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儿也明白当中道理,自是点头同意江莺歌的提议。
赤血崖崖底昏暗无比,上空的罡风没有规律的刮着,二人需要找到罡风薄弱之处方能爬出崖底。
江莺歌点了驱兽香,和玲儿一路沿着崖壁往前走。
潮湿的泥地踩起来有种黏糊感,并不舒服,一双白靴很快就变成了乌糟糟的样子。
还有身上的白衣,在摔落下来的时候,裹上了许多的泥,青丝之间亦如此。
江莺歌还在崖壁发现许多有毒的药材,这些药材在寻常地方可找不到,于是便一路走一路采。
而她身后的玲儿一直静静跟着,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开口说话。
不开口也好,就怕一开口自己会忍不住问一些让彼此为难却又不得不问的事。
所以,都默契地不说话。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仍是深幽一片,迎面而来的罡风带有阴寒之气,吹久了难免受不住,有种邪风入体后、头昏脑涨的感觉。
“小心。”
玲儿忽然朝着江莺歌头顶挥出一道掌力,拍散诡异的雾气,但下一刻,雾气又汇聚成一张影影绰绰的人脸来,随着吹来的罡气而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乍一听,还挺瘆人。
这种雾气其实就是煞气演变出来的一种,因修士或者魔奴死去后,灵力需要散于天地之间,若过于浓厚便会久聚不散形成煞气。
至于为何会长了一张人脸,也是因为煞气由死人而形成的关系,多少带了点生前的影子。
此处的煞气极其浓郁,说明前方曾死过许多人,乃险地,江莺歌不知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又或是往回走。
就在她迟疑之时,上方忽而传来打斗声,抬头一看,竟是妖猴和零二相互搏斗而产生的灵力波动,引得四周罡气暴乱,形成一道道风刃四处破坏。
坚硬的赤血崖崖壁受不住罡气摧残,时而有碎石被冲落,江莺歌和玲儿接连躲避着砸下来的碎石。
除了碎石外,还有妖猴和零二对搏时产生的灵力波动也会影响到江莺歌,使得气血翻涌,恶心作呕。
二人一路往崖底打下来,产生的灵力波动便越强,不仅是江莺歌受不了,就连玲儿也因此吐了一口血。
好在零二发现了玲儿的身影,立刻收了刀飞至玲儿身边,将人护在了身后。
妖猴抱着它的孩子,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零二,似乎并没有把人放在眼里。
有妖猴在,零二是没有办法伤到江莺歌的,况且和妖猴搏斗,他也受了内伤,提着一口气也不知能撑多久,一番利弊权衡下,他对江莺歌说道:“今日暂且饶你一命。”
零二带着玲儿极速往反方向退走,直到二人的身影没入幽暗中,江莺歌方才对妖猴说:“你受伤了吧,快给我瞧瞧。”
从妖猴身上,江莺歌嗅到了淡淡的血腥之气,碍于零二在场,她不好言明,以免弱了己方气势。
还好零二顾虑着玲儿。
不过还没等江莺歌松口气,愕然发现妖猴把孩子放在了地上,开始宽衣解带……
她惊得连忙伸手制止,问道:“你干嘛?”
妖猴眨着眼看她,结巴道:“治病……脱衣……”
江莺歌有点傻眼,虽然妖猴是妖,可除去一条尾巴,它的外貌与寻常女子没多大差别,就是这思维和人天差地别,便好声问道:“你为何觉得治病就得脱衣?”
妖猴皱着眉想了想,道:“我带着孩子找吃的……然后肚子疼……找医师……医师说要脱了衣才能看病……但他看见我的尾巴给吓晕了。”
妖猴带着孩子离开天柜山后,本来是要猎捕妖兽食心吸髓来填饱肚子,没想到遇到一群路过的商队,它下意识收起了尾巴,并且用衣物裹好孩子。
带队的商人见妖猴穿着褴褛的衣裳,还以为是穷苦人遭了难,便好心给了食物和水,妖本就吃不惯熟食,容易闹肚子。
所以它吃了东西没多久就疼得不行,去了镇子里找医师,医师不知它是妖,反而被它的一张脸所吸引,又见它行为举止不像正常人,以为是个傻子,故而生了歹念,哄骗它脱衣欲行不轨之事,结果就被那条摇晃的尾巴给吓晕了过去。
妖猴也吓得抱着孩子躲进林子里,幸好它身体强壮,忍痛几天便恢复了正常,之后就很少在人前露面,直到无意间遇见江莺歌,才出手相帮。
江莺歌听完它的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它的修为高,就算真遇见歹人也不会有什么事,便道:“不是所有的病都得脱衣,你记住,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你觉得不妥,便不要听,可懂?”
妖猴点了头。
随后,江莺歌给妖猴把了把脉。
一开始,她还担心自己不熟悉妖脉,怕诊错,幸而妖猴幻化为人后,脉象与人极为相似,并无内伤。
而外伤治起来便要简单许多,处理起来都大同小异,给它服了丹药,并且用药水擦拭伤口,过几日便能复原了。
但妖猴身上的伤并不是零二造成的,而是掉入赤血崖,被上空的罡气给伤到,妖的身躯何等强大,竟能伤到妖猴,如此一来,便不能依靠妖猴飞离这里,还是得寻到罡气薄弱之处爬出去才是上策。
有妖猴在,赤血崖崖底的煞气便不足为惧,因为妖本身也是煞气十足,否则也不会人人惧妖了。
有妖猴在前面打头阵,冲天的煞气似乎与它融为了一体,全都绕在妖猴身侧,在江莺歌眼里,看起来就像一团黑影,靠近黑影会不自觉冷到发抖,所以她特意走在后头,和妖猴保持了一定距离。
四周时而能见到缺胳膊断腿的尸骸,有些尸骸的衣物仍然保持完整,只不过被尘土给弄脏了,甚至还有完整的储物袋和储物戒随意散落着。
罡气从上方吹来,带着哭泣般的呼啸,而这里又遍地是尸骨,脚下时而会踩到一些,会让人想到这些尸骨的原主人因被踩到怒目而视的样子,所以江莺歌走起来格外小心翼翼。
上方的罡气依旧刮刮地吹,没有丝毫减弱的感觉,崖壁上偶尔能见到藏起来的毒虫,为了防止被咬,江莺歌在自己身上撒了点驱虫粉,也给妖猴撒了一点。
不过驱虫粉只能挡一些普通的毒虫,若是已经被煞气养出灵智的毒虫可是挡不了的,甚至还会引起它们的注意。
所幸,有毒虫的地方,附近通常有解毒之物,亦或是以毒攻毒的毒草,为了以防万一,江莺歌才会一路采药。
第137章 有妖猴在身边,这一路走下来倒还算顺利,但有一点江莺歌还不太习惯
有妖猴在身边,这一路走下来倒还算顺利,但有一点江莺歌还不太习惯,就是妖猴顶着一张人脸,也不知从哪里抓到一条蛇,直接生吃起来,淋漓的鲜血顿时糊满嘴,那姿态,像极了画本子里走出来的女鬼。
她理解妖需要吃生肉维持体力,就像理解食肉动物猎捕时总喜欢咬脖子的行为,都是出于本能罢了。
只是见到那张和人一样的脸吃起生肉时的可怖情景,并不妨碍弱小的心房生出恐惧,害怕自己成为盘中餐亦是一种本能。
但妖有一点比人强上许多,那便是真性情,江莺歌帮过妖猴,所以无论妖猴有多饿,都不会吃了江莺歌。
妖猴只吃了一半蛇肉,剩下的一半给了它的孩子吃。
江莺歌见状,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称呼妖猴,想了想,干脆叫了声猴姐姐,道:“前面的峡谷有两条岔路,也不知哪一条路罡气较弱,姐姐能否用妖识提前探查一番,如此好节省点时间。”
妖猴听见自己被叫了声姐姐,咧嘴一笑,虽然她笑起来有点僵硬,却意外温和。
随即,它闭上眼睛感知四周,不久后指了指右边一条道,结巴说:“没有找到……但是那里有个人……很危险……我见过……”
有人,还危险?
难道是玲儿和零二?
不对,他们走的反方向,不应该在此地相遇。
能让妖猴觉得危险,此人修为一定很高,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江莺歌打算走左边绕过去,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妖猴又接上未讲完的话,说:“我见过……你背着……是你的孩子……”
闻言,她愣了一下,不由自主联想到自己在天柜山背着顾珺雯的事,于是欣喜地飞去右边的峡谷。
一路火急火燎,只为见到心中思念之人,一时间未能察觉四处飞来的毒虫已将她渐渐包围。
这些毒虫个体细小,肉眼难辨,就像飘在半空中的棉絮,一丝两丝可以忽略不计,直到堆叠在了一起,她方才察觉不对劲。
忙不迭使出了阳火诀,程亮的火光冲天,引燃毒虫后好似无数的星火在飞舞,但没想到毒虫被烧死会将体内的毒气一并释放,即使江莺歌屏住了呼吸,毒气亦能通过肌肤传导。
一触既烂。
身上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江莺歌忙不迭用灵力撑起一片防护之地,这才感觉好受了点。
妖猴不会术法,全屏一身妖力碾死毒虫,随后长尾一甩,像藤条一样牢牢攀附在她的腰上,将她给拽了过去,紧紧抱住。
一个闪身,冲过毒雾。
江莺歌只觉得眼前一晃,毒雾便消失不见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眼前神色愕然的顾珺雯。
相见的一刻,江莺歌是欣喜无比的,待妖猴把她放下后,方才克制地走到顾珺雯面前揖礼。
没想到顾珺雯会拽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拉至身旁,清冷的目光一转,在妖猴身剐来剐去,像是要剥下一层皮。
除去那条怪异的尾巴,单看妖猴外貌就是一个大美人,身材婀娜妖娆,面容艳丽,否则也不会有人傻到把主意打到它身上了。
顾珺雯如此戒备,是因为不知当中因果,所以江莺歌解释道:“猴姐姐在天柜山帮过我,没有它,我不一定能找到九凤。”
本以为顾珺雯听了解释面色会缓和,没想到她会问:“那它为何抱着你?”
“刚刚来的路上遇到毒虫,猴姐姐修为高,速度快,便抱着我一起跑。”
“仅此而已?”
江莺歌点点头,心中虽是疑惑顾珺雯为何会如此在意猴姐姐抱着自己,但她怕得到的答案与自己想的不一样,就没敢问。
顾珺雯松开了江莺歌,也没再用目光剐它了,但妖猴似乎有点忌惮顾珺雯,本能使它带着孩子退了几步,并道:“你……孩子……好凶……”
“……”差点忘了,顾珺雯在妖猴的眼里,是江莺歌的孩子。
见到顾珺雯疑惑的目光,江莺歌尴尬地咳了咳,同妖猴说:“姐姐不怕,她人很好的,而且也不是我的孩子。”
妖猴歪着头。
顾珺雯平静的面色有些许波动,江莺歌又连忙解释:“当时为了找九凤,便没有解释太多,实乃权宜之计。”
顾珺雯听明白了,和妖猴道了声谢。
妖猴结巴回了声不客气。
随后江莺歌问顾珺雯:“宗主可抓到了鬼谷门的人?”
顾珺雯摇头:“我听到杨清玉说你有危险,便一路搜寻你的踪迹寻了过来,只要你没事,人跑了倒也无妨。”
既然没抓到人,恐怕再想抓人就不太可能了,这个道理,二人都明白,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立刻赤血崖。
顾珺雯来的地方,罡风很强,所以几人便走了左边的峡谷,峡谷又狭又长,站在里面看不见一丝的光,但罡风要比之前弱了许多。
据说赤血崖以前没有那么长,也没有那么多岔路,是顾珺雯在全盛时期同魔奴搏斗,在上空斩下惊天一剑,顺着赤血崖一路向南开辟从而形成现在的赤血崖。
江莺歌心中好奇,便问了顾珺雯传言是否为真。
“这条峡谷便是我斩出来的。”顾珺雯指了指前方,上面有一层浓厚的阴云,阴云里时而有雷光闪现,“那是与魔奴搏斗时留下的余威,五行雷诀中的天雷。”
天雷是五行雷诀中最厉害一招术法,其威力等同雷罚,但对施术者的灵力要求极高,连全盛时期的顾珺雯,一旦施展了一次天雷,短时间内便不能再施展第二次,否则会被抽干灵力,伤到灵脉,严重的话不能再修炼。
所以江莺歌很震惊渡劫期修士的强大,随手一剑开天辟地,术法余威几十年不散,甚至还会形成自然之景。
若非顾珺雯有伤在身,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有机会和她说话。
她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天,一个是地,而天与地是不可能相交的,更何况还都是女子。
那一声声响彻的雷,似乎在警告她的感情世俗不容,会遭天打雷劈。
江莺歌出神地看着闪现的雷光,在想何时会落在自己身上,没料到顾珺雯会牵起她的手,道:“来,我带你过去。”
顾珺雯的手很冷,江莺歌下意识握紧,想把自己手心的温度传过去,细长的十指也因此纠缠在了一起。
心跳如擂鼓。
她下意识地瞥向没反应的顾珺雯,随后藏起所有情感,披着一层害怕落雷的伪装,往顾珺雯身边多靠近了几分。
越过这片雷域,仍然是一条极其长的峡谷,只不过视野开阔了许多,煞气也没那么重了。
再往前走些许,江莺歌嗅到一阵浓郁的花香,她面色一变,连忙说:“是梦昙花,屏气凝神。”
花香相当浓郁,她猜测梦昙花有不少,果然,前面的拐角处种满了梦昙花,之所以用种字,是因为梦昙花被整齐排在两边,顺着崖壁一路延伸,像用花铺出来一条小径。
顺着小径一直走,昏暗的天空竟越来越明亮,待梦昙花不见,随之而来又是另外一番明媚景色。
五颜六色的花拥着一间小木屋,木屋前方种了一棵怪异的树,褶皱的树皮像一张笑脸,树下挂着秋千,明显有人住在这里。
而住在这里的人,修为要比江莺歌高出许多,早早发现了一行人,隔空传音道:“远方的来客,若是不嫌弃,来我小屋歇一歇可好?”
江莺歌和顾珺雯相视一眼。
对方是位女子,声音温和,似乎并无恶意,于是江莺歌拱手同对方说:“那便叨扰前辈了。”
她与顾珺雯走到门前。
屋里座椅齐全,窗边摆放着花盆,有一白衣女子正在窗边修剪着花,还有另外一紫衣女子笑着走来迎接,道:“里头坐。”
这两人单看外貌猜不出根骨年龄,长相算不上惊艳,但细看后有一种江南烟雨的独特风味。
女子拿出茶具泡着茶,茶叶是外头随意采摘的花叶,五颜六色,带着点清香之气,很好闻,有种怡然的自在感。
江莺歌好奇这两人为何会住在此地,便开口多问了一句,那紫衣女子倒也随和,没有高手的架子,指了指白衣女子,道:“我叫沭河,她叫方怡,是我的妻子。”
刚喝下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她连忙缓了缓,随后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顾珺雯,想知道顾珺雯是什么反应。
顾珺雯只是皱眉看着沭河,依旧不露神色地问:“你二人是道侣?”
沭河点头:“嗯,我和方怡曾是同门师姐妹,后来相恋了,但你们也知道,女子之间的情意有违阴阳调和,我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便携着心爱之人隐居于此。”
“外面的梦昙花,是方怡种的,只是用来驱赶妖兽罢了,没想到会有人来,还好你们反应及时,没有受到梦昙花的侵扰。”
通过交谈得知,沭河与方怡原先是剑宗的弟子,方怡是有未婚夫的,但却喜欢上了沭河,后来二人的恋情被人发现,未婚夫便用婚书逼迫方怡下嫁,婚书有天道约束,等同于契约,若方怡强行悔婚,会受到天道反噬。
即便如此,方怡还是决然拒婚,付出了所有,并且废了修为,未婚夫见她执意如此,这才痛心疾首地撕毁婚书放她离去。
后来,沭河为了让方怡重新修炼,在多地辗转才寻得此地,如今,方怡已经重修到元婴后期,破而后立,未尝不是件好事。
第138章 “可能是许久未曾见到人,便多唠叨了两句,几位可莫要见怪。”
“可能是许久未曾见到人,便多唠叨了两句,几位可莫要见怪。”
虽说隐居在这里很难接触到别人,但沭河脸上的笑容全是值得的幸福。
江莺歌倒挺羡慕的。
自己喜欢热闹,可若能和心仪之人共度余生,隐居也未尝不可,况且此地僻静,像是隔绝了外界的时光,每日清晨醒来都能见到同样的鸟语花香,再养一些勤勤恳恳的蜜蜂、种些药草和果树,这样的生活令人心中充满向往。
江莺歌很想知道,顾珺雯听了沭河与方怡的故事,是否能接受女子间的情感,于是偷偷瞥了她一眼,可惜,从那张面瘫的脸上什么心思也瞧不出。
妖猴和它的孩子此刻正在花田里追着蝶儿玩耍,又一会抱着孩子转圈圈。
沭河见它们玩得开心,说道:“它们好像挺喜欢这里。”
“妖不受人待见,这里远离喧闹繁华,没有异样的目光,会喜欢这里也很正常。”江莺歌想到猴姐姐被医师骗着脱衣的事,便问了沭河一句,“若是可以,能否让它们留在此地?”
“猴姐姐会自行猎捕妖兽果腹,又知恩报恩,轻易不会伤人的。”
沭河看向方怡。
方怡笑道:“自是可以,此地宽广,妖兽居多,有它们在,倒是不用太担心妖兽突然闯入。”
沭河道:“既然我夫人同意了,我自然也不会反对。”
“那我替猴姐姐谢过二位前辈。”
得到沭河和方怡首肯后,江莺歌便把这件事告诉给妖猴,妖猴显然是乐意留在这里,对她说了声谢谢。
茶喝完,也差不多要走了。
临走前,江莺歌看了一眼门口怪异的树,问沭河:“这是灵婴树么?”
沭河笑道:“江小友好眼力,这的确是灵婴树。”
没想到真是传闻中的灵婴树,据说此树百年开花,千年才能结一果,若有人把自己的精血喂养给果子,再将其给别人吃下,便会让那人怀上自己的孩子,不论男女。
沭河又道:“这树几十年前结了果子,我本来是想自己吃的,但没想到遇到一个可怜人,便把果子让给了她。”
“可怜人?”江莺歌好奇,还有什么人会想要服用灵婴果。
方怡这时忽然插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恩,她心仪之人即将成婚,想不开,便来到赤血崖,本打算自缢于此,被我们发现给救了下来,为了让她活着,便将果子让给了她,我记得她姓月,叫什么却不记得了,不过沭河应该记得,毕竟月姑娘生得挺美,她对美人的记性向来很好。”
沭河闻言,连忙摇头:“哪有,我早忘了她的样子,也不记得她叫什么了,若不是你提起,我连她的姓也不会记得。”
方怡淡淡道:“哦,是么?”
沭河顿时禁声,不敢说话了。
江莺歌看着这两人,倒是觉得挺有趣,明明沭河修为更高更强,没想到被方怡压得服服帖帖,便又闲聊几句帮沭河转移话题。
沭河感激江莺歌,指了一条罡气较弱的路,还说让她有空常来坐坐,她笑着应下,随后和顾珺雯离开了此地。
而一直沉默的顾珺雯,忽而开口问江莺歌:“什么是灵婴树,为何那女子得了灵婴果便能活下去?”
灵婴树的传说,只在医师之间流传,而且还是少数医师,毕竟灵婴果的作用也只是帮人怀上子嗣,很多人用不上,也不需要,所以顾珺雯不知道很正常。
正巧,江莺歌摸不透顾珺雯的想法,便如实相告灵婴果的作用,并且问:“宗主可觉得女子之间的情意有违天和?”
“是有违天和。”
闻言,江莺歌不说话了。
也不知该说什么,她并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顾珺雯身上,所以没必要据理力争。
若是不能接受,保持现状也未尝不可。
没想到顾珺雯又说了句:“但我能理解她们,也尊重她们。”
江莺歌笑了,如此说来,顾珺雯也不是不能接受,想到还未完成的香囊,忽然多了一点期待了。
离开赤血崖后,一直被藏起来的日光也露了头,只需一点点的曙光,便能唤起一片蓬勃的生机。
二人一路飞往天衢宗。
天衢宗排行第四,虽在玄霄宗之后,但其门庭可不比玄霄宗小,外门弟子也是数不胜数,山头也有六座,若非阵法太过玄妙,入学门槛高,定是能稳坐第一宗的位置。
杨清玉一干人等被天衢宗安排到清风居住下,顾珺雯要去找孙公明谈论事情,让江莺歌先去了清风居等消息。
清风居是天衢宗专门用来接待外来客,所以风景雅观,每座独立的小院都被溪水环绕,院中种植的花草皆是清香怡人,有安神功效。
有一些伤残的弟子此刻正坐在木质轮椅上看风景散心,医师们则在一旁看护。
杨清玉见到江莺歌平安归来,笑道:“看来我搬的救兵很及时。”
何止及时,江莺歌笑道:“多谢,待木驱的事落定,我请大家吃饭。”
“那我等在此提前谢过江医师。”
大家说说笑笑,心情都是极好的,还有那名一直昏迷的弟子,前几日也刚醒来,医师看过他的伤,愈合得不错,加之他能自己运气调养,待日后装上了木驱,便能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了。
听他们这么说,江莺歌也是由衷高兴,便陪着他们喝茶下棋度过一下午的时光。
夜晚,顾珺雯回来之时还带来几名天衢宗的弟子,从明日开始,他们负责给伤残弟子制作木驱。
制作的时候,需要对比伤口,还需要灵力适配,总之就是得双方都在场的情况下才能研制出来,而这个过程,则需半月。
这本来是件开心的事,但江莺歌察觉顾珺雯似有心事,一直禁皱着眉头。
于是,待四下无人时,江莺歌问顾珺雯:“是否从孙公明口中问出来些什么?”
顾珺雯摇头:“他只说设计的图纸曾被人盗走,若非我去寻他,他也不知道自己遭了窃贼惦记。”
“怎么会被偷呢?”江莺歌疑惑,“我记得天衢宗所有设计出来的重要图纸都会藏在七星宝塔里,里面阵法重重,机关颇多,得是什么样的窃贼才能悄无声息进入七星宝塔偷东西?”
重要的设计图,天衢宗的弟子都不会带在身上,因为无人保证自己会不会遭到暗杀,又或者历练之时死在外面,从而将图纸流失出去。
而七星宝塔正是用来防止这样的意外,由天衢宗宗主和几位长老分别设立阵法,所以彼此间均不清楚对方设了何种阵。
但孙公明可能是个例外,他痴迷阵法,或许七星宝塔里的阵法在他眼里早已形同虚设。
难道那个所谓的窃贼是他自己,除了他,江莺歌也想不到还有谁能自由出入宝塔。
“宗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顾珺雯沉思片刻,道:“舞儿可还记得黑药村禁地的阵法?”
“记得一些。”
“那今夜你同我一起将此阵描绘出来,明日一早拿着图,随我再会一会孙公明。”
江莺歌还是第一次描绘阵法图,所幸她的画工尚可,足够辅佐顾珺雯将此阵一点点勾勒出来。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二人的呼吸,烛火将二人的影子叠在了一起,窗外的月亮不算亮,却又恰到好处将二人的衣裳镀上一层银辉。
江莺歌除了辅佐勾画两笔外,还需要磨墨,以免笔尖沾了干的墨从而打断顾珺雯的构思。
轮到江莺歌执笔勾画时,便不像顾珺雯那么洒脱,一气呵成画出来,她需要斟酌后动笔,在画作的基础上做到点睛之笔,而不是画蛇添足。
因此,她的心思都在画中,未曾注意到顾珺雯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眼中全是纠结之意,最后唇一抿,还是将视线转到了画上。
待到天色微微亮,二人共同绘制的图纸才总算是完成了。
这个时辰,天衢宗派来的制作木驱的弟子,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伤残的弟子自然也得配合,所以大家都早早聚集在院子中。
不可避免瞧见江莺歌和顾珺雯从同一间屋子里走出来,二人行为举止还有点亲密,所以玄霄宗的弟子很震惊,却又不敢多言。
但杨清玉向来嘴上没把门,待她们走后,便忍不住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宗主和江医师走得很近,还是那种不同寻常的近?”
玄霄宗弟子可不敢非议顾珺雯,他们的脑袋顿时摇成了拨浪鼓。
杨清玉见状道:“可我觉得奇怪,上次宗主还向我打听江医师的事呢,你们想,江医师住在凌霄峰上,一举一动宗主怎么可能不清楚?”
闻言,他们也忍不住心中好奇,便问扬清玉:“宗主问什么了?”
“问了香囊……”
说到香囊,扬清玉这才注意到江莺歌腰间佩戴的香囊不见了,所以他猜测,一定是宗主的手笔。
有弟子问:“寻常来说,香囊是贴身物件,是要赠与心仪之人的吧?”
大家点头认同这一说法。
并露出了迷之微笑……
第139章 孙公明穿着松散的长袍出来迎接顾珺雯和江莺歌,他身上没有任何坠饰
孙公明穿着松散的长袍出来迎接顾珺雯和江莺歌,他身上没有任何坠饰,腰间只挂了个普普通通的储物袋,面容和善,看起来是个很朴实的人。
江莺歌和顾珺雯跟着他进了书房。
江莺歌的目光在书房里扫了一圈,书架上的书都是一些阵法相关的书籍,墙壁上挂了几幅画,这些画看起来不像出自名家之手,画的东西也是稀疏平常,不过画中题的字却是不错的。
娟秀又不失凌厉。
这时,杂役弟子端来了热茶,江莺歌拿了其中一杯抿了一口,安静地听着孙公明和顾珺雯交谈。
“顾宗主还是为了昨日之事而来么?”孙公明他叹息道,“贵宗的阵法图真的是被人盗取,我们天衢宗是绝不可能将设计的阵图再度转交给别人,这是原则问题。”
“我相信太上长老的为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找你来设计阵法,但‘盗取’二字可算不得答案,除非贵宗抓到偷盗者给我一个交代。”
孙公明面露难色:“顾宗主,若我们能抓到窃贼早抓了,现下这件事唯一的解决办法是给予贵宗补偿,并且重修七星宝塔的阵法。”
顾珺雯闻言,一向没什么神色脸有了不一样的神采,明明是很得体大方的微笑,但选在这种境况笑就有了嘲弄的意味:“查都没查过,却跟我说抓不到贼人?”
“你与那贼人相熟,对么?”
“顾宗主慎言。”
顾珺雯只是喝着茶,谈笑之间却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孙公明支撑着腰背与顾珺雯对视,只是额间冒出来的汗大抵是出卖了他,显然有些撑不住顾珺雯施予的威压。
就这般僵持了一会,顾珺雯放下茶杯,将昨晚绘制的阵图递给孙公明,道:“瞧瞧这个。”
孙公明展开图纸看了看,瞳孔顿时一缩,明明很震惊,却又不动声色将其还给了顾珺雯,道:“顾宗主给我看这个是何意?”
江莺歌觉得孙公明的行为很怪异,这样的阴阳阵,世界没多少人可以设计出来,而孙公明对阵法痴迷的程度世人皆知,今日却是这般平淡的反应,不是心里有鬼还能是什么?
于是,江莺歌放下茶杯,道:“不知太上长老觉得哪位高人能设计出阴阳阵?”
孙公明回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许是隐世高人。”
江莺歌“哦”了一声,随即对顾珺雯说:“宗主,既然太上长老也不知是哪位高人,不如我们去问问天衢宗的宗主?”
顾珺雯颔首,正要起身之时,孙公明却坐不住了,连忙道:“不必了,阴阳阵是我设计的,方才隐瞒,是怕贵宗误会我。”
“所以,不仅是我宗禁地阵图被盗,就连阴阳阵也被盗取了?”江莺歌问他。
孙公明点点头。
江莺歌又问:“那不知天衢宗内,有多少人知道阴阳阵?”
“不多,除了宗主就是……”讲到这里,孙公明忽然一顿,意识到什么,便不再开口了。
见他这般反应,江莺歌心中了然了,看来盗图者果然与孙公明相熟,所以他才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顾珺雯这时没了耐心,冷着脸说:“太上长老可知此阵被魔奴设立在黑药村,长年累月逼迫村民献祭活人炼制异香原料?”
孙公明面色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但仍旧没有开口的打算。
见状,顾珺雯和江莺歌都明白了,孙公明是不会把这个人告诉她们的,继续待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于是,顾珺雯起身甩袖,连告辞客套的话也懒得同孙公明说了,只留下一句:“你可知我宗禁地被破后,那贼人留下了什么东西?”
“是天魔断指。”
顾珺雯留下这句话,是在告诉孙公明,若继续包庇,可能就不是断指这件事那么简单了。
魔气的危害,世人皆知,若放任不管就是默许让魔奴壮大势力,将来定避免不了一场祸患,孰轻孰重,孙公明需要自己衡量。
江莺歌问顾珺雯:“他最后会告诉我们那人的身份么?”
顾珺雯摇头:“不会,但他为人耿直,待人待事自有他的一套原则,倘若他真如此重视那人,定会去对质。”
江莺歌懂了:“守株待兔。”
“聪明。”
被夸了,江莺歌笑得眉眼弯弯,而此时的阳光又恰到好处铺在脸上,使得肌肤白得透亮,连带着笑容都变得无比耀眼。
顾珺雯被这样无忧且自在的笑容感染,与江莺歌相视一笑,接着又道:“我们先不必着急离开天衢宗,平日里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莫要让孙公明察觉。”
江莺歌点头。
二人随即回了清风居。
天衢宗的弟子还没走,正给受伤的玄霄宗弟子测量伤口形状,而杨清玉与其他兴和堂的医师站在一旁观看。
他们对天衢宗测量的手法很好奇,用水全方位无死角地包裹住伤口,随后在一旁作画,能准确无误的把伤口位置给画出来。
按天衢宗弟子所说,只要多加练习便能依靠水来感知事物,他们起初是被蒙着双眼来判断水里包裹物体是方是圆,后来是用花草等事物,天赋好的弟子则用更复杂的木雕。
江莺歌也在一旁看了一会,觉得这样的训练对灵识和灵力的掌控都很有帮助,便向天衢宗的弟子请教一二。
天衢宗弟子也没有藏着掖着,干脆现场指导起来,大家也听得很认真。
偏在这会,杨清玉瞥了瞥江莺歌的腰,不合时宜地问:“我记得江医师腰间之前挂着纪师姐送的香囊,怎么不见了?”
闻言,玄霄宗弟子都看了过来,江莺歌疑惑般眨了眨眼,如实道:“不小心弄丢了,你问这个作甚?”
“一般来说,香囊是女子赠与男子,用来表达心中爱意,女子赠女子,除非是感情特别要好的闺中密友。”杨清玉嘿嘿一笑,“所以就好奇问问,看来江医师与纪师姐感情特别好。”
江莺歌不否认,甚至她与纪若梦之间的友谊能用“极好”来形容。
她初到玄霄宗,虽有师娘师尊和月青禾庇护,可师娘昏迷后,师尊便很少有空管她,至于月青禾,因为月长老盯得紧的关系,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照顾到江莺歌。
只有纪若梦陪伴江莺歌的时间最长,不仅教她剑法,还会关注她的日常起居,毕竟师尊作为男子,有些事情他也不方便多问,而这些不方便,也都是纪若梦帮她解决的。
所以在自己心里,早就把纪若梦当做姐姐一样敬重。
后来纪若梦的修为到了元婴期,不得不离开宗门外出历练,说起来,江莺歌已经很久没见到过纪若梦。
这会被提到,勾起了曾经的回忆,还是有点想她的,也不知道再见会是何时何地了。
杨清玉道:“下次江医师见到纪师姐,能不能让她对我指点一二?”
“好啊!”江莺歌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像纪姐姐那般温柔的女子,会很乐意指导同门师弟的。
其他师兄弟闻言,也纷纷表示要向纪若梦请教剑法。
有些入门晚的弟子还问纪若梦好不好相处,会不会太麻烦她之类的问题。
就在江莺歌与他们交谈纪若梦的时候,顾珺雯不知为何回了房间,并且用力带上了房门,那门还摇摇晃晃了好一会,一副要坏的样子。
杨清玉回过神,问江莺歌:“你们刚刚去了哪里,怎么一回来宗主的心情便不好了?”
江莺歌自己也疑惑,明明在回来的路上,她还看见顾珺雯笑了,这会又冷着脸,难道是担心最后抓不到贼人?
但不管如何,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于是,江莺歌说:“只是在天衢宗转了转,没去哪里。”
杨清玉“哦”了一声,没再追问,而天衢宗的弟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便带着画先行告辞。
制作木驱需要好几日,在等待期间,江莺歌躲在房里继续绣着香囊。
至于顾珺雯,偶尔会在院中转一下,以此掩饰她暗中探查孙公明动向的事。
待木驱制作好后,天衢宗的弟子帮伤者将其安在断口上,木驱与断口之间有一圈发光的阵纹进行固定,除了这个阵纹,几乎看不出木驱是假肢。
江莺歌还上手摸了摸,竟然有温度,活动起来也毫无障碍,唯一的缺点就是用起术法来不那么方便。
若是修为低那倒不会有影响,修为高者,可能术法迸发的瞬间,木驱便会承受不住而损毁。
除非有更好的材质,以及像孙公明这样的阵法大家制作出来的木驱方能承受住强大的灵力。
目前来说,大家对现在的木驱很满意,纷纷对天衢宗的弟子表示感谢。
“倒也不必谢我们,我们也只是收了钱财办事罢了。”言下之意,让他们去感谢顾珺雯才是。
于是,大家又不由分说站到顾珺雯身边揖礼答谢。
“我请大家吃饭。”
江莺歌承诺过,等木驱一事落定便会请客,况且孙公明至今没有动作,她总得寻个什么借口拖延回宗的日子。
第140章 江莺歌给了天衢宗杂役弟子一笔灵石,让他们在清风居置办几桌酒宴,
江莺歌给了天衢宗杂役弟子一笔灵石,让他们在清风居置办几桌酒宴,杂役弟子收钱办事,去了当地最好的酒楼预订菜品,当夜便送了过来。
重获新生,大家一高兴,便多喝了几杯,甚至还让江莺歌一起喝酒。
她本不想喝酒,因为容易醉不记事,但杨清玉举着酒杯说:“醉就醉呗,在天衢宗能有什么事,况且宗主还在呢!”
顾珺雯闻言,难得端着酒杯小饮着,对江莺歌说了句:“无妨,想喝便喝。”
如此,江莺歌便却之不恭地喝了起来,这酒水的味道带了点甘味果的果香,让她微微一愣,不免想起母亲腌制甘味果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贪嘴,总会围着母亲讨吃的,母亲便笑着和她说“再等等”之类的话,随后将她抱在身旁,一边腌制甘味果,一边讲着药理。
明明她见过母亲腌制甘味果,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用了哪些东西作为腌料。
她努力探寻曾经的记忆,可越是如此,记忆便越是模糊,于是忍不住多喝几杯追寻着甘味果香,但还是寻不到往事的一点一滴。
她试过许多方法,换过许多种腌料,但至今都没能找到儿时的味道。
她差不多已经放弃了,最近也没有再腌制甘味果,若不是今日喝了此酒,也不会勾起那么多的回忆。
她气馁地想着往事已经不可忆,曾经的珍贵失去了便失去了,即便她找到那种味道又能如何呢?
又几杯酒下了肚。
酒水里的灵力和后劲散发出来,江莺歌便感觉自己的脑袋变得晕乎,以前的记忆像是一块巨石,再去找就更吃力了,只好放弃。
其他人喝多了,开始唱起了曲,场面有些闹哄哄,听着头疼,便想回屋里歇着,起身先和大家告退,踩着摇晃的步伐,也不知怎么躺到了床上。
好像还看见了顾珺雯。
那冷淡的眉眼透着几分无奈,诱人的红唇动了动,说了什么,但江莺歌没听清,见她人要走,便下意识从床上起来追过去,伸手拽住她的衣袖。
江莺歌本来是想让顾珺雯多陪陪自己,可当顾珺雯回过身时,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想要更多。
想抱着顾珺雯,告诉她自己想家了,告诉她自己找不到过去的记忆,也忘了祖祖爷爷留给她的另外一个传承。
还想告诉她……
我喜欢你。
但这些都不敢说,也不敢做,只能一直一直憋在自己心里。
但没想到顾珺雯会一反常态,温柔地摸了摸自己脑袋,好像还说了句类似“我一直在”安慰人的话。
这样的顾珺雯也只有梦里有,江莺歌也以为自己是做梦了,毕竟顾珺雯让她魂牵梦绕已经不止一两次了,而是每个夜晚,每次呼吸。
若在梦里,江莺歌的胆子会更大些,又或者说,失去思考能力,一切凭着本能想要去靠近,所以踮起脚尖,吻上张凉薄的唇。
这次的吻,好像比以往来得更真实,舌尖微微有点凉,还带了点药的苦涩和甘味果的香甜。
像极了儿时的味道。
这一刻,江莺歌想起了许多,母亲抱着她腌制甘味果,丢进了许多药材,当中就包括白草果、豆蔻、灵龙等。
是用状识海的方子腌制的甘味果,所以江莺歌的识海比同修为的修士广阔,就是因为儿时父母时时刻刻都在用药温养她的识海。
哪怕只是一个用来解馋的甘味果,一顿饭,一杯茶……
原来,爹娘一直都在身边,因此,她满足地笑了笑,就这般靠在顾珺雯怀里,被袭来睡意带走最后的意识。
门外。
杨清玉还得负责善后,他喝得最少,见大家都醉了,便一一将其扛回房屋,只有江莺歌他不好动,毕竟男女有别,只能将其交给顾珺雯。
却发现没多久,顾珺雯神色慌张地从江莺歌房里出来,关进自己的屋子里。
他很好奇刚刚在江莺歌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渡劫期修士露出如此神情。
所以等到第二日江莺歌醒来,杨清玉便迫不及待问她:“昨晚你在房里干什么了?”
“我睡着了,能干什么?”江莺歌疑惑地看他,“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没什么,可能我看错了。”
江莺歌闻言,便也没在意,转而拜托杨清玉帮忙买些甘味果回来。
打算按照昨夜的梦腌制甘味果,储物袋里需要用的药材和罐子都有,在杨清玉出门期间,她提前准备好。
因为甘味果是日常嚼了吃,所以用药的量极其少,少到炼气期的修士也能食用方可。
等药配好,杨清玉也刚好带回了甘味果。
她将甘味果简单处理了一下,随后丢进罐子中封存,耐心等了十二个时辰后开罐品尝。
这一瞬,鼻子发酸。
这和母亲做出来的甘味果是一样的味道,多年来的尝试探寻,回报的只有无数次失望,没想到一场梦境让她寻回来如此珍贵的记忆。
她揉了揉已经湿润的双眼,很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但又怕惊扰到旁人,只好躲在房间里默默掉泪。
一旦开了头,泪水便难收住了,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所藏的思念都宣泄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她蜷缩在床角边,将头埋在臂弯里,像乌龟一样躲进壳子,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听见顾珺雯叹息一声:“哭甚?”
江莺歌是没想到自己哭会被顾珺雯发现,一时间来不及收住,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随后才抬起头看向顾珺雯:“没什么,就是有点想我爹娘了。”
“抱歉。”顾珺雯说了句。
这一声抱歉,是因为江家为了顾家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而顾珺雯对此却无能为力,所以才向江莺歌道歉。
江莺歌摇摇头,道:“宗主不必道歉,我说过的,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师职责。”
“那你心情可好些?”
“宗主误会了,我没有难过。”江莺歌把腌制好的甘味果递给顾珺雯,“这是我腌制的甘味果,和我娘亲腌制出来的味道一样,所以我是高兴。”
“原来如此。”
“宗主要不要尝一尝,我娘亲腌制配方可是独一无二的,味道自然也是。”
“嗯。”
顾珺雯拿了一颗浅尝,眸子不经意地扫过江莺歌微红的双眼:“昨夜……”
江莺歌揉了揉有点肿胀的双眼,问:“昨夜怎么了,是孙公明有动作了?”
“不是……”甘味果有淡淡的药香,这对常年喝药的顾珺雯来说,倒是别有一番清淡风味,咬开果肉后,里头有点酸有点涩,像此刻莫名生出的心情一样。
江莺歌见顾珺雯欲言又止,又问:“昨夜到底怎么了?”
“昨夜你喝那么多,是因为想家里人了?”顾珺雯顿了顿,把的视线扫向别处。
江莺歌点点头,总觉得顾珺雯想问的不是这个,言行举止也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宗主会想家里人么?”论起来,顾珺雯也是早早没了家里人,这一点,二人之间倒是同病相怜。
顾珺雯摇头:“我对他们的感情并不深,他们培养我,给予我一切能给的东西,而我则回报他们所期盼的一个女儿,仅此而已。”
这话听起来就和无情道的修士一样断情绝爱了,但顾珺雯眼里偶尔还有七情六欲流露出来,所以,她只是情感较为淡薄,很难有人能被她放在心里。
若江莺歌不是医师,恐怕连过客都算不上,如今能这般和顾珺雯面对面交谈,有了紧密联系,是她几辈子修来的气运。
“不说这些了,我过来是要告诉你,公孙明一直防备着我,我若一日不走,他便不会去找那贼人对质。”顾珺雯转而又道,“既然伤残的弟子都已经装好木驱,明日让扬清玉先带着他们回宗。”
“那我怎么办?”江莺歌想留在顾珺雯身边,却又怕拖后腿。
“上次鬼谷门的杀手明显是在针对你,让你这般回去我不放心,所以你跟着我。”
如此,来一招声东击西,让玄霄宗弟子乘着车舆,在孙公明眼皮子底下浩浩荡荡离去,而江莺歌和顾珺雯则守在天衢宗附近守株待兔。
因顾珺雯有旧疾在身,不能时时刻刻用神识盯着,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江莺歌用听风诀探查这天衢宗四周。
正好她还能借此机会修炼听风诀,三息之间便能发动,不过她虽能全局观察着天衢宗,但大宗是有阵法的,可以隔绝探查之类的术法,所以只能看见或者听见宗门之外的事物。
约莫第三日的夜里,江莺歌见到一道身影迅速从天衢宗远遁而出,她连忙将此事告知给顾珺雯。
随即二人迅速飞空追去。
但江莺歌的修为低,跟不上顾珺雯,连“等等我”都还没来得及说,便不知顾珺雯去向。
江莺歌看着黑无影的夜色迷茫,没多久,顾珺雯又返身回来,朝她伸出手,道:“来,我带着你。”
江莺歌抓牢顾珺雯的手。
被渡劫期修士带着飞行可谓是惊心动魄,眼前的景色糊成团,只能看见鲜明的色彩,但分不清事物,和瞎子没什么两样,而她的身体也因此变得僵硬着,做不出任何反应。
反观顾珺雯,跟散步似的,一步跨越千万里,山河在她脚下和自己后花园没什么两样,这才明白以前的顾珺雯有多迁就自己,一直在配合自己的步伐,仿佛有种被原地等待的错觉。
江莺歌暗示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顾珺雯是因为旧疾才一直原地踏步,没有等任何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