天级灵符炸出洞。
江莺歌在这里嗅到了花香,且还有一股寒气顺着花香飘来,极有可能是冰灵花,如此一来,有花香的地方会更冷,难怪地下的气温会和地面不一样。
考虑到顾珺雯的身体,江莺歌便带着人往反方向走。
但顾珺雯说:“往冷的地方走,赌鬼面不会追来。”
鬼面很了解江莺歌,知道她不会拿顾珺雯的身体冒险,可也说不定同样了解顾珺雯,知道顾珺雯聪明又果决,万一追来了呢?
顾珺雯轻声说:“没时间犹豫了,左右都有可能被追上,倒不如赌一把。”
江莺歌点点头,闷声不响地带着顾珺雯往冰灵花方向飞着。
地上的骸骨渐渐变多,有的冰灵花长在骸骨上,有的长在边边角角,又或是峭壁。
冰灵花通体像冰雕的,叶子极其锋利,只有花蕊是浅蓝的小果子,果子有药用价值,很珍贵。
但江莺歌的注意力都在顾珺雯身上,冰灵花在她眼里就和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越来越冷了,周围都出现白皑皑的厚霜,有些地方都结出了冰刺。
“还能坚持么?”江莺歌问。
顾珺雯没听见,此刻她的眼皮子几乎睁不开了,肢体渐渐没了知觉,甚至连识海也感觉不到疼痛。
前所未有的放松。
就像灵魂出窍,脱离这副残破的身躯,什么都感觉不到。
“顾珺雯?”
江莺歌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找块空地把顾珺雯放下来。
她叫了几次,顾珺雯都没有反应,已经心慌到红了眼睛,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诊脉。
灵脉干涸撕裂,裂口虽然不多,却也让顾珺雯出现嗜睡的症状。
江莺歌只能暂且用药施针,封住裂口,再给顾珺雯服用温养经脉的丹药。
这种方法之前试过无数次,每次都能缓解症状,可现在,顾珺雯依旧没反应。
这样的情况让江莺歌有点崩溃,她紧握着顾珺雯冰冷的手,即使咬破了唇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恐慌蔓延,已经让她提前感受到失去挚爱的痛苦,她太害怕变成师尊那样,感受不到世间冷暖,成了一具空壳。
虽然顾珺雯的情况还达不到最坏的结果,可这般发展下去,也是迟早的事。
只能用最后的手段来缓解顾珺雯的嗜睡症。
那就是采补,用江莺歌的修为来润顾珺雯的灵脉。
只是顾珺雯处在昏迷中,采补是进行不了的,必须先把人弄醒。
江莺歌还有师娘留下的半个玄灵果,将其喂给了顾珺雯,再辅以银针刺穴,强行唤醒了顾珺雯。
顾珺雯一睁眼,浑身便抖得厉害,所有的痛双倍回流,即使强如她,也会痛不欲生地轻哼着。
江莺歌把人抱紧,哄道:“合欢宗有一门双修功法,可以缓解你的识海之痛。”
顾珺雯颤抖着双唇,抬眼看向江莺歌:“双修?”
“对,和我双修吧。”江莺歌不敢说采补,她感觉顾珺雯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顾珺雯沉默了一会才断断续续问:“这种……情况下,舞儿不介意么?”
“那你介意么?”
“你我心意已经相通……自然不会介意……”
“对啊,所以我也不会介意。”江莺歌把顾珺雯扶好,“接下来的心法口诀你记好,双修过程中不可断。”
合欢宗的采补术注重身心合一,所以心法口诀不多,重点是被采补的人得自愿配合,才能达到采补效果。
中途若有不适,也可以中断,江莺歌是为了不让顾珺雯察觉异常才这么说的。
第177章 也不知道鬼面会不会在二人双修的时候寻过来,这种情况没有办法……
也不知道鬼面会不会在二人双修的时候寻过来,这种情况没有办法预料,江莺歌只能在四周贴上灵符提前防备着。
顾珺雯还是头疼不止,闭眼靠坐在墙边并且紧紧咬着下唇,以往整洁的衣裳也顾不得打理,衣襟微皱,衣摆更是随意地散在满是冰霜的地上。
江莺歌知道顾珺雯现在没什么力气,更没有旖旎的心思双修,所以只能是自己来引导顾珺雯。
想也未想,江莺歌走过去,跪坐在顾珺雯面前,直接贴上那张已被咬破的唇。
唇齿间婉转之时,舔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让江莺歌同样感受到了识海之痛带来的绝望,以至于通过身体的疼痛进行缓解。
顾珺雯怕咬到江莺歌,很快松开了唇,抬手压住江莺歌的后颈,加深了这一吻。
江莺歌没办法替顾珺雯承担识海之痛,能做的就是用尽一切手段转移注意力,不断取悦对方。
所以未曾等顾珺雯有更多的动作,江莺歌先解开了自己的束腰,可四周冰冷的气流转瞬便带走肌肤上的温度,冻得她一个哆嗦,又连忙合拢衣裳。
冰灵花带来的寒气可不是冬天那种冷,而是刺骨的冷毒,俗称寒毒。
一般来说,穿严实一点,再以灵力暖身便可抵御,脱了衣裳,那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所以此地不是双修的好地方,但半个玄灵果的功效只能使顾珺雯保持半分清醒,随时都会晕过去。
届时,江莺歌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让顾珺雯再醒一次。
为今之计,只能分出一部分灵力驾驭山河图,用以隔绝寒气。
江莺歌心念一动。
四周的景色又成了单调的黑白墨色,也没那么冷了,随后解开衣裳,牵着的手贴在自己的肚皮上,红着脸说:“我准备好了。”
顾珺雯感受到掌心下火辣的温度,似乎连头疼都减轻了不少。
指尖微卷,轻轻点在软腹上,依着口诀,将灵力送入江莺歌的丹田里。
江莺歌轻哼一声。
丹田的灵力被勾动,带着不一样的火热席卷全身,这种感觉比之前的那次还要令人窒息难挨,她只能紧抱着顾珺雯才能得到片刻的清凉。
只是顾珺雯的指腹却在到处点火,小腹上转了个弯,环住了敏感的腰侧。
唇舌交缠了一会,很快就被压到了地上,气息被掠夺,江莺歌还特意偏了偏头,主动迎合着。
她很久没有这么仔细感受着顾珺雯带来的气息了,一时间难以自控地喘了几声。
薄薄的衣裳挡不住掌心的温度,微微那么一撩拨,便能引起全身痉挛。
江莺歌的脸色越来越红,目光迷离,而顾珺雯因头疼的关系,反倒眼神清明地观察着,似乎是在找什么。
直到顾珺雯吻上江莺歌后腰上的一点红痣,她才确定记忆中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真的杀了江莺歌。
而这些记忆,或许是前世记忆,又或许是未来还未发生的事,这些不确定因素,让顾珺雯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她抬起头,目光专注地看着江莺歌的侧脸,问:“舞儿,我们之前是不是有过一次?”
江莺歌的心思都在丹田中,乍一听这个问题,自然是没有听懂:“什么一次?”
“这样的一次。”
顾珺雯没有具体解释,她的指尖顺着江莺歌的脊背一路往下,随后抵在**,微微探入些许。
突如其来的侵入,使得江莺歌弓起背,脑袋跟着变成一片空白。
这样的一次确实有,可那是在重生前,倘若顾珺雯也是重生的,便不会有这种疑问。
况且她和顾珺雯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也没有发现重生的迹象。
她忍着不适问:“你为何会觉得我们之前有过一次?”
顾珺雯俯身贴近江莺歌,让指尖更好地推入些:“因为我在梦里梦到过,还梦到你死在了我手里。”
江莺歌闷哼一声。
她很诧异顾珺雯会梦到前世之事,也不难听出语气中的自责,她本想否认后说些宽慰话,却没想到顾珺雯不讲武德。
指尖深进浅出了几次后,在关键时刻停下,并且毫无愧疚地冷声道:“说实话。”
江莺歌抿着唇,完败道:“昨日之事不必再提,只求今日你我依然相伴。”
昨日是前世,今日是今生。
顾珺雯听明白了,便不在多问,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些堵。
江莺歌撑起身,抱着顾珺雯说:“不要想那么多了,接下来的双修才是重中之重。”
丹田积攒的灵力需要全部渡给顾珺雯,这个过程可以说是痛快并乐。
灵力抽干,灵脉会抽痛。
更何况顾珺雯还是渡劫期修士,灵力深不可测,倘若一个不慎,又或者顾珺雯没有收敛,就会造成悲剧。
其实,方才听见顾珺雯那番不安的话,江莺歌差点冲动地告诉顾珺雯,她们不是在双修,而是单方面的采补。
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敢赌。
等二人双腿交叠,贴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灵力被抽取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疼,江莺歌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把头撇向一边,用手背遮着双眼里流露出来的痛苦之色。
如此一来,即使她控制不了身体抖动,顾珺雯也只会当她太过敏感。
就这般过了许久,江莺歌还是承受不住渡劫期强者的榨取,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江莺歌发现自己的元婴境界有些不稳,丹田缩水,随时会跌回金丹期。
这种情况算幸运的。
江莺歌内心感慨了一下,随后抬头看了眼把自己抱在怀里熟睡的顾珺雯。
面色红润,一张清冷的脸多了几分柔情,灵脉也相当充盈,想来暂时不会有事了。
不安的心总算踏实了些。
她这才有心思考虑自己的情况,便悄悄起身整理衣襟,盘腿打坐纳气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一双腿更是酸得难以言喻。
空荡荡的丹田修补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功的,相当于江莺歌刚踏入元婴期,得从头修炼。
所以她只是缓解了丹田的不适便停止纳气了,况且山河图早已收回,四周又都是冰灵花,刺骨的冷让虚弱的身体倍感不适。
也不知此地是何种传承。
江莺歌便在附近查看,顺手把冰灵花上的花蕊都收集了起来,偶尔会见到被冻干的尸体,尸体身上的储物袋,有些没有被人拿走,她便捡起来看了看。
没值钱的东西,难怪没人捡。
不过这些尸体穿的药宗的宗门服饰,这稍微引起江莺歌的注意,便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些人的死亡原因。
因为这里的气温极低,所以几十年过去了,尸体也保存得相当完好。
药宗弟子大多是被震碎心脑而亡,显然生前与人进行过厮杀。
除了药宗弟子的尸体,这里还有别人的尸体,他们穿着私服,故而辨别不出何门何派,但他们的尸身上有药香,想来生前是医修。
这么多医修死在此地,极有可能是为了医术的传承而发生激烈的争斗。
这个依据让江莺歌欣喜万分,忙不迭地在四周搜寻起来。
她记得祖爷爷说过,之所以弄丢那本记录的手册,就是因为当时他正在记自己所见所想的时候,被卷入大规模的战斗里。
跑得急,手册也就不知丢在哪里了,他为此还心疼了很久,在江莺歌面前都不忘嘀咕两句。
只是传承之地可不小,不一定掉在附近,倘若去别处寻找,可能会碰见鬼面。
江莺歌自然不敢离顾珺雯太远,只能就近找,包括碎石底下也会被翻一遍。
她希望手册没有被人捡走,毕竟当时的江善还没什么名气,一本自己写的书能值几个钱,放储物袋里还嫌占空间。
就在这时,顾珺雯醒转,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搜寻江莺歌的身影,见人就在不远处,于是走过去,淡淡说了句:“聊聊。”
江莺歌闻言,肩膀缩了缩,总觉得这句“聊聊”隐藏着怒火,她只好转过身,硬着头皮问:“聊什么?”
“你说呢?”顾珺雯眉目微蹙,清冷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情事,透着疏远的距离感,“双修岂有单方面索取而不回馈的,倘若不是我发现得及时,你的下场是什么,可知?”
“我错了,下次不会骗你了。”江莺歌马上立正挨打。
“下次?”顾珺雯冷声道,“没有下次了。”
江莺歌抱着顾珺雯的手臂,讨好道:“绝对没有下次,你先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顾珺雯瞥了一眼江莺歌,没有继续斥责,但脸色也没有缓和。
江莺歌不敢打马虎眼,连忙又补充道:“真的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顾珺雯还是不说话。
江莺歌有点心慌,感觉自己不管说什么,在顾珺雯面前都没了信誉,迫切地想要寻找安全感,道:“能不气我了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顾珺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先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手册可能就在这里。”江莺歌苦着脸说道。
第178章 即使听了这个好消息,顾珺雯也未曾展颜,显然还是对江莺歌骗人……
即使听了这个好消息,顾珺雯也未曾展颜,显然还是对江莺歌骗人一事耿耿于怀,没那么容易哄好。
江莺歌无法,只好先专心致志寻找手册,找的过程可谓是煎熬的,随着时间推移,找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
顾珺雯见江莺歌紧皱眉头,自然也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忽而就生了悔意。
倘若最后找不到手册,顾珺雯最多就是一死,可江莺歌又该何去何从。
修士寿命悠长,难不成要让江莺歌在漫长的岁月里回忆曾经的一点一滴么?
这是否过于残忍了?
换成顾珺雯,大概会发疯,就像她的奶奶素闵月一样,走火入魔。
所以江莺歌才会急躁,而顾珺雯这位自私自利的始作俑者,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顾珺雯叹息一声,走到江莺歌身边,执起她的手,柔声道:“你祖爷爷并未参与这场争斗,得往尸体少的地方寻。”
江莺歌有点意外,还以为顾珺雯会有一段时间不想和自己说话,她刚要说什么,忽而听见鬼面嬉笑一声:“你们在找什么呢?”
江莺歌顿时警惕地看着鬼面:“我为何要告诉你?”
此刻的鬼面又戴上了那张银色面具,坐在碎石堆上俯瞰二人,身形和声音回归了杀手才有的寒冷之意。
“别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其实刨去我们之间的身份,也是可以化敌为友的。”鬼面笑道。
“你害死我师娘,便不可能与你化敌为友。”江莺歌冷声回道。
“零二兄妹的下场你也看见了,我也只是想活下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顾宗主一样,忍受几十年识海之痛也未曾低下头,我受过一次,实在不想受第二次。”
“那又如何,你受不住就可以伤害别人了么?”江莺歌不为所动。
“江医师,我是从小被培养的杀手,没有你们正道修士的高风亮节,在我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才是生存法则,就别对我有那么高的要求了。”鬼面一跃而下,走向江莺歌。
顾珺雯见状,起手一道雷光落在鬼面脚前,令她止步于此。
鬼面毫不在意地拿出一本残破的书,笑道:“我记得你们正道修士之间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既然你我不能化敌为友,那不如来做一场交易如何?”
江莺歌不解地皱眉,直到看见书封上写了游记两字,瞳孔跟着一缩。
那字迹她认得。
儿时无数个日夜里所要背诵的药理书籍,都是祖爷爷留下的,所以那本游记,正是祖爷爷遗失的手册。
鬼面说:“很久之前,我悄悄去过你祖宅,带走了江善所有的书籍,就是想找解毒之法,可惜都是药理,不过却让我记住了江善的字迹,所以,在找你们的路上,看见这本书的时候我也挺诧异的,方才你们说要找东西,若我所料不错,便是这本手册吧?”
怎么偏偏被鬼面捡到了。
江莺歌抿着唇,不说话。
鬼面不在意地说:“倘若你能答应不再与我为敌,来日有能力解毒时替我解毒,书我便给你,这就是我的交易。”
这个交易对江莺歌来说,属于天人交战,一方面手册对自己很重要,可鬼面杀了师娘,她又岂能帮仇人?
但鬼面作为冷血无情的杀手,倘若看不见解毒的希望,一定会鱼死网破,毁了手册。
“这个交易我同意了。”
这话不是江莺歌说的,而是顾珺雯,她替江莺歌说:“舞儿不会与你为敌,包括我,若是不信,可立下誓约。”
鬼面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顿时明白了什么,笑着把手册递给顾珺雯,说:“立誓倒也不必,我相信顾宗主的大义,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告诉你们,林珊也是我们鬼谷门的人。”
顾珺雯说:“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不如换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鬼面诧异:“你们想知道什么?”
“鬼谷门的位置。”
“这个我还不能说,等江医师有能力解毒了,我自会相告。”
顾珺雯明白鬼面的意思,鬼面不愿立誓,也不愿告知鬼谷门的位置,是不确定江莺歌有没有解毒的能力,若是没有,那么鬼面还是鬼谷门的第一杀手,她们还是敌人。
“也好。”
顾珺雯现在的身体情况还对付不了黑袍男子,即使知道具体位置,她也做不了什么。
“希望我们下次再见时,还能如这般友好。”鬼面一个飞跃而起,临走不忘提醒她们现在不是敌人。
鬼面一走,江莺歌就放松了许多,她对顾珺雯道了声:“谢谢。”
顾珺雯摇头,并且把手册递给江莺歌,问:“不怪我替你做了决定?”
“不怪。”顾珺雯只是替她接过了心里的负罪感,所以鬼面才会说顾珺雯大义,“这件事,别让师尊知道。”
顾珺雯颔首:“我明白。”
放过仇人,不仅是自己,也会让顾珺雯和师尊之间产生隔阂。
这个决定,算是江莺歌为数不多,最自私的一次决定。
她翻看手册。
里面记载了许多医治患者的奇思妙想,还有所见所闻,包括秘境里遇见的妖兽种类,珍贵药草生长之地都被写在里面。
差不多就是个人成长过程中的心得笔录,却没有记录过顾珺雯身上的解毒之法。
不过其中有一篇记录却让江莺歌沉思良久,那便是对自己搜魂。
江善曾经接治过一位特殊的病患,失忆的女子。
女子原本是某地地主家的独女,地主老来得女,自然对她疼爱有加,呵护备至,从来不会约束她,也不会让她学什么女红。
男儿可以做的事,她自然也做得,即便修炼资质平平,也养成了自信且张扬的性子。
这样的女子,备受深闺中的女子仰慕,但地主家坐拥一座灵矿山,很容易遭人算计,更何况地主只有一个女儿。
于是便有人计划来一出英雄救美,企图入赘地主家,谁料女子不爱男人爱美人,早与官宦家的女儿私定终身。
修仙界尚且对同性指指点点,更何况是被条条框框约束的普通人。
但没想到事官宦家里没有人反对女儿和女子之间的来往,当地人还称奇。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女子以灵矿山为聘,那官宦一家子才没有棒打鸯鸯。
本以为到这里,她们二人的事会成为奇谈佳话,但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女儿出嫁当日,官宦一家子拿到灵矿后悔婚,以败坏他女儿之名将女子关入牢房。
地主为了把女子捞出来,只得散尽家财,而他自己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最后气死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
女子想要讨个说法。
奈何一直进不得官宦家,告状也无门,曾经的伙伴个个远离,可她依然没有放弃,在半夜之时潜入了官宦家,只是爱人没寻到,反倒被抓了正着。
她被人打到吐血的时候听见爱人的父亲说:“她早就嫁给了别人。”
女子闻言,伤心欲绝,又在重伤下被人丢在大街上,那天刚好又是瓢泼大雨的天气,她硬是被淋了一夜,发了高烧。
幸运的是,女子被路过的散修救下,不过等女子醒来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此后,女子拜了散修为师,与散修到处游历,就这般自在了二十多年后,她又无意间回到故土。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迫切地想要寻找什么,她独自站在人流中,孤寂的背影和喧闹的街道格格不入。
有人喊出一个名字,女子并不识得,所以没有反应,后来才知道,名字是她的。
女子看着来人:“你认识我?”
“我知道二十年前没有帮你,你气我,但也不用装作不认识我吧?”那人说道,“你看你,离了柳家小姐,不也过得挺好。”
“柳家小姐又是谁?”
那人愣住:“你曾经要死要活娶她,现在怎么不记得她了?”
女子更加疑惑了?
那人又道:“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反正人都死了。”
那一刻,女子的心骤然一缩,痛到无法呼吸,她捂着心脏跪在地上,对这种陌生的感觉茫然无措。
散修察觉女子的异常,便带着人求医,医师说女子的病是心病,根源在失去的记忆,没说不能治,只说不好治。
意思就是一般的医师是治不好女子的失忆症,建议女子不要去想,不要在意这些。
但女子非要想起来,因为她感觉这对自己来说极其重要,哪怕不要命也得想起来。
无奈,散修便带她四处求医,后来遇到同样在游历的江善。
江善给女子诊断后,倒是自信满满说:“记忆可以恢复,但有性命之忧。”
女子不在意:“无妨。”
江善点头:“你是受了很深的刺激,导致识海受损,下意识地把记忆藏起来,以免识海受到更大的损伤,幸好你修炼了二十载,识海比之前强了不少,所以你可以对自己用搜魂术,加上我从旁辅佐,找回记忆不是问题,但你能不能活下来,我不能保证。”
第179章 对自己搜魂,得有非常大的忍耐力,中途稍有停顿就会失败,识海……
对自己搜魂,得有非常大的忍耐力,中途稍有停顿就会失败,识海也会被毁掉。
在手册的记载中,江善用针护着女子头部穴位和心脉,只可惜,搜魂本就痛苦,女子最后还是没能承受住,中途就那么停顿了一下,识海受到剧烈反冲,导致女子成了痴儿,没几日就死了。
后来散修多方打听才知道女子的事与柳家有莫大的关系。
柳家小姐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算计地主一家,成婚当日就被锁在房门而不得出。
半月后还要将她强行嫁给陌生男子,她不愿嫁,却又反抗不了有权势的父亲,最后只能一死了之。
散修找到柳家小姐的墓地,悄悄把女子和柳家小姐葬在一起,也算成全了一对恋人。
至于柳家那些人,手册里并没有详细记载,不过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早已化成一堆白骨。
顾珺雯见江莺歌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搜魂那页面上,自然猜到她心中所想,顿时冷声道:“不准你用此法。”
闻言,江莺歌叹息道:“祖爷爷将传承灌入我识海的时候,我连话都说不全,识海过于弱小,理所当然受到了损伤,导致我记不住书里的内容,自从修炼凝神炼识诀以后,这种情况改善了许多,但不足以让我想起传承,只能搜魂。”
顾珺雯抿唇不语,神情抗拒。
“让我试试吧,即便失败了,你我也是同葬一穴,比起生离死别,我更愿意同生共死。”
这话,让顾珺雯为之一怔。
这世上有许多相恋的人,但能做到同生共死的又有多少,多数都是旧人逝去,新人欢笑。
所以,明明是不吉利的话,听在顾珺雯的耳里却是世上最甜最蛊惑的蜜语。
没有人能拒绝。
“好,那便试试。”
要试的话,得回宗门,只有在宗门里才是绝对的安全。
二人打算提前结束秘境一行,即刻飞往出口。
但未曾想,在半路上遇见被魔奴围杀的乐仙宗弟子,这些魔奴已经彻底没了自我意识,被人砍断手脚也不知疼痛,满脸的狰狞,似恶鬼一般逮着修士啃咬,吸食他们的血液,抽取灵髓。
场面极度血腥,遍地尸体以及弥漫开的恐惧目光。
顾珺雯抬手降下天雷。
雷光落在魔奴身上,瞬间炸成了血雾,像是遇见了天克,毫无还手之力。
顾珺雯的加入,战况逆转,乐仙宗的士气也随之回归,反扑向了魔奴。
江莺歌则去救助那些还没断气的人,有的人运气好,没有伤及灵髓,吃了丹药,调养一阵子便可恢复。
但更多的人已经被吸成人干,已经没有必要救治了。
“你们怎么会遇见那么多魔奴?”江莺歌问他们。
“不仅是我们,玄霄宗也被魔奴伏击了,是他们先让我们逃出秘境报信,但没想到还有那么多的魔奴堵在各地出口。”
鬼面没有提过这件事,也是顾虑现在的江莺歌还没有解毒的能力,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但这么多的魔奴堵在秘境出口,倒更像是殊死一搏,投入了全部战力。
是想灭了各大宗门的根基,还是有别的阴谋,江莺歌不敢妄加断定。
“你们可见过红叶……我是说,魅影阁少阁主,可见过她?”江莺歌担心红叶身边的林珊。
被救治的人均是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也不知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触到魅影阁的。
江莺歌只好具体描述了红叶的相貌以及穿着,红叶的相貌还是很突出,魅而不妖,有人自然记得,说:“她和玄霄宗的人待在一块。”
想必是陌渊长老听从顾珺雯的安排,特意把红叶带在身边,以陌渊长老一剑刺穿天穹的能力,倒也无需太过担忧。
魔奴的修为不算太高,很快被顾珺雯清理干净。
江莺歌留了一些灵符给乐仙宗,让他们速速离开秘境,而她和顾珺雯则赶去和玄霄宗众人会合。
情况果然如江莺歌所料,陌渊长老控制住了战局,不慌不忙教导众弟子组成剑阵,把魔奴围在阵中进行困杀。
红叶好似受了伤,昏迷了,被林珊抱在怀里,一旁的阁老还一个劲地瞪眼,估计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那么多魔奴。
江莺歌给红叶看了看,原来是被魔奴咬中肩膀,她给红叶上了药,随后看向林珊,道:“幸好没咬中后颈,她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
闻言,林珊道了声谢。
阁老却冷哼一声:“让你跟着少阁主是保护她,怎么反倒是她保护了你?”
林珊没有开口。
江莺歌察觉了不对劲,问阁老:“这是怎么回事?”
阁老说:“与魔奴对战的时候,林珊走神,没有发现身后的魔奴,少阁主竟然替她挡了一下,就成了现在这样。”
随即,阁老又瞪着眼对林珊说:“你如此失职,不能待在少阁主身边,回去后便自行申请调职。”
林珊没什么表情应下了。
调职未尝不是件好事。
至于江莺歌为什么没有和阁老戳穿林珊的身份,是她觉得这件事还是让红叶自己处理比较好。
确定红叶不会有事后,江莺歌便去给其他受伤的人救治,等忙完后才发现,纪若梦并不在这里。
“你们有没有看见纪师姐?”
“纪师姐说习惯独自历练,早在半路上就与我们分开了,没多久我们就遇到魔奴袭击。”
江莺歌抿着唇,神色不是很好,说服不了自己这是巧合。
“纪师姐会不会有事啊?”
江莺歌摇头,并不想多说什么,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口哨。
魔奴闻哨愈发癫狂叫唤,一股庞大的灵力向他们汇聚,使得他们的脸出现可怖裂纹。
陌渊长老瞳孔一缩,连忙大喊:“不好,他们要集体自爆,速速撤离。”
但已经来不及了。
玄霄宗大部分弟子的修为在元婴期,即使飞行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自爆的瞬发。
甚至连灵力墙都还未来得及筑起,强大的冲击力迎面扑来,江莺歌被顾珺雯护在怀里,双眼睁不开,但灵识能感应到周围暴乱的灵气。
像一场沙尘暴,飓风卷得周围混沌不堪,等风停,看见的只有面目全非的荒芜。
陌渊长老只能护住身边的弟子,剩下的人连尸首都找不到,他面色一沉,随后看了眼魅影阁的阁老,阁老受了不小的内伤,吐了一口鲜血,倒是把把林珊和红叶保护得很好。
随后,陌渊长老看向半空中的黑袍男子,怒道:“好一个阴险小人,就让我来会一会你。”
黑袍男子发出一声冷笑,他手上握着黑色的锥子,和之前那杆黑枪同出一源,给人极其阴寒的感觉。
江莺歌连忙出声,同陌渊长老说:“他手上的灵器曾是天魔之物,能噬魂。”
天魔对幸存下来的玄霄宗弟子来说,极其陌生,但陌渊长老活了千年,自然是听说过的。
远在上古时期,各大种族虽然不是那么和睦相处,不过却不像如今这般,只有修士遍布天下。
上古时期更像是一个大杂烩,混合了各种菜类,唯独没有魔。
天魔便是后来诞生的魔族鼻祖,因为长相异类,各大种族都不受待见,以至于令他生了怨气,自创功法,以血养蛊,而这个蛊不是虫,是健健康康的人。
人杀多了,天魔周身充满煞气,实在有违天和,故而在他飞升之际,天道降下雷罚。
当时天魔怒道:“好,连天都不容我,那我便毁了这天下。”
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他硬抗八十道,却败于最后一道天雷,肉身差点被毁,神魂不稳,但还是让他活了下来,他的灵力也因此成了天道不容的魔气。
魔气自他身体散开,吞噬万物,尤其是修士的心灵,却能让他养的蛊,修为更上一层,于是,他便有了自己的称号,天魔。
并赐蛊名号,魔人。
魔族便是如此诞生的。
而眼前的黑袍男子,便是魔族养的魔奴,魔族人消失殆尽,魔奴只能躲藏苟且,没想到今日,竟还有如此多的魔奴。
黑袍男子笑道:“我是阴险,但你们的顾宗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我所料不差,方才那一场自爆,顾宗主是可以撕裂空间,保住所有人的。”
顾珺雯抿唇不语。
江莺歌紧皱了眉头,怀疑黑袍男子一直跟着鬼面,否则他又怎知道顾珺雯有余力再一次撕裂空间。
那么和鬼面之间的谈话是否被黑袍男子知道了?
应该不太可能,若是知道,岂能放任鬼面把手册交给她。
“你莫要挑拨离间,宗主的身体我们都知道,你不就是想让宗主耗尽灵力,有我在,你休想。”随即,陌渊长老抬手,“剑来。”
话音一落,玄霄宗弟子们手中的剑跟着发出争鸣,冲向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起手一锥子,明明半空无一物,却好像锤到了东西,产生剧烈的冲击气流,震碎了所有的剑。
陌渊长老见状,用手指点了点眉心,以意念化作无数光点,光点又化作剑,势如破竹,直上云霄。
而顾珺雯的身影,也不知何时隐藏其中,悄然绕到了黑袍男子身后,以迅雷之势一剑刺过去。
黑袍男子一直有留心观察顾珺雯,她的身影在视线消失的那一刻,反手就是一锥子往身后敲。
强大的气流刚好抵御住顾珺雯的剑,两股灵力形成半圆的盾,你来我往相互对冲,四周本就破败的荒地更是雪上加霜,出现蛛网一般的缝隙。
二人目前的灵力不相上下,黑袍男子吃惊道:“你的灵力恢复了?”
顾珺雯不答,手上的神剑迸发出紫色雷光,击破黑袍男子的的灵力圈,震得黑袍男子吐了一口血。
紧接着,数千光剑又把黑袍男子层层包裹,闪耀的光芒刺得大家都闭上的双目,耳边一阵阵的轰鸣听得人胆战心惊。
原本脆弱的地面也被冲击的灵力彻底击碎,层层崩塌,大家不得不飞上半空,看着地面露出一个又一个洞口,等洞口相互连接起来,便成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黑袍男子被顾珺雯和陌渊长老左右夹击,竟不见败象,而他手里的黑色锥子每捶一下,便引得四周震动,可见黑袍男子的修为有多扎实。
只是,江莺歌总觉得黑袍男子的杀气有点弱,招式相对保守,不似上一次和顾珺雯单挑,处处往人要害的地方击打。
心里的困惑令她深皱眉头。
黑袍男子是魔奴,早没了自由,所以江莺歌的存在对他来说,可有可无,那么对付顾珺雯就不可能留手,除非另有原因。
“糟了,他在拖延时间。”江莺歌连忙传音给顾珺雯。
顾珺雯闻言,便不再保留,起手招雷的瞬间,对陌渊长老吩咐:“速退。”
陌渊长老和顾珺雯不止并肩作战过一次,自然不会多问,急速退到了江莺歌身边,建立防护罩,命令其他人靠过来。
下一刻,上方出现了阴云。
无端出现狂风骤雨。
黑袍男子眯着眼睛看着阴云中的那一道白衣身影,雷光环绕,产生的雷鸣如鼓声,一下一下敲击在心头。
他毫不犹豫转身出逃。
身法快到只有一片黑影,黑影拉长,像一条蛇一样弯弯曲曲,没有规律,而他身后却不知何时紧跟了一道雷光,且越来越近。
黑袍男子冷哼一声,向一处高山而去,山上都是复杂的地形,且还有树木层层阻碍,他在山里来去自如,本以为雷光会无法精准追击,但没想到雷光也是来去自如,甚至一分为二,出现在他左右两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道雷光便击穿了他的身体,麻痹着他灵脉,导致他控制不了身形,因惯性而撞进了山体当中,直径贯穿后又撞向另外一座山头。
“呕!”黑袍男子又吐了口血。
还没等他缓过神,紫音神剑便向着他的颈部刺来,黑袍男子勉强通过强大的身体反应往后仰,避开了神剑这一击,同时也令罩在他头上的兜帽落下,露出了一张可怖的脸。
第180章 脸颊的另一侧还长了一张脸,准确来说,就像两个人头合并在一起……
脸颊的另一侧还长了一张脸,准确来说,就像两个人头合并在一起,因此他有四眼一张嘴,双下巴。
兜帽掉下来的瞬间,黑袍男子又将其拉起,罩在头顶上,他就像见不得人的老鼠,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的行为明显是很在意自己的相貌,但作为魔奴不该如此,因此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都该死。”
黑袍男子怒而暴起,把手上的锥子砸向地面,一声剧烈的响动,使得山体崩塌,层层陷落,令深渊口大到无边,放眼望去,竟漆黑一片。
寻常这种深渊下都有底,只是太过深,让人产生没有底部的错觉,但秘境是真的不见底,硬要形容的话,就是有一个临界点,一旦破了这个点,那么便到达无底的空间。
若是渡劫期修士掉进去,还有可能找到路,但像江莺歌这种小虾米掉进去,十死无生。
“大家小心点……”
话还没说完,江莺歌便察觉到一股很强的压力,迅速压着她往下坠。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江莺歌惊呼一声,幸好山河图有了灵智,察觉危机后展开图纸,把人层层包裹向上拽,勉强降低了下坠的速度。
而阁老有伤在身,此刻还得辛辛苦苦拖住林珊和红叶。
最惨的就是陌渊长老,玄霄宗弟子全都到了他身上,双手抱不过来,那就后背背着两人,脚腕下还串着一个又一个的人。
脸也因此憋红了。
顾珺雯察觉异常,转身往回赶,但黑袍男子并不会给她机会。
他吹了一声口哨。
深渊外的十里地,亮起一个又一个光点,相互隔着一定距离,恰好连成一个大型重力阵。
顾珺雯就像一脚踏入沼泽,身形凝滞不说,竟也被一点点往下拽着。
这是一个大范围的阵法,所以黑袍男子也受到了影响,但他无所谓地笑道:“他们可是会比你我优先掉入无尽空间里,而我可以等他们掉下去了再撤阵法。”
顾珺雯没有理会,她见江莺歌的身影已经没入黑暗中,没有选择救人,因为她无法保证在重力阵之下救了江莺歌还能救别人。
顾珺雯只能展开神识,向着那些有光束的地方扑杀过去,却在半道遇到一层阻碍,她知道那是黑袍男子的神识,于是,又与黑袍男子进行了一场神识间的厮杀。
山间的树木无端被碾成齑粉,又是山崩又是地裂,仅片刻就面目全非了。
顾珺雯抿着唇,额间冒出汗。
那是她头疼的征兆,但此刻是万万不能收回神识。
顾珺雯的目光一凝,指尖结印,紫音神剑化作层层叠叠的光影,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这招幻影剑诀要破招并不难,但此刻黑袍男子也受重力阵影响,神识又被牵扯住,他无法展开手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束一个又一个被泯灭。
重力一消失,黑袍男子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瞥了一眼完好无损的江莺歌,转身就离开了。
黑袍男子不纠缠,对大家来说是好事,一行人暂且寻了安全之地调息。
顾珺雯头疼不已,依靠定魂珠再以银针为辅,能够缓解一二。
江莺歌施完针,又给顾珺雯诊了下脉,没有出现新的裂缝,还不算太糟糕,不过回去后她得立刻给自己搜魂了,不能拖。
“我没事,不必担心。”顾珺雯见定魂珠里光芒暗淡许多,便停止了调息,将其递给了江莺歌,“这个你拿着,搜魂之时,或许能助你一二。”
江莺歌没有拒绝,因为这算是背水一战了,要么败,要么成,成了以后,顾珺雯也不需要定魂珠。
她收下定魂珠后道:“那黑袍男子突然撤走,可能拖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无妨,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是想偷盗玄天镜。”
闻言,江莺歌想起了之前天霄峰被人潜入一事,有天天在,那帮人还真不一定成功。
“舞儿有没有觉得黑袍人很像一个人?”顾珺雯问。
江莺歌疑惑地看她。
顾珺雯又道:“天魔。”
江莺歌说:“可天魔是六眼四臂,脸部轮廓还算周正,黑袍男子只有四眼双臂,长相畸形,何来像一说?”
“失败品。”顾珺雯道。
江莺歌明白了,据传言,天魔死后,魔族人扬言天魔将会复活归来,踏平这天地。
这话在当时弄得人心惶惶,毕竟大战过后,无数大能陨落,根本无力再次对抗天魔。
所以,有人就抓了幸存的魔族人进行搜魂,才得知道天魔根本不会复活,而是魔族人准备造天魔。
造天魔的手段是相当残忍的,但具体如何残忍,后人并不清楚,总之,黑袍男子或许就是那些个失败品之一。
“这么说,黑袍男子活了很久?”江莺歌道。
顾珺雯点头:“有可能,天魔一死,残留的魔气连同天魔一起被封印,魔族人和魔奴都无法修炼,所以他的修为低于我,我能勉强与他一战,否则,修仙界将无人能与他匹敌。”
江莺歌握紧顾珺雯的手,道:“那等我治好你,是否可以碾压他?”
顾珺雯潋滟的眸光是满满的自信,这是属于渡劫修士的傲气,于她而言,只有生或死,没有胜败一说。
江莺歌喜欢这样的顾珺雯。
就在这时,红叶醒来了,她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阁老没好气地给她解释,未了,还道:“回去后,阁里会给你身边换个人。”
江莺歌还以为,以红叶对林珊的感情,定会极力制止,但没想到红叶什么也没说,点头应允了。
林珊对此也没什么反应。
她们二人之间,像多了一堵墙,一堵永远不可能拆卸的墙。
“我去那边看看。”江莺歌和顾珺雯说了一声,起身走过去。
红叶见到江莺歌,扬起笑脸道:“修为比我都高了,江医师真是深藏不露。”
“有话好好说,别阴阳怪气。”
“我一直都如此啊!”
话虽如此,但江莺歌觉得红叶脸上的笑容有点假,没有以前那种真诚的感觉:“能借一步说话么?”
红叶摇头:“我已经继承家业,以后怕是要与你保持点距离,你只要记住我们曾经的约定便可。”
约定?
江莺歌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因为认识红叶那么久,红叶从未提过要求,但过了一会她便想起来了。
第一次见红叶的时候,红叶便说过一句话,万一将来有个病痛,说不定还得来求江莺歌。
红叶身体健康得很,能有什么病痛,有病的是被鬼谷门控制的杀手,林珊。
所以,红叶知道江莺歌要说什么,也知道林珊的身份。
既如此,江莺歌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她转身回到顾珺雯身边,眼角余光瞥到林珊眼眶中氤氲的水汽,显然是林珊也听明白了这话的含义。
江莺歌心中叹息,本以为自己的情路坎坷不平,没想到这世间的苦命鸯鸯比比皆是,这般相比起来,她已经很幸运了。
江莺歌拉着顾珺雯的手,目光坚定道:“我们回家吧。”
“好。”
回去意味着搜魂。
这是一道鬼门关,能不能平安度过全凭江莺歌的意志力,她好不容易和顾珺雯结了果,绝不甘心止步于此。
一行人顺利离开秘境后,阁老便带着红叶和林珊回了魅影阁。
江莺歌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默默告别,随后和顾珺雯回到玄霄宗。
筱雨长老早已等候多时,将宗门被魔奴袭击一事汇报给顾珺雯听。
魔奴明面上是攻打玄霄宗,实则是声东击西,真正的目的是天霄峰。
好在天霄峰的禁制被顾珺雯大改一番,又有天天死守,魔奴未能得逞,就在前不久撤走。
不过玄霄宗也损失了不少外门弟子,内门因有几位长老护着,只有少数伤亡。
死去的弟子,筱雨长老已经妥善处理,至于魔奴的尸首,暂且堆放在演武台的阵法中。
筱雨长老说:“魔奴的尸首我查过了,他们身上都有一道无法愈合的疤。”
顾珺雯皱眉:“疤?”
筱雨长老点头:“疤痕没有规则,有大有小,我判断不出有何共同点。”
“带我去瞧瞧。”江莺歌道。
筱雨长老知道江莺歌的医术,便颔首带着人前往演武台。
台中堆满了尸体,还有未流干的血,他们的脸是狰狞的,四肢是扭曲的,看了叫人心里直发毛。
连守在这里的罗刹峰弟子都面无血色,显然还未能回过神来。
江莺歌忍着不适,扒开尸体的衣裳瞧了瞧,疤痕都在右肩上,她把疤痕都画了下来,再对着阳光进行对比。
伤疤的轮廓的确没有规则,但中心部位是重叠的,大小似鸡蛋,疤痕的位置又是在肩膀上。
不知为何,江莺歌想起了一个许久未曾想起来的人,温莲。
她是一个苦命的女子,从小被卖进奴隶市场,后又被驯化成魔奴。
人被卖进奴隶市场,会在右肩上烙印一个奴字,烙印之时,用特制的药水浸泡伤口,这个奴字就会伴随一生。
若想洗掉,只能再烙一遍,用贴片烫死奴字,但疤痕也会跟随一辈子。
这些人都是被卖到奴隶市场的可怜人,且大部分都是女子,刚成为魔奴,人性善存,会在第一时间洗掉这个奴字,似乎成了魔奴的一种仪式。
就像温莲所言的一样,被卖进奴隶市场还不如成为魔奴,起码主人不在时,他们是自由的。
而奴隶却没有,他们的脖子和四肢会被铁链拴着并且关进笼子里,像条狗等着人来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