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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171 口是心非

李三太太大惊失色:“六郎!!!六郎!”

穆柔也赶紧将人扶住猛掐人中,一个在旁边观摩穆婉救人的大夫顺手摸了下脉道,“没事,只是急火攻心,躺一会儿就好了。”又疑惑,“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气成这样。”

李三太太有些慌,尤其见识过穆婉的神乎其技后,她只想找穆婉来帮他儿子诊脉,可惜穆婉根本就顾不上他们。

孕妇虽然有了呼吸,但羊水也破了,必须马上剖腹产。

大师兄显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穆婉做心肺复苏的时候,他和胡严已经快速安排好了“手术室”。

拿出担架,胡严道,“来两个人帮忙,把人抬进去。”

不少人都站了出来,倒不是单纯热心,就是好奇杏林谷的人要怎么帮这死而复生,虚弱不堪还难产的孕妇生产。

不过最后是贺兰晫和谢珩一起将人抬进去的——没办法,他们也好奇。

谢珩看到贺兰晫的时候有些无语,“你来做什么?”

贺兰晫道,“被封在上京实在无聊,过来看看热闹,没想到是真热闹,镇北侯夫人还是个神医呢?侯爷知晓此事吗?”

谢珩懒得理他。

“手术室”是一间采光很好的套间,里间尽量用酒精消毒后做手术用,外间留给众人做准备工作,但也要保持干净。

穆婉从屏风后面换了一身煮过的罩衣出来,看到谢珩眼睛不自觉的弯起,“侯爷怎么来了?”

谢珩的表情也柔和下来,“正好在附近巡视,听到哨声跑过来看看。”

穆婉点点头,却没时间寒暄,胡严已经进了里面的手术室,“师妹!”

谢珩和贺兰晫作为无关人等都被撵了出去,他们只能和好奇的人群一样,等在房间外面。

“麻沸散。”

“师兄,施针。”

“好了,刀。”

“剪刀。”

“钳子。”

……

虽然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穆婉干脆又镇定的声音却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大概一个时辰后,里面传出孩子微弱的啼哭声。

围在房门口的众人也不由跟着欢呼,新生命的诞生总是叫人喜悦,而且孕妇的情况他们亲眼所见,这个孩子真是福大命大。

又妇人忍不住高声道,“神医,我女儿怎么样?”

穆婉皱着眉头,孩子母亲情况不太好。

穆婉和师兄们做配合做剖腹产的手术也有过几次,毕竟这时代难产的妇人很多,一开始失败过三次,后来他们不断吸取教训和经验,之后的两次都成功了,这次孕妇的身体虽然很虚弱,但有师兄定魂针的加持,本也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大师兄表情凝重,“她好像没有求生意志。”

穆婉让胡严将包好的孩子放在女人耳边大哭,女人眼角滑下一滴泪,但却依旧没有想要求生的意思。

得知道她心中症结所在才行,可惜云苓被她留在府里照看,不然以她的八卦性子早就打听出来了。

穆婉缝合好伤口,“她母亲是不是在外面?请进来。”

木霜去了外头,结果人没带来,先听到了两个妇人的吵架:“我为什么不能进去,她是我儿媳妇,我孙儿呢?她那身体照顾不了我孙儿吧。”

不用说,又是那只知道孙子的妇人。

另一个女人道,“汤夫人,你摸摸你的良心!我女儿都这样了,你是要气死她嘛?汤四郎,你哑巴了?当初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说要对她好,结果却在她孕期纳妾,让你母亲磋磨她!”

汤夫人不满道,“赵太太,你这就苛刻了吧,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她一个二婚的残花败柳,还要我儿替她守身如玉不成?”

赵太太大怒,“你给我闭嘴!!!她二婚你们不知道吗?是当初谁舔着脸不断求娶的!娶的时候不介意,娶回家嫌弃了,既然如此,为何要娶?”

“放心,既然你们不稀罕,我们赵家也不高攀,现在立刻就和离!”

听着外头劝说和议论,穆婉才发现,病床上的女子还挺有名。

很快,赵太太就气呼呼的进来,那位汤夫人被木霜挡在了门外,大概是明镜司的人在,她没敢再闹。

赵太太看到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机的女儿,泪流满面,“我的儿,你为何要如此啊……你真的忍心抛下我们去吗?”

从赵太太的哭诉中,穆婉也知道了这姑娘一心求死的原由。

女子名叫赵蓉蓉是七品左司谏之女,漂亮温婉,饱读诗书,人也能干,到了适龄的年纪家中的门槛几乎被媒人踏破,后来一次偶然,与她的第一任丈夫任二郎一见钟情。

赵太太坐在床边拉着赵蓉蓉的手,“他是谢家军中的小将,我们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一开始我还担心他是个粗人,两人日子会有摩擦,然而我那女婿对女儿极好,两人琴瑟和鸣……谁知四年前……”

赵太太说到这里,忍不住捂着脸大哭了起来,显然不只是哭自己的女儿。

穆婉沉默。

四年前的岚城之战,七万精兵,都是谁的儿子、谁的父亲,谁的丈夫……

朝廷和百姓都觉得事情已经过去,渐渐淡忘,却不知道,那七万人是多少人一生的悲伤痛楚。

“若是任二郎在,怎么会舍得看你受这样的委屈。”

任二郎死讯传来后,赵蓉蓉几次殉情。赵家父母想让她用新的开始走出悲伤,重新给她张罗婚事。

“……那汤四郎倾慕她许久,求娶的时候体贴入微,我们都以为会好的,就算她惦念前人,等有了孩子,有了牵挂,日子总会好的……”

但显然,孩子也比不过赵蓉蓉对任二郎的爱。

穆婉伏在赵蓉蓉耳边道,“任二郎是被害死的,你想不想给他报仇。”

赵蓉蓉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明峰立刻上前施针,没一会儿,赵蓉蓉就睁开了眼睛,她看着穆婉,虚弱却坚定,“你说的是真的?”

……

从病房里出来时,已经是半下午,肚子饿的咕咕叫,木霜道,“侯爷叫人从府里带了饭菜来。”

穆婉心中一喜,跟着木霜去了边上的厢房,打开门就见谢珩正将饭菜从食盒里取出来,她心中一暖,忽然觉得,能看到他真好。

穆婉上前抱住他的腰,头抵在他宽阔的背上,忍不住撒娇,“好累啊~”

谢珩一顿,转过身伸手圈住她,摸了摸她的头道,“辛苦了。”

穆婉顺势靠在他怀里不想动,“麻烦侯爷自己念念清心咒。”

谢珩哭笑不得,正要说话,房门被推开,胡严的声音传来,“好香……哎呀,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赶紧退出去,顺便把身后跟着的大师兄明峰也带走了。

“哎,等等!食盒带走。”穆婉开口。

胡严又笑嘻嘻的跑进来,拎起旁边没打开的食盒对谢珩道,“侯爷大气!投桃报李,一会儿记得来找我,给你个好东西。”

那猥琐的表情,很难让人相信真的是什么好东西。

谢珩给穆婉舀了碗汤,问道,“情况如何?”

穆婉说起赵蓉蓉的事情,不由问道,“真的会有人爱一个人爱到殉情的地步吗?”

谢珩没说话,他竟然任二郎有印象,“……成婚的时候人都高兴傻了,整天把媳妇儿挂在嘴边,没少被人调侃。”

穆婉笑,“都传到你耳朵里去了,看来确实夸张。”却也难过,“就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才放不下吧……”

她叹了口气,“若他没那么好,赵蓉蓉是不是至少能像个普通女子一样,好好的活下去,虽然也会伤心,但总也会有幸福快乐的时候。”

谢珩给她夹菜的动作一顿。

穆婉却没有注意到,她在思索另外一件事,赵蓉蓉和任二郎好歹还幸福了一年,若她开始用碧落引的话,会出现跟谢珩一样的症状,到时候她也不能动情了,他们相处的时间岂不是会更加短暂?

忽然后悔浪费掉的时间,之前不该矫情的。

“我要吃丸子。”穆婉道。

谢珩给她夹了一个正准备放她碗里,结果穆婉直接张开嘴巴,“啊——”

谢珩:……

他哭笑不得的将丸子塞到她嘴里,“昭哥儿都比你强。”

穆婉嚼着丸子笑嘻嘻,“侯爷夹的就是好吃。”

谢珩失笑。

吃完饭,穆婉问谢珩,“侯爷什么时候回家?”

“怎么了?”

穆婉道,“我找师父有些事情,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府?”

谢珩笑,“好。”

穆婉飞快的抱了抱他,开心道,“等我。”

谢珩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嘴角却慢慢放下来,也许他该去问问穆柔,上辈子的穆婉,最后过得如何。

“侯爷。”门被推开,胡严鬼鬼祟祟的进来。

谢珩看着他那表情,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做什么?”

胡严掏出一瓶药塞给他。

谢珩皱眉,“什么?”

胡严道,“让你不会心跳过快的药。”

谢珩:???

“哎呀,”胡严道,“夫妻之间那个什么的话,不是容易心跳加快吗?吃这个能缓解,不过……”他讪讪一笑,“就是有点副作用。”

谢珩下意识问道,“什么?”

“不举。”

谢珩顿时黑了脸,胡严连忙道,“都是暂时的,心跳变缓,自然不举,反正你现在就算金枪不倒也什么都不做不了,这个至少能让你俩放心的躺一张床上。”

说罢怕谢珩要打他,又飞快的塞了一本册子道,“这是我想了好久的办法,别说我不够义气,祝你们甜甜蜜蜜。”

跑出门前还嘱咐道,“对了,服药的时候一定要在绝对安全的环境,心跳变缓,其他感官也会变得迟钝,所以,也别太常吃。”

谢珩:……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册子,顿了下,到底忍不住打开,然后飞快的扔到一边,这胡严!

谢珩真的很怀疑他是神医吗?那竟然是一本如何取悦女子的图册,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

“侯爷?”小六找来的时候见自家主子正往怀里塞什么东西,好奇道,“那是什么?”

谢珩面无表情道,“没什么。”

第172章 172 克制不住了

“查清楚了吗?李六郎为什么会来这里。”

小六道,“清楚了,是来给李亦宸看病的,说他脑子好像出了些问题,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结果就碰上了穆柔。”说到这里,他幸灾乐祸道,“您猜怎么着?”

“原来当初李亦宸一见钟情的对象是夫人,只是当时穆柔正好也在上柳,见夫人的婚事好,就从中作梗冒名顶替,结果这次时疫李亦宸看到夫人时给认出来了。”

“怪不得急火攻心呢,”小六啧啧道,“为了个鱼目,不仅搭上自己的名声和前途,还错过了真正喜欢的人……”

见谢珩冷冷的看着他,小六连丝滑改口,“就他也配!以夫人的本事,都不用喜欢,但凡他有一丁点价值,夫人都有办法嫁过去,可见夫人是完全看不上他。”

“如今夫人喜欢的可是侯爷您,那小子就是吐血吐死,夫人也不会看他一眼。”

谢珩轻哼一声,准备去找穆婉。

然而路过一个厢房时,见有人鬼鬼祟祟,待走到跟前,就听到了李亦宸的声音,谢珩本不想理会,但他一句“……夫妻恩爱本是好事,但若任二郎知道自己用一年毁掉了爱人的一生,会不会后悔自己太过高调。”还是成功让他停住了脚步。

然后就听到了李三太太的声音,两人似乎是在闲聊,“关任二郎什么事,是那赵蓉蓉想不开,汤四郎前途大好,对她也体贴,她自己心里非要惦记着别的男人,换谁谁不膈应。”

李亦宸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汤四郎对赵蓉蓉之心未必就不比任二郎,若非如此,怎么会不嫌弃她寡妇的身份诚心求娶?当时也是倾全力给了她最好的婚礼的。”

“可惜任二郎在时,对赵蓉蓉太好,闹得人尽皆知,叫人们总是会不自觉的拿出来比较,渐渐地才让他对赵蓉蓉心存芥蒂,爱意磨尽,如今成了这副结局。”

李三太太感叹,“这人生无常,谁能想到,感情深厚也不一定是好事呢?”

李亦宸道,“是啊,若任二郎在,会希望赵蓉蓉殉情吗?”

“她本也可以悲伤两年,而后开始新的生活,晚年的时候儿孙满堂,未必不会幸福美满,任二郎的一年换赵蓉蓉的一辈子,值得吗?”

李三太太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任二郎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啊。”

李亦宸忽然意有所指,“也是,如果知道的话,想必是舍不得的吧。”

谢珩直接敲门进去。

李三太太看到来人一愣,“侯爷。”

谢珩则看向靠在床边的李亦宸。

这次李亦宸的目光没有闪避,梦中四十多年的首辅生涯,让他身上竟然多了些威势。

谢珩眯了眯眼,确定刚刚那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但李亦宸如何会知道他会早死?

他不动声色问道,“李大人好些了?你夫人呢?”

听到穆柔,李亦宸眉宇间是无法掩饰的厌恶,“家中有要事,她先回去了。”

谢珩不解,“素闻你们夫妻恩爱,李大人都急火攻心晕倒了,她怎么会先回去?”

他恍然道,“难不成李大人是担心自己会像任二郎一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影响她下半辈子,所以提前撇清关系?”他道,“不过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晚了?毕竟当初您为了夫人,不惜自毁名声也要退婚的事情至今都让人津津乐道。”

李亦宸不受控制的黑了脸。

李三太太听谢珩咒她儿子,虽然害怕,但也忍不住开口,“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谢珩散漫道,“那是我误会了?抱歉,我就说,当初闹的那么轰轰烈烈,如今不过一年多李大人就与夫人避嫌的话,可不只是坏了名声那么简单了。”

李亦宸抿紧唇不说话。

谢珩道,“李大人脸色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本侯告辞。”

他离开前,李亦宸还是忍不住道,“侯爷身负重任,可有想过被抛下的人该怎么办,您真的忍心看她孤独终老吗?”

谢珩会都嗤笑一声,“李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说罢大步从房间出来,小六皱眉道,“这李六郎脑子果然坏了,说话奇奇怪怪也罢了,人也有点不一样。”

谢珩却若有所思,“盯着点忠勇伯府,三房名声够烂了,可别再闹出什么和离或者休妻的事情来。”

就算他真死了,也轮不到一个眼瞎心盲无能之辈来骚扰穆婉。

另一边的厢房里,叶岐问道,“想好了?”

“想好了。”穆婉道,她拿出方案,“我这几天整理一下我之前的实验数据,我觉得可以分四次用毒,剂量递增。”

“不过用毒后,就需要师父帮我了。”

叶岐点点头,“自然,我招你师兄过来本就是为了此事。”

穆婉心里暖暖的,“果然师父对我最好了,您都不确定我会不会做呢,就把人都叫来了。”

叶岐却道,“我确定你会做。”

穆婉一愣,叶岐看着她,大概是见惯了生死,那双眼睛很平和,“如果单单是情爱,为师不敢保证,但侯爷还关系着大郢社稷。”他指了指穆婉的胸口,“你这里,装着一个太平盛世。”

穆婉忍不住笑,“只是担着大郢社稷的人,我其实也不会。”

这一刻,她忽然就有点明白赵蓉蓉,爱一个人是无法权衡利弊的,这件事明明应该犹豫的,可真正去想的时候,脑子里却全都是怎么救他的方案,并没有其他的选项。

叶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穆婉道,“时间紧迫,自然是越快越好。”

叶岐翻看着穆婉准备的方案,“那就等这次时疫的方子研究出来。”

说起这个,穆婉就想起穆柔提到的熟地黄,“您现在的方子是什么?”

叶岐将几个方子递给她,“这病古怪,要彻底治疗咳喘,会让发热更严重,而彻底治发热,会让喘咳严重,现在最好的效果只能减轻症状,却无法彻底治愈。”

“熟地黄熟地黄……”穆婉看着药方,灵光一闪,“我知道了!熟地黄配牡丹皮!”

她看向叶岐,“先治疗喘咳,熟地黄和牡丹皮配伍,可滋补养身,先暂时保高热不伤根本,待喘咳治愈,再治发热。”

叶岐沉吟,“虽有风险,置之死地而后生,不错的主意!先试试看。”

从师父房间里出来,穆婉脚步轻快的去找谢珩,结果却发现人不见了。

“侯爷呢?”

小六一本正经道,“赤翎使团出了事,侯爷去处理了。”

穆婉有些遗憾,倒也能理解,多事之秋,很多地方都要谢珩镇场子,不过晚上应该能见到吧?想到这里,她心底生出期待,原来他们说的恋爱中等待也是一种幸福是这种感觉。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小六忧心道,“属下还从没见过夫人这么开心呢,您真的要避开吗?那李六郎就是自己过得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您听他的话做什么。”

谢珩没说话,李亦宸确实不怀好意,但话也在理。

他的死是注定的,穆婉固然不会像赵蓉蓉一样为他殉情,但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让她余生更加痛苦,值得吗?

他又想起山崖下她偷偷趴在他怀里流泪的样子,那还仅仅是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或许像她说的,如果他对她不那么好,是不是能让她好过些?

小六道,“您舍得让夫人失望吗?”

谢珩心中苦涩,自然是舍不得,正是因为舍不得,最后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人生中,本不该有儿女情长。

先找些事情做吧,“李亦宸我今晚亲自盯,他有些不对劲。”

夜幕降临,李亦宸和李三太太返回忠勇伯府,下人愁眉苦脸的来禀报,“郎君,少奶奶要见您。”

下午李亦宸短暂晕厥醒来后就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也意识到了穆柔的不对劲。

对于这个两辈子都欺骗他的人,他实在厌恶至极,也为了不叫她再惹下祸事,立刻让人将她送回府关了起来。

李亦宸并不想见她,他急需整理自己的记忆,谢珩最终会死,他并非没有机会。

而他刚铺开纸,下人再次来报,“少奶奶说,您若不去见她,待她明日进宫,会让太后罢了您的官。”

李亦宸这才想起,穆柔如今也算是朝廷命官,并不能一直这样关着她,他揉了揉额头,“带她过来。”

穆柔到达前院书房的时候,一道黑影也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他们的屋顶。

穆柔见到李亦宸不久,就意识到对方也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不再辩解上柳时疫之事,而是说起过去:

“……我做错什么了?你上辈子爱的不就是我吗?我不过是弥补我们上辈子的遗憾,若你比我更早有记忆,难道你不会这么做?”

“不会!”李亦宸怒道,“如果我早早有了记忆,一定不会重蹈覆辙。”

“便是上辈子,我也是被你欺骗!”李亦宸想到这个恶毒的女人害他两辈子都错过穆婉,气的眼眶发红,“我心悦之人,从来都是穆婉,从来都是!”

“我不信!”穆柔道,“你明明为了我,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一辈子都没碰她?”

听到这句话,李亦宸气的胸脯起伏,“我为什么会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碰她?还不都是因为你!”

“若不是你骗我我在上柳遇到的人是你,你母亲又不遗余力的诋毁她坏了她的名声,我怎么会为了反抗一新婚便冷落她……”至此永远失去了走近她心里的机会。

李亦宸悔不当初,“我应该亲自认识她的,而不是听你们的一面之词,才叫她一辈子都没原谅我。”

穆柔瞪大眼睛,她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不是李亦宸不碰穆婉,而是穆婉不愿。

“不可能的,不可能,”穆柔努力的回想,“对了!你若真爱重她,怎么会让她客居别院,小妾掌家,还有,那个时候你还接我出来,给我租了院子,让我衣食无忧的寿终正寝!不是爱我还能因为什么?”

李亦宸看着她,像看个无知的小丑,“穆柔,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春比时穆婉的能耐你没有看见吗?我便是真不喜她,但只要她想,别说是三房的家,就是忠勇伯府的家,她都能掌。”

不掌家不是因为不想,而是不愿,她甚至不愿意住在忠勇伯府。

“至于你,是穆婉觉得你年纪轻轻被关在皇陵里孤独终老太可怜,才想办法把你接出来的。”

穆柔信念崩塌,无法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她上辈子安稳度日,竟然是穆婉的善心?

“不对,不对,绝对不是这样的。”穆柔忽然想到了什么,“你骗我!她若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什么都能做主,为何不到二十就郁郁寡欢成了药罐子,三十出头就死了!”

屋顶忽然传出响动,所幸情绪激动的两人都没有发觉。

谢珩死死的盯着下面,上辈子穆婉三十岁就死了?怎么可能?为什么?

穆柔也在寻求答案,“她死后,我还一直过得很好,是六郎你在照顾我对不对?”

“我不过是替她照顾你罢了。”李亦宸眼眶通红,“她便是走,也是在许宅走的,除了几句话,什么都没给我留下,其中一句便是好好照顾你。”

“那你就继续照顾啊!”穆柔哀求道,“既然不是郁郁寡欢,那她就是身体出了问题不是吗?她师父是神医都没治好,说明她得的是绝症,她还是会死的不是吗?”

“如今她还是镇北侯夫人,你们根本就没有可能,很快她就会死了!”

“不,”李亦宸想起了什么,立刻起身,“现在还来得及,她是时疫之后病倒的,如今叶神医他们都在,只要提早防范,她就能活下来。”

……

后面的纠缠谢珩已经没耐心再听了,他紧绷着脸悄无声息的出了忠勇伯府一路往甘露寺去。

如果穆婉身体有什么状况,她师父一定清楚。

一路上谢珩想了很多,她今天突然态度转变,一副今朝有醉今朝醉的模样,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身体有什么异样,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才瞒着他的?所以她才决定没有任何顾忌的活着?

谢珩越想越难受,恨不得将自己的命换给她,然而等真正站在叶岐的房门前时,他才发现,便是把命给她也不够的。

“小师妹做药人?”厢房内,明峰的语气十分惊讶,“这太危险了,师父您竟然会答应她。”

叶岐道,“唯有此法可救侯爷,而且阿婉要做的事情,谁能拦住?”

“也是,与其由着她胡来,不如帮她。”明峰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还是她自己说的呢,什么智者不入爱河,无情无爱平安喜乐。”

“白日里还跟我惊讶,说赵蓉蓉得爱到什么地步才会为了对方殉情,结果转头她先殉上了?”

谢珩死死抿着唇,酸涩胀满胸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推开的那扇门,只能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

深夜,一人一骑飞奔在寂静的街道上。

马上的人薄唇紧抿双目通红,仿佛恨不得飞起来才够。

谢珩再无法克制:

原来,她并不是生病。

原来上辈子,她便为了救他而死。

明明那么惜命的人……

“侯爷还没回来吗?”穆婉从书案上直起身。

平安道,“没有,夫人您歇这儿还是回后院?”

穆婉想了想道,“就这里吧。”若他回来,第一时间能见到他。

“木霜,帮我去打个水。”

木霜离开后,穆婉整理好脉案,有些无聊,顺手拉开书案边的抽屉,然后又看到了那个精致的盒子。

这次她没有犹豫的打开,就看到了里面大大小小七八件首饰,或别致或华丽,都是她喜欢的样式。

穆婉的心陡然一悸,酸疼又甜蜜的情绪迅速胀满胸腔,她无法想象多少个日夜里,他默默看着这些无法送出去的首饰独自隐忍悲伤。

她猛的站起来,“侯爷现在在哪儿?”她想见他,一刻都不想等了。

“侯爷回来了!”平安惊喜道。

穆婉立刻迎了出去,然而谢珩已经跑了进来,是的,他几乎是跑进来的。

穆婉还以为有什么急事,“怎么了……”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来人就猛的一把揽住她的腰,像是捕食的猛兽一般,低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第173章 173 绿茶侯爷

这猝不及防的吻凶猛又放肆,穆婉脑子一瞬间空白,尾椎升起的酥麻窜向四肢百骸,抽去了她所有的力气。

唇舌肆虐间穆婉受不住的轻哼出声,那声音媚的穆婉自己都陌生,碾着她唇瓣的人也微微一顿,穆婉脸颊发烫,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抽离,更加猛烈的攻势袭来,之后别说理智,她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对方吞吃入腹。

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滑,却被腰间有力的大手牢牢钳住,那恨不得将她揉进对方身体里的力道,让两人上身紧紧贴在一起,穆婉能清晰的感受到对面乱成一团的心跳,神志艰难的被召回,她奋力的推着他,“谢珩,你不要命了!”

“不要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放开她唇,粗重的气息撩过她的口腔,穆婉不由轻颤。

从来冷静克制镇北侯失了方寸,而穆婉也要疯了。

他混乱的心跳吊着她的神志,但他炙热的唇舌却拼命拉着她沉沦,“谢珩……”

不知过了多久,谢珩终于松开她,却是偏头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谢珩!”穆婉大惊,想要看他,腿却一软,差点跪下去,还是谢珩眼疾手快的捞住她。

他还看着她笑,而穆婉瞅着他嘴角的血迹却要气死了,“谢珩,你是不是有病啊!”

谢珩的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哑声笑道,“对啊,你不是知道吗?”

穆婉:……

她一边心中骂骂咧咧,一边飞快的伸手在他袖袋里找到药,打开倒出两颗没好气道,“赶紧吃。”

谢珩竟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将药吃了,柔软的唇划过手心时,穆婉忍不住一顿,无奈道,“你到底抽什么疯?”

谢珩牵着她的手往里间走,“我去甘泉寺听见你师父和你师兄的话了。”

穆婉一愣,还抱着侥幸,“师父说什么了?”

“说我的毒可解,但要你一命换一命。”

穆婉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一命换一命,如果成功的话,我没事,你也会没事。”

谢珩拉着她一起在榻上躺下,侧身抱着她,“但如果不成功,我活不了,你也活不了。”

穆婉道,“这么说确实不是一命换一命,而是同生共死,还挺浪漫的。”

谢珩低头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看着又想吻她。

穆婉连忙抵住他的胸口,“所以你想干脆直接把自己折腾死,好让我放弃?”

谢珩失笑,“自然不是。”

穆婉认真的看着他,“如果我们角色互换,你会怎么做?”

谢珩叹了口气,收紧手臂,“所以我没打算劝你,也知道劝不动你。”

他抵着她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可你的愿望不是长命百岁吗?”

穆婉笑,“长命百岁是为了遍览人生美景,享受生活,又不是为了赶路,活到百岁就算胜利。”

她回望着谢珩深邃的眸子,“如今我遇到了最美的风景,离最珍贵的东西一步之遥,若是因为想要赶路而错过,岂不是本末倒置?那才会让我遗憾终生。”

谢珩喉头微滚,哑声道,“你又岂知后面没有更好的风景,更珍贵的东西。”

穆婉挑眉,“你觉得我以后会遇到比镇北侯府更有权势的人家?将来昭哥儿登基,我大概还能做个隐形的太后。你给我说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厉害的风景。”

谢珩:……

在她这里,似乎很难有什么负面情绪,他失笑,“所以你最好的风景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势?”

“倒也不止。”穆婉弯起眼睛,“你觉得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的男人吗?英俊神武、位高权重,最重要的是爱我敬我,允我狐假虎威,若有的话,我倒也不介意……”

她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堵住,好在这次时间不长,谢珩惩罚似的轻咬一口后,斩钉截铁道,“没有,没有别人。”没有人能配的上她。

“那不就得了。”穆婉嘟囔,“你能不能别搞偷袭。”

谢珩看着她如霞的脸颊,水润的眼睛,再次蠢蠢欲动。

穆婉直觉不妙,飞快的问起正事,“这跟你不管不顾有什么关系?既然知道有了解毒的法子,怎么反而放肆起来。”

结果谢珩却又说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今日,李亦宸也有了上辈子的记忆。”

穆婉一愣,她今天忙的要死,完全没有关注李亦宸,还不知道此事。

“……急火攻心晕过去了?为什么?”

谢珩不动声色道,“好像是被穆柔气的,总之,再醒来后,我见他情状不对,还一直盯着你,便跟去忠勇伯府探了探,就听到他和穆柔聊上辈子的事情。”

穆婉有了些兴趣,“你听到什么了?”

谢珩一本正经道,“说上辈子穆柔进宫后,李老夫人强迫他娶了你,但他心里一直爱着穆柔,所以一辈子都没碰你,还纳了几房小妾,家里小妾掌家。还撵你去别院客居。”

穆婉觉得大概率是她懒得理会李亦宸,所以不管他府上的事情。

“然后呢?”穆婉问,“这辈子得偿所愿,他俩和好了?如胶似漆?”

谢珩道,“倒也没有,上辈子李亦宸求而不得,反而惦记穆柔了一辈子,但如今娶回家才发现她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万万不及你,看那样子,似乎很后悔没娶你。”

穆婉不由鄙夷,“渣男。”

谢珩虽然没听过这个词,但意思懂了,一脸客观的点评道:“确实,说到底不过是唯利是图的小人。”

“毕竟上辈子有你扶持,他似乎官居高位。”

穆婉点头,“忠勇伯府虽然家风还行,但总归不如镇北侯府简单,我若嫁进去,想在大房二房手底下活的自在,李亦宸就必须有足够高的身份。”

谢珩自然知道穆婉的能力,所以上辈子李亦宸大概是靠着穆婉青云直上,可惜穆柔以为是李亦宸自己能干,拥有前世记忆后就想方设法抢了穆婉的婚事。

“但他说,你三十出头就病逝了。”

穆婉心中一凛,算了下,若她做药人失败中了碧落引之毒,确实差不多只能活到三十出头。

“所以,我上辈子救你失败了?”

然后明白了谢珩为何要如此,既然无论如何要死,他又知道劝不动她,自然再无顾忌。

“不对不对!”穆婉坐起来开始捋:“这辈子很多事情是不一样的。”

她道,“上辈子我们会因为魔方的事情有交集……”她想起穆柔救谢昭的事情,“可能还不止魔方,还有昭哥儿,上辈子是我救了昭哥儿。”

“我想想,”穆婉回想穆柔做的相关的事情,“穆柔在秋猎时那态度,仿佛把昭哥儿当个死人,而回京时又沿途一直在找什么满脸胎记的孩子……”

谢珩很快想通关键,“上辈子昭哥儿在镇北侯府有危险,所以在秋猎时意外假死脱身,最后遮盖容貌被你带回去养了。”

若这样算起来,他们之间的交集还不少,毕竟穆婉养孩子,他也不可能对九皇子不闻不问,而且以穆婉的性子,他们之间肯定还有合作,不然李亦宸怎么会升官升的那么快。

穆婉道,“即便我们有交集,但我嫁了李亦宸,你娶了别人,我们的接触不会像这辈子这么多。”

“所以我可能很晚才发现你中毒的事情。”她看向谢珩,“对吧,如果我是别人的妻子,你会把中毒的事情告诉我吗?”

谢珩不太愿意想这个问题,但也不得不承认若真是那样,他不会将此事随意告诉别人。

穆婉沉吟,“不仅很晚发现你中毒,也没有条件像如今这样精心调养你的身体,更没时间做那么多试验。”穆婉问,“李亦宸说我什么时候开始病倒?”

“时疫之后。”

穆婉道,“若是正常情况,时疫完全解除怎么也得几个月后了……”

“所以,还是不同的,按照我们预估赤翎进犯的时间,必须在九月份之前替你解毒,所以时疫之后是最后的期限,上辈子我肯定解毒解的很仓促。”

她思索着,却见谢珩忽然笑起来。

穆婉疑惑,“笑什么?”

谢珩道,“我在想,原来上辈子夫人也如此心悦于我。”

穆婉一愣,看着他嘴角眉梢的笑意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个,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或许我只是心怀大义。”

谢珩却笑,“师父说了,便只是担着社稷的人,你也不会为他牺牲。”

穆婉万万没想到师父连这个也同他说了。

看着他荡漾的模样,她哼了一声,“所以你呢?上辈子你喜欢我吗?”

她本意是刁难,却不想谢珩忽然起身将她扑倒,笑道,“自然也是爱惨了你。”

“何以见得。”穆婉想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谢珩把玩着她鬓边的头发,“若是不爱,怎么会让你知道中毒之事?”

穆婉眨眨眼。

谢珩道,“若没有遇到你,我的毒解不解其实没有多大意义。”

穆婉反应过来,谢珩最后是要以自己和太后为饵,引赤翎深入,就算不中毒,也是九死一生的结局,所以,解不解毒,对于他来说,根本无所谓,他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反而要一些激发潜力的药丸更符合常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揪住谢珩的衣襟。

谢珩握住她的手,眼底深邃如渊,“但我却让你解毒,除了爱上你,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或许,上辈子的他,也曾抱了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能够活下来,堂堂正正迎娶她。

穆婉的眼眶忽然发酸,若真如他猜测,谢珩对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都万分克制,那上辈子他们互相是别人的妻子和丈夫,他定然更加忍耐。

他不想害了她,而她也不会用已婚的身份去表白,那是对自己所爱之人的不尊重……

互相克制的结果,就是她很晚才知道他中毒……

“所以,这辈子是不一样的。”穆婉摸着谢珩脸,“我很早就知道了你中毒的事情,这大半年也一直在帮你调养身体,我还做了大量的试验,至少有三成的把握能成功。”

“这么看来,穆柔的奇遇是件很不错的事情。”谢珩低头吻了吻她的湿润的眼角,上辈子的他们一定有非常多的遗憾,这辈子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抱亲吻她。

脸颊、鼻子、嘴唇……

“停!”穆婉捂住了嘴瞪他,“我不是说了吗,如今我们有三成的机会,你怎么还疯。”

谢珩却问,“我解毒顺利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穆婉想了想,“少则三个月,多则五个月。”

谢珩道,“也就是说如果顺利的话,三五个月后,我就可以解毒;如果失败,我的寿命还有两年多,而赤翎进犯应该就会在今年年底,用不了一年。”

他盯住她的唇,“所以,我只需要一年的寿命就够了。”

穆婉哭笑不得,“你真是……”消耗自己一半的寿命,就为了跟她亲热?

谢珩道,“好容易穆柔有奇遇,成全了我们这辈子……”

“你打住!”穆婉道,“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别说的好像你真经历过一样。”

“改天再详细套套话,也许能套出什么有用的事情来。”

谢珩点点头,“李亦宸知道的比较多,改天找个借口把他关进诏狱问问。”

穆婉:……

她迟疑,“也不必如此吧?”

谢珩不动声色道,“主要是我听他打你坏主意,他说了,我很快会死,他还有机会。”

穆婉立刻道,“他确实和穆柔不同,穆柔上辈子仅在深宫,能力又在那里,所以再折腾也有限,李亦宸就不同了,万一利用什么上辈子的信息乱来,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就麻烦了。”

“还是关起来保险些。”

第174章 174 谨遵夫人之命

事实上,还没等到谢珩动手,李亦宸就自己送上门来。

大概是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后,不满足于现状,因此打算做些什么,所以趁着夜色前来拜访谢珩,说要献策。

然而彼时的谢珩正把穆婉压在床上弄的面红耳赤,根本没空理他。

穆婉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昨夜谢珩因为得知两人上辈子结局,心神激荡后不管不顾的疯了一把,但穆婉重新分析过后觉得这辈子和上辈子必然不同,因此为了谢珩的身体考虑,穆婉勒令他依旧维持原状。

其实说是维持原样也不准确,毕竟之前两人都在努力克制心意,别说肢体接触,连见面都在尽量避免,如今心意相通,只要注意不过度亲密就好。

对于穆婉来说,这就已经足够,比如早上醒来时第一眼看到躺在旁边的谢珩,温暖宽厚的怀抱,简单却充满爱意的额头吻,足以让她心情明媚一整天。

起床洗漱后,两人就像普通的恋人一样,互相调侃几句,分开前交代各自今日的行踪,再约好晚上一起用饭。

谢珩去了明镜司,穆婉回后院处理府中事务。

府中的事务其实不算多,对比其他府上,穆婉要粮有粮,要药有药,物资充足的情况下,下人们也不恐慌,都照着章程办事,一切井井有条。

偶尔有什么突发事件,长公主和谢大夫人身体好了很多,也都能处理。

穆婉挨个探望过府中的主子们后,回到谢昭房间。

小家伙也好多了,虽然一直低烧咳嗽,但精神了不少,白日里也能下床跑跳,穆婉陪着他吃饭用药,又给他讲了几个故事后,就回到了秋尽院重新整理她研究的解毒数据。

知晓了上辈子的结局,她也更慎重了一些。

傍晚的时候,穆婉发现少了些东西,才想起昨晚落在前院书房的研究方案,便起身前去准备拿回来。

“夫人。”平安给她行礼,告诉她,“侯爷回来了。”

穆婉目光一亮,“这么早?”

她上前敲了敲门,里面等了一会儿才出声,“进。”

穆婉也没多想,只是看着书案后正襟危坐的男人笑道,“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要到戌时才回吗?”

谢珩道,“谢地递回了不少徐秉问的消息,在明镜司不方便,回来看。”他说这话时,眼睛都没有离开卷宗。

上京被封锁,便是明镜司往进递消息也不容易,这穆婉能理解,但是为何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们现在好歹也算是热恋期吧,他这么平淡?这一天都没到呢?难不成昨天那恨不得将命都给她的模样是假的?

瞅着谢珩平静无波的神色,穆婉雀跃的心情也慢慢收回,心里轻哼一声,公事公办道,“我来拿我的东西。”无视就无视,谁怕谁啊。

说着走向他书案的一角,她昨天整理的方案就押在那里。

结果她才碰到那一摞书册,谢珩就站起来一把按住,“我帮你拿。”

穆婉:……

她看着自己已经摸到书册的手,“我觉得我自己拿更方便。”

谢珩没说话,他长手长脚的倒也利落,飞快的翻过书册,从里面抽出一沓纸,“是这些吧。”

穆婉狐疑的眯起眼睛,冷不丁问道,“这里面有什么?”

谢珩一顿,终于抬头迎上她的目光,一本正经道,“能有什么,都是我看过的卷宗而已。”

“那我能看吧?”穆婉直接伸手去拿中间的一本,她看的很清楚,谢珩刚刚翻找时掠过了这一本,必然有问题。

然后手就被一把按住。

果然……穆婉抬头,“侯爷有什么事瞒着我?”

谢珩认真道,“相信我,其实无关紧要。”

穆婉给他一个假笑,“紧不紧要我看了才知道。”

两人对视半晌,谢珩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我真的觉得你还是不看为好。”

他都这样说了,穆婉必然要看。

她一用力,抽出册子,打开,看清里面的内容后不由一呆,而后飞快的合上。

“好看吗?”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谢珩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侧。

穆婉脸烫的厉害,完全不敢抬头。

说实话,看春宫图并不稀奇,但是撞破别人看就很尴尬,尤其是谢珩……

他那冷酷副禁欲的模样和春宫图放在一起的冲击实在有些大,那甚至不是平常的春宫图……

偏偏头顶的声音还在继续,“嗯?紧要吗?”语气戏谑。

穆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转念一想,明明尴尬的人应该是他才对,怎么反而像是她干了坏事。

刚刚那假模假样的,不就是怕被她发现吗?这会儿倒是嚣张起来了。

她鼓了劲儿正准备抬头嘲笑他,就觉得腰间一紧,下巴被人强势抬起,灼热的气息覆了上来。

脊背瞬间升起酥麻,脑子随之被清空,穆婉发现自己很受不了这样的突袭,待反应过来挣扎时,谢珩从善如流的松开她,穆婉还没松口气,下一刻,他就含住了她的耳朵……

穆婉一个激灵,双腿不受控制的软下去,谢珩手臂用力捞住她,轻笑一声,“看来是对的。”

低哑磁性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朵,穆婉忍不住出声,“谢珩……”

出口的声音娇媚,语气还带着她不知道的祈求。

不知是祈求放过她,还是疼爱她。

谢珩眸色陡然变深,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径直朝着里间走去。

穆婉回过神来,挣扎道,“你要做什么?谢珩你别乱来啊,解毒跟你的身体素质也有关系,频繁毒发会伤了你的根本。”

谢珩将她放在床上,“放心,我这条命还要留着跟你白头偕老呢。”说着从床头掏出一颗药丸扔进嘴里。

穆婉立刻坐起来,“你吃的什么?”

谢珩将药瓶塞给她,俯身亲吻她的唇,“放心,你胡师兄给的。”

穆婉才不放心,她别开头倒出一颗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谢珩也不执着,亲不到唇,就亲脸,亲脖颈,当穆婉终于艰难的将药丸放在鼻尖的时候,他也吮住了她的锁骨……

穆婉轻哼出声,反应过来后羞恼道,“谢珩!”

谢珩轻笑,不仅没有听话,反而将人重新按倒,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还信不过你师兄?”

穆婉注意着他的胸口,确实跳的很平稳,甚至有些慢。

在她注意力被转移的时候,谢珩再次俯下身,咬住了着她的耳垂。

穆婉瞬间又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显然已经找到了她的弱点,在她耳边哑声道,“本想慢慢学的,但既然夫人觉得紧要,那便谨遵夫人之命。”

说是遵她之命,她却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混沌中,平安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侯爷,翰林编撰李大人求见。”

谢珩一顿,穆婉也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几乎要被扒光了,下意识按住衣襟下带着薄茧的火热大掌,想要起来,“李亦宸,他怎么会来?”

谢珩轻而易举的将她按住,提声问道,“说是什么事了吗?”他这样问的时候,大掌依旧游走,细碎的吻也密密麻麻的落在穆婉肩膀上,完全没有起来的打算。

外头平安道,“未说,只说有要事与侯爷说。”

谢珩道,“没空,要么等着,要么改天。”

穆婉气息不稳,抵住他道,“你不去套话?”

谢珩却道,“你师兄说此药不能常吃,岂能因他浪费?”然后仿佛研究什么般道,“这里吗?”

他话音落的瞬间,穆婉猛的一挺腰同时发出短促的惊喘。

谢珩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穆婉羞愤欲死,“谢珩!”她气的要爬起来。

谢珩却笑着再次压下去,往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人,此时却如一个无赖,“乖,药效还没过,不能浪费。”

第175章 175 未能尽兴?

穆婉从床上起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她拢着凌乱的里衣,看着面前拎着她衣服研究的男人,没忍住一脚踹了上去。

却被对方眼疾手快的抓住脚腕,手指摩挲了一下后竟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意有所指道,“玉骨冰肌,酥香雪腻,为夫谢夫人赏。”

穆婉的脸再次爆红,“你……”她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冷酷自持的男人,在此事上竟是个流氓无赖。

谢珩轻笑着帮她披上衣服,穆婉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别开眼,感觉以后都无法直视这双手了。

因为服药的关系,期间他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他眼底的炙热,她还以为自己是他手中的玩具,任由他揉扁搓圆,偏偏他还冠冕堂皇,“夫人自己说了是要紧之事,为夫自然要用心对待,你乖一点。”

混沌中她心想,她什么时候说这是要紧之事了?然而她很快就没有了思考的机会,到后来,谢珩甚至直接打开册子,将没有看完的部分一并“研究”了。

她被“研究”的神志不清分,而他从头到尾衣服都没怎么乱……

胸前给她扣扣子的手忽然一顿,松开。

穆婉疑惑的抬头,对方却先一步盖住了她的眼睛,声音微哑,语气却一本正经,“药效已过,夫人不要这样勾引为夫。”

穆婉:……

她又想踹人了。

下一秒,被子就将她全身罩住,谢珩道,“夫人自己穿吧,我去会会那位李六郎。”

特别像个提了裤子就走的渣男,问题是,他什么都没脱……

穆婉捂住脸,她脑子也不干净了。

收拾好出来时,就见谢珩坐在书案前,表情的严肃的像是刚审了犯人回来。

他依旧没看她,只是道,“李亦宸留了字条。”

想也知道,李亦宸不可能等他两个时辰。

穆婉上前,然而还没走到谢珩跟前,他就将字条递过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坐那儿。”

这张书案上离他最远的距离。

穆婉:……

这次她倒不会误会他了,接过字条离他远远的,“五月初一,龙腾烽火县?”

“鸠占巢,惹天怒,天降灾殃百姓慌,真龙现,危难解,拨乱反正福泽绵。”

“这是什么?”

谢珩道,“徐秉问在烽火县,我猜这应该是接下来徐秉问要做的事情。”

穆婉很快反应过来,“徐秉问打算制造神迹。”

是了,他出身世家,想要冒充前朝皇室很难,但如果是天授神予呢。

自吴太后当政以来,大郢百姓苦不堪言,天灾人祸不断,这次的时疫更是直接发生在了上京,若在此时出现神迹,再配上这童谣,意思是真正的天子降临来拯救百姓,绝望中的人们自然会相信。

“这样的话,还是要管一管的。”谢昭的地位可不能被人抢了去,“不知道徐秉问这个神迹打算怎么弄。”

谢珩道,“明日去请李大人过来好好聊聊。”

穆婉思索着李亦宸找来的目的,“他应该是想挣从龙之功。”

不同于穆柔处在深宫连新皇都没见过,李亦宸定然是认识九皇子的,所以他知道谢昭的真实身份。

这辈子的他没有任何建树,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后自然会利用先机挣些什么,而升官最快的方式就是站队,所以他来找谢珩。

谢珩道,“总归是个隐患。”

穆婉也赞同,虽说这辈子的他没地位没人手,但谢珩能知道他重生的事情,别人未必不能,保险起见,还是得将他控制起来。

谢珩动作很快,第二天李亦宸就从上京消失了,倒也没扣什么罪名,只是秘密同李三太太交代,说太后重用李亦宸,派他去执行机密要务,几个月不能露面,李三太太就自觉的帮他想好了人不见的借口。

再两天后,谢珩从李亦宸那里套出了徐首辅上辈子的计划。

“半夜时,发光的真龙升空?”穆婉刚沐浴出来,用布巾绞着头发,“升多高,飞了多久?”

谢珩将外袍递给木霜,拽着穆婉在床边坐下,自然的接过布巾帮她擦,“具体多高不知道,但飞了半夜,从烽火县飞出,一直往西,许多人都看到了。”

穆婉沉思,“夜晚发光的应当就是燐粉之类的东西,升空的话,不是风筝就是孔明灯,若飞的很远,那就是后者。”

孔明灯换成黑色的纸罩,就算真的有些微光,有发光的龙吸引众人视线,百姓们大抵不会在意。

穆婉问他,“侯爷打算如何?”

谢珩道,“自然是将计就计。”

他如此这般说了计划,穆婉的眼睛越来越亮,“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我们心有灵犀啊!”

“不过,我觉得还可以……”她正兴奋,脸忽然被布巾盖住,谢珩道,“说话就说话,别往过凑。”

穆婉:……

她拽下布巾,看着已经坐去床尾的人,被气笑了,“你有完没完,我只是正常说个话而已。”

谢珩却正经道,“我是男人,有没有被勾引我自己能不知道?”

穆婉拿起床上的枕头扔过去,谢珩飞快躲开,“我去洗漱。”

谢珩从净房出来时,穆婉已经躺下,他上床后却没有钻被窝,而是隔着被子将人抱住。

穆婉也习惯了,她翻了个身,连人带被子一起滚进谢珩怀里,笑他,“你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悔吗?”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尤其在身体欲望这件事上,男人要比女人难忍耐的多,那日谢珩虽然不算真正开荤,但显然也不像以前单纯了。

这几天白日里还好说,晚上一回到卧室,他便满脑子不正经,偏偏还什么都不能做,以至于比以前要难捱的多。

谢珩的下巴抵在她头顶,却是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制解药?”

穆婉以为他是在转移话题,便也顺势道,“等时疫的方子确定了就开始,越早开始越好。”

“对了,”她问道,“李亦宸那里,关于我上辈子的用药,问出些什么了没?”

谢珩摇了摇头,“他对你真正做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你时疫后不久病倒,之后病殃殃过了十年……”

说到这里,谢珩掀开被子长臂一伸将穆婉揽进怀里,每每到谨慎又惜命的穆婉曾毫不犹豫为他赴死,他便觉得如何爱她都不够。

“我不后悔。”

穆婉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刚刚的问题。

谢珩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婉婉,我想让你开心。”

若这次仍旧是他先走,至少把能给她的都给她,不要像上辈子一样,什么都没留下。

穆婉感受到了他的心意,身后回抱住他。

之后的几天,谢珩忙着对付徐首辅的计划,穆婉这边也开始给侯府的人用药。

甘泉寺几个轻症病人已经痊愈,时疫的药方终于研究出来。

第一副药下去后,所有人都高热不退,穆婉依旧叫云苓守着长公主那边,自己则专心照看谢昭。

谢珩晚上无论多晚回来都会过来,谢昭烧的厉害时就跟穆婉换班,替他降温,烧的不厉害了就跟穆婉一起睡在旁边的榻上。

因为都隔离在大长公主院子里,自然瞒不过大长公主的眼睛,大长公主与古嬷嬷偷笑,“总算是开了窍,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粘人,以前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一次,如今只要婉婉在这儿,必然能见到他。”

古嬷嬷闻言小声跟长公主分享,“小夫妻感情特别好呢,今早大夫人烧的厉害,云苓不是去照看了吗,奴婢就亲自去给夫人送早膳,结果您猜怎么着,夫人大概熬夜了困的厉害,侯爷亲自拧了帕子给她擦脸呢。”

长公主瞪大眼睛,“真的?”

谢珩从小嚣张霸道,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她还真想象不出谢珩伺候人的模样,但换成穆婉又觉得可以。

想着那画面大长公主忍不住笑起来,她是真的开心,她与镇国公两情相悦,便也盼着孩子们都圆满,尤其岚城之战后,三郎忽然收敛性情,变得冷厉狠辣。

谁愿意背负满身骂名呢,不过是为了他的父兄和镇北侯府委屈自己罢了。

如今有了能让他卸下心防的人,长公主只有高兴的份儿。

“只是如今多事之秋,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是太少了。”长公主刚叹息完,外面就传来了谢昭的笑声。

熬过第一阶段,他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长公主站起来,透过窗户看到院子中间,谢珩和穆婉一人拽着谢昭一只手,由着他翘起小脚荡秋千。

小家伙还带着口罩,但眉眼间笑容灿烂,显然父母的陪伴让他非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