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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111 脑子进水了

“为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明镜司从一个雅间里押出一个读书人。

众人大惊,“褚兄!”

“伯庸兄!”

“你们为什么抓他?!”

“为什么又要乱抓人,大郢还有没有王法?!”

明镜司的人不说原由,读书人们心里却明白。

这位褚伯庸是国子监祭酒之子,也是上京学子们的领头人物,明年科举会试状元的热门人选。

在吴太后不由分说杀了两个领头的学生后,众人惊慌之下乱成了一团散沙,是褚伯庸将他们组织在一起,不仅保护同窗,还努力进行有效的抗争。

这两天大街小巷匿张贴的讨伐吴太后和腐败制度的文章,都是他带着几位英勇之士所为。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被明镜司查到。

看着他被抓走,众人物伤其类,义愤填膺:

“他做错了什么?!”

“谢珩,你这奸佞之徒!”

“谢珩!枉为谢家人!”

“吴太后的狗!你不得好死!”

……

整个状元楼里都充斥着愤怒的指责叫骂,穆婉忍不住重新打开房门。

就见谢珩笔直的站在状元楼的厅堂正中,任千夫所指,一言不发,穆婉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窒息,可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忽然,不知谁愤怒之中抓起杯盏朝他扔去。

穆婉一惊,谢珩却站着没动,好在小六反应极快,上前挡住杯盏,反扔了回去,二楼一间雅间里屏风被击倒,几个书生不约而同的惊呼。

小六冷冷道,“明镜司办案,妨碍阻挠者一律带走!”

立刻有人上二楼将那几个书生也都押出来。

褚伯庸见状连忙制止其他人,“诸位,不要做无谓的牺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先行一步!”

“杀了我褚伯庸,还有后来人!”他高喊,“郑次辅无罪!”

读书人们愤而追随:“郑次辅无罪!”

“奸佞当道,社稷蒙尘!大郢危矣!!”

穆婉一直看着谢珩,谢珩却没有再抬眼看她,抓了闹事的读书人后便转身离开。

状元楼里所有的书生群情激奋,高喊着“奸佞当道,社稷蒙尘!大郢危矣”,口诛笔伐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穆婉淡淡的看着脸色发白的穆柔,“二妹妹不应该欣慰吗?这些读书人里多少人受你鼓舞?怎么吓成这样?”

“该不会是想到你对他们的背叛了吧?不知届时二妹妹能否承受这样的怒火。”

穆柔显然已经代入了谢珩的角色,紧紧的捏着裙角,闻言竟然威胁穆婉,“让郑次辅认罪之事,太后主意已定,你若此时将事情传扬出去,书生们会更气愤,闹得更厉害,而坏了太后的大事,你你和侯爷也都讨不到好处。”

穆婉定定的看着她。

穆柔紧张,“你看什么?”

穆婉大笑一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穆柔一愣,显然不相信穆婉竟然会这么视死如归。

“觉得这不像是我说的话?”穆婉微微一笑,“你猜对了,这是一位为国慷慨赴死的义士之言,而我没那么伟大,所以说不出这种话。”

“就像你并没有那么无私博学,同样说不出那‘横渠四句’。”

穆柔面色一紧,“你什么意思?什么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穆婉道,“你有没有告诉大家,这四句并非你自己所创?”

穆柔紧张道,“你想干什么?!这不是我所创,难道是你吗?”

穆婉嗤笑一声,“看把你紧张的,放心吧我不会拆穿你。”

“因为压根不需要。”

“你可知写出这四句的人,少年从军,中年入仕,晚年参与朝廷变法被贬,后归乡潜心研学,教书育人,他一生遍读佛、道书籍,钻研六经,才得出这四句圣言,他死时清贫到甚至没有棺椁入殓,还是学生们凑资为他办的葬仪。”

“二妹妹,你窃得了他的话,但背不起他厚重的人生,人的声望可不是靠这些好听的话积累起来的,而是要看他真正做了什么。”

她看着穆柔,“这点事情就把你吓到了,二妹妹,你所谓的救赎,决心不够啊。”

穆柔冷笑,“你又知道了?”

穆婉突然没了跟她说话的心情,哼笑一声,“智小而谋大,殃也。”

说罢朝着楼梯走去,穆柔看着她的背影,气的胸脯起伏,“她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竟然说我智小?!”

连翘则是担心,“大姑娘不会坏事吧?”

穆柔皱眉道,“她不至于傻到那种地步,坏了太后大事,她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穆柔还是决定抓紧说服太后让她去见郑次辅,只要说服了郑次辅,一切问题都会解决。

“走,向宫中递牌。”

穆柔做着名利双收的美梦,却不知道她离开后,她以为没人的左右两边的雅间门慢慢打开,陆续走出几个书生。

他们看着穆柔的背影,其中一个沉声道,“枉我们对她推崇备至,不想竟是沽名钓誉之徒。”

“我先前还觉得奇怪,此女怎能说出如此震撼之言,不想竟是窃取。”

“传言镇北侯夫人不学无术是个草包,分明谈吐不俗,胸有沟壑”

另一人道,“如此说来,我们竟是错怪镇北侯了?”

也有人谨慎,“还是别妄下定论,再等等看吧。”

虽然这样说,但众人心底到底种下了一颗种子,开始注意谢珩行事背后的深意。

谢珩押着人出了状元楼后,下意识抬头看向三楼的雅间窗口。

他身旁的谢地也跟着抬头,“侯爷,可有什么不对?”

谢天贼兮兮的凑过来,“方才似乎看到了夫人,侯爷可是惹夫人生气了?”

谢珩睨了他一眼,“今日抓了褚伯庸,褚祭酒一会儿怕要去明镜司了,想想怎么招待吧。”

谢天皮子一紧,笑道,“就不了吧,您知道属下最怕那些掉书袋的读书人。要不属下帮您出个哄夫人的主意,您把这差事给别人?”

“您就去旁边买支钗……”

谢珩面无表情的道,“所以你的花魁娘子哄好了吗?”

谢天闭上嘴。

小六偷笑,谢珩吩咐,“全部押去诏狱。”自己却在路边停下来。

这边穆婉上车后,满脑子都是谢珩站在人群中被咒骂的情形。

云苓感叹,“侯爷也是不易。明明是金甲卫的活儿,怎么会交给明镜司来办?徒惹骂名。”

穆婉问道,“之前金甲卫抓的那些书生怎么样了?”

云苓道,“好像听说被用刑了,除了被斩首的两个,其他的都受了伤,很多手都废了。”说到这里,她不由皱起眉头,“曹世子被贬后,听说太后提拔了几个新校尉,那些人想必为了讨好太后,对书生们下了狠手。”

太后用人向来任人唯亲,谁马屁拍的好用谁,那些人的素质可想而知。

木霜道,“所以侯爷揽下此事是怕金甲卫再乱来。”

云苓也反应过来,想到状元楼里的情形郁闷道,“做了好事还要被骂。”又疑惑,“之前侯爷好像从来不会管此类的事情啊?”

穆婉也在思索,她回忆着谢珩之前的做事风格,好似除了保护太后,搜集情报,其他事情一律不管,尤其导致朝纲混乱之事,他甚至乐见其成。

所以这次郑次辅之事,他也应该冷眼旁观才对……

穆婉忽然就想起那日在烽火镇时谢珩提起此事时的情形,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但又觉得不太可能,真的会是因为她吗?为了让她开心?

穆婉长长吐出一口气,她不太想自恋,但这个念头冒出来后,怎么竟然觉得可能性很大呢?

云苓见她摇头,“夫人怎么了?”

穆婉道,“感觉脑子进水了。”都说谈恋爱降智,她这还没谈呢,脑子就糊了,谢珩怎么可能为了她破坏报仇的大计。

不行,为了保智商,这个恋爱还是不谈了吧。

反正他也躲着她,正好,时间长了不见面,感情自然也就淡了。

况且穆柔的话虽然没说完,但很明显,上辈子谢珩最后和徐锦的关系匪浅。

也正常,幼帝登基,根基不牢,若谢珩摄政,只有兵权的他确实和文官联姻更能巩固朝堂……

届时她也就该功成身退了。

马车忽然停下,许叔意外,“侯爷?”

谢珩站在马车旁,见车帘迟迟没有撩开,开口道,“夫人?”

穆婉淡淡道,“不在。”

谢珩:……

他无奈的转去车头上了车,云苓和木霜退了出去。

谢珩看着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一副不想看他的穆婉,意识到之前在状元楼的那一眼不是错觉,她确实生气了。

谢珩不解,“怎么了?”

穆婉这才睁开眼睛,惊讶道,“哎呀,这不是侯爷吗?”

“您刚抓了人,应该很忙吧,怎么有空找我?难道是有什么公务?”

谢珩:……

他叹了口气,“到底怎么了?为何生气。”

穆婉更是一脸不解,“侯爷何出此言?我心情好着呢,特别特别好。”

“您公务繁忙,赶紧去吧,别在我这儿耽搁时间了。”

谢珩心底难得升起无措之感,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哄起,外头小六开口叫他,“侯爷。”显然是有事。

谢珩只能低声道,“我今晚回府……”

穆婉立刻道,“不必,您去您外室那儿吧,不用回来,我无所谓的。”

谢珩:???

他哪儿来的外室?

第112章 112 殷勤的侯爷

谢珩被赶下马车,然后就看到了旁边站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徐锦。

刚刚小六就是因为这个提醒他。

谢珩不着痕迹的跟对方拉开了几步的距离,下意识的看了马车一眼。

结果他们似乎已经听到了车厢里最后一句话,徐锦的丫鬟茱萸惊讶道,“侯爷真的把谢姑娘带回来了?”

谢珩:……

亏得谢姑娘本人就坐在车上,不然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徐锦低斥一声,“茱萸!”

然而马车里淡淡的传出一句,“走。”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谢珩有些头疼,想不通好端端的他哪里来的外室。

旁边的年轻郎君见状连忙道歉,“家姐御下无方,还请侯爷恕罪。”

茱萸一脸愤愤敢怒不敢言,徐锦却没有任何辩解,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自己的弟弟。

谢珩瞥了两人一眼,话都懒得说,敷衍的抱了抱拳算是打招呼,便径直往明镜司走。

徐展鹄连忙道,“侯爷,不知侯爷何时有空闲,在下有些事想请教侯爷。”

谢珩脚步不停,“最近事务繁忙,怕要辜负徐公子美意了。”

徐展鹄还想说什么,徐锦却打断他,“四郎,不要打扰侯爷了。”

而后对着谢珩的背影提高声音道,“侯爷,刚刚我看明镜司押走了些书生,褚伯庸也是郑次辅门生,应是救师心切,还请侯爷高抬贵手,不要太为难他们。”说完朝谢珩的方向深深一拜,“拜托了。”

小六忍不住皱眉,谢珩却头也未回。

不过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木霜追上穆婉的马车将徐家姐弟和谢珩的对话说给穆婉听,尤其是徐锦的,云苓闻言立刻道,“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趁着这事儿赚好名声呢?”

穆婉想起徐锦想当皇后的远大志向,倒不觉得意外,这确实是最适合刷声望的时候。

尤其她和谢珩还有些桃色绯闻,事情传起来怕是更快。

云苓撇撇嘴,“她若真担心书生,叫徐首辅去想办法啊,大庭广众之下拜托我们侯爷是想干什么?”

木霜道,“我临走时听茱萸混在人群里,大意是说,侯爷心系她家姑娘,徐大姑娘求了情,侯爷看在她家姑娘的份上,那些书生不会有事的。”

云苓瞪眼,“合着若那些书生没事儿,之后都是她徐大姑娘的功劳?!”

“奴婢看她就是知道侯爷不会为难那些书生才故意那样说的。”

木霜却想到了别的,“如今看来,这上京徐大姑娘和侯爷的传言,怕都是这么来的。”

云苓气道,“侯爷都那么清楚的拒绝她了,她怎么还传这样的话,要不要脸?”

“我知道了!她就是想挑拨侯爷和夫人的关系。”

试想穆婉若不知内情,又是真心想跟谢珩过日子的,整天听到这些消息,跟谢珩的关系怎么可能好的了,而且这些事情还不好解释,就算谢珩亲口否认,也容易被认为口是心非。

穆婉就想起姜柠的性子,上辈子姜柠秋猎时害过谢昭之后肯定被镇北侯府厌弃,若再听了这些传言使性子,谢珩定然会彻底失去耐心,那徐锦自然就有了机会。

云苓道,“对了,刚刚她那丫鬟故意提什么谢姑娘,明显是挑拨离间,当时就该撩开车帘跟那徐大姑娘打声招呼,尴尬不死她。”

又反应过来,“夫人您为什么说侯爷有外室?”

穆婉:……

想起谢珩那一脸懵逼的表情,穆婉揉了揉额头,她确实有点无理取闹了。

以谢珩负不了责任就不招惹的性子,他俩这辈子还是合法夫妻呢,他都在努力避嫌,何况上辈子有正妻。

谢珩若真的喜欢徐锦,必然会休了姜柠明媒正娶,而不是搞什么私会。

况且,他还不行。

穆婉忽然想,他不行好像也挺好的,至少能保证不会在外头乱搞,纳妾什么的也没条件。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之后,穆婉忽然无语的捂住脸。

“夫人?”

穆婉道,“别理我,我疯了。”

云苓:???

晚上谢珩果然回了府,进门就见穆婉悠闲的躺在摇椅上,谢昭坐在旁边跟一旁的云苓抢活儿干,一起给穆婉剥蜜桔。

剥好一个,先喂穆婉半个,自己再吃半个,腮帮子吃的一鼓一鼓的。

看到谢珩惊喜的起身,“父亲。”然后踮脚将半个蜜桔放在了谢珩手里,“父亲吃。”

谢珩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心底划过一阵暖流,外头的一切刀光剑影这一刻仿佛都被隔绝在外,他忽然感到了疲累。

他拎了另一把摇椅过来摆在穆婉旁边,抱着谢昭躺上去,摸着他的脊背道,“又胖了。”

谢昭在他身上蛄蛹蛄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闻言得意道,“三斤!”

谢珩捏了捏他滑嫩的小脸蛋,这小家伙不仅胖了,性子和当初接回来时简直判若两人,胆大又开朗。

谢珩看向穆婉,这都是她的功劳。

穆婉察觉到他的目光,“公务忙完了?”

谢珩摸不准她还有没有生气,想了想挑了个安全的开头,“贺兰晫此番上京是来说和的。”

穆婉疑惑,“说和什么?”

见她语气如常,谢珩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说和徐锦和李淮琛的婚事。”

穆婉挑了挑眉,“看来南阳王还没放弃拉拢徐首辅。”

谢珩道,“南弘李氏虽然得力,但人才不嫌少,徐首辅为官近二十载,能力确实不容小觑。而且若拉拢徐首辅,上京这边没了中流砥柱,南阳王成事也更容易。”

穆婉道,“南阳王怕是不知道徐首辅的野心吧?”

其实若不是想自己坐那个位置,徐首辅此时就是站队的时机,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照这么个作法,吴太后和贺兰景必然要亡。

徐首辅这样的有能力的人自然该择良木而栖。

谢珩道,“就算知道大概也不会太在意,徐秉问虽然统领文官,但手上却没多少可用的兵,之前大概是跟护国公合作,如今护国公被流放,他再想找前朝宝库就很难了。”

所以从龙之功就是他最优的选择。

“所以徐锦今日是在替徐首辅做选择?”穆婉慢慢思索,“听说李淮琛心高气傲,若是听到满上京传你们俩旧情未了,定然愤而放弃。”

谢珩看了眼穆婉的表情,“所以她本也不是心悦我,大抵是想利用我摆脱李氏……”

穆婉莫名从他眼神里看出一点小心翼翼,心下好笑,“不仅是摆脱李氏,恐怕还想顺势堵死徐首辅的路吧。”

按照她了解到的信息,徐首辅想当皇帝,徐锦却想当皇后,父女俩意见相左,徐锦甚至会拖后腿的话,在这个时代,徐首辅对付徐锦实在太容易了,只要重新将她嫁出去就好了。

徐锦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所以她干脆制造一种谢珩心系于她的假象。

这样不仅她自己行事便宜,也没人敢跟她提亲。

谢珩点头,“就是这样。”

穆婉道,“不过若徐锦真的将徐首辅堵到这条路上来,那徐首辅就该想方设法逼着你娶她了,皇帝做不成,国丈总是要做的。”

谢珩飞快道,“徐首辅既然已经动了要登大宝的心思,哪里肯轻易放弃,他如今缺的是兵权,所以这次才势必要跟太后争到底。”

一旦赢了,他除了掌政,还能拿到上京的兵权,这一役至关重要。

郑次辅认不认罪就是关键了。

穆婉道,“徐首辅知道太后想逼郑次辅认罪了吗?”

谢珩道,“不清楚,护国公流放后,太后清理了一批金甲卫和宫人,消息严密了许多。”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三法司所有人都盯着呢,除非郑次辅心甘情愿,没人能逼他认罪。”

穆婉道,“所以徐首辅很自信,郑次辅不会认罪。”

谢珩叹道,“那老头,宁死不屈。”

“若郑次辅被逼死,那太后便是罪加一等。”

穆婉道,“所以徐首辅大概觉得自己会赢。”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但侯爷不是要让郑次辅认罪吗?这样一来,徐首辅拿不到兵权,太后势力大涨,届时徐首辅还是要找你当女婿吧?”

谢珩:……

他叹了口气,“就不能是他们两败俱伤吗?”

穆婉好奇起来,“侯爷要怎么做,你不是说郑次辅不会认罪吗?”

谢珩看着她,“你那亩产五百斤的麦种,在严寒之地可能种出来?”

穆婉道,“有抗寒的麦种,亩产可能会少一些,也要看土壤,不过我手底下有专门改良种子的农人,多试试总会比现有的产量高。”

“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珩道,“我也不确定郑次辅会不会认罪,但你的良种是重要筹码。”

穆婉不太了解郑次辅,想不出来他为什么这么说。

根据穆柔的表现,上辈子是谢珩和她一起完成了这次计划,谢珩负责出主意,她负责说服。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问谢珩,“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谢珩摇了摇头,“你已经帮了大忙了。”

他看着穆婉的表情,“你想去看看?”

穆婉道,“可以吗?”

她实在好奇,上辈子如果谢珩能自己说服郑次辅,又为什么要让她去?难道她这里有什么关键?

这样一想,她就更想去了,万一谢珩没成功,她可以查缺补漏,毕竟事关重大。

谢珩见状道,“行,我去见郑次辅的时候,带着你。”

穆婉又想起了穆柔,“我二妹妹什么时候去见郑次辅?”

谢珩一言难尽,“她今日下午又去求了太后。”

穆婉挑眉,“求?”

谢珩道,“若说服郑次辅简单,太后当初就当她直接去了,太后一直没让她去,可她偏偏觉得自己可以。”

“今日她信誓旦旦,太后估计也没好法子了,便死马当活马医,允了。”

穆婉摇了摇头,“无知者无畏。”

希望她的二妹妹能承受太后和读书人的怒火。

她看着趴在谢珩肩头在一摇一摇中快睡着的谢昭,笑了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休息啦。”

谢珩一顿,穆婉见状笑道,“侯爷若是忙,就去忙吧。”

“今日不忙。”谢珩抱着谢昭起身,“我带他去洗漱吧。”

看着他进了浴房,云苓忍不住偷笑,“侯爷看起来有些殷勤啊。”

穆婉看了她一眼,云苓吐吐舌头,叫婆子提热水。

最后一家三口躺在了床上,穆婉一开始还惦记着要给谢珩把脉,但谢昭睡着之后,软乎乎的趴在她怀里,勾的她直迷糊。

马上要睡着的时候,就听旁边的谢珩小声道,“我没外室。”

穆婉:……

她突然忍不住笑,尤其看着谢珩一脸不解的表情,她笑的一颤一颤的。

谢珩无奈,“笑什么?”说着却莫名其妙也跟着她笑起来,“傻了吗?”

穆婉笑,“嗯,傻了。”

挺好的,犯傻的不是她一个,心里平衡了。

第113章 113 镇北侯正直善良,一点都不残暴……

大概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穆柔第二天就去了大理寺。

据说信心满满的去,失魂崩溃的出来,嘴里一直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他竟然不顾读书人的死活。”

不久之后,李编撰的太太,备受众人推崇的穆家二姑娘竟然逼郑次辅认罪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读书人自然震惊不已,一方面大骂吴太后构陷忠良,一方面对穆柔的背叛愤慨不已。

徐首辅更是带病领着一众文官跪在御书房外痛心疾首,“太后,郑次辅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您这样做,岂不是让朝臣寒心,让天下百姓寒心!”

御书房里,吴太后气的直接将杯子扔在了穆柔身上,“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你可以吗?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穆柔几乎趴在地上,颤声道,“臣妇已经尽力了,是那郑次辅……”

“够了!”太后大怒,“郑次辅那根硬骨头,徐首辅对上他都要让三分,哀家从来没让你去,是你言之凿凿说能劝服他!”

“现在好了,郑次辅没认罪,倒是把哀家钉成了罪人!”

吴太后越想越气,“你不是说你在读书人里备受拥戴后,让他们都听你的,效忠与我吗?你现在就去让他们都闭嘴,该回哪儿去回哪儿去!”

穆柔不敢说话。

吴太后气笑了,“我看你不是要带领他们协助我,你是他们派来害哀家的,对吧!”

穆柔头摇的像拨浪鼓,“太后明鉴,臣妇不敢!”

太后在地上转了两圈,突然道,“主意是你,人也是你劝的,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做。”

穆柔瞬间明白了太后的意思,猛的抬起头,“太后,您不能这样对我,我也是想帮您!”

“你给哀家住嘴!”太后怒道,“你是想帮我还是想害我,你以为我不清楚吗?”

穆柔吓坏了,飞快道,“您不能这样,您此时把我交出去,岂不是相当于承认了郑次辅无罪?您一开始就冤枉郑次辅了?!”

“您必须要让郑次辅认罪!太后,您相信我,我这个主意绝对没错的。”她想起了什么,快速道,“镇北侯,镇北侯能做到,他能让郑次辅认罪!”

“郑次辅会认罪的,他会认罪的!只要郑次辅认罪,以后谁也不能把您怎么样!”

太后却懒得再理会她,一个只会耍嘴皮的东西,她难道不知道只要郑次辅认罪就一切迎刃而解?

“来人!将这巧言令色,包藏祸心的毒妇赶出去!”

穆柔被拖走,吴太后看着外头跪着的一地人,缓了情绪,对王公公道,“还不快去将徐首辅扶起来,哀家已经查清,此事乃皇上所为。”

等徐首辅进御书房的时候,太后已经换成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她挥退所有宫人,亲自扶住徐首辅娇声埋怨,“徐大人竟然亲自带人为难哀家,您怎么舍得的?”

徐首辅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后犯错。”

吴太后道,“哀家可没犯错,都是我那皇儿!”

“他以为徐大人您不满足于只掌政权,还想把哀家也变成傀儡,焦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但哀家信徐大人。”她目光盈盈的看着徐首辅,“‘为政去私,私不去则公道亡’还是徐大人教哀家的呢。”她莹白的手指在徐首辅胸口画着圈,“徐大人给哀家讲了那么多史,哀家怎会不知道构陷忠良乃是上位者的大忌,徐大人不是夸过哀家是好学生吗?哀家怎么会犯这种错。”

徐首辅低头看着她,“那太后可否放了郑次辅。”

吴太后靠在他胸口,仰着小脸道,“那还不行,哀家接到消息,确实有人有意谋反,不是郑次辅也是跟他亲近之人,所以案子还要继续查。”

“况且如今皇儿闹了这么一出,哀家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了郑次辅,徐大人是想看到哀家被万人唾骂,遗臭万年吗?”

徐首辅握住她作乱的手,叹了口气道,“太后当初就应该听臣的劝谏,忠言虽逆耳,但可保太后安稳无忧。”

他定定的看着太后,“治大国如烹小鲜,实在不是易事,太后娘娘偶尔做自己喜欢的,其他的只要等臣烹好了,尽情享用不好吗?”

太后软声撒娇,“哀家想试试嘛,总让徐大人操劳,哀家看着心疼,哀家也想帮徐大人分担一些……”

徐首辅似是无奈,“太后想试,便试试吧,不过太后放心,臣定然不会弃太后于不顾。”

……

御书房外众臣散去,王公公小心的觑着吴太后的神色道,“太后娘娘,要听徐大人的吗?”

“听什么?”吴太后已经收起娇媚的表情,冷笑道,“听他的,让本宫变成他的傀儡,靠着他偶尔的怜悯活着吗?”

她恨恨道,“在利益面前,女人永远是他们第一个抛弃的!男人,都是没有心的东西!”

“去请镇北侯。”

谢珩一进御书房,太后就楚楚可怜的扑过来,“镇北侯,这次哀家可要靠你了。”

谢珩后退一步躲开她的触碰,淡淡道,“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眼底闪过遗憾,再次感叹他不同于那些臭男人,但这次有求于他,也不敢太过,规规矩矩的道,“没想到徐首辅竟然给哀家下套!”

她焦急道,“若徐首辅掌了兵权,贺兰家的江山怕要落在他手里了。”

谢珩不为所动,“不过是太后猜测,他若真敢坐这龙椅,自会有天下人讨伐。”

吴太后心想,等他被天下人讨伐的时候,她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吴太后心知他在朝为官除了报仇,就是保护如今的谢家,对朝中之事并不上心,只好拿出杀手锏,“当年的九皇子失踪之事,应是徐首辅所为。”

谢珩目光锐利的看向她,“太后何出此言?”

吴太后微微一顿,“此事哀家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护国公府被流放后,兵权暂时握在手里,有了可用之人,才大概猜出一点端倪。”

“侯爷应该知晓,当年五王争位,何等激烈,那种危急关头,他们哪儿有时间去关注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

“毕竟只要登基,先皇嫡子又如何,皇室夭折的孩子又不少。”

“可最后,五王乱斗而死,一个都没剩下,皇后刚刚生出的嫡子也没了,只留一个在冷宫长大的舞姬之子贺兰景。”

吴太后循循善诱,“当年五王可是争相招揽过徐首辅的,他竟然一个都没投靠?”

“而献王最后被杀,徐首辅第一时间就尊贺兰景为皇上,而后选了我做太后。期间毫不犹豫,甚至一切都安排妥当,很难说不是早有预谋。”

吴太后叹了口气,“毕竟谁都知道哀家这贵妃之位,全靠先皇宠爱得来,若真说实力贤妃和良妃的娘家哪个不是朝中重臣,她们又没有儿子,哪个做太后都比我强,可徐首辅偏偏选了我,如今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侯爷难道不觉得可疑吗?”

谢珩淡淡道,“太后想怎样做?”

吴太后商量道,“当然最好是让郑次辅认罪。”若不行,也想想别的法子。

然而后面的话她还没说,谢珩便面无表情的领命,“臣明白了。”

吴太后一喜,“那就劳烦镇北侯了。”

镇北侯离开后,王公公迟疑,“侯爷能劝动郑次辅吗?听闻之前郑次辅对侯爷都失望了,徐首辅似乎也确信没人能劝的动郑次辅。”

吴太后心里却踏实不少,“镇北侯应下的事何曾办砸过?”

“再说,他要不行,哀家就只能听徐首辅的了。”

王公公不由问道,“九皇子之事真的与徐首辅有关?”

吴太后靠在椅子上,淡淡道,“哀家都说了只是怀疑,镇北侯去查自然会知道。”

“如今重要的是这次的事要给那些多管闲事的人一个交代。”太后愤愤,“不过关一个郑次辅,一个个不要命的讨伐哀家,到底关他们什么事儿?!”

“这些文人都有毛病。”

“来人,拟旨!”

没几日,大理寺便传出,逼郑次辅认罪之计乃是御前行走,李编撰所为。

他替皇上忧心太后,怕太后担上骂名,动摇社稷才擅自行动。

念在其也是为大郢着想,并未酿成大错,杖责二十大板,贬为八品五经博士。

收到消息的时候,忠勇伯府李家三房天都塌了,待李三太太看到被血淋淋的被抬回府的李亦宸,不由哭天抢地。

穆柔也吓坏了,上前想要关心,却被李三太太一把推开,恶狠狠道,“你这个丧门星!都是你害的,你给我滚开!”

大夫给李亦宸上药的时候,李三太太越看越气,竟然直接上手厮打一旁的穆柔,“明明是你的主意,却害我儿挨打丢官,一个商户女,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去博那才名,要不是你,我儿怎么会成这样!”

穆柔不敢还手,怕李亦宸也这样想,趴在床边隐忍落泪,“六郎,六郎,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以为能成功的,一旦成功你就会升官……”

她说着又忍不住埋怨,“那郑次辅竟然不肯为了那么多读书人认罪,亏得还有人夸他德高望重……”

李亦宸疼的几乎要失去意识了,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看着自己拼上一切娶回来的妻子,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当初明明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全力救治得了时疫的百姓,如今竟然为了名声不择手段,她甚至完全不觉得自己错了……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给我滚!滚滚滚!”李三太太愤怒不已,伸手要将她拉开,“要不是你掺和这件事,我儿怎么会落的如此地步,我要休了你!”

穆柔紧紧抓住李亦宸的手,“六郎,你信我,郑次辅一定会认罪的,等他认了罪,你会没事的,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我们再等等,一定会没事的。”

李三太太懒得听她废话,将穆柔娶进门后她对她诸多不满,以前不务正业出去和男人鬼混就罢了,如今还害得他儿子挨打丢官,李三太太再不能忍受,喝道,“拿纸笔来,我来替我儿写休书……”

穆柔自然不依,场面乱做一团。

还是李老夫人出面喝止了二人。

李老夫人冷冷的看着李三太太和穆柔,对李亦宸道,“人是你们母子当初要死要活,拼上名声也要退婚另娶回来的,如今成婚还不半年就休妻,你们不要脸面,忠勇伯府还要呢!”

李三太太咬牙,“都是儿媳有眼无珠!下次定然听娘的。”

李老夫人冷笑,她还想有下次?要不是担心他们闹的太过连累到忠勇伯府,李老夫人都不想管三房的事儿。

她直接道,“太后已经说了六郎是忧心朝廷社稷才一时昏头,你却在这里喊打喊杀,怎么?你是对太后不满吗?”

李三太太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顿时被吓住。

穆柔被提醒,连忙道,“对的,郑次辅之事还未下定论,太后甚至未将六郎罢官,只是打板子降职,可见还有转圜余地,李家此时公然休妻才是打太后的脸面,六郎的前程会彻底被毁掉的!”

李三太太一听她说话就气的火冒三丈,“你给我闭嘴!你还有理了?”

穆柔辩解,“我又没说错。”

眼看着婆媳又要闹起来,李老夫人淡淡的看着穆柔,“六郎媳妇,你那天怎么从宫中回来的,你别以为没人知道,还有六郎这无妄之灾,你婆母要休你并不为过,我忠勇伯府虽然不是刻薄之家,但该有的规矩也要有,你暂且出去避避风头吧。”

李老夫人说的有理,穆柔无从狡辩,尤其看着对她心灰意冷的李亦宸,她不由瘫软在地。

在嫁入李家还不到四个月后,穆柔被发配到了庄子上。

即便如此,李府门口也经常被读书人贴讨伐文章,骂李亦宸奸佞,骂穆柔沽名钓誉,卑鄙小人,李家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而穆柔名下不少产业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毕竟她得意之时没少嘚瑟,如今反噬也很全面。

就在李亦宸和穆柔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候,郑次辅被从大理寺转到了明镜司的诏狱。

明镜司的人因此异常忙碌。

小吏刷着地上厚厚的血迹,不解道,“诏狱不是越阴森可怖越好吗?怎的侯爷还嫌弃起来,非要叫我等打扫干净。”

另一个擦着刑具的杂役道,“可不是?当初那些被抓进来的人,哪个不是一进来就被吓破了胆,我觉得这些就该留着。”

小六指着木架上的血迹道,“这里也刷刷。”而后道,“你们这话说的,我们诏狱虽然审讯犯人,但都是以理服人,怎么会那么残暴?”

众人:……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瞎话?

小六瞄见什么,正色道,“尤其是我们侯爷,为人正直和善,你们不打扫干净,让人误会咱们侯爷手段残忍怎么办?”

众人:……

这还用误会吗?到底怕谁会误会?

谢珩面不改色的走过,吩咐道,“明日调派人手,排查一遍,不要叫其他人混进来,我要亲自审问郑次辅。”走到通道处时,看着墙上放射状的血迹,用刀柄点了点。

小六心领神会,“这儿,擦擦!”

隔天穆婉穿着一身明镜司小吏服跟着谢珩走近诏狱的时候,心中不由想,虽然阴森了点,但好像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啊……

第114章 114 文人风骨

郑次辅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穆婉跟在谢珩身后,远远就听到了叫骂声,“少在这里假惺惺,老夫不吃这一套!滚开!”

“就算饿死、渴死、病死也别想叫我认罪,当然,你们有本事可以选择直接打死我!”

待走近,穆婉就看到牢房里一个干瘦的老头正在跟大夫吵架,在牢里小半个月,他浑身脏兮兮的,囚衣上满是血迹,显然在大理寺那边被用过刑。

发白的脸色和中气不足的声音显示着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但他却拒绝大夫的看诊,一旁的干净囚衣也不理会,自顾自的坐在木床上犯着倔。

谢珩出现后,大夫如蒙大赦,“侯爷。”

谢珩挥了挥手,大夫无奈离开,小六也将所有的狱卒都赶去外面。

郑次辅看到谢珩有些意外,“谢侯爷不是从来不管朝堂之事吗?怎么也来插手?”

谢珩在旁边的木凳上坐下,穆婉机灵的帮他倒了杯水,又多倒了一杯递给郑次辅。

郑次辅大概看她年纪小,没为难她,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谢珩道,“太后派我来的。”

郑次辅冷笑,“怎么?侯爷也要学那些沽名钓誉之徒,打着忧国忧民的幌子劝我认罪?”他冷哼一声,“别白费力气了!老朽绝不认罪!”

谢珩问,“那外头那些读书人,郑大人待如何?”

郑次辅道,“不如何。他们来是为了我,更是为了这世间公正大义,我若认罪,置他们心中公理道义于何地?!”

“且若开了这口子,以后太后想杀哪个朝臣岂不是都可以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找些无辜的人来做要挟逼人认罪?”

“今日我若屈从,他日必会殃及更多!所以,你们别白费力气了。”

“至于外头的那些学生……”郑次辅沉声道,“武将有上阵杀敌之勇,我文臣亦当有一身傲骨,若惧死,何以保家卫国,何以维护天下公义!”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这几年,老夫举目皆是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之辈,如今知我大郢郎君傲骨尚存,吾心甚慰!”

谢珩凉凉道,“他们都死了就断绝了。”

郑次辅气道,“镇国公府的气节断绝了吗?它会断绝吗?”

谢珩闭嘴。

穆婉也不由一顿,这郑次辅不愧是文臣,嘴巴真毒。

郑次辅冷哼,“它不会断的,即使在你这儿断了,其他谢家人也会记得,就算你谢家人忘了,还有大郢的百姓记得,就算大郢的百姓也忘了,以后的人也会记得。”

“就像老朽,四岁启蒙,十几年寒窗苦读,二十岁入朝为官,已经三十余载。”他的语气突然平静,“这三十余年里,大郢也曾强盛过,后来老朽就陪着它一年一年衰微,如今几乎已经到了末路。”

“老朽的一辈子都在这大郢朝堂,即便它最后亡了,他年后人读史,亦可以看到这腐朽朝堂里存在的武将气节,文官风骨;让当权者知道,构陷忠良的下场,让文臣武将们知晓自己要走之路;让有理想抱负的年轻人知道,要做怎样的人!”

穆婉抿住唇,她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徐首辅会那么自信郑次辅不会认罪。

不同于那些打着忧国忧民的幌子实则满足自己的私欲的人,郑次辅是真正的正直,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便知道这个朝廷无药可救,也依然要笔直的站到最后一刻,哪怕只是作为史书中的不起眼的一笔告诫后人。

郑次辅所谋,不仅在当下,还在未来。

穆婉不由问道,“您既然忧心百姓,或可以折节认罪?便是流放,太后也不会太过为难您,届时还是能为百姓做些事情。”

其实这是穆婉一直不太理解的地方,在她看来,除非到了死路,为何要宁死不屈呢?明明活着可以做更多的事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概她问的真诚,并没有劝谏之意,郑次辅并未生气,只是嘲讽笑道,“小郎君啊,如今哪里还有青山呢?”

“国之栋梁已经化为灰烬,”他斜着谢珩,“心灰意冷的尸位素餐,得过且过。”

“至于剩下的那些蛀虫,别说给百姓取暖了,它们恨不得把百姓榨干了,如今也就只有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烧一烧了。”

穆婉更不解,“您这样烧,又有什么用?百姓们也取不到暖。”

郑次辅仰天大笑,“我是为百姓做不了多少啦,但外头不是还有一堆吗?”

“那些刚刚长成的小苗,或许正前路茫然,总不能让他们都学了蝇营狗苟之辈,丢了读书人的气节,老夫就烧了这把老骨头,为他们照一回亮,领一程路。”

“这黑暗的世道,总要有光才行啊……”

穆婉沉默,终于明白,千年文脉之所以在这片土地绵延不绝,正是因为有无数郑次辅这样的人,一截一截的撑起了一个民族的脊骨,用鲜血将傲骨气节刻在后人的基因里,最终在几千年后,成就了一个无限光明的世界。

谢珩举起茶杯,“我敬郑大人气节,只是您照亮后人,此时的百姓又该如何?”

“您不认罪,徐首辅也不会废了太后,徐首辅掌兵权后,不会苛待太后,而他又要发展军队,百姓赋税……”

他话还没说完,郑次辅忽然狡猾一笑,“所以老朽在等你。”

说罢他毫无预兆的朝墙角撞过去,那速度明显是奔着不要命去的,穆婉不由惊呼,根本来不及拦,还是谢珩眼疾手快一边伸手,一边快速道,“我有亩产五百斤的良种。”

然而谢珩也只扯住了他一点后衣摆。

就在穆婉以为郑次辅会血溅当场的时候,郑次辅自己一个急刹,两只胳膊顶住了墙,即便如此,脑袋还是“咚”的一声撞了上去,可见对方用的力气有多大。

场面有些滑稽,穆婉却不知为何鼻子发酸,她连忙上前查看。

老头晕头巴脑的靠在墙角,却急切的望着谢珩,“你说什么?”

谢珩道,“郑大人可记得八年前的谷仓县。”

郑次辅捂着额头道,“自然记得!!”

亩产五百斤的麦子啊,若中原地区全都种上,大郢每年至少不会再有饿死的百姓。

“朱友德说是因为当地人祭祀童男童女才得土地神庇佑,老朽才不信,当年老朽一直想亲自去看看,先帝偏偏不允。”

谢珩道,“恐怕不是先帝不允,而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他隐去穆婉送良种的部分,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郑次辅听完气的捶胸顿足,把朱友德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还不是那种文雅的骂法。

穆婉才知道文人骂起人来也可以这么脏。

郑次辅心疼的直抽抽,“所以呢?你们现在找到高产的良种了?”

谢珩道,“找到了。”

“不过您觉得如今这良种能随便拿出来吗?不说别的,朱友德如今背靠徐首辅,我们要有动作,他第一个捣乱,而且就算真拿出来了,最后怕也是肥了世家贵族的口袋。”

郑次辅自然知道,越想越气,“你待如何?”

谢珩却眯眼看着郑次辅身上的囚服。

郑次辅察觉,警惕的将衣服一掩,谢珩起身上前,不客气的去扒他的衣服。

郑次辅气道,“哎哎哎!你干什么呢?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他一个文弱的老头哪里是谢珩的对手,很快就被扒光,谢珩展开囚服,里面是一封血书。

穆婉刚凑过去想看,谢珩直接开始念:“……吾之死,是这世道不公,太后不仁,徐首辅虚伪以谋权柄……”

穆婉:……

她怀疑谢珩是在报郑次辅刚刚骂他的仇,这当面念人家的绝笔跟当面被念日记有什么区别?

她不由看向郑次辅,郑次辅正忙忙碌碌的穿新囚衣,头一下都不抬。

然而穆婉听着血书上的内容却渐渐惊讶,郑次辅竟然猜到了徐首辅的后招,而这一一记载着预测徐首辅手段的血书,就是他死后堵死徐首辅掌权之路的绝杀!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他也安排了后手:他要以己之死,激起天下文人的怒火,太后背上千古骂名,徐首辅也受万人唾弃。

徐首辅一个没有武力根基的文臣,又受文人鄙夷,别说兵权,首辅之位都坐不稳了!

而外头那些读书人自然也不会被徐首辅利用而无辜牺牲,郑次辅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其实也早就想好了怎么救他们。

可笑徐首辅还想靠着郑次辅成就自己,却不想这位正直刚烈的纯臣也早就想好了摆他一道。

谢珩还在继续念,“……吾虽是文臣,但愿以身为剑,守这世间公道正义,为有志之士披荆引路!——郑醇绝笔。”

郑次辅还在系囚衣的带子,仿佛怎么都系不好。

谢珩道,“坐实太后的罪名,揭露徐首辅的计划,郑大人是想以己之死,趁机扳倒两大祸害,为皇上争取权利。”

他认真的看着郑次辅,“您觉得权利在贺兰景手中会更好?”

郑次辅开始改挽囚衣的袖子,淡淡道,“皇上只是被太后和徐首辅联手压制,他性子虽软,但好歹心有善念,若能掌权,再提拔几个正直的官员,大郢百姓应该能好过些。”

怪不得他说自己在等谢珩,他只有死在谢珩这里,才能让所有人相信他是被太后和徐首辅逼迫而死。

郑次辅道,“既然你已知晓老朽的计划,便知老朽无论如何不会认罪,这是大郢能试的最后一条路,老朽总要试试。”

谢珩道,“万一不成呢?”

郑次辅道,“那就交给后来人,总有能成的一天。”

谢珩忽然道,“九皇子还未死。”

郑次辅猛的抬起头,浑浊的眼睛迸发出亮光,“你说什么?”

谢珩道,“快四岁了,天资聪颖,虽然还未启蒙,但因为长在农家,如今喜好种地,初知民生之难。”

郑次辅满脸欣喜,“他在哪儿?”

问完后,又察觉自己问的不妥,连忙道,“不用告诉我在哪儿,他好好的就行。”

谢珩看了穆婉一眼,“他很好,我已经将他交于一位有大智慧的先生抚养。”谢珩的面色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如今他活泼开朗,孝顺懂事,亦可明辨是非,日后应该会成为一位仁德之君。”

郑次辅立刻问道,“你待如何?”

谢珩道,“如今我有高产良种在手,曹氏弩设计者也寻到了,他手中还有不少利器……”

穆婉心中一跳,不由看向谢珩,他不会知道什么了吧?他什么时候寻到曹氏弩设计者了?

就听他继续道,“如今只需要寻一偏僻之地,种粮食,修利器,一点一点修补这破破烂烂的世道。”

郑次辅迫不及待道,“你要从哪里开始?”

谢珩道,“方凌。”

郑次辅思索,“方凌乃流放之地,四周山峦起伏,地势险要,又消息闭塞,确实是个好地方,只是如今管着那里的是徐秉问的门生,如今想来,他应当也一直在做着其他准备。”

“此事我自有计较,”谢珩道,“我本想着若郑大人流放此处,我们的速度也许能更快些。”

他认真的将郑次辅的囚服叠好,起身道,“不过我也尊重郑大人的决定,就像您说的,大郢的脊梁还需要您撑着。”

“我告知大人这些,是想让大人走的安心。”他举了举写着血书的囚衣,“此事,我会为大人办妥。”

说罢出了牢房。

穆婉飞快的掏出两瓶药放在郑次辅身边,才跟了出去。

等她跟着谢珩走过长长的牢房通道,快出去时,突然听郑次辅高声道,“侯爷!老臣认罪——”

“老臣认罪!”

穆婉却在这一刻泪眼模糊。

第115章 115 暴露了?

那个把文人气节看的比命还重的老头为了大郢百姓认了罪。

穆婉回头,就见郑次辅趴在牢房的栅栏上伸着手,“老臣认罪。”

他仿佛知道穆婉的疑惑,高声道,“生我者父母公卿,养我者天下万民,若这风骨能换来大郢百姓安宁,不要也罢。”

谢珩露出笑容,“郑大人国之脊梁,本侯定不会折了您的风骨。”

从诏狱出来,天色阴暗的像是要下雪。

穆婉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找到曹氏弩的设计者了?”

谢珩道,“骗他的,怕筹码不够。”

穆婉:……

谢珩道,“我以为你会先问九皇子的事情。”

穆婉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不会是真的吧?昭哥儿真的是九皇子?还是也是骗郑大人的?”

谢珩微笑,“你猜?”

穆婉:……猜你个大头鬼。

谢珩似真似假道,“不过你可以把他当个一国之君培养,就算世外桃源,也需要有人操劳。”

穆婉挑眉,谢珩看着她,“你不是一直说要找个世外桃源么,就方凌了。”

“若日后这大郢要完,你们就都去方凌,自成一国,有粮食利器,有郑醇为宰,应能安稳一生。”

穆婉不由感叹,比起人家来,她真是格局小了,她心里想的是找个僻静之地,顶多有个村子大就行,谢珩直接圈了一个州府。

不过他这话怪怪的,“什么叫你们,你呢?”

谢珩一顿,笑道,“我自是领兵护卫。”

穆婉笑道,“那我就安心了。”

隔天,谢珩将郑次辅写的血书呈给太后。

太后看完后惊出一生冷汗,不仅她差点就因为抓了郑次辅而被废,还有徐首辅那些利用读书人将她一步步困成笼中鸟的手段。

要不是谢珩,她这次左右都要完蛋。

谢珩道,“这血书只是从郑醇身上发现的,但臣觉得,他应该不止备了这一份,毕竟他被关在大理寺时探望他的官员很多。”

太后急道,“那还不快去找!”

谢珩道,“郑大人性子倔,既然已经抱了死志,怕巴不得被刑讯逼死,正好如了他的意,怕是找不全。”

太后又没了主意,“这可如何是好?”

谢珩道,“臣觉得,此事也好解决,只要郑次辅不死,这封血书就没有任何意义。”

“对,他不能死。”太后道,“他绝对不能死,”

谢珩道,“至于他的罪名,臣有一计。”

“快说。”

谢珩道,“太后一开始抓郑次辅的目的其实只是想将他打发的远远的。”

太后委屈道,“对啊,只要他在,哀家做个什么他都不许,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仿佛这大郢朝全都得听他的才行,徐首辅都准了,他还百般阻挠。”

谢珩道,“既然如此,流放是一种打发,贬官也是一种打发。”

太后道,“你当哀家没想过吗,但百官不同意。说什么郑次辅国之栋梁,朝廷不能少了郑次辅,又确实没有合理的由头……”

谢珩一阵见血,“但百官大部分都听徐首辅的。”

太后一顿,谢珩道,“徐首辅不方便出面阻止您的事情,都让郑次辅做了,如此好的挡箭牌,徐首辅怎么舍得让他离开。”

太后紧紧抿住唇,似乎才意识到这些。

谢珩道,“但现在是个好时机,与其用那个牵强附会的造反罪名,不如定个忤逆犯上,毕竟这是事实,如此不用判流放,却也能名正言顺的将他贬去流放之地。”

太后却还记得一点,“那哀家岂不是还是冤枉了郑次辅?”还是要背骂名。

谢珩道,“案子一直没结,怎么能算冤枉?明明是告密者想陷太后于不义之地,太后押着郑次辅想把居心叵测之人钓出来而已。”

太后眼睛一亮。

谢珩道,“如今案子已经查清,释放郑次辅,贬去方凌,一是郑次辅能顺利认罪:在上京,他什么都做不了,宁愿一死了之,但郑大人心系百姓,方凌那地方民生艰难,只要告诉他那里的百姓需要他,一个忤逆犯上的罪名,他应当愿意认下。”

“其二,郑次辅释放,书生们就会自动离开,自然也没了讨伐太后的理由;其三,徐首辅没了利用的棋子,血书上的种种手段,都成了泡影,太后自然也安全了;最后,太后若能对书生们嘉奖一番,还可将对方棋子化作己用,他们说不得不但不会讨伐还会赞太后仁厚聪慧。”

太后大喜,“不愧是镇北侯!”

有了主意的太后动作很快,两天后,郑次辅判忤逆犯上之罪,而当初举报之人被抓进诏狱。

结案的说法是太后发现有居心叵测之人想动大兴文字狱动摇国本,太后为铲除隐患将计就计扣押郑次辅。

不过郑次辅虽无谋反之意,但也是因为忤逆犯上才被钻了空子,郑次辅对此罪供认不讳,太后念其劳苦功高,只将其贬为方凌知府,年后离京赴任。

而居心叵测,陷害太后之人除了已经伏诛的两人,另外四人都已押入大牢,其余藏于书生中的奸细继续查办。

消息一出,满京哗然。

最震惊的自然是徐首辅,如此结果,岂不是叫他前功尽弃。

他怎么都无法相信郑次辅那个倔老头会妥协,其中必然发生了什么,郑次辅释放这天,徐首辅匆匆赶到了诏狱。

诏狱门口已经站了一堆学生,郑次辅看着他们,欣慰大笑,“后辈英勇,不堕先辈之志,有诸位在,盛世山河可期矣!”

众人热血澎湃,齐声高呼,“盛世山河可期!”

郑次辅擦了擦眼角,朝众人一拜,“老朽甚慰。”又对旁边的谢珩深深一拜,“多谢侯爷。”

谢珩连忙将人扶住,“郑大人言重了。”

徐首辅暗道不妙,趁机上前,“郑大人。”

郑次辅却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疏离揖了揖,“徐大人。”而后就扶住儿子的胳膊上了轿子。

徐首辅下意识的看向书生们,见众人也是一脸不解,也有人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像是对他起了疑。

徐首辅无法从郑次辅这里得到任何信息,只能去找太后。

太后倒是见了他,笑眯眯的将郑次辅写的血书递给他,徐首辅看完同样心悸不已,他比太后更加后怕,要知道,他几乎笃定了郑次辅宁死不屈,他百分之百胜算。

口中却怒道,“这郑醇挑拨离间,其心可诛!”

太后笑道,“那徐首辅你去杀了他?”

徐首辅闭嘴。

太后嘲讽道,“反正哀家是不敢惹他了,据说这血书不止一份,他一死,谁知道这血书会不会传出去,届时哀家完蛋,徐首辅也没好果子吃呢。”

徐首辅问道,“太后可有问侯爷,郑次辅为何会认罪?”

太后自觉有了仪仗,哪里还会再跟他说真心话,“他犯了罪,自然就认了啊,侯爷给哀家送了口供和画押,案子自然就结了。”

她似乎不想再说郑次辅之事,直接道,“如今郑次辅认罪离京,再没人反对,这兵部尚书的人选,能定了吧。”

……

徐首辅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徐展鹄匆匆赶来,“爹,怎么回事,郑次辅怎么会认罪?他不是认定了自己是直言敢谏吗?就算是忤逆犯上,他也不该认罪才对?”

看着徐首辅面无表情的模样,徐展鹄小心问道,“那我们之后的计划怎么办,褚伯庸好像也放出来了……”

“计划自然是废了。”徐锦慢慢踱步进来,并不怕徐首辅的冷脸,“此事明显是侯爷所为。”她叹了口气,“您看,侯爷只要略微出手,父亲就满盘皆输,掌不了兵权,就什么都不会有。”

徐展鹄厌烦道,“大姐你能不能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之前我想跟镇北侯打探消息,要不是你从中作梗,说不定父亲能早有防范,哪里会变成这样?”

徐锦看着他嗤笑一声,徐展鹄最讨厌她这种眼神,仿佛他是个傻子一样,“别这样看着我,你赶紧回后院,好好想想怎么再找个好人家吧,别整天掺和男人们的事。”

徐锦道,“我考虑好了啊,我要嫁镇北侯。”

徐展鹄道,“你疯了?镇北侯成婚还不到半年呢,太后懿旨赐婚,你难不成要去做妾?”

徐锦懒得理他,明明什么都不及她,只因为是男子,父亲就更看重他,甚至要牺牲自己,凭什么?

她看着徐秉问道,“您如今无法阻止太后掌兵权,您自己还失去了郑次辅这个隐形帮手,此消彼长,形势对您极其不利。”

“护国公府已倒,如今真正掌兵权的唯有镇北侯府最强,也只有他最有一战之力,若徐谢两家联姻,对父亲您百利而无一害。”她朝着徐秉问福了福,“请父亲三思。”

徐秉问沉吟道,“为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徐锦一喜,乖巧退下。

徐展鹄惊道,“爹,您真的要投靠镇北侯?只做个皇上的外家?”那他的太子之位怎么办?

徐秉问敲着桌面,想起前几日收到的消息,据说三年前赤翎和谢家对战时,为永绝后患,对谢家所有人用了珍贵的碧落引之毒……

若真如此,大女儿的提议倒也未尝不可,届时谢珩一死,皇位依旧是徐家的。

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这次的事情给徐秉问提了个醒,这三年太过顺风顺水,以至于竟然犯下如此大错,

徐首辅大意之下马失前蹄,重新布局时,穆婉则忙着赚“桃花源”的建设费,顺便教育一下未来的一国之君。

不然他怕是会成为史上最抠门的皇帝。

第116章 116 财神爷和守财奴

知道了谢珩的计划后,穆婉专门了解了一下方凌,位于上京的西南方,地理位置不错,气候也很适合耕种,之所以会成为流放之地,就是因为山太多,一座连着一座。

“那边百姓多以打猎为生,耕地较少,虽然流放过去的犯人一直在开垦荒地,但每年依旧不够吃,若没有良种,我并不敢想这里。”这是谢珩的原话。

所以只要粮食够吃,这里其实是个宝地,而穆婉不仅有良种,还会设计优良的工具,虽然不能让那里的百姓一夕之间就丰衣足食,但温饱绝对没有问题。

交通不便在乱世里反而是最大的优点。

据谢珩说,那儿只有一条官道尚算好走,若遇风雪还容易被堵,也难怪他说可以自成一国。而且里面山峦沟壑极多,若真有人想不开要打这里,还没打进去就得先死一半。

所以,她只要把那个地方建设好,一样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这个时代的人没办法,她却是有法子的。

穆婉骨子里的基建基因蠢蠢欲动,但这些都需要钱……她忽然就有了动力,就先从达官贵人们那里薅一笔吧,嘿嘿。

郑次辅被释放,读书人们也准备启程回乡。

他们抱着最坏的打算来,结果不仅救了郑次辅,还得了太后嘉奖,也算是不虚此行。

是的,郑次辅被释放的当天,太后同时贴出了嘉奖告示,赞大郢读书人有风骨气节,大郢未来可期。

上京压抑紧绷的气氛一扫而空,除了少部分心怀叵测之人,众人都十分欢喜。

而后,城东鲤跃楼的“风骨宴”在此时横空出世,东家表示敬重各位读书人风骨义气,特设此宴为读书人践行,凡是书生皆可免费用餐。

这规矩漏洞太过明显,当下就有人指出,万一有人冒充读书人浑水摸鱼吃宴怎么办?

鲤跃楼掌柜却道,“我们东家说了,此宴为‘风骨宴’,有风骨者吃宴,我鲤跃楼蓬荜生辉,而其他向往如郑大人一般风骨气节者,以此宴共勉之。”

这话说的大气漂亮,很快就传遍了上京,读书人争相前往,不论是郑大人气节,还是太后嘉奖,谁都愿意沾一沾这喜气。

这些天鲤跃楼便是除了二楼中晚十桌免费的践行风骨宴,一楼和三楼正常位置都人满为患。

眼看着鲤跃楼因此名声大噪,有那机灵的商人也想了法子蹭这一波名声,比如皇商穆老爷,直言他也敬佩大郢读书人们的风骨,不能叫鲤跃楼东家一人独美,他也要包下二十桌,每日宴请的学生们算他的。

乘着风骨宴的名头,皇商穆家也频繁被读书人和百姓提起,其他人一看,还能这样赚名声,纷纷效仿,结果因为桌子不够,都快打起来了。

最后鲤跃楼掌柜表示二楼的风骨宴不只是践行宴,日后但凡值得庆祝的书生宴会,比如明年科举之后的宴会,都在此处,对书生们永远免费了!

一夕之间,鲤跃楼“风骨宴”无人不知,连太后听闻,都赐下百金,说用来嘉奖读书人。

然后达官贵人,豪商富贾纷纷付钱,鲤跃楼二楼未来一年的风骨宴都被包下了,据说吴国舅出钱最多,书生们也写诗感恩,众人皆大欢喜。

而鲤跃楼的东家因为没能成功宴请众位读书人,干脆去缘墨斋定制了一套主题为“气节风骨”的文房四宝,宣纸以梅花为印,印中有个“气”字;墨条身上雕竹,组成看是个“节”字,砚台则是万年松柏,“风”吹不倒,笔上金漆绘菊,笔端刻了“骨”字。

这一套精巧奇思,看过的人无一不喜,不过这就不是人人都有了,只送给那天去接郑次辅的书生们。

但鲤跃楼不送,不代表他们不可以去买啊,于是很多读书人又涌向缘墨斋……

李三太太逛街回家,想到客满盈门的鲤跃楼和缘墨斋,再看看手中寒碜的节礼,也没注意到趴在床上满头大汗,呆呆发怔的儿子,抚着胸口气道,“若不是那丧门星,这风头轮得着它鲤跃楼来出,前段日子状元楼什么宴都没有,每天也有百两进账,那鲤跃楼和状元楼差不多大,又一桌接一桌的做菜,每天不得赚千八百两银子?”

李依宸呆呆的望着门口,语气毫无起伏的补刀,“状元楼如今怕是每天赔几十两,加上百姓们泄愤打砸的,说不定赔了千两之多。”

李三太太更加心梗,正要说话,李二夫人从门外进来,显然听到了他们的的对话,冷笑道,“我就说那什么风骨宴出来的时候,状元楼也学一学,侄媳妇趁机认个错,说不定就能起死回生呢,你们却说已经赔了不少银子了,舍不得掏那几百两银子,还笑人家鲤跃楼是赔钱赚吆喝。”

“现在看到了吧?人一两没赔,不仅太后赏赐,就那些达官贵人们提前交的银子,怕都有十几万两了!”

李三太太脑子嗡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晕。

李二夫人还嫌不够,今年李家三房真是一刻都没消停,大房如今离不开边城,又实在不放心三房,就叫她回来镇着,结果一回来就遇到这些破事儿,再想到他们不惜毁了忠勇伯府的名声娶回来这么个玩意儿,李二夫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每一桌‘风骨宴’旁边都挂着赞助人的名号,直到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二楼那十桌永远都不会空!今年是这些书生,明年是会试殿试!后年还有别的……”

“就是后知后觉效仿鲤跃楼的那几个酒楼,也趁着年底小赚了一笔!”李二夫人冷笑,“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瞎掺和,慢说她嫁妆没人家多,就算比人家多在她手里也得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