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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捞起消毒过的棉布条烘在火边,而后又多点了几支火把在周围,撕开衣服,就看到了红肿的伤口,当时离的很近,所以袖箭扎的有点深,后面落崖时又有撕扯,穆婉也不知道他怎么能跟没事人一样的。

从沸水中捞起簪刀,她道,“没有麻沸散,你忍忍。”

谢珩笑道,“我现在身体没感觉。”

又胡扯。

穆婉没有揭穿他,将他的外衣卷好叫他咬住,而后深吸一口气后快准狠的将袖箭剜出来,倒上金创药使劲压住伤口,身下的身体绷的紧紧的,豆大汗珠布满了额头,谢珩的脸色更白了,却一声未吭。

穆婉飞快的别过眼睛只当手下躺着的是个假人。

她从前比这还有惨烈的病患都见过,但这是第一次治疗时心中泛着绵密的疼。

将箭伤包扎好后,谢珩终于支撑不住晕过去,穆婉又喂了他两颗解毒丸,不停地往他斗篷身上倒水散热。

没有退热药,他的情况还是不太乐观,穆婉只能祈祷小六他们能快点赶来。

半夜,穆婉忽然听到外头“扑通”的响声,是重物落水的声音,穆婉举着火把走到外面,今日很幸运的是个月圆之夜,一切都照的很清楚。

穆婉看到了半空中被扔下的东西,也看到有什么正从悬崖上往下吊。

大概是怕他们看不到,绳子上还绑着鲜艳的红布条。

等东西吊下来,穆婉走过去,果真是她的医疗箱和谢珩要用的药。

“好云苓!”穆婉心情飞扬,赶紧拽了下绳子。

绳子顿了一下,似乎再确认什么,在穆婉又拽了几下之后,绳子激动的抖起来,穆婉隐约听到了云苓欢呼的声音。

穆婉脸上也带了笑,她飞快的解下绳子打开医疗箱,果然看到了字条。

也知道了他们半夜往下扔东西的原因,原来他们掉下悬崖后,小六他们就第一时间寻找往下的路了,结果却发现唯一一条路仿佛遭遇了山崩,直接被山石堵死,要清理出来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谢珩还昏迷着,穆婉也没时间多想,只飞快的回了封平安信,提了需要的东西就拎着医药箱和药罐回了山洞。

有了药,穆婉重新给谢珩消毒上药,灌下内服的药之后,他的脉搏明显好了很多,药浴的药没有浴桶,穆婉依旧用湿斗篷代替,能吸收多少吸收多少。

天亮的时候,谢珩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穆婉也没歇着,重新去外面看他们送下来的东西。

谢珩是被太阳晒行的,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脸上,身体中那钻心蚀骨的疼痛仿佛也消退了一些,他睁开眼睛,没看到穆婉,不过旁边一个陶锅一个药罐里都熬着药,意味着她没有走远。

艰难的起身走到洞口,果然看到了在潭边忙碌的人影,不过看着支起的帐子和架着的铁锅,谢珩以为自己在做梦。

穆婉也发现了他,开心的跑了过来,“侯爷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的头发微微凌乱,脸上都是灰印子,一双眸子却亮的惊人,谢珩忍不住抬手帮她擦了擦脸颊,“夫人的布袋里未免太能装了吧。”

穆婉回头看着潭边的东西骄傲道,“厉害吧。”

“既然醒了,就去药浴吧。”

谢珩惊讶,“有浴桶?”

穆婉道,“这种必备的东西,云苓怎么会落下,不过我搬不动,还要麻烦侯爷。”

穆婉扶着他走到潭边,谢珩看着崖底的一溜东西都沉默了。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在这里过日子。

穆婉指着浴桶道,“不用去山洞,就放在这帐子里,取水方便,你也省些力气。”

谢珩把浴桶安置在账中,潭边铁锅里的水已经烧开,穆婉又回山洞将两个药罐中的药端出来,兑好了药浴,叫谢珩泡进去。

没过多久,身体里的疼痛慢慢消退,无尽的疲惫感涌上来,尤其穆婉给他和过内服的药后,谢珩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霞光漫天,浴桶里的药水依旧温热,谢珩看着靠在桶便打盹的穆婉,心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明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从昨天到今天不知熬了多少药,烧了多少水。

他轻轻的起身,穆婉却立刻惊醒,第一时间去摸浴桶的温度,谢珩心间微颤。

穆婉也已经看到了他,笑道,“醒了?”说罢起身搭上他的脉搏,大大松了口气,“好了,今日的毒发算是熬过去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继续。”

谢珩换上干净的衣服,药浴的里衣就挂在帐子里明天继续穿,两人收拾收拾准备回山洞。

白天在水潭边方便,晚上却是山洞里更安全些。

谢珩没再让穆婉动手,捡了些粗壮的枯木回去,重新点起火堆,穆婉在水潭边洗漱完,回到山洞的时候,谢珩甚至给她烤了条鱼,鱼是穆婉用鱼篓在水潭里捞的,云苓大概怕她家姑娘想吃新鲜的,知道崖底有水潭后,还给她扔了个鱼篓下来。

这里常年没人,鱼肥美又好抓,倒是确实能饱一饱口福。

“可惜你不能吃。”穆婉啃着鱼,一脸的幸福,这是她昨晚到现在吃的唯一一顿好吃的。

她在做饭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只能简单的熬个粥炒个菜,烧烤也是马马虎虎,远不及谢珩手艺好。

谢珩喝着穆婉熬的粥,“我觉得这个也很香。”

穆婉笑,“你那是饿了。”比起她中间还填了填肚子,谢珩可是整整一天没吃饭,但鱼是发物,和他喝的药相冲。

谢珩不置可否,将慢慢一锅粥全喝了。

吃饱喝足,两人准备休息。

穆婉已经困的不行,谢珩是一天一夜没吃饭,她是一天一夜没睡觉,强撑着刷完牙,在洞口安好“看门铃”,她转头就在草堆上躺下,“侯爷,我先睡了,你也早些睡,好好休息有助于元气恢复。”

谢珩坐在她旁边,帮她掖了掖被角,忽然问道,“若迫不得已需要动武的话,对寿命影响大吗?”

穆婉闻言睁开眼,“多少会有些影响,而且明日毒发时间会提前,所以尽量别动武。”

她以为谢珩是担心半夜的野兽,“放心,白天我探查过了,这附近没有大型的动物,洞口撒了很多驱虫驱兽的药粉,大概率能安睡一晚。”不过想了想,还是从袖袋里掏出那瓶解毒丸,“若真气血翻涌的话,就先吃点这个。”

谢珩接过药瓶,“吃几颗?”

穆婉已经重新闭上眼睛,隐约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好像认定了他一定会吃一样,不过她实在太困,脑子完全转不动,只含含糊糊道,“一次两颗。”

说完就陷入沉睡,谢珩看着她瓷白的小脸,也盖着被子在她旁边躺下,云苓木霜准备的非常齐全,被子都扔了两床下来。

火堆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穆婉大概是累坏了,连糟糕的睡相都没了,一个身都不翻。

谢珩等了半晌,慢慢的揭开她的被子,结果她依旧一动不动。

夜风从洞口吹进来,谢珩想,她这样睡容易着凉,干脆直接靠过去,大概是感觉到了温暖,穆婉终于翻了个身,钻进了他怀里。

谢珩满足的抱着怀中的姑娘,任由感情在这个无人知道的深夜里肆虐,如果一年后注定要死,那这样可以爱她的时间便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心跳加快,胸口发闷时,他吃下了两颗解毒丸……

第167章 167 穆婉的小心思

虽然累极,但心里还是惦记着谢珩的身体,所以穆婉早早的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发现事情有些不妙。

她竟然在谢珩的被窝里,关键是因为毒发,谢珩身体很热,所以只穿着一层里衣,穆婉怀疑是自己半夜自动寻找热源,所以整个人都靠在谢珩胸口,对方的里衣都被她扒开,手臂霸道的伸进衣襟搭在他腰上,脸也毫无阻隔的贴着他的胸膛。

这情形着实有些刺激,穆婉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抬头,还好,也许是药物里的安眠成分,又或者毒发消耗了太多元气,谢珩睡的很沉。

穆婉慢慢抽出手臂,将他搭在她腰上的手挪开,顺便把了个脉,确定没事后,她想回自己被窝里去。

然而才掀开被子她就打了个哆嗦,火堆早已熄灭,四月山间的凌晨温度也算不上高,穆婉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被子,立刻重新躺回去。

谢珩似乎被惊动,手臂重新揽上穆婉的腰,将她按回怀中,还顺势将被角又掖了掖。

穆婉手掌抵着他光滑的胸膛,心道,这么看的话,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吧?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任何动静,明显只是睡着后下意识的动作,她重新抬头想确认一下,结果鼻尖就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是谢珩的唇。

不过他依旧没有察觉,只是两人呼吸相闻,穆婉的心跳忽然有些快,她只要稍微探头,就可以亲到他。

或许是早晨脑子不清楚,或许是对方下意识的爱护让她觉得温暖,又或许眼前的俊颜太过诱人,这念头就这么突然冒出来,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想,他是她的夫君,她本来就可以亲他,而且他在昏睡中也不影响身体。

就亲一下,反正他也不知道,就当给自己留个美好的回忆,毕竟往后余生,她不一定再能遇到这样一个让她如此心动的男人。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碰到了他的唇,刹那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从脑中抽离,唯有如鼓的心跳和满脑子叫嚣的不满,不够,还不够……

若只有这一次,为什么不能再放纵一些……

穆婉伸长脖子,张开嘴轻轻含吮,脑袋里像是在炸烟花,让人欲罢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谢珩的唇忽然动了动,穆婉一惊,陡然清醒过来!

卧槽!!她真是疯了!!她在做什么?!

穆婉飞快的缩回脑袋,然而谢珩好像就只是被搅扰后下意识的动作,呼吸依旧平稳,穆婉长长松了口气,却也睡不下去了,轻手轻脚的起身快步出了山洞,捂着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跑去了水潭边,她得好好清醒清醒了。

却不知在她跨出山洞的的瞬间,一直沉睡的男人抬手挡住眼睛,另一手捂着胸口,吐出的呼吸都在发颤,半晌,他赶紧吃了两颗解毒丹,苦笑着喃喃,“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不想让她以后难过,也不想让她现在难过。

穆婉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才彻底清醒过来,啊啊啊!她刚刚都干了什么!她是女流氓吗?不经别人同意的吻算是轻薄吧?!

夫君又怎么了?他还中着毒呢,就算为了自己也不应该啊!不是早就决定,毒不解就不恋爱吗?

可是脑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冒出来:如果谢珩的毒真的解不了,等到那一天你就不会痛苦吗?

自然不是,如今她完全没办法想象那天的到来,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

那现在的逃避还有什么意义呢?既然已经爱上,最后无论如何会痛苦,那为什么不趁现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好好珍惜呢?

对啊,穆婉想,她生平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亲都不亲几口就生离死别岂不是太亏了?以后回忆都没什么东西。

穆婉越想越觉得时机宝贵,毕竟平时还要估计他的情绪,只有毒发昏迷的时候不会影响到他的身体……

“穆婉。”

身后传来的声音惊的穆婉一个激灵,回头看到从山洞里走出来的谢珩,结结巴巴道,“候,侯爷,您怎么在这儿。”

谢珩:……

他一本正经道,“跟你一起跳下来的。”

穆婉:……

谢珩忍不住笑,抖开斗篷给她披上,“怎么起这么早?小心着凉,你可不能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起了色心的缘故,穆婉看着面前帮她打结的修长手指,又忍不住想亲一口,她真是完蛋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谢珩低头看她,“嗯?”

穆婉看着那张英俊的脸,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他唇上,而后径直往崖边走,“既然醒了,就帮忙吧,先捡些柴火,我去拿药。”

谢珩舔了舔唇,看着她慌张的背影,轻咳一声提醒道,“药你昨日怕潮,拿去山洞了。”

穆婉脚步一顿,一本正经道,“我先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又送东西下来。”

谢珩忍不住抵唇笑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

等穆婉从崖底转了一圈,又去山洞拿了药出来的时候,谢珩已经点起了火,小陶锅里煮了粥,正在往铁锅里装水。

不得不说,他能动后,穆婉轻松了许多。

她煎药的功夫,谢珩不仅烤了两条鱼,还扛了两根大枯树干回来,这样穆婉就不用跟个蚂蚁搬家似的,一整天光捡一天枯枝败叶维持火堆了。

之后就是吃饭、药浴、喝药。

半上午,谢珩坐在浴桶里昏睡过去,穆婉给他把脉,确定一切正常。

而后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依旧穿着里衣,不过被水浸湿后跟没穿也差不多,失了血色的脸显得虚弱又无助,微湿的长发凌乱的贴在鬓边……穆婉叹了口气,发现色心反而没有了,只有怜惜,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一边照看药浴,一边回味着早上那个吻,顺便制定之后的计划。

毒发的时间偷亲可以排除了,所以只能趁他偷睡的时候。

而且平常肯定不行,他要比她警醒的多,所以也只能是毒发期间的这两天,元气大伤,无法防备。

这么算下来,这次就只剩下两晚了,今天的药里,就再多加些安神的成分吧……

……

谢珩依旧在傍晚醒来,就见穆婉在帐子前的空地上熬药。

“醒了?”穆婉笑道,“换衣服出来吃饭吧。”

今天事情不算多,她已经熬好了粥,然而谢珩端着粥却莫名觉得不安,小心问道,“我中的毒有了变故?”

“没有啊?”穆婉道,“怎么忽然这么想?”

因为你熬药的表情很凝重。

等药喝到嘴里的时候,谢珩立刻确定了药有问题,“味道不一样了?”

穆婉道,“稍微调整了一下而已。”她眯眼看他,“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害你?”

谢珩只当自己想多了。

喝完药两人依旧回山洞休息,穆婉撵他赶紧睡。

谢珩无奈,“我刚昏睡一天。”

穆婉道,“昏睡和睡眠是两回事,你需要好好休息补充元气。”

那也得能睡得着才行,谢珩刚这样想着,就觉困意上涌。

昨日明明没这么困,他看着坐在火堆旁揉腰捶腿的穆婉,心中微动。

躺下前,忽然不经一般道,“说起来我昨晚做了个梦。”

穆婉正次牙咧嘴的按腿,昨天运动量太大,她浑身都疼的厉害,闻言顺口道,“什么梦?”

“梦见有人强吻我。”

“咳咳咳!!!!”穆婉猛的被呛住。

谢珩连忙将水囊递给她,“怎么回事,离火堆远点,呛烟了吧。”

穆婉咳的满脸通红,气终于顺了的时候,谢珩继续问,“不会跟毒发有关系吧?”

穆婉连忙摆手,“做梦跟毒发有什么关系,快别多想了,就是做梦而已。”

看着她心虚的模样,谢珩垂眸遮住眼底的笑意,忽然伸手揉上她的腰。

穆婉吓了一跳,下意识要躲,却被谢珩一把拽住,“你这样要揉到什么时候去?”而后拍了拍身边,“过来,躺这儿。”

穆婉迟疑,谢珩道,“难不成我会害你?还是明日还想疼?”

自然是不想的。算了,她这样矫情反而惹人怀疑,穆婉干脆趟过去。

一开始她还紧绷着,然而谢珩的手法实在不错,没过多久,她就舒服的完全放松下来。

看着她猫儿似的样子,谢珩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

穆婉不由看他,谢珩却直接拽着被子躺了下来,打着呵欠道,“困了,躺下揉。”

这下穆婉几乎躺在他怀里,心脏开始不受控制,“那个,我把我的被子拿过来。”

谢珩抬头看了眼,直接探身,穆婉吓了一跳,他的身体微微压在她身上,穆婉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蹦出来了。

谢珩却仿佛没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他似乎困的厉害,将穆婉的被子直接压在他们的被子上面,“今晚气温不高,一人盖一床被子会冷,一会儿就这样睡吧。”

他说的十分自然,若穆婉反对的话,倒显得她心思不纯似的。

穆婉抿了抿唇,干脆躺着不动了,反正这样正合她意。

谢珩就这样将她圈在怀里,慢慢的帮她揉捏,然而似乎是药效起了作用,没一会儿,他的力道就越来越小,没了按摩的劲儿,反而像是撩拨,搞得穆婉心猿意马。

等他彻底停下动作,穆婉轻轻推了推他,“谢珩?”

谢珩完全没有动静,穆婉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说了他做梦的事,万一再叫他察觉。

然而等穆婉闭上眼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快睡着的时候,谢珩却反而动起来,他搂住她的腰,亲昵的蹭着她的脸颊,穆婉扭头唇就碰到了他的下巴……

她瞪大眼睛,轻轻推了推人,然而人没醒,却听到了他的呓语:“阿婉,好吃……”

然后好巧不巧的微微低头恰好含住了她的唇……

穆婉屏住呼吸,又在做梦?是真梦到吃东西了还是在做春梦?

然而随着比早上还要强烈的酥麻感,她已经无法思考,比起早上的单方面,这样的互动让人更加无法招架。

算了,反正是他先动的手……

穆婉闭上眼睛,微微启唇,和他一起饱餐一顿,虽然不知道他梦里吃的是什么,反正她吃的快灵魂出窍了。

第168章 168 有希望啦

都说色令智昏,开始的时候穆婉还忍不住怀疑谢珩是不是在装睡,后来感觉太美妙,她便什么都不想想了,先解个馋再说。

不过穆婉很快发现,这个好像越解越馋,单纯的唇瓣厮磨也开始折磨人,想更深入,但不行。

她只能强迫自己刹车,安神药毕竟不是迷药,人真弄醒就不好了。

好在还有他的怀抱聊以慰藉,穆婉不客气的钻进谢珩怀里,没多久就沉沉睡去,谢珩才睁开眼睛,吃了两粒解毒丸,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也终于撑不住进入梦乡。

隔天两人都起晚了,穆婉睁开眼时外头已经天光大亮,抬头却见谢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低头看着她,眼底都是温柔。

这一刻,他们就像是普通的恋人,他眼底都是她,而她恰好就在他怀里。

穆婉忽然就想抛开一切,单单享受这一刻,她重新靠回去,蹭着他的胸口懒懒道,“好累,不想起。”

谢珩轻笑一声,抚摸着她的头发道,“那就再睡一会儿。”

然而当她清晰的感受到他小心翼翼落在她发顶的吻时,鼻子陡然一酸,眼泪毫无预兆的汹涌而出。

她将头埋低,拉高被子不想叫谢珩察觉,直到这突入起来的情绪平复,她将手指搭在对方的手腕上。

紊乱又虚弱的脉搏提醒着她这放纵的时光无法长久。

这一天和之前一样,做饭、熬药、药浴,但又有些不同。

她生火时,谢珩会拿帕子仔细帮她擦去脸上的灰,她吃饭时,他会宠溺的摸她的头……

这是自她知晓谢珩中毒后,他再没有做过的事情,今日他依旧克制,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努力的回避同她的肢体接触。

他果然还是察觉到了,穆婉想。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满足她,或者说,将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她。

可穆婉却觉得难过,比之前拼命克制的时候还要难过。

她发现自己还是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仅仅如此她都无法忍受,那以后呢?每天都要在这种痛苦中度过吗?

谢珩的身体也承受不了这些情绪……

她到底该如何?

穆婉还没得出答案,小六他们就找了过来。

落入崖底的第四天,他们终于清理出了一条路来,等谢珩泡完最后一次药浴,他们启程回京。

“……抓住了郝元嘉的几个手下,”小六道,“然后此事被安在了赤翎使团的头上,南阳王二公子做主,直接将他们扣押了。”

谢珩问道,“徐首辅呢?”

小六道,“狡猾的很,没有抓住任何把柄。”

说话间,他们到达了那条刚被清理出来的小路,谢珩问道,“查过了吗,这路怎么会堵?”

小六道,“人为。”

“果然。”穆婉皱眉,“徐首辅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想困住你?可困你这么三四天有什么用?”

谢珩扶着她翻过崎岖之处,问小六,“上京最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小六道,“上京没有,但春比回城那天,说烽火县发现了大量奸细,事关重大,侯爷您不在,徐首辅亲自去了。”

谢珩若有所思,“烽火县那边可有什么用异常?”

小六摇头,“没有,徐首辅完全没有动烽火县的兵权,好像真的在查什么,谢地在那边盯着呢。”

穆婉思索,“烽火县除了兵权还有什么?”

小六道,“没了,应该不是为兵权吧,困住侯爷三四天就想夺下兵权,那不是痴心妄想吗?”

也是。

他们都想不出来,直至回到上京。

春比之地离上京不远,他们骑马不过半日功夫就到。

当时正值晌午,穆婉一入城就察觉到了不对,“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咳嗽?”

小六道,“或许是这两日变天的缘故,得了风寒?”说完也疑惑,“可这也有点太多了吧?大前日我回京时明明还没事。”

刚说完,就见衙门的捕快敲着锣满大街通告:“注意注意!最近的风寒是时疫!太医院给出了预防的方子,都自行照做!”

“每日沸水煮过的棉布覆住口鼻!石灰消毒……”

“今天起,上京封禁,只能进,不能出!”

“已经病了的,自觉前往养济院隔离。”

……

林林总总的内容不少,穆婉听了两耳朵,发现都是合理的防治方案,而且还确定了传播途径,她让小六去问了一下。

果然,小六回来道,“说是穆女官和太医院商量出来的结果。”

穆婉觉得这次穆柔总算干了件好事,若叫太医和大夫们慢慢诊断,估计还得拖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她还是要亲自去确认一下情况。

“侯爷,我去一趟医馆,您先去忙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谢珩也有许多事情要做,于是派了小六保护穆婉,两人分开。

到了许氏的医馆果然人满为患,穆婉直接去找掌柜,掌柜看到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穆婉和谢珩落崖的事情只有少部分人知晓,毕竟朝局不稳,谢珩作为大郢的定海神针若出了事,先不说百姓恐慌,别有用心的人也会蠢蠢欲动,因此医馆掌柜只以为穆婉是出门巡铺子去了。

穆婉也不废话,“这是什么情况?这些病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掌柜道,“朝中春比回来的第二日,夫人您早早嘱咐过,我就让大家留了意。”他拿出脉案递给穆婉,疑惑道,“但前天突然就多了起来。”

“老朽诊过那脉,高热致喘,呼吸困难,目前还没发现因病亡故的,但有一点很奇怪。”

“哪儿奇怪?”

“老朽按照您的吩咐,把同样病人的身份信息和住址都记录下来了,”掌柜指着脉案道,“时疫虽然传染性强,可一般也都是从一个地方开始蔓延,但这些人住在上京的四面八方,身份也是五花八门,仿佛一夜之间就被染上了。”

云苓不由道,“水源污染?但刚说这种病菌怕沸水,百姓喝生水也就罢了,讲究些的人家都是煮沸了喝,为何也能传染。”她嘟囔,“又不是下毒。”

穆婉心中一动,脑中的一根线忽然连了起来,她跟小六确认,“徐首辅什么时候离开的上京?”

小六道,“春比回城当天。”

穆婉又问,“除了徐首辅,如今不在上京的重要官员还有谁?”

小六开始数,“吏部尚书前些日子因女官之事同太后争执,一气之下请假回乡祭祖了;户部因为被大夫人查出账务问题,尚书已经亲自去江南查税,大理寺少卿在外缉捕逃犯……”

小六也渐渐的发现了不对,“这些都是徐秉问的心腹。”

穆婉继续,“刚刚那些捕快说什么时候封城?”

小六道,“今日。”说完后他终于反应过来。

“……困四五日不行,但困几个月呢?”百里之外的烽火县,徐秉问笑吟吟的摸着胡子,“上京时疫,全城封禁,朝廷官员大部分病倒,谢侯爷又出不来,朝政和练兵总都要有人管。”

徐展鹄激动的满脸通红,“父亲英明!任他们谁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您直接把上京架空了!这几个月,什么消息都进不了上京,就只能都由父亲您处理!”

徐锦也不可思议的看着徐秉问,“所以,上京的时疫,是人为?!”

徐展鹄不满的看着她,“你这是什么语气?你不觉得这法子妙极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样妇人之仁还想做什么人上人?”

徐锦冷笑,“百姓都死没了,你去当谁的人上人?”

“你!”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徐秉问对徐展鹄挥了挥手,“大郎,你先去忙。”

徐展鹄警惕道,“要我把大姐带走吗?”

徐秉问道,“不必,我同她说些话。”

徐展鹄皱起眉头,徐秉问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徐展鹄只能不情不愿的离开。

徐锦忍不住看向徐秉问,“父亲,大敌当前,您难道看不出赤翎的野心吗?竟然在这个时候内讧!还伤害上京百姓!几十万条人命啊!”她越说越觉得生气,“若赤翎打进来,您以为光靠您一个人能抵御赤翎吗?”

“到时候别说做人上人,怕是要做亡国奴!”

徐秉问看着她,眼底有了些欣赏,“看来做女官后确实有了不少长进。”

“不过正是因为大敌当前,我才必须这样做。”徐秉问正色道,“你也知道对付赤翎要举全国之力,可是太后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吧?”

“当年镇国公和谢家军何等精锐,结果没有败给赤翎,却败在了腐败朝廷上。”

“我这样做,只是想将士们在前冲锋陷阵的时候,没有自己人在身后捅刀子,否则维持着这四分五裂的状态,恐怕还会重蹈覆辙,而这次,已经没有精锐的谢家军能替百姓们背水一战了。”

“所以,我必须要在赤翎进犯之前,将大郢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起,让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可乘之机。”

“所有的力量,”徐锦依旧无法苟同,“难道不包括镇北侯?他才是最强的力量不是吗?父亲手下难道有比谢珩更厉害的武将?”

“镇北侯确实是对付赤翎的关键。”徐秉问道,“所以我没有伤害他啊。”

他看着徐锦,“你虽比你弟弟聪明,但还是欠些火候。”

“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谢珩这样的人不需要拉拢,待到赤翎进犯时,他必然竭尽全力,那时我自然也会尽全力支持他。”

“我和他真正的较量在击退赤翎之后。”

“所以当务之急,我必须把朝政和能拿到的兵权全部都拿到手里。”

徐锦道,“所以你利用我欺骗穆婉,目的是要用穆婉来绊住谢珩,给你撤出上京,制造时疫的时间。”

“对。”徐秉问感叹,“说实话,我本来还挺发愁这么绊住谢珩的,他思维缜密,武功高强,手下还有不少能人,若他在,这事儿怕还真办不成。”

“但谁能想到呢,不近女色的镇北侯竟然把一个女人当眼珠子。”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不过现在嘛,我也知道了,换谁谁都把她当眼珠子。”

“所以你放心,为父也没有伤害她,以后你们依旧可以做好姐妹。”

徐锦嗤笑,“您哪儿看出来我跟她是能做姐妹的关系?我当时给她通风报信只不过以为赤翎要害她而已,我宁愿她死在我手里,不能叫赤翎侮辱我们大郢人。”

徐秉问笑道,“之前为父确实是小看你了,不过锦娘,为父这双眼睛不会看错的。”

“那天之后,为父去查了查,发现她其实对女子格外宽容,只要不影响到她,只要不做坏事,甚至如果想做什么事情,她都愿意帮忙,你忽然立誓要当女官,甚至你能当上女官,其中都有她的影子,为父没说错吧。”

徐锦抿嘴不说话。

“说实话,我也很欣赏她,如今父亲也觉得,女子并不只有嫁人一条路。”他看着徐锦,循循善诱,“为父如今缺人手,你若肯帮忙,待大业成就,爹许你亲王之位如何?”

徐锦震惊,“此话当真?”

徐秉问大笑,“自然!”

“……所以,这才是徐首辅的目的!”小六道,“他直接把所有人都隔离在上京,自己在外面建一个小朝廷!”

“但这他也太丧心病狂了吧!竟然给百姓制造瘟疫,他就不怕失控吗?”

“有我们在,怎么可能失控?”门外忽然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穆婉回头,顿时瞪大眼睛,惊喜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刚刚开口的胡严朝她挥手,“小师妹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了?”

穆婉懒得理他,连忙上前给叶岐行礼。

叶岐身材精瘦,但面色红润,看着四十出头的模样,其实已经六十五岁了,往常最喜欢往山多药多的地方跑,最讨厌的就是上京。

“你们怎么知道上京发生了时疫?”难道是徐秉问留的后手?

叶岐却伸手拿过她手上的脉案,一边翻看一边道,“我是来找你说侯爷的事情。”

穆婉意识到什么,心都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您是有了什么新法子?!”能让师父亲自跑来上京跟她商讨,是不是说明几率还不小。

叶岐道,“确实有个法子,我看到你给我的脉案解法,想起我师父留下的一本古书,不过这个说来话长。”

第169章 169 一见钟情的真正对象

直到傍晚,穆婉才离开医馆。

一路上不断回忆着师父的话:“此毒恐要以人血为药引。”

“以人血引入药自古有之,但后来因为有人滥用导致无辜之人被练成药人死伤无数,我师祖在时此法便被杏林谷禁用,只有满足一个条件时可以启用,那就是医者自己愿意做药人。”

穆婉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条规矩背后的苦心,不能是任何人自愿,毕竟强者总有让弱者自愿的办法;而就算真有忠仆、亲人自愿,但杏林谷的规矩是救死扶伤,没有决定无辜之人生死的权利。

只有医者自愿,这是谁都强迫不了,也不会伤及无辜的办法。

师父道,“不过像侯爷这种情况,也有且只有一次机会,好了就好了,若不好,他体内毒素平衡打破,只会加快毒发,而做药引之人,也活不长久。”

穆婉自然知晓,要产生同样的抗体,就需要用同样的毒药,只是剂量要小,症状要轻,能自己熬过去才能算成功,否则就会同样中毒。

“所以,做药引之人尤其关键,只有恰到好处两个人才能同时活下来。”

说白了,就是以命换命。

其实就算没有那条规矩,穆婉也是最合适的人选,毕竟这是唯一的机会,只有作为大夫的她,最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做成药引的概率才最大。

云苓担忧道,“夫人……”

穆婉揉了揉额头,“先回府,算算有几成把握。”她连跟谢珩来场虐恋都不愿意,会愿意和他一起死吗?

云苓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再了解她家姑娘不过,若真的不愿意,她家姑娘连想都不会想,毕竟姑娘曾说过,就算九成的把握,但撞上那一成,就是十成十的死。可现在她明显在考虑。

不过回到镇北侯府,穆婉就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件事,下人看到她如遇救星,“夫人,您可回来了!”

穆婉这才知道,镇北侯府的主子们,除了谢晚和谢意,全都中了招。

“怎么回事?”穆婉一边往月恒院走一边询问情况,要知道镇北侯府除了大夫人每日去宫里当个值,长公主和二夫人几乎不出门,孩子们更别提了,自从陶先生来了,几乎每天都在府里读书,根本没有传染的途径,“谁先病的?”

她刚问完,后头就有人回道,“应当是大嫂。”

穆婉回头,就看到了谢珩,他显然也一直没闲着,“太后也病了,宫中倒了一半,最先染病的是这次春比随驾的人。”

穆婉反应过来,“徐首辅在春比时对官员们也动了手脚。”她将自己之前的猜测说给谢珩。

“……他不知道你中毒之事,所以认为以你的武功很难被困在崖底,但有我就不同了,你总不能扔下我一个人离开,这样困你几天,再算准你我回城的时间封城。”

谢珩似乎并不意外,补充道,“如今朝臣们倒下一大半,加上时疫,接下来上京必然大乱,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一切。”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极好的主意,但却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毕竟万一时疫一个不小心蔓延开来,如今可不是现代,一个风寒都能要人性命,这样的时疫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不管他了。”谢珩的表情有些冷,“即便做这些也影响不了我们的计划,如今当务之急先处理上京时疫。”

穆婉点点头,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月恒院门口,看到他们,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姚黄连忙奉上煮过的口罩,穆婉直接戴了两层,“母亲情况怎么样?”

姚黄道,“已经叫太医来看过,都开了药,只是小郎君有些严重,长公主正守着。”

两人立刻去了谢昭在月恒院的房间,穆婉出门的时候,他都住在这里。

进去就见长公主正靠在床头一边咳嗽,一边给旁边的谢昭擦拭降温,小家伙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烧的小脸通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母亲。”穆婉和谢珩对长公主行礼。

谢昭闻言睁开眼睛,看到穆婉先是一喜,“母亲!”紧接着不受控制的瘪起嘴巴,委屈的又叫了一声,“母亲~”语气里已经不自觉的带了哽咽,眼底也有水光。

穆婉立刻上前想抱抱他,然而谢昭胳膊都伸开了,似乎又想起什么,飞快的收回手,“不能抱,会生病,难受。”

长公主闻言心疼坏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可人疼。”却也劝穆婉,“确实要注意一些,咱们府上接下来要靠你顶着了。”

穆婉还是上前俯身抱了抱小家伙,“母亲放心,我自有分寸。”又柔声对谢昭道,“别怕,母亲回来了,母亲给你诊脉,好不好?”

谢昭立刻眼泪汪汪,却乖巧的点头,穆婉也心疼的不行,给他诊了脉,又看了太医开的药方,删减添加了几样,让丫鬟去熬药,又吩咐,“取一些烈酒来。”

她看向长公主,“母亲也是,如果体温太高,便用烈酒擦身。”

长公主道,“我倒是没觉得烧的厉害,就是身子乏,咳嗽。”

穆婉给长公主诊脉后松了口气,“母亲平日里身体康健,症状也不算严重,不过还是要好好休养。”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您赶紧去休息。”

谢珩扶着长公主离开,换成穆婉陪着谢昭,谢昭显而易见的高兴,喝药的时候都没叫苦。

只是喝过药之后想睡觉,又舍不得,怕穆婉再离开。

穆婉看着他强撑的眼皮,拍着他的小肚子柔声道,“睡吧,母亲不走,就在这儿。”

谢昭这才放心睡去。

而穆婉和谢珩的忙碌才刚刚开始。

府中谢大夫人第一个倒下,家里虽然暂时没乱,但也快了。谢大夫人管家的风格是事无巨细,再加上作为传染源,府中最先倒下的都是主子和贴身管事的丫鬟嬷嬷们,导致下人们群龙无首,虽然靠着日常规矩撑着,但也事有不逮,况且如今还正乱。

穆婉跟长公主请示后,借了没有被传染的姚黄,叫她去各房统计了下被传染和没有传染的下人,全部重新分配了工作。

没有被传染的人全部加一倍工钱,叫他们连夜收拾出两个空院子来,等明日症状轻微和症状严重的下人们全都隔离进去,又专门挑了两组人来熬药。

月恒院也整理出四个房间,明日把大夫人、二夫人、谢时、谢晋都挪过来,统一照看。

安排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她先去看了长公主,见她睡的还算平稳,安排了云苓守着,她则回到了东梢间。

谢珩正守在谢昭旁边写折子。

比起镇北侯的事情能直接安排,朝堂上的事情都得等明日,不过章程出来的越快越好。

“这是你二妹妹给的防治章程。”谢珩将一个折子递给穆婉,“宫中的部分十分详尽且合理,但宫外就……”

穆婉飞快扫过,并不意外,毕竟穆柔上辈子在宫中,亲身经历过的一切自然详细,宫外她顶多是听说一些,而且她和沈氏一样捧高踩低,只能看到上头的人,对百姓们的生活反而了解的不多,就导致针对百姓们的章程很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

比如棉布口罩一天一换,病人单独一间房子隔离,普通百姓哪里有这条件。

穆婉坐下来帮谢珩完善宫外的部分,“慈济院和育婴堂地方肯定不够用,不如征用寺庙,地方也大,房间不够就搭帐子,正好天气也暖和了,不用担心受冻的问题。”

穆婉说着,谢珩忽然道,“你之前说,你二妹妹可能会做预知梦,这时疫,她也梦到过。”

他用的是陈述句,穆婉只当他好奇,调侃道,“怎么?难道你想问她直接去要药方?我觉得她若知道,肯定早拿出来了。”

平常人喝药哪里会把方子记住,而且还过去了那么多年,唯有一味熟地黄还是因为意外才记住。

谢珩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眼底另有所思,那是不是也知道穆婉余生过的怎么样?过的好不好,活了几岁,是否……儿孙满堂……

注意到谢珩忽然低沉的情绪,穆婉疑惑,“怎么了?”

谢珩垂眸道,“没什么。”

但穆婉还是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他像是想哭似的?想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谢珩哭?实在有点天方夜谭了。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谢昭吸引。小家伙忽然又烧起来了,还咳嗽个不停,穆婉赶紧把他抱起,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穆婉,先露出个笑,“母亲。”然后大概看穆婉表情不好,小手摸穆婉的脸,“我没事。”

穆婉差点落了泪,赶紧喂药擦身,直到后半夜才安稳下来。

谢珩看着她疲累的模样道,“已经没事了,你先去睡一会儿吧。”

穆婉摇头,“你去睡,我白天能休息,你明日还有不少事。”

见谢珩要反驳,她直接推他,“听我的,还想不想解毒了?”

谢珩一顿,不过最后还是睡在窗边的小榻上,“有事叫我。”

谢珩睡着后,穆婉靠在床头看着他的脸出神,其实抗体的试验她已经各种动物身上做过很多遍,排除了很大一部分风险,用她来做抗体,至少也有三成把握,这样的无解之毒,三成把握已经算很高了……

穆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她正躺在榻上。

玉穗断了热水进来,笑道,“是侯爷抱您过来的,小郎君已经好多了,侯爷让您多睡一会儿。”

穆婉起身,见谢昭确实除了还有些喘之外,其他已经好了很多,问道,“侯爷什么时候走的?”

“卯时末就出了门。”

就睡了三四个小时。

穆婉叹了口气,却也没功夫多想,今天的事情依旧很多。

人事简单的镇北侯府尚且如此,外头的百姓就更别提了,举家病倒的不胜枚举,医馆药铺根本就忙不过来,关键现在彻底治愈的药还没研究出来,有条件的还能抓一些减轻症状的药方,贫苦人家只能靠自己熬。

两天后,终于有人吐了血,最后无法呼吸而死,虽然病例不多,但也引起了百姓巨大的恐慌。

偏偏朝中大臣几乎全部病倒,还有地痞无赖趁机作乱,整个上京乱成一团。

所幸穆柔提前准备的章程节省了不少时间,谢珩带着明镜司,金甲卫和所有上京禁军快速征用了几座寺庙做疠人坊,安排被传染的百姓去隔离。

而那些不安分的,谢珩下令,不用上报,只要证据确凿,即便只是偷抢也当场格杀!

那两日,上京到处都弥漫着血腥气,而重典之下也总算维护住了上京的治安。至于最让人头疼的不愿意隔离的百姓们,听闻杏林谷的神医入京去了疠人坊,而且几个暂做疠人坊寺庙中僧人都有了很大好转的消息,立刻争先恐后的前往。

穆婉到甘泉寺的时候,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待着僧人登记安排。

穆婉从侧门进去,就见这里也排着队,而且还都是上京的达官贵人,不由疑惑,“他们这么也来这里?”

百姓们是没有隔离和治疗条件,达官贵人不缺钱自然还是住自己家里更舒服。

领路的金甲卫道,“听说杏林谷的神医在,慕名而来。”

穆婉看着登记后的人往旁边的功德箱里扔了银子,心中了然,心想这主意大概是自己那喜欢劫富济贫的大师兄想出来的。

倒也合理,毕竟百姓们隔离救治都需要银子,正好从这些人身上弥补。

正想着,就听旁边忽然有人叫道,“柔儿,柔儿?!穆柔!”

是李亦宸的声音,穆柔也在?

穆婉好奇的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两个人匆匆追上来,虽然都带着口罩,但确实是李三太太和李亦宸无疑。

李亦宸看到她愣了一下,紧接着一副如遭雷击的模样,喃喃道,“怎么可能?”

李三太太也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穆婉一眼后,忽然阴阳怪气道,“镇北侯夫人怎么穿成这样,不会是听说叶神医在这里,也来套近乎吧?”

穆婉今日来找师父,也抱着要帮忙的打算,所以没戴任何首饰,只穿了一身她行医时习惯穿的棉制袄裙。

穆柔大概也穿了类似的衣服,她又带着口罩,所以他们认错了人。

穆婉并不想理会二人,主要是李亦宸的眼神很不对劲,还有之前春比时他一个人单枪匹马逞能来救她的行为也十分奇怪,穆婉可不想跟他有什么纠缠,只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就径直就往里走去。

“有些人有钱有权又怎么样?人叶神医说了,生死面前,这些什么都不是,人家啊,只喜欢守规矩的人!”

她话音落,穆婉已经带着木霜进了寺门。

李三太太一噎,瞪向守卫,“不是说便是太后来了也要排队吗?她怎么能进去?”

守卫无语道,“这位夫人,人家有杏林谷神医的玉牌。”

李三太太脱口道,“怎么可能?”

李亦宸恍惚道,“怎么可能?她是穆婉,她不是穆柔……”

李三太太这才发现他的异常,当下顾不得其他,连忙拽着他回了队伍,“你这是又犯病了?”

自从去年穆柔惹祸李亦宸被打板子后,他脑子好像就出了什么问题,偶尔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事也奇奇怪怪的。

她忧心道,“这次一定要让叶神医帮你好好看看,听说这神医可灵了,什么病都能治好。”

李亦宸却忽然扶住李三太太的肩膀,认真的问道,“刚刚您也把穆婉错认成穆柔了是不是?她俩是不是很像?”

李三太太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连忙道,“是像,虽然不同母,但她们眉眼倒是都像穆兴德,口罩一遮,确实容易认错。”

李亦宸松了口气,是的,他刚刚应该是认错了,他一见钟情的人就是穆柔,不是穆婉,只是两人是亲姐妹,所以有点相似罢了。

尽管这样安慰着自己,但他心底还是觉得不安,总觉得什么让他接受不了的事情要发生了……

穆婉早将李家母子抛至脑后,进了寺院打听到师父的位置后就匆匆找过去,结果才过去就得知师父刚被前面的病人叫走,她只能再绕去前院,走到半路时,就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要从前院往后院溜。

木霜眼疾手快把人拎住,小女孩儿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穆婉看着她手臂上绑着的绿色布条,便知道是轻症患者,“这后面是红色布条的人才能来的地方哦,你不能进来的。”

小女孩儿看她打扮,“那你能帮我换成红色布条吗?我要找我娘!”她说着忽然哭起来,“他们说我娘会死的,我得陪着她!”

穆婉下意识问道,“你不怕死吗?”

小女孩儿道,“不怕!我要跟着我娘。”

穆婉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放心吧,你娘不会死的。”

小女孩儿不信,“可是他们都说绑上红布条就是治不好了,会被扔到乱葬岗一把火烧掉。”

这可能是经历过时疫的老人说的。

穆婉蹲下来,认真跟她解释,“如果是鼠疫或者霍乱,很难治好,那样的话就需要将病死的人尸体拉去烧掉,防止在传染给其他人;但这次时疫只是一种严重的伤寒,只要找到对症的药,就能治好。”

“真的?”

穆婉道,“当然,你想想,如果治不好,朝廷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银子给你们治病呢?那不是浪费吗?”

“不信你可以观察一下,是不是有大夫和药童每天也往后院跑,给他们送药,如果那些人马上要死,谁费那个力气。”

小女孩儿的神情放松下来,穆婉给她出主意,“你要想去见你娘,就乖乖配合养病,你病好了,可以申请做药童。做了药童,就能亲自去给你娘送药了。”

小女孩儿眼睛一亮,“真的?”

穆婉塞给她一颗糖,笑道,“下次喝药的时候你可以问问给你送药的药童。”

小女孩儿显然已经信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李亦宸怔怔的看着眼前和从前几乎重叠的一幕,犹如被五雷轰顶,如果他一见钟情的人是穆婉,那他做的一切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六郎,六郎!”李三太太推了推再一次傻住的李亦宸,“你在看什么?”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李亦宸转头就走,“穆柔呢?穆柔也在这里对不对,先去找她。”她才是医者仁心,救死扶伤的大夫,不是穆婉,绝对不是穆婉。

“我是宫中女官,找我没用,”穆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不耐,好声好气的跟不停叫她的病人们解释,“这时疫就是这种症状,你叫我也没有办法,喝了药就好了。”

“不要过来!这个是通过口鼻呼吸传染的,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你们是想时疫在扩大还是怎么着?”

她余光瞄见什么,惊喜道,“六郎,你怎么来了?”对上他的目光后,心中却是一突,他的眼神怎么有点可怕。

然而她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吸引了注意,飞快的跟李亦宸道了一句“等我一会儿”,就匆匆跑向前面,“叶神医!”

叶岐正在给人把脉,闻言看了眼来人,皱眉道,“你是谁?”

穆柔连忙自我介绍,“我是宫中女医官,这次时疫的防治章程就是我想出来的。”

“你想出来的?”一旁的胡严道,“不可能啊?这一看就是小师妹的风格。”

第170章 170 恍惚的记忆

穆柔有一瞬间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她又从来没见过什么小师妹,哪里就能知道对方的防疫法子,况且,他们小师妹能想出来,她为何不能?

她道,“确实是我想出来的。”

叶岐随意的点了点头,时疫防治不过是一个大夫必备的基础知识,只是她的小徒弟做事喜欢把规矩定好,责任到人,所以推进的时候清晰明了,效率更高一些。但这点事并不至于让他另眼相看。

穆柔见他们反应平淡,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般惊喜道,“小师妹?!杏林谷也收女弟子吗?”

她殷切道,“我从小就喜欢医术,可惜世人对女子总有偏见,要不是这次太后破格针对女子选官,我也没办法得偿所愿。”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坚毅道,“叶神医,这次时疫,我可以跟着您一起帮忙吗?!”

叶岐正记录着病人的情况,闻言点头,“可以,正好我们缺人手,胡严你带她去甲区,教一下规则,以后甲区的病人就都交给她。”

穆柔一愣,她的意思是想跟着叶神医学习,可不是去伺候那些病人。

但胡严已经对她道,“走吧。”

穆柔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拜神医为师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总要表现一下,可惜她不记得上辈子最后的药方,不然药方拿出来,能省不少事。

所以现在只有等,等叶神医完善药方陷入瓶颈的时候,她再适时提醒熟地黄的事情,届时一定能入叶神医的眼。

穆柔心里谋划着,忽听听胡严道,“两位要看病去偏院,这里是隔离区。”

原来是李三太太看到叶岐,便拽着李亦宸想过去找人,被胡严拦下。

穆柔也上前打招呼,“母亲,夫君……”后面的话她忽然有些说不出来,实在是李亦宸的眼神有些可怕,“夫,夫君,你怎么了?”

李亦宸定定的看着她,像是确认什么一般,“没什么,只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时疫,上柳百姓都对你感恩戴德,都叫你女神医。”

胡严惊讶的看着穆柔,“上柳时疫时你也在?”

穆柔不自觉的目光游移,口中却道,“自然在,上柳是我祖籍,不过时疫时挺身而出本就是我们大夫应该做的事情,百姓们也是感激,才那样叫我,我的医术还差的远。”

本以为胡严会夸她,结果胡严道,“那你说不定见过我小师妹,上柳时疫的方子就是她开的。”

李三太太好奇,“你小师妹?你们杏林谷还真有女大夫啊?”

胡严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小师妹的医术可是我们师兄妹里最好的。”

李三太太早知道穆柔想要拜神医为师的想法,不由打听起杏林谷神医的待遇,“那你小师妹现在在哪儿呢?也在上京吗?”

胡严笑道,“她一直在上京呢。”

李三太太道,“那怎么没听说过?还是被谁家奉为座上宾?以后你们走了,我们是不是也有地方去找神医了?”

穆柔也竖起耳朵,心中快速思虑着怎么和这位小师妹打好关系。

却听胡严笑道,“你们自然不会听说,她性子懒散的很,轻易不给人看病,至于座上宾,上京比她有权势的可没几个。”

李三太太心中大惊,做神医这么厉害吗?但想想又合理,毕竟便是太后生了病也得靠大夫。

穆柔听得心潮澎湃,愈发坚定了拜入杏林谷的心思,忍不住打听,“那您的小师妹她……”

她话还没说完,李三太太忽然道,“哎,胡神医,有人去打扰你们师父了!”

胡严回头,就看到了走向师父的穆婉。

李三太太是抱了看好戏的心思,就算穆婉用权势拿到了杏林谷的牌子,但也神医可不管什么权势,据说太后都请不动他,如今便是吴国舅要看病都得按照规矩乖乖排队,何况一个镇北侯夫人,她很想看到穆婉碰壁的样子。

穆柔也是同样的心思,难得能胜穆婉一筹,她心中升起期待,口中还道,“大姐姐是不是听说我在这里?所以才过来的?”言外之意,是穆婉见不得她好,想抢她的风头。

结果就见穆婉走到叶神医身边,很顺手的接过对方身后药童手中的脉案记录翻了起来,那姿势熟练的仿佛做过千百遍,叶神医跟她说着话,虽然神情严肃,但却也能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

李三太太和穆柔脸色不由一变,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胡严开心道,“哦,那就是我小师妹!”

穆柔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脱口道,“怎么可能?”若穆婉是杏林谷的小师妹,她还有拜师的机会吗?穆婉肯定会阻止她拜师的……

李三太太也蒙了,非常不愿意相信,“那不是穆婉吗?你们杏林谷的小师妹是穆婉?”

胡严只当他们惊讶穆婉的身份,笑道,“对啊,是她。”

李亦宸痴痴的望着穆婉的方向,喃喃道,“果然是她,上柳时疫,其实是她……”

他的声音似哭似笑,穆柔本来还在下坠的心听到这句话时,猛的提到了嗓子眼,当下再顾不得想什么杏林谷不杏林谷,着急的拽住李亦宸的袖子,“六郎,你在说什么。”

李亦宸低头看着她,“我说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你敢说,上柳时疫,百姓们口中的女神医真的是你吗?”

穆柔显而易见的慌乱,“自然是我,我当时就在上柳,你不是亲耳听到他们叫穆姑娘才找到我的吗?”

李亦宸却道,“当时穆婉也在上柳,她的外祖还是杏林世家……”他忽然想起来,“这话祖母当时与我说过,上柳是你的祖籍,也是穆婉的祖籍,而怜贫惜弱,救死扶伤更像是穆婉能做出来的事……”

他越说越想笑,“原来祖母早就看清楚了,她劝过我的……”

李三太太听得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亦宸看着李三太太,连她也恨上了,要不是她嫌贫爱富,整天在他耳边说穆婉嚣张跋扈不学无术,他怎么会被迷惑,“意思是我们母子被沈氏和这骗子耍的团团转!”

“我当初看到的人明明是穆婉!”

明明她聪明果决,心怀大义,明明她才是他的意中人……

“不是的!”穆柔立刻道,“不是的,我没有骗你,你当时喜欢的人就是我!”

“穆婉怎么可能会医术,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她那么爱享受,书都没读几本,我没有骗你……”

胡严本来在听八卦,闻言立刻道,“哎哎哎,你说小师妹爱享受我承认,但你说她没读书?开什么玩笑?当年在杏林谷,就数她读书最凶猛好吧,卯时起,子时睡,为了自己不挨打,搞得师父都以为我们不认真,天天挨打。”

“你胡说!”前所未有的危机让穆柔口不择言,“她要是真的会医术,为何从来不说,为何从来不给人看病!她就是见不得我有一点好……”

胡严正要反驳,就听到一阵有规律的哨声。

胡严脸色一变,刚才还吊儿郎当的人,立刻不顾一切的往偏院冲去,不只是他,那边穆婉也扔下手里的脉案往过跑。

病人们不明所以,都有些恐慌。

还是叶岐的药童解释道,“不是你们的问题,是那边人命关天了。”

这哨声也是穆婉想出来的。

学医自然少不了经验和实践,当年他们都小有所成后,师父就将杏林谷对外开放,引了大量的病人进来,每人分几个照看,其中不乏有垂死病危的,危急时刻,一个人搞不定,派人跑腿又会浪费很多时间,穆婉就给每人都搞了个哨子,遇到人命关天,需要和时间赛跑的时候就按照节奏吹响哨子,

这时候只要手里没有急症的人,全都去救助。

看着飞奔的穆婉,李亦宸下意识的跟上去,穆柔想拽没拽住,只能也赶紧跟上。

穆婉并不知道李亦宸和穆柔已经翻车,她和胡严一前一后跑到偏院,挤开人群就见院子中间躺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大师兄明峰在旁边急道,“你再不让我碰她,她可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他面前的四十出头的妇人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这么救她,救活她也没脸活了。”

“大师兄!”穆婉开口。

明峰一喜,也顾不得与那妇人争辩,“小师妹,快,心脏骤停。”

穆婉跑过去,俯身趴在孕妇胸口听了一下,立刻解开她束的紧紧的上衣开始做心肺复苏。

旁边还有个书生模样的男人拉着孕妇的手,悲痛欲绝,“蓉娘,蓉娘你醒醒,对不住,我知道错了,你醒醒啊……”

那妇人却对穆婉着急道,“她人都没气了,不是应该先救肚子里的孩子吗?”

“听说你们能剖腹取子是不是?神医,神医,赶紧救我孙儿!”

穆婉怒道,“想让他们活就都给我闭嘴!”

她气势太盛,妇人和书生终于噤声,穆婉一边不停地做着心肺复苏一边问道,“多大年纪?怀孕几个月,因为什么问题来此?”

书生道,“二十一岁,怀孕……”他看向妇人。

妇人连忙补充,“八个半月了,胎位不正,恐怕会难产,所以来请神医看看,听说神医能剖腹取子。”

穆婉没理她后面一句,接着问道,“为何会晕倒?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一直身体不好?”

男人支支吾吾,穆婉厉色道,“如实回答我!”

还是那妇人道,“是她自己身子不好!整天郁郁寡欢,好像我们都欠她什么似的,刚刚我们什么也没说啊,她自己突然就晕倒没气了。”

但从围观人的反应来看,显然不是妇人说的那么回事。

不过穆婉也没空去关心,之专心的做着心肺复苏,偏偏那妇人还继续问,“神医,我孙儿还活着吗?听说孩子及时剖出来还能活,还是先救我孙子吧。”

书生闻言气道,“娘!你在说什么?”

妇人却理直气壮,“蓉娘已经没救了,你要连儿子都不要了吗?”

“神医,先别救她了,先救我孙子!”

穆婉烦死她了,“来人!把这两个人撵出去!”

妇人瞪大眼睛,“你凭什么……哎哎哎,你们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儿子是谁?”

原来是有人直接将书生拎了起来,一身黑色飞鱼服的小六掐着书生的后颈道,“管你儿子是谁?在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你们是自己走,还是小爷押着你们走?”

看到是明镜司的人,妇人和书生顿时都乖乖的走到一边,大气不敢出。

其他人也安静下来,只有穆婉一下一下的按压。

谢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同于以往的艳丽华贵,今日她只是一身普通的棉布袄裙,一头乌黑的长发用发绳盘起没有任何饰物,因为用力的缘故,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在阳光下像是耀眼的星辰。

她的目光专注,动作有力,并不是世人定义中女子该有的优雅,但却不知为何美的惊人。

而后,她停下动作,忽然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

众人立刻注意到了什么,震惊道:“活了!活了!”

“天呐,竟然真的活了!果然是神医。”

“对啊,都咽气小半盏茶的功夫了吧,这也太厉害了。”

谢珩也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心中与有荣焉,这是他心悦的女子。

不过……

注意到旁边痴痴望着自己妻子的男人,谢珩不悦的抬脚左跨一步。

视线忽然被挡住,李亦宸一愣,抬头就对上谢珩冰冷的目光,他侧头淡淡的看着他,“李大人是来看眼疾的吗?”直勾勾的都不会拐弯了。

李亦宸不由捏紧了拳头,是了,她如今已是镇北侯夫人,他连注视她的权利都没有。

可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她应该是他的妻子才对,虽然因为他一开始的误会冷待了她,但她从未计较过,还一步步帮着他青云直上,他们会是上京人人称赞的夫妻……对,他们是人人称赞的夫妻!这次他不会再辜负她了,她的心里也不会再装别人……

谢珩看着忽然变得恍惚的李亦宸不由皱起眉头,李三太太也发现了儿子的不对劲,连忙道,“六郎,六郎你怎么了?”

“我的,”李亦宸执着的看着穆婉的方向,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是我的……”说完竟猛的喷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谢珩却黑了脸,他刚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