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歌只要能陪在顾珺雯身边,不管多久都可以等。
叶云愁不能久留,便带着红叶和林珊离开了此地,离开前,他和江莺歌说:“这个地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会告知玄霄宗几位长老,说锦之在闭关,短时间不会回去,你放心,以锦之的天赋,最多几年便能突破。”
“是。”江莺歌目送他们离开,红叶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给她使了个眼神。
那个眼神,似在调侃,又似在警告,反正江莺歌没看懂,便也没放在心上,又把目光放在了顾珺雯身上。
四周的雾气全围着顾珺雯,那一袭黑衣隐在当中看不真切,仿佛整个人都与雾结为一体,变得如梦如幻,有一种伸手抓不住的感觉。
想到叶云愁一口一个“锦之”地叫,江莺歌便有种无力的感觉。
她很在意,在意到心生妒忌,可这份在意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只能憋在心里。
时间长了,江莺歌也不能确定自己内心是否如以往那般坚定,不惧魔气侵扰?
想必是不能的。
若此刻再被魔气侵蚀,她定会走火入魔,做出一些无法自控的事。
江莺歌幽幽一叹,连忙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抛去。
等待的过程是最难捱的,不过江莺歌有的是耐心,自然不会闲着。
她挖了一些火竹,一半将其劈砍后搭建成锅架,偶尔她会去天柜山外狩猎,把猎来的妖兽肉切成薄片,放在火竹上很快就能烫熟,加上一些佐料,肉质变得鲜美。
这些肉不是江莺歌自己吃的,而是给九凤吃,她想用肉收买九凤,让九凤给顾珺雯多吐一点灵息,九凤吃得高兴,也不会栗色那么一点灵气。
剩下的火竹则被江莺歌制成药收进了储物袋里。
平日里就翻翻书,或者静坐修炼凝神炼识诀,总之能陪在顾珺雯身边,江莺歌不论做什么都极有兴致。
九凤还给江莺歌开辟了一个小空间,方便江莺歌在里面修炼术法和剑法。
若非她遇上那么多事情,江莺歌还真不一定把这两样列在必修课里,简而言之,她已经忙到不觉得无聊了。
甚至打算回到玄霄宗,预备把陌渊长老的剑课和筱雨长老的术法课都修满。
总之,她不求剑法和术法能有什么造诣,只求能自保,不拖累顾珺雯便可。
第106章 三年
顾珺雯修炼了三年,围在她周身的那股风劲小了很多,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醒来了。
今日,江莺歌照常在小空间里练习阳火诀,一串火焰在她掌心上跳跃,随后逐渐扩大,温度也越来越高,不多久便填满整个空间而不耗费多少灵力,如此也算是修得圆满,就连她的修为境界,也隐约有突破迹象。
对于三年修炼的成果,江莺歌还是很满意的。
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收回灵力后,空间里的火焰顿时熄灭,随即,江莺歌跳出这片小空间,发现四周又聚满了雾气,她欣喜万分地往顾珺雯打坐之地瞥了一眼。
见顾珺雯不在,目光便在四周寻着那道身影,可这里除了九凤,哪里还有别人。
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想法是顾珺雯丢下自己先走一步,至于为什么有这个想法,那也是因为这三年里,江莺歌日日夜夜都被叶云愁那一声“锦之”所困扰,惴惴不安使得她不得不往最坏的结果去想。
不见了顾珺雯,心中控制不住地蔓延出一股难言的酸涩,心慌意乱之下让她失去了分寸,脱口而出喊了顾珺雯的名字,而不是宗主。
洞穴里回荡着自己的声音,一颗心也变得空落,说不定用手敲一敲,也有回音。
“我竟不知舞儿在背后喜欢直呼我名讳?”顾珺雯不知何时出现在江莺歌身边,她如往常一般敛着眸,让人看不出喜怒,“看来我这个宗主当得不如何,还是欠缺了点威严。”
见到顾珺雯还来不及高兴,便被这句话打击得不知所措,方才太过着急,情急之下才喊了顾珺雯全名。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有点犯蠢,以顾珺雯的为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把自己丢下不管。
她低着头,说:“抱歉,刚刚我太着急,忘了分寸。”
“以为我丢下你了?”
她如蝇“嗯”了一声。
“你这胡思乱想的毛病可得改改,否则日后怕是要憋出内伤。”顾珺雯随后又柔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能待在顾珺雯身边可不辛苦,而是幸福,只不过这种幸福往往是短暂的,短到眨眼间便过去了三年。
若是没有叶云愁的出现,江莺歌会更开心,一想到叶云愁“锦之,锦之”的喊,她便有些泄气。
江莺歌连“顾珺雯”三字都不敢轻易脱口,更何况是顾锦之。
“舞儿有心事?”顾珺雯见江莺歌心不在焉,眼神飘忽不定,便开口问了一句。
若今日不问,江莺歌知道以后恐难有机会再问,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抵不过心里的在意,问:“宗主和叶阁主很熟么?”
“年少时,为了查一些事,不得不和他打交道,一来二去便熟了,算起来,他帮了我许多,我也欠他许多人情。”
“这个人情,难还么?”
顾珺雯说:“不难还,却也不好还,就好比你与月青禾之间的账,她帮你一次,难道你也必须帮回一次算个清楚么?”
江莺歌道:“那不一样。”
“嗯?”顾珺雯打量着有些反常的江莺歌,“如何不一样?”
江莺歌与月青禾之间是友谊,但叶云愁不是,可这话若说出口,便有无理取闹且诋毁叶云愁的嫌疑,故而她支吾半晌后像蔫掉的花儿一样不说话了。
顾珺雯见江莺歌这般模样,无奈道:“先不说这些,我离宗太久,还有许多事务等着处理,我们回宗。”
“哦。”江莺歌闷声点头。
二人告别九凤后便飞出了天柜山,天柜山有了灵泉珠后,短短三年,原本稀疏的树林长出许多的树苗,山腰上还有一道温热的水流流向温泉。
只可惜,凤凰果也需要大量灵气,所以只有天柜山才会出现一点变化,至于更远的荒岭应当不会被灵泉珠滋润到。
顾珺雯修为高,一路飞行都是在等江莺歌,第二日才到了天安镇。
原本二人不打算逗留,但温莲的事江莺歌没忘,特意去了贾家看一眼,发现原本的贾家竟然没了,她在镇里打听一番才知道,贾家早在三年前被人屠光,没有一个活口。
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镇长还将此事上报给城主,最后却定性为修士间的仇杀而不了了之。
只剩镇里的百姓时常提起贾家人缘很好,会接济穷苦之人,不可能有仇家,而后为此惋惜一叹。
可江莺歌知道,贾家有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便是温莲。
温莲已死,所以贾家人不是温莲杀的,只能是最后见过温莲的玲儿所为。
一想到玲儿,江莺歌便感叹命运多弄人,即便自己重活一世也摆脱不了名为“尘世”的枷锁,更何况是身不由己的玲儿。
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江莺歌记得鬼谷门的规矩是一人接一单任务,旁人是不可插手的,中途也不可更换任务,除非死了,任务才可以给到下一个人,也就是说,只要玲儿还活着,应当还会来刺杀顾珺雯。
她迟早还会见到玲儿。
但玲儿的哥哥小心谨慎,若没有八成把握,想来是不会轻易出现的。
离开天安镇,二人飞过原本被雾气封锁的村子,现在雾气已经被御兽宗的弟子驱散,雾山兽被保护了起来,圈在峡谷里,不准任何人进入,村里的地已经可以正常种植,村长也换了个人,还组织村民修了路,挖了水渠。
江莺歌见村民的生活恢复正常,便也不做停留,与顾珺雯继续飞向文悦城,兑换了击杀土匪的奖金,拢共十万下品灵石。
随后,顾珺雯又带江莺歌去了九顶楼,即使没了山河图,九顶楼的生意仍旧红红火火。
许多才子佳人就喜欢来这里吟诗作对,顺便留下惊世之画或者诗词歌赋。
九顶楼的掌柜认识江莺歌和顾珺雯,自然以礼相待,留了一间上等包厢,并且还免除酒水钱。
掌柜的热情让江莺歌不习惯,觉得莫名其妙欠人情不太好,硬塞了灵石给掌柜,掌柜瞥了一眼顾珺雯,见人点头示意后才敢收下灵石。
“舞儿,把山河图、九凤羽和九凤血暂时交给我,我去见位友人,你在此等我。”
江莺歌知道罗玉和顾珺雯的故事,而罗玉又是乐仙宗宗主,乐仙宗就在文悦城不远处,她猜测顾珺雯是去见罗玉。
她当即拽着顾珺雯的衣袖,央求道:“宗主,能不能带着我?”
江莺歌怕顾珺雯拒绝,连忙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待在这里会害怕。”
确切说,是不安,她知道从顾珺雯嘴里问不出什么,所以想套一下罗玉的话。
“也罢,上次把你留下便被沈家人如此欺负,随我一起也好。”
没想到江莺歌随意找的借口会被顾珺雯联想到沈家,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再费口舌。
掌柜领着二人去顶楼。
江莺歌见到传送阵,才明白九顶楼和乐仙宗有关系,难怪九顶楼长盛不衰,别人也搞不垮。
她站在顾珺雯身边,待掌柜放进灵石后,随着一道光芒闪现,眨眼便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这里充满了浓墨香,还有悠长的琴音在四周回荡,一树一花都布置得极为美观,池塘中央还有喷水的假山,就连天上也有五彩缤纷的霞光惹人眼帘,处处都透着诗情画意。
诗词歌赋拥有奇特的魅力,明明弹琴的人没用上灵力,只是弹了普通舒缓的曲子,江莺歌听了之后竟放松了许多。
她跟在顾珺雯身后,脚下踩着不规则的鹅卵石,身边绕着清香和墨香,仿佛置身于没有任何忧虑的世外桃源。
穿过后院,顾珺雯领着江莺歌直径来到一处凉亭,凉亭里的女子正在抚琴,只不过她用的单手,另外一只手握着笔,时而停顿,时而书写着。
走近一看,原来是在谱新曲,纸张上写写涂涂,似乎都不太满意的样子,随即,她放下笔,停止抚琴,转而看向顾珺雯:“才分开三年,你就迫不及待回来找我了?”
“别贫嘴,我找你有事。”
“得了吧,哪次你找我是没事的,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不过你得给我介绍一下身边这位。”罗玉的目光移到另外一人身上。
顾珺雯没吭声。
江莺歌作揖,主动道了自己的名字。
罗玉“哦”了一声,笑说:“原来是你,长得倒是讨喜,看你气质,挺适合来我乐仙宗学书画。”
江莺歌与书为伴,时常抄写,身上多多少少沾了点书卷气,罗玉口中的适合,便是那一点书卷气,但并不代表她有此天赋,于是抬手行礼道:“罗宗主抬爱了。”
罗玉见她的言行举止,忍不住放声一笑,对顾珺雯说:“哈哈,她还真和你说的一样,一言一行规规矩矩,比兔子还乖。”
江莺歌愣住。
她对罗玉恭敬,和兔子有什么关系?
更可气的是,顾珺雯竟然点头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她不会咬人。”
江莺歌没想到顾珺雯会调侃自己,一时间都不知作何反应,只觉得脸颊升了股热气,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第107章 罗玉
罗玉围着江莺歌打量了一圈,江莺歌有些不自在,却也只能不动声色站着。
还好罗玉看了一会就收回目光,转而又和顾珺雯攀谈起来,听着二人谈话,江莺歌才明白,原来罗玉才是山河图的持有者。
原本山河图是一张可收纳活物的白纸,罗玉用自己的灵力作画,画下山海,又搬入秘境一角作为点缀,才会使得山河图看起来像活物。
现如今,山河图损毁严重,罗玉心疼地抱着山河图直呼:“暴殄天物,才短短三年就被你们弄坏了。”
罗玉热爱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就像她的孩子、朋友,能把山河图送给顾珺雯,可见顾珺雯在她心里比这些更重要。
罗玉嘴上说归说,但是还是承诺会修好山河图,只不过修图的灵物不好找,可能需要费些功夫。
顾珺雯便把九凤羽和九凤血交给罗玉,罗玉见到这两样神物不经瞪大双眼,说:“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顾珺雯摇头,没有回答。
神兽几乎绝迹了,除了玄霄宗的吞天和剑宗的玄武外,再难寻出第三只神兽,尤其是近似凤凰血脉的神兽。
九凤不是真的凤凰,但它的羽毛坚固无比,一滴精血也宛若浩瀚的长河,凝聚着庞大的灵力。
有了这两样东西,罗玉可以用羽修图,以血作画,说不定能让山河图的品级更上一层楼。
“虽然东西有了,但我需要时间才能修复好山河图。”
“无妨,待你修好图知会我一声便可。”随即,顾珺雯对顾珺雯说,“走吧,我们回宗。”
嗯?
这就走了?
江莺歌还没来得及问罗玉关于叶云愁的事,忍不住瞥了一眼罗玉。
罗玉这时一个跨步,拦住了顾珺雯,说:“你太没良心了吧,我帮你做事,你留下来陪我几天总可以吧?”
顾珺雯说:“一天。”
罗玉冷哼一声:“一天就一天,咱们好久没下过棋了,怎么样,来几局?”
顾珺雯颔首。
罗玉显然很有信心,把棋盘拿出来的时候,嘴角都快扬到耳根处,反观顾珺雯,气息内敛,稳如磐石。
江莺歌见识过顾珺雯的棋艺,能不动声色把人杀得溃不成军,尤其是心理上,每走一步生怕是送入虎口。
不过罗玉的棋艺要比江莺歌高上许多,落子的时候没有丝毫迟疑,不见任何压力,反而游刃有余,还暗中传音问江莺歌:“方才你看着我的时候欲言又止,是有什么事想问么?”
江莺歌一愣,下意识瞥向罗玉,罗玉嘴角带着笑意,目光正一瞬不瞬注视着棋盘上的局势。
她迟疑片刻,随后传音问罗玉:“我确有一事想请教罗宗主。”
岂料罗玉回道:“叫罗宗主也太生分了,先叫声姐姐听听。”
姐姐是非常亲密的称呼。
江莺歌只叫过一人姐姐,还从未叫过别人,更何况她和罗玉不熟,实在叫不出口。
罗玉又道:“不叫姐姐,姐姐心情就不好,便什么也不会说。”
闻言,江莺歌只好红着脸、厚着脸皮叫了罗玉一声姐姐,罗玉脸上的笑容明显比刚刚艳丽了,显然心情是极好的,于是,江莺歌便趁机问了叶云愁和顾珺雯之间的关系。
罗玉手持黑子,在听了江莺歌的问题后,落子时明显顿了顿,随后传音答:“顾珺雯只当他是好友。”
“不过叶云愁不是。”
“你不知道,顾珺雯年少之时曾有许多追求者,叶云愁只是其中之一,我当时也被她的相貌迷倒,发誓要让她做我的闺中密友,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终归让我得偿所愿。”
江莺歌知道罗玉口中的一些事指的罗文,这一点,她是佩服罗玉的,为了心中所想,即便不愿坐这个冰冷的位置,却仍然付诸行动。
至于叶云愁,依罗玉所言,就是单相思,知道顾珺雯的闺名叫锦之,便私底下一直这么喊,年少时的顾珺雯有求于人,只好忍着。
就算叶云愁不是魅影阁阁主,顾珺雯也只是看在以往的情面上,当他是友人,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只不过叶云愁是个极有耐心之人,知道顾珺雯喜茶,便坚持种了数百年的春蜜茶,风雨无阻,年年如此,有句俗话叫好女怕缠郎,连罗玉也不能保证日后顾珺雯会不会被叶云愁这股痴缠颈所打动。
况且叶云愁在一众男修中,长得帅又痴情,属于万里挑一。
江莺歌听了罗玉这番话,颇为感同身受,否则她也不会焦虑不安,悄悄向罗玉打听叶云愁的事。
现在得了确切的答案又能怎样,江莺歌是女子,这份感情不能言明,她除了守在顾珺雯身边还能做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江莺歌越想越沮丧,心情也闷得难受,她觉得自己的情路是一片黑暗,看不见光。
罗玉这时问:“小丫头,你为何对叶云愁这般感兴趣?”
江莺歌回:“我对他没兴趣。”
罗玉“哦”了一声,玩味道:“对他没兴趣,那便是对顾珺雯感兴趣。”
江莺歌闻言,一颗心忽而紧张地乱跳,罗玉可不是玲儿,被玲儿猜到倒是没什么,总归和顾珺雯之间的交集不多,但罗玉是顾珺雯闺中密友,若是被看出什么,十有八九会告诉给顾珺雯听。
“没有,罗宗主可别胡说,我就是好奇叶阁主与宗主之间的关系。”
急于否认的情绪使得江莺歌额间冒出冷汗,也不知罗玉信不信这番说辞,脸上一直挂着淡笑,江莺歌这才发觉,原来一个人想要喜愠不形于色,不一定要和顾珺雯一样冷着脸,罗玉这种笑里藏刀的人同样很难被猜出心思。
“生气了?”罗玉莞尔道,“连姐姐也不叫了,那不如我将你问我的事告诉珺雯,让她自己辨别如何?”
“别!”江莺歌失算了,早知罗玉这么难缠,就不该来的。
“那叫声姐姐来听听。”
“姐姐。”
“真乖~”
一颗棋子倏然碰撞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把江莺歌的注意力拉回棋局上。
黑子被白子包围,退无可退,罗玉输了,但罗玉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笑得更欢,和顾珺雯说:“再来。”
顾珺雯没有理会罗玉,而是看向江莺歌,说:“从方才开始,你一直在同罗玉眉来眼去,背着我偷偷传音,是何事不能让我知道?”
江莺歌的小脸瞬间发白。
顾珺雯现在可是渡劫中期的修士,这么近的距离和罗玉传音,顾珺雯自然能察觉灵力波动,猜到二人是在传音。
因江莺歌心中藏着事,生怕被顾珺雯发现,所以并未注意到顾珺雯此刻的眉眼不似以往那般清淡不染尘世,也和江莺歌一样抹上了一丝忧愁。
罗玉笑道:“哎,也没说什么,我就是想逗逗她,让她叫我姐姐。”
“叫了么?”
“叫了,还叫了很多次。”罗玉扭头看向江莺歌,“叫得特别甜。”
顾珺雯抿着唇,未置一词,她丢下手中的棋子,对罗玉说:“我想起宗门还有急事处理,一刻也不能等,这便告辞。”
罗玉起身拦着顾珺雯:“以我对你的了解,若真的很急,是不会答应我留一日,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否则不好在宗门子弟面前树立威信。”
顾珺雯瞥了一眼江莺歌,又坐了下来,拿上棋子说:“那便继续下棋。”
“好啊!”
黑白棋子重新归置好,罗玉依旧是黑子,她还和方才一样面带笑容先落一子,那轻松的样子仿佛是去游玩踏青。
可当顾珺雯那颗白子落到棋盘上的时候,气氛突变,充满了阵阵杀机。
罗玉收起笑容,开始在自己的位置上布局,顾珺雯只攻不守,一股脑往黑子方向冲,来势汹汹,把罗玉布的局全部冲散。
上一把棋局,双方都是中规中矩,权当叙旧时用来解闷的玩意,但是现在,却分了敌我,罗玉不得不全力应战。
二人从早下到晚。
乐仙宗弟子端来茶点放在一旁,江莺歌给二人沏茶,时而观察棋局战况。
虽说二人接连下了六局,均是平手,但顾珺雯落子的速度不急不缓,罗玉则深思熟虑,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顾珺雯的棋艺更胜一筹。
且棋盘盯得久了,还会产生非常玄妙的意境,仿佛置身沙场,正经历硝烟战火,极其耗费精力。
江莺歌有点累,便收回目光,坐到凉亭的长椅上,目光在顾珺雯的侧脸上游离。
柔和的月光散在顾珺雯身侧,仿佛镀上一层银白的霞光,她的眸色淡淡,细长的指尖捏着白子,在等待落子的时候被来回翻转拨弄。
这是顾珺雯的小习惯,等的不耐烦便会如此,思考的时候会停顿,遇到难解的局会把棋子捏在手心里。
以前江莺歌和顾珺雯下棋的时候,心思都在棋盘上,未曾注意过这些,如今作为旁观者,细细观察下来才发觉这样的顾珺雯更真实。
是伸手可以触碰到的。
这种感觉很踏实,连烦人的“叶云愁”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第108章 回宗
罗玉是个很奇特的人,总是面带微笑,所有的心思都在琴棋书画上,为人和善,但她能稳坐宗主之位,其能力自然也不弱,起码三言两语便抓到了江莺歌的软肋。
江莺歌生怕罗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整夜都没休息好,直到第二日离开前,罗玉又悄悄传音说:“放心,看在你叫我姐姐的份上,我什么也没说,以后也不会说。”
罗玉是宗主,一言九鼎,有她这句话,江莺歌便宽心了,脸上也总算有了笑容。
“等山河图修好,姐姐亲自给你送过去。”罗玉又传了一道音给江莺歌。
江莺歌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凝固,她搞不懂罗玉,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么,非要当着顾珺雯的面做一些顾珺雯不知道事。
江莺歌站在传送阵上,见罗玉朝自己挥了挥手,她也不好冷着一张脸,便笑着回应了一下。
随着光芒一闪,她便和顾珺雯通过传送阵回到了九顶楼,二人马不停蹄飞往玄霄宗。
顾珺雯三年才归,宗门里的确积压了许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几位长老得知顾珺雯回来的第一时间便是挤在大殿里七嘴八舌地询问她的身体状态。
江莺歌就站在殿下,只能远远望着宝座上的顾珺雯,大殿里生冷威严,和顾珺雯身上的气质是一样的庄重。
所有人屈居她之下。
这样的距离感熟悉又陌生,江莺歌不太适应,仿佛三年里相处的时光成了梦幻泡影。
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自成一个世界,不让任何人窥探,却能被顾珺雯的一句话轻易打破。
顾珺雯说:“三年里幸得舞儿照料,我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修为也突破了,不过这件事暂时别外传。”
有顾珺雯的认同,三年的辛苦不算什么,她已经很满足了。
得知顾珺雯修为突破,最开心的莫过于叶长老,毕竟他知道中了此毒的人只会出现修为倒退,而不能突破。
再之后,几位长老向顾珺雯汇报三年里玄霄宗近况,由于宗门发展迅速,外门弟子激增便导致山头不够用,需要再开一座山,建立外院收容这些外门弟子。
但是顾珺雯看了一眼外门长老呈上来的名册,外门弟子的天赋以及修为参差不齐,每年也因此耗费巨额灵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外门弟子因为寿元,已经时日不多,而宗门弟子死后,若留有尸首,一般都会安葬在宗门里,这也需要一大块地才行。
还有魔奴一事。
几位长老联合其他宗门追查了三年,发现魔奴曾在黑药村时常出现,而黑药村,当初若长风也去过,只不过那时的江莺歌没有抓到他的尾巴,反倒被将了一军,差点没了命。
幸好顾珺雯来得及时,如今回想起来,每次江莺歌遇到危险,都是有顾珺雯在才化险为夷。
后来发生诸多事,江莺歌也没空再去黑药村,只是偶尔通过苏晴口中听到一点关于黑药村的事。
魔奴与若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若家人又想杀顾珺雯,所以,江莺歌得找合适的机会再入黑药村探听一番才行。
几位长老商议到第二日一早才离开大殿,江莺歌跟着师尊回去看师娘,并为其施针封住灵脉几处缺口。
师娘的状况不好不坏。
之前封住的缺口,随着三年光影竟然又裂了,所有的努力都白费,而师尊还在一旁询问情况。
江莺歌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曾和师尊说过,只要慢慢把灵脉缺口补上,师娘的情况会有所好转。
现如今,好不容易见他脸上有了笑容,她实在说不出师娘的情况没有一点好转的话来。
只好把一部分火竹交给他。
叶长老的医术不差,知道火竹蕴含极霸道的灵力,配合药浴,可以让干涸的经脉盈满生机,加之叶长老灵力辅佐,可以促使丹田暂时收了这些灵力,使何清清的修为不至于跌落得太快。
叶长老喜笑颜开接过火竹后便着手去准备药浴。
江莺歌不想打扰他们二人相处的时日,便告辞离开,随后飞往天澜城,把储物袋里的妖兽尸体全卖了,又买了许多药材塞进储物袋里。
她还想请月青禾喝酒,毕竟许久未见,但是月长老说月青禾在闭关,过一段时日才会出关,而柳白芷也去了药宗考中级医师牌证,目前不在宗门里。
江莺歌记得前世的柳白芷在一年多前就考到了中级医师的牌证,也因此让宗门的兴和堂名声大噪,许多人慕名而来。
江莺歌本来也是要去考的,只是在临走前的夜里被顾珺雯一巴掌拍死了,现在虽然晚了一年多,但以柳白芷的医术,考上中级医师是没什么问题的。
至于大师姐竹溪,她人虽是回来了,却与月青禾一样在闭关,一时间,江莺歌竟找不到人喝酒,她自己也不敢一个人在外面喝酒,于是买了一壶酒和一只烧鸡带回了小院子。
院子里,苏晴拿着长棍正窝在鸡圈前,一股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昨日回来得匆忙,又在大殿上站了一宿,江莺歌都没来得及和苏晴打招呼,便走过去问:“苏晴,你在做甚?”
苏晴吓了一跳,转而见到江莺歌时又欣喜道:“江医师回来啦,太好了,鸡圈里本来有好几个蛋,但是都被里面的东西给偷吃了,我抓不到它,江医师修为高,能不能帮我把它抓出来。”
乖乖,家里有偷吃的贼,那不就等于白养鸡鸭了么,江莺歌当即把烧鸡和酒壶塞到苏晴怀里,随后撩起衣袖踏进栅栏里。
鸡鸭都躲进搭建的木房里,江莺歌蹲下一看,所有的鸡鸭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甚至连蛋都被吓出来了。
而木屋中央有几个鸡蛋,正被一只小黑狗大快朵颐,江莺歌见到小黑狗,气道:“天天,你给我出来。”
天天歪头看她一眼,随后“嗷呜”一声丢下破碎的蛋壳跑到江莺歌身边。
江莺歌嫌弃天天脏,还有一股鸡屎味,便反手打出一道水流冲在天天身上,天天被弄懵了,狗毛上还滴滴答答落着水珠,惨兮兮的样子让一旁的苏晴忍俊不禁。
“江医师不在的这些年,这狗经常跑来偷蛋,不过倒也没做别的。”
“无妨。”江莺歌拿布给天天擦了擦狗毛,“下次想吃蛋,不必偷偷摸摸,把身体搞得这么脏,不知道宗主有洁癖么?”
天天摇着尾巴,欢快地叫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以后光明正大来吃蛋。
苏晴把一个储物袋递给江莺歌,说:“江医师,这些年地里的药材成熟后,我都依照吩咐将其晒干保存在储物袋里。”
小院子被苏晴打理得井井有条,屋里也是纤尘不染,有这么一个帮手在,江莺歌外出做事省心很多。
她接过储物袋后,给苏晴结算了三年的工钱。
苏晴说:“江医师给多了。”
“这是你应得的,你且去一趟盈轩堂,帮我把三年的月钱领一下。”江莺歌拿下自己的腰牌递给苏晴。
江莺歌是顾珺雯的医师,每月的月钱可不少,三年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九十万下品灵石。
苏晴接过江莺歌的腰牌前往盈轩堂。
江莺歌抱着天天坐在院中的石椅上,把烧鸡和酒分一半给天天,道:“没人陪我喝酒,你陪我也行。”
哪知道天天一口就吞没了,连鸡骨头和酒杯都不用吐出来,江莺歌面色一僵,没想到最后还是轮到独自吃酒的地步。
她无奈地用指尖戳了一下天天的脑袋,天天忽而甩了甩身上的狗毛,原本半干的毛发还沾有湿漉漉水渍,这下全甩江莺歌身上了。
顾珺雯来到院门口,便恰巧看见江莺歌被打湿的样子,柔顺的发丝有一些贴着脸颊,身上的衣裳也晕出深浅不一的色泽,明明被天天弄得很狼狈,却仍然笑得温柔。
细细回想起来,好像无论何时何地,江莺歌永远都是这般温婉的性子,哪怕知道支离破碎的江家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造成的,也未曾苛责一句。
江莺歌瞧见顾珺雯,眸光亮如星辉:“宗主,要不要来与我喝一杯?”
难得有这般放松的时刻,顾珺雯自然不会拒绝,便走了进去,坐到江莺歌身边。
江莺歌拿出新的酒杯,给顾珺雯斟满酒,顾珺雯端着酒杯微微抿上一口,道:“你可莫要再喝醉了。”
“我就喝一点点,不会醉的。”
“看来你的心情很好。”
那是自然,毕竟得了九十万下品灵石,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不过等苏晴把江莺歌的月钱拿来时,苏晴竟说:“一共领了十万中品灵石。”
江莺歌诧异地看向顾珺雯,十万中品灵石相当于一千万下品灵石,盈轩堂绝不可能发错灵石,必定是顾珺雯特意交代了什么。
果然,顾珺雯解释道:“你给我治病用了不少好药,这些药钱自然是我自己掏腰包,总不能叫舞儿破费。”
这番话没毛病。
江莺歌也没推辞,毕竟以后治病用药,哪里都需要用灵石,便大大方方收下后向顾珺雯道声谢。
第109章 “服侍”顾珺雯药浴
江莺歌这几日就闷在房里配制药浴用的药材,除此之外,还有壮识海的药都需要重新配,两者结合,可以滋润筋脉,温养识海,减少识海之疼发作。
只不过这些药配好了,江莺歌也不能确定药性是强是弱,只能喊顾珺雯来试药。
顾珺雯正站在树荫底下仰望着树枝上的一对鸟儿,一袭素洁的白衣让她看起来纤尘不染,恍惚间像要随时会飞天成仙,永远离开这片天地,去到一个让人无法触及之地。
江莺歌就这般出神地站在院门口看着顾珺雯的背影,这时,树枝上有一只鸟儿飞走了,另外一只连忙展翅跟随,两只鸟儿挨近飞翔,一前一后,颇像现在的江莺歌和顾珺雯。
待鸟儿飞远,顾珺雯才转过身看向江莺歌,她的语气似藏了许多心事一般,带有些许的惆怅问:“何事?”
江莺歌走过去,把准备好的药递给顾珺雯,说:“这些是沐浴时用的药和壮识海的药,宗主现在需要温养经脉和神识为主,只不过……”
顾珺雯:“只不过什么?”
“以往宗主药浴,都有大师姐候在一旁,现在大师姐在闭关,所以这次便由我候在一旁。”说出这句话,江莺歌也是鼓足了不容置疑的气势。
顾珺雯微怔道:“不必。”
闻言,江莺歌只当顾珺雯习惯有竹溪候着,所以她义正言辞道:“那不行,若宗主药浴之时有任何不适,我能及时医治。”
顾珺雯抿着唇,缄默了一会才点头,随后接过江莺歌手里的储物袋前往洗浴房。
洗浴房里有一个硕大的水池,池子里可以镶嵌炎石,池子四周有纱幔围着,前方则有一道屏风横在门口,屏风左侧是软塌,软塌上叠着干净的衣裳。
往常竹溪都是守在门口的,江莺歌自然也不会跟着顾珺雯进去,正准备关上房门的时候,顾珺雯却突然问了一句:“这次的药方与以往的药方有何不同?”
“以往没有火竹和茴乳,药效会差上许多,所以这次的药效会比之前来得猛,宗主药浴之时,得和以往一样保持清醒,把药力散在四肢百骸当中,若是晕眩过去,恐会损伤灵脉。”
“那你进来候着吧!”
这回轮到江莺歌怔住了,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顾珺雯身上,那宽大的衣裳下是何种风景,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以至于呼吸都慢了一拍。
顾珺雯见一动不动的江莺歌,道:“发什么愣,还不进来?”
这一声催促让江莺歌乱了方寸,乖乖走了进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回过神来,双手已经把门给合上去了。
她莫名觉得房间里很热,飘出来的水汽都是滚烫的,烫得肌肤发红。
顾珺雯绕过屏风,虽然屏风挡住了身影,但宽衣时摩挲出的声响反而更加令人遐想,四周飘着的清香、带了点独特的淡淡药味,使其添了几分怦然心动的旖旎。
江莺歌生怕亵渎了如仙的顾珺雯,便跟木头似的站着,不断默念静心诀,尽可能摒弃心里那股躁动。
但随着水流声传来,静心诀失灵了一般,不仅面上烧得厉害,就连呼吸都乱了,她像是遇上了很强的对手,所学的功法打在敌方身上和挠痒痒一样。
也就是说,若要静心,江莺歌需要更高级的功法,又或者出家多修道几年才行。
心不静,则神乱。
不过多年养成恬静的性子,最多也只让江莺歌束手束脚待着不动。她听着那流水的声音会不自觉想些有的没的,这种感觉实在是煎熬。
走又走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什么都不去想,就这般熬了一会,里头忽然没声了,江莺歌有点担心,便喊了一声,可顾珺雯并未回话。
心中的那份旖旎瞬间被担忧填满,她刚跨出一步,便听见里头传来微弱的响动。
“我……没事……”
顾珺雯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还带着点颤音,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江莺歌也顾不得许多,便走了进去,四周白色纱幔时而因水汽飘动,里头的景色影影倬倬。
她把纱幔掀开,就看见顾珺雯穿着亵衣,大半个身子靠在浴池边,柔顺的发丝湿了一大片,乖巧地垂在胸前,莹白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抖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江莺歌连忙跪在浴池边上,手伸到水池里,衣袖不可避免被浸湿,随后她捞出顾珺雯的胳膊把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竹的关系,顾珺雯的灵脉一片炽热,加之茴乳的药力,就像在火上浇了油,越烧越热。
“怎会如此?”
按理来说,顾珺雯因旧伤导致体寒,火竹恰好可以缓解体寒,帮助灵脉更好地吸收茴乳才是。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江莺歌想不通,也不待她想通,便听见顾珺雯发出微不可察的轻哼声,眉头紧皱着,明显在极力忍耐着灵脉的灼烧之痛。
她忙不迭取出冰破针,可还没来得及施针,衣领便被顾珺雯拽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摔进水池里,猛地灌入一口水,手里的冰破针也因此掉进水里。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江莺歌措不及防,待她浮出水面后连咳数声,尽量把嘴里的水都咳干净,否则水里的药性也会让江莺歌感受到灼烧之痛,身上的衣裳全湿了,黏在身上不仅沉重还难受。
江莺歌想跳出水池,可下一瞬便被柔软的身子抵在池边,她抬眼一瞧,顿感窒息。
顾珺雯褪去一贯冷态,黑色的秀发绕在颈侧,显得锁骨白得有些过分,以往锐利的目光此刻看起来有些朦胧,像五彩斑斓的朝霞一样耀眼。
此情此景,是连梦中都不可求的,虽然江莺歌极度渴望着顾珺雯,但她还存有理智,知道现在的顾珺雯被疼痛折磨得浑浑噩噩、意识不清。
不可趁人之危,且红叶的警告还犹言在耳,又怎能犯前世同样的错?
江莺歌咬了下舌尖,轻微刺痛勉强让她保持清醒,随后伸手抵在顾珺雯肩上,但顾珺雯反而俯过身来,紧紧压着江莺歌。
眉宇仍旧是冷中带着点不可被触及的距离,不过她的目光里升腾出什么,好似在火竹林里一般,炽热得叫人无处可逃。
忽而,江莺歌想起了顾珺雯连续三年都是依靠九凤的吐息修炼,九凤的一口吐息,当中蕴含的灵力以及温度比火竹还要高,即便顾珺雯已经突破,灵脉里肯定还有残存的吐息,没个一年半载是炼化不了的。
江莺歌没考虑到这一点便往在药里加了火竹,导致顾珺雯的灵脉出现灼烧,这就和普通人被火烧是一样的疼痛难忍。
但顾珺雯习惯了忍痛,所以才会一声不吭,方才那一瞬间的沉默,极有可能是顾珺雯疼得没了力气才会如此。
自责、懊悔充盈着内心,她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当即用力推开了顾珺雯,但没想到顾珺雯会站不稳,整个人都滑进了浴池里。
江莺歌急忙潜进水里,伸手把顾珺雯捞了出来,随后掌心运转灵力,把掉进浴池里的冰破针吸回手中,往顾珺雯颈侧的穴位一扎。
极寒的冰破针让顾珺雯舒展了眉宇,目光也恢复了几分清明,随后一言不发地推开了江莺歌。
江莺歌也不知道顾珺雯在想什么,心里虽然有点坎坷,但还是老实交代道:“宗主体内还有九凤的吐息未曾炼化,这次是我的疏忽,往药材里加了火竹,才会害得宗主生了灵脉灼烧之痛。”
顾珺雯还是没说话,她的身子都藏在水里头,水面飘着一些细碎的药渣,有些许粘在了顾珺雯修白玉般的长颈上。
江莺歌真想把那点药渣撵走,可她不敢,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又道:“方才只施了一针,我还得施三针才行。”
顾珺雯淡淡地“嗯”了一声。
江莺歌这才跃出浴池,绕到顾珺雯身后跪着,而这时的顾珺雯,已经绷紧了身子。
灵脉灼烧确实很疼,甚至无法用灵力压制,顾珺雯习惯了忍痛,也习惯了独自承受,却没想到因为江莺歌的靠近而变得不那么习惯了。
其实这样的不习惯早有预兆,从九凤域之行开始,顾珺雯发觉自己逐渐忍不了疼,竟生出若有个人陪着自己、这点疼痛还能再忍忍的懦弱想法,以至于方才疼得出现了幻觉,又看见江莺歌衣裳不整的样子。
顾珺雯原以为体内的魔气被清除干净,便不必避讳江莺歌,但她为何还是时常看见这些零碎的画面,且这些画面并不完整。
她只看见了江莺歌,却不知江莺歌身边有何人,又是谁能让江莺歌露出如此娇柔的姿态。
顾珺雯很在意,在意自己的道心受江莺歌影响,也在意画面里的另外一人,所以才会清醒后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江莺歌。
甚至弄不懂自己为何要把江莺歌拉下水池,那一瞬间,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跳跃……
第110章 上课
因为顾珺雯体内有九凤残留的吐息,所以江莺歌暂时不需要给顾珺雯配药了,顾珺雯只需按时服用茴乳温养经脉便可。
得闲的江莺歌便和苏晴一起种植药草,偶尔会探听一下苏晴口风,询问黑药村的情况,不过苏晴每年也只回家一次,所以对黑药村也不是特别了解,只知道黑药村有一处禁地,任何人不让进去。
既然苏晴也不清楚,江莺歌就不多问了,待日后寻得机会亲自去一趟便可。
苏晴这时跑过来,指了指鸡圈说:“江医师,天天又去掏蛋了。”
苏晴拿天天没有办法,说也不听,抓也抓不到,但她发现天天非常听江莺歌的话,江莺歌只要拿甘味果放在桌上,天天就会乖乖从鸡圈里跑出来,跳到桌上吃甘味果。
随后,江莺歌会打出一道术法,用水流把天天身上的鸡屎味给洗干净,道:“再偷吃,我就押着你见宗主。”
天天闻言,当即趴下露出肚皮给江莺歌,江莺歌见状,无奈笑着摸了摸它的软肚,然后拿布给它擦拭身上的水渍。
等把天天弄干净,江莺歌才问苏晴:“你知道陌渊长老和筱雨长老最近有什么课?”
“陌渊长老半月后才有课,筱雨长老的课在三日后,江医师是准备上剑课和术法课么?”
江莺歌点头:“多学一点没坏处。”
“按理来说,修士只精修一门功课便可,其余课程基本到了筑基后期便不用学了,江医师已是金丹中期,若还要继续修习旁的功课,会不会太杂了?”
江莺歌也有点担心学太多会本末倒置,毕竟剑课和术法课,还得背剑诀和口诀,而她因为祖爷爷的传承,导致记性不佳,定是要比旁人多费功夫去记。
但不管如何,这两门功课她还是有必要多学一些的,便同苏晴道:“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你且帮我报个名,提前知会二位长老。”
苏晴点头,随后离开了这里。
江莺歌摸着天天的肚子,有些惆怅地看着后院方向,自从药浴过后,她便没怎么见过顾珺雯了,前几日还特意寻了借口找过去,但顾珺雯不是在大殿同几位长老商议事情,就是闭门调养。
总觉得是在避着自己。
江莺歌叹息一声,随后捏着天天的肉脸,道:“其实当狗也不错,起码能光明正大亲近她。”
就和叶云愁一样,能追寻自己想要的,而不是像江莺歌躲躲藏藏,这也是为什么她看见叶云愁的时候会慌乱的原因。
若是有朝一日,她也能拉着顾珺雯手,和叶云愁一般毫无顾虑地把心里的一切剖出来,当个狗又何妨。
而感觉自己多了个同伴的天天立马摇着尾巴并且叫了两声,像是在说,你要当狗,以后有哥罩着你,保证你可以在畜生道里横行。
江莺歌拍了拍天天脑袋:“我可不是真的要当狗,不同你闹了,快回去吧,过几日我可有得忙,你以后没事就别老往我这里跑。”
天天耸着尾巴,“哼”了一声就跑没了影,明显是生气了,对此,江莺歌也只能摇摇头。
筱雨长老的术法课分为早午两课,早课是卯时给筑基期弟子统一讲课,午课是未时统一给金丹期弟子讲课。
而金丹期的弟子,全是筱雨长老门下的弟子,像江莺歌这样旁听的弟子一个都没有,以至于江莺歌的出现,引来许多人注目。
他们都认识江莺歌,一来江莺歌是顾珺雯的专属医师,二来江莺歌在兴和堂坐诊的时候,就有不少弟子慕名前去。
所以江莺歌一出现,他们便上前热情地打招呼,尊称她一声江医师,一个个围着她,说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向他们请教。
他们学了几十年乃至百年的术法,懂得许多门道,江莺歌自然不会吝啬请教。
但没想到刚说两句话,他们又对顾珺雯好奇起来,一会问顾珺雯好不好相处,平时喜欢什么,一会又问顾珺雯有没有给江莺歌开过后门,会不会偷偷教上几招。
后门么,是有的,顾珺雯教的阳火诀对江莺歌来说非常实用,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只能付之一笑。
大家见江莺歌不答,反而愈发好奇地追问,幸好筱雨来得及时,一声轻咳便让大家散开,规规矩矩站成一排排。
筱雨长老手里拿着一本书,她先是扫了一眼自家教导出来的弟子,随后才看向江莺歌,道:“听闻你还报了陌渊的课,可来得及学?”
江莺歌作揖道:“我只需自保便可。”
筱雨打量了江莺歌一眼,笑道说:“知主次,有分寸,为人也谦和,难怪宗主会那么喜欢你。”
江莺歌愣了愣。
筱雨长老说的喜欢,应当是指顾珺雯单纯的喜欢江莺歌的秉性,就像她喜欢师尊师娘是一样的意思。
只是有些地方不明白,顾珺雯平时不露声色,做什么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筱雨长老是从哪里看出来顾珺雯喜欢自己的?
筱雨没给江莺歌思考的时间,转而对大家说:“你们已经到了金丹期,灵力浑厚,可以修炼地级功法,但是要记住,金丹期之间的搏斗,不是凭地级功法便能分胜负。”
同样的功法,不同人使用会有不同的威能,且对金丹期修士来说,用一次地级功法几乎会抽干体内所有的灵力,所以修士搏斗的时候,一般以黄级和玄级功法为主。
地级功法多为保命用。
简单点来说,修士比拼需要灵力支撑,可以理解为下棋,双方持有同样数量的棋子,就看棋子消耗完,棋盘上哪个颜色的棋子数量多便为胜方。
而功法则更像叶子牌,双方出牌出招,比的不仅仅是灵力,还有智谋,就好比五行之间相生相克,若对方用了火系功法,则需用水系功法进行抵御,这样可以用最少的灵力化解对方攻势。
若不会水系功法,同样可以用火系功法反击,只不过如此一来,就看彼此间对灵力的掌控是哪一方更胜一筹。
这些道理,很久之前筱雨便讲过,今日再提起,应当是在特意照顾半路来修术法的江莺歌。
筱雨抬手示意杂役弟子搬过来许多棋盘,她和众人说:“这些棋子是用虚空石所制,棋盘上刻有阵法,你们每动一颗棋子,灵力便会被吸入虚空石里,若被对方吃了棋子,灵力消耗也会根据棋子的数量而定。”
虚空石会不断吸取灵力,一般用来制成囚牢、脚镣、手镣等刑具,用来关押特殊的囚犯,亦或是制成棋子给宗门弟子训练用。
也就是说,这次课业内容便是学会掌控灵力,同时也在考验大家心里所能承受的压力。
筱雨长老名下还是有许多优秀的子弟,大部分人都露出了自信的目光,随后两两一组坐在一起对抗。
但江莺歌是半道加入的,其他人都有对手,唯独她被剩下了。
筱雨长老这时笑着说:“少一人,不如你与我对弈,如何?”
弟子们闻言,目光都瞥了过来。
筱雨长老是分神初期的修为,江莺歌同她对弈,唯一的胜算在棋艺上面,且还得在灵力消耗完之前分胜负。
换作他们,可不敢和筱雨下棋,因为心理压力太大,灵力会乱,支撑不了太久。
但江莺歌没有任何迟疑便同意了,对她来说,胜负不重要,从前和顾珺雯下棋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只要下棋的过程中能学到东西便能满足。
筱雨长老随便选了黑子,让江莺歌先行。
江莺歌还是第一次用虚空石下棋,她刚用指尖捏住棋子,便察觉体内的灵力渐渐被棋子给吸了些,若她拿的棋子越久,消耗便越大。
于是,她毫不迟疑落子。
筱雨长老落子的速度也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跟在白子身后,她道:“我知你和宗主下过棋,棋艺不差,所以,我再给你加点难度,十息过后方能落子。”
什么,十息?
筱雨的意思是,就算江莺歌知道如何解局,也必须十息后落子,一般来说,开局还在布局阶段,一到三息便能落子,而越往后,布局和解局就越难,说不定得二十息才能落子,所以前面得下快一点才能保证后面有充足的灵力。
但筱雨定的规矩打乱了江莺歌的节奏,原本她还恬然自得,现下却要苦着脸点头应下。
明明知道要把棋子落在何处,偏偏得在手里捏足十息,随着灵力渐渐流失,江莺歌的心态也会发生点微妙的改变。
有一点急躁,但不管多急,江莺歌面上不会表现出来,就是额头上冒的汗会多一点。
她掐着时间落子,慢慢就找到了感觉,可以控制体内的灵力流动,让手里的棋子少吸一点灵力。
只不过一心二用容易忽略筱雨布下的局,江莺歌不小心被吃了六个棋子,棋盘上的阵法转动,她的灵力竟一下子被抽走了许多。
筱雨笑着拿走那六颗棋子,道:“若你赢了我,会有奖励,同样,输了也会有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