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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很多年前,在皇宫的阳台上仰望星星,以诺说他要去参军开始,参军,那是什么,赫柏只知道他要去做一件从来没有omega做过的事,他会开创一段以他为名的历史。

她深深地敬仰,崇拜他,从彼时到今天。

广告之后再次转接的直播画面,陛下似乎没有意识到摄像头重新开启,握着咖啡在垂眼出神,十分可爱,还是身边的红发福利院老师拍了拍她的手臂,提醒她回神。

陛下对那位老师笑着道谢,有人发现他们今天已经说过很多句话了,还有人发现那位男老师好像长得不错……难道一段新的故事要开始了吗?

以诺在众人赫柏和亚瑟的议论猜测中离开人群,朝自己的小屋走去,打开房门,浑身瘫软地躺下,没有一点力气。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即便是动物也不会忍心伤害他们的家人!爸爸妈妈去世后,我们就是最亲的亲人,你非但不帮我,还向你的家人捅刀,你要把爸爸妈妈经营了一辈子的事业全都毁了!你抿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的姓氏对得起爸爸妈妈吗!”

神魂虚弱之际,以诺想起在法庭上安妮塔挣脱警卫,跑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大吼大叫,双眼喷火,说“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以为贡献出自己的家族,皇帝会念着你的好吗,太可笑了,你就看看她什么时候会彻底抛弃你吧,你永远永远都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

不用等着看,他已经被抛弃了,那时以诺在心里回答安妮塔。

安妮塔在哭,被两个警卫按着,不得已一条腿跪在地上,蓬头垢面地看着他哭,以诺很想上前抱抱她,像小时候那样告诉闯祸了的妹妹,没关系的,只要接受了惩罚,所有人都会原谅你,用余生去忏悔,你还可以升上天堂。

从那趟庄园之行开始,朱莉告诉以诺斯宾塞集团的种种秘闻,工地上经常“突发急病”暴亡的工人、工地附近被污染的水源,使几条村子的人生起怪病、曾经有几个从集团离开的员工向媒体和警方检举,迅速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一直以来,几个大家族联合皇室,操纵整个帝国的经济命脉,随着赫柏的登基,一切陈腐老旧的都被推翻,几个大家族相继倒台,在废墟之上,她建设她的王国。斯宾塞家族却是漏网之鱼,以诺知道,当初埃利森集团的事,安妮塔一定有参与其中,她却被赫柏宽恕。

是因为他,是因为他所以赫柏不想对斯宾塞家族下手,反而尽力扶持……她不知道,如果安妮塔没有得到一些教训的话,是不会收手的,长此以往,那会成为她的政绩上真正的污点,他不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那时赫柏向安妮塔提出合作,条件是把他推举为集团主席,以诺独自做了这个决定,他要搜集证据,消灭自己的家族。

安妮塔从小就这样,想要的东西一定要不惜手段拿到手,为了得到女仆亲手为女儿做的新裙子,污蔑女仆盗窃把母女俩赶走,以诺看着安妮塔哭肿了的眼睛,哀伤且内疚,后悔当时知道这件事时没有尽到劝诫的责任。

这样是好的,虽然短期造成一些混乱,但是长久来看所有民众都会更加美满快乐,这符合以诺的做事准则,所以他做的毫无负担,为了赫柏,也为了所有人。

安妮塔被警卫拉下去前,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说:“以诺,你愧对家族,等你死了,爸爸妈妈和所有祖先都不会接纳你的,你以为你会上天堂吗,不,你犯了伤害背弃祖宗的大错,只能一辈子在地狱里做个孤魂野鬼。”

以诺看着斑驳的天花板流泪,孤魂野鬼吗,有可能吧,好像那也不错,在他意识到“不会再有赫柏在他身边”这件事情后,人间已经变成了地狱。

第65章 第63章悟了

直到春天快要过完,一切尘埃落定,赫柏稳住了国内局势,很少有人再议论斯宾塞集团的新闻,以诺还活着。

他告诉自己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蒂娜在文森常常晚上哭醒,他要向文森了解她的状况,说她喜欢吃什么,怎么哄她吃饭,晚上不肯睡觉怎么办。

好在蒂娜现在越来越好了,以诺有时候目送她放学,她和文森家的小男孩一起出来,说说笑笑,那个叫利尔的男孩在上车前会仔细护住她的头,文森和温斯特夫人常常亲自来接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他们都对她很好。

还有伊莱,尼科夫和露娜,一座小型康养机构里生活的几位老人,他们没有子女和亲人,满身疾病,互相作伴走过人生最后一程。

那是在以诺最想离开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尝试憋气,每次到达28秒骤然松开,大汗淋漓地喘息,在那时听到屋外的钥匙转动声。

伊莱老得看不出年纪,脊背拱起,必须依靠拐杖站立,他说自己大概快两百岁了,年轻的时候就住在这间小屋,后来,他生病了无法自理,侄子就把他送去养老院,这屋子啊,好几十年没回来了,“租给你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我的侄子吧。”

那个养老院几年前做的很大,有一百多个房间,园子里总是热热闹闹的,但是近年来因为各种原因,渐渐冷清,老板想把机构关掉,但还有几个没钱又没亲人的老人住在那儿。

老板米契尔是个好心人,从不把任何人赶走,现在的养老院纯粹是在做慈善,每年要贴补下去不少钱,有时候接一下廉价的手工,让老人们给一个个布娃娃缝扣子,边说话边慢慢干,让他们赚到吃饭的钱,心底也好受些。

米契尔的工厂最近效益不好,接电话时老是生气,老人们害怕他要卖掉机构那块地,伊莱想到他在以前的家里还有一袋金币,好像是藏在床板下面,就回来看看,可惜和以诺一起挪开铁架床,下面只有一只打开的木箱子,空空如也。

伊莱拍大腿,给侄子打了好多个电话,无果,伤心地坐在床沿,以诺提出陪他去找米契尔,可能有别的办法。

“以诺亲王,您……”米契尔有看最近的新闻,没想到以诺会出现在他面前,听闻来意,他摇头苦笑:“您放心吧,就算把我的全副身家都拿出来,我本人不吃不喝,也不能亏待这些老人,我答应了会帮他们送终的。”

米歇尔是个大大的好心人,看出以诺走路一瘸一拐的窘迫,询问他能不能帮忙照顾这些老人,那样就可以少请一个护工,作为报酬,他可以随意使用园区里的复建设施。

养老院里还剩三个老人,都是老到在睡梦中离开也没人会惊讶的年纪,甚至在以诺出生之前,他们就已经住进了养老院。

时间在他们身上静止了,只要他们不在意,时间的流逝就没办法给他们带来任何痕迹。他们不知道新的皇帝,不知道以诺亲王和皇室的纠葛,不知道大家族的兴衰,只知道今天的饭菜能不能咬得动,每天都乐呵呵的,会非常惊奇地举起一颗牙齿,说自己又掉牙了,也会走着走着就拍拍腿脚,大声叫唤,说自己迷路了,其实只是在花园里走了小半圈。

露娜拍拍以诺的手臂,问:“小伙子,你今年几岁啦?”

“三十岁呀,好年轻的呢,身体也好,长相也俊,真是充满期待的人生呢。”

充满期待吗?以诺给她喂打碎了的迷糊,没有应答,露娜咽了一口继续说:“我当年啊,好年轻的时候,也就三四十岁吧,做生意,钱全被骗光啦,一夜间负债几百万,我都想去跳河了,在河边睡一觉,看见早晨的太阳光想着,死了就看不到这么好的日头了呀,好活赖活我也得活着!”

“我就去跑工地呀,干苦活累活,一点点还债,在我老的干不动之前,把钱都还完了,听起来挺苦的是不,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没变成富翁,但是现在想想,还是值得的。这一生里遇到很多好朋友呀,虽然他们都不在身边了,还有我那老头子,虽然他也死了,但我现在想到他们,每天都挺开心的,想到他们就在那头等着,一点都不怕了。”

以诺双眼泛起泪光:“您就不害怕,这辈子没有任何的价值吗?没有对这个世界贡献些什么,没有人记得您的名字,您从未有过一瞬间的害怕吗?”

“不怕,我又不是什么伟人,操心什么价值和贡献,我勤勤恳恳工作,一不害人二不犯罪,过好自己的人生,已经是一种贡献了,我也不想要别人记住我的名字,上天会记住,我觉得我死后能上天堂。”

以诺在这里感受到另一种自由。

他会更加热爱生命本身,而不去对它期许那么多的意义和价值,不需要找到一个所谓的‘支点’,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热爱生命本身,学着接受它的无常和崎岖。

进入夏天,几天之内,伊莱和尼科夫相继在睡梦中离去,以诺和米契尔一起为他们找了墓地,还有露娜,失去了两位好伙伴的她变得郁郁寡欢,以诺尽量更多地陪伴她。

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皇帝的新闻,以诺着迷地看着,尽管只出现了一秒钟赫柏的镜头,是她在视察一个企业,周围有很多人,他只能捕捉到她的一小块侧脸,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你很喜欢这位小皇帝?”露娜转来浑浊的眼睛问他。

感官稍稍迟钝的老人也发现了,只要有皇帝的新闻,他就会特别专注地看。

“我……我喜欢。”以诺承认。

露娜顶起鼻梁上的老花镜,点头:“是个顶好看的孩子,和你的长相很相配,但是皇帝的身份太高了呀……你别哭嘛,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不妨试试呢,去皇宫门前拦车,去拿着大喇叭在人群里表白,让她知道。人生最奇妙的,就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奇迹就会发生呀。”

以诺想象那副场面,觉得好笑,真的要那么做的话,大概在还没见到赫柏之前就会被卫兵抓走。

“以诺,你过来。”露娜叫他。

以诺蹲在露娜的床边,夏天很热,她身上却盖着厚厚的毯子,脸上带着尤为慈和的微笑,精神头比平常都要好,伊莱去世前也是这样,以诺知道。

露娜把一根手指头点在他的额头,干枯的手指,慢慢揉平眉心的褶皱,“年纪轻轻的,怎么总是皱眉头呢,你看我和伊莱他们总笑,所以才成了老不死的。”

她想起伊莱已经死了,说了几个“不对”,摇头之后,却忘了自己想说的是“不对”什么。

“多笑笑吧,会变好的。”她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苍老祥和的眼睛看着以诺。

露娜在那天晚上慢慢闭上眼睛,老板米歇尔处理了后事,唏嘘地说,他这一趟修行完成了。

他要卖了养老院,以诺要为自己找个新的去处。

米歇尔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折叠的传单,“最新款飞船,残疾人的福音,无论您是生来残疾还是后天受伤,无论残疾的程度如何,都可以通过这款飞船得到独自飞行的机会。”

米歇尔说:“今天在集市上被派发了这张传单,您从前是军队的飞行员,一定会想要了解一下这款残疾人也能驾驶的飞船吧。”

以诺接过传单时,似有千斤重,颤抖从双手一直蔓延到全身。

米歇尔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成了,他一定会去的,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他不是完全的圣人,有考虑过卖掉养老院,最多再自费把露娜他们安排去别的地方,这块地的价格可不便宜。

挂牌出售后不久,就有皇帝身边的人来联系他,说皇帝想要见一面。

那位年轻的皇帝和他谈了一个下午,印象中她很冷静,把养老院的情况询问得清清楚楚,然后往他的账户里划了数不清的金币,他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的金币。

请他为以诺先生提供一个栖身之处,让他和老人们相处,但是大部分的工作要交给专业护工,不能累着他,把养老院里那批陈旧的康复仪器全都换成新的,以诺先生惯用的,在他复建时要有人在门外盯着以免发生意外。

同时要求他保密,当然可以做到,这么多的金币,要他的命都可以。

米歇尔把以诺请到养老院里来,也是解决了自己的一份愧疚,毕竟朝夕相处了几十年,不忍心真的把他们扔下不管。

好在现在一切都很圆满,几个老人安然逝去,他也可以把养老院卖出去,还把这张传单交给了以诺。

“谢谢你。”

以诺握紧传单,隐约窥见事情的真相,既是一阵欣喜,又对赫柏还没有放下他这件事感到担忧。

在他还没理清复杂的思绪时,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地迈出,他知道,赫柏在那儿等他。

第66章 第66章重返天空

第一辆残疾人也能驾驶的飞船,由军方和军械研究所共同督造,历时大半年,就是从以诺离开研究所的那段时间开始。

“我想让你重新升上天空,我向你保证过,你会站起来,也会重新升上天空。”

“我想让你重新得到万民敬仰,尊重和自由都回到你的手上,我想要你在可以完全做出选择的时候,选择爱我。”

赫柏的声音在以诺脑海中盘旋,一声声敲动他的耳膜,心脏的震颤无法停止。

穿过车水马龙的闹市区,跌跌撞撞地差点扑倒在马路上,被好几辆车子鸣笛,他失神落魄地朝车子点头致歉,继续快步向前走,最后到达中心公园的广场上时,双眼蒙着眼泪模糊不能视物。

“这真的是残疾人可以驾驶的飞船么?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呀!”

“可能内有乾坤呢,秘密研发了那么久呀。”

新品飞船的展演会,现场支起临时围栏,很多民众在在围观,以诺在人群后感到一丝局促,因为看见了几位研究所的同事。

很快他略感羞惭地低头,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对飞船的性能做最后的测试,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又开始张望,想知道赫柏在哪里。

“你说为什么要研发这个呢?听说还用了特别高科技的材料,可以根据每个残疾人的身体状况调整参数什么的,定价肯定很高吧,有几个残疾人买得起啊!”

“对啊,我也奇怪,很多残疾人可能连飞船驾驶证都没有吧,不过,听说这这个研究项目是皇帝陛下亲自审批的,为了谁嘛,猜都能猜到了。”

“不会吧,不是说以诺先生已经失宠了吗?他的家族都已经没了,陛下还会宠幸他吗?”

“你不懂了吧,陛下对以诺先生一看就是真爱,话说回来陛下最近有在收拢斯宾塞集团以前的那些业务,把老员工召集起来,成立一个新的公司,由皇室直接运营,还是用着斯宾塞集团的名字,他们的庄园也保留了下来……总之,我觉得陛下和以诺先生的故事远远没有完结呢,等着瞧吧。”

民众议论纷纷,以诺的眼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完全止不住,他好想见赫柏,告诉她完全没有必要为他做什么多。

她什么都不做,他也会爱她。

可是赫柏在哪里?他突然很害怕,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象,只是巧合,赫柏今天根本不会出现。

前面围了几层的人群有些骚动,很快让开一条通道,有警卫走过来,到以诺面前做出邀请的手势:

“以诺先生,请跟我们来吧,皇帝陛下在等着您。”

周围一片吸气声,才发现低调站在他们身后的,竟然就是以诺先生。

以诺现在穿着很朴素的衣服,头发也没有打理,这样走到众人目光下让他有点羞赧不安,当他看到从飞船后走出的赫柏时,低着头双腿发软,恨不得钻进地底下。

赫柏也穿得很简单,像街道上三三两两并肩走着的女学生,只是她很平静,素白的,没有妆容的脸上,只有天生微翘的红唇带来的点点笑意。

以诺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投射在他的背上,像千万支利箭,赫柏说得对,他是个胆小鬼,他原来是最害怕别人用不好的目光看他的,他对自己也很不诚实。

其实他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为什么不肯承认这一点呢,明明已经喝了解药,但是,还是想的要疯掉,赫柏的那件丝绸睡衣已经被他抱着睡了好多个月,变成一块破布,现在,站在赫柏面前,想起那些肢体纠缠的画面,他感觉自己在流水。

承认吧,承认吧,想要抱住赫柏,求她不要走,说他很爱她,永远不想和她分开这个事实。

可是,要怎么才能做到呢?以诺想要跪下,都交给赫柏,给他爱活着让他死亡,都交给她来做选择,就算他在之后还是要面临被她抛弃的命运……他也接受,但当他抬起颤抖的眼睫,接触到赫柏目光的一瞬,整个人变得平静。

赫柏不再是那种憋着坏要捉弄人的笑,上次分别时,她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的泪水,现在变成深沉似海的包容和理解。

这种平静大大减轻了以诺的耻感,他停在和她距离半米的地方,不再发抖,却还是流泪。

赫柏直接过来牵他的手,纤细的五指嵌入他的指缝,“哇——”周围的反应很大。

那一刻以诺感到触电,整具麻木的身躯被激活了,除了手心柔软的触感,忘记了一切,忘记旁观者的声音,启动步子随着赫柏往前。

赫柏单手拉开舱门,捏了捏他的手背,“这是为你专门制作的,以诺先生,主色调是你最喜欢的纯白,所有的设备都根据你的身体数据制作,快进去试试,操作的是否顺手吧。”

赫柏自然地坐到副驾驶,以诺摇头说:“可能不安全,你先不要坐上来。”

赫柏直接拧开点火的按钮,握着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在发动机的轰鸣声里对他说:“怎么可能不安全,虽然你还没有操作过,但是早就用你的数据测试了千遍万遍,不然,艾琳不会同意我坐上来的,你就放心吧。”

“嗯。”以诺点头,赫柏握了握他的手,坐回位置上系好安全带。

以诺用无力的腿踩下油门,感受熟悉又陌生的对抗力,渐渐加重力道,飞船升空,窗外的风景在变换。

他有一点不适,但他知道这相比正常的飞船来说已经很轻便了,他真的可以用这双腿控制飞船,这是他做梦也想象不到的。

他有点激动踩急了油门,飞船一阵颠簸,急忙稳住,赫柏拍拍胸口可爱地叹气,对他笑着说:“还是有点害怕的,这是货真价实的飞船,不是全息模拟游戏,为了我的安全,你要小心点呀。”

“对不起……”以诺不停点头,为刚才的失误道歉。

飞船突破云层,以诺控制自己不要溢出眼泪,那样会影响视线,但他真的很激动,比在中学第一次用模拟设备体验升空,感觉还要强烈。

“我做过一个很长的梦,连续好多年,在我十五岁分化的那段时间,我很想念你,经常看军方的新闻,你操纵战机的画面,只看一眼就在我的脑子里挥散不去。”

飞船里也像飘进了轻盈的云霭,赫柏空灵的声音从云间飘过来,“我梦到,你在战场受伤,双腿残疾,被这个帝国所有的贵族,包括你的妹妹联手陷害,进了监狱,所有的人都在唾骂你,憎恨你,那些alpha把你当成泄欲对象,在你身上灌注信息素,想要你变成他们的性。奴。”

“那个梦里没有我,以诺,我帮不了你。”

以诺流下一串早就挂在眼睑上的泪,赫柏怎么会这么想呢,反反复复做这样的梦,该是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但他也明白当时的自己作为omega获得上将军衔,看似繁花锦簇,其实身处空中楼阁,很多人想要他死,如果没有赫柏,在他受伤后,情况真的有可能变成那样……他会遭受那些可怕的事情。

也许赫柏是发现了他的处境危险,才做了那样的梦,为他担心。

“对不起,赫柏,经常做那样可怕的梦,很辛苦吧。”

“不辛苦。”赫柏用冷静的口吻剖析内心,“我甚至,迷恋那种窒息又危险的梦,沉迷于你被所有alpha蹂躏时倔强不屈的神情,所有人都能伤害你,但是没有人能真正得到你,你通红的眼睛里写满不甘和愤怒,在那样的处境里依然维持这高洁的灵魂,漠视所有对你施暴的人……那让我深深着迷。”

纵然以诺已经十分清楚她的脾性,还是脊背窜过凉意,深深着迷吗?她那个时候是十五岁,那段时间作为军方代表每年能和她见上几面,印象里是一个沉默乖巧,很懂事的小姑娘。

“你不要害怕,我在忏悔,你听我说。”赫柏用三言两语化解了他的紧张,继续说,“相比心疼你的遭遇,我更想要得到你,所有人都无法得到的东西,我总是有很大兴趣的,后来我发现,我在不知不觉中也做了和那些人一样的事情,成为一名施暴者。”

“你多憎恨那些人,也就会多憎恨我,虽然你已经习惯了为我付出,但是,憎恨却一分不少地在你心中积攒,当我想明白这一点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被我搞得很糟糕。”

“不过,我总是不能如你所愿的,你想要把一切都奉献给我,然后去死,我不能如你所愿。我后来总是想到小时候见到的那个以诺亲王,我最快乐的事,原来是追在你身后,期待你回头给我对我笑,抱我起来,跟我说话,只是那样,我就会很安心,很快乐。”

“我想要你好好活着,想要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自由和尊重,就算恨我,也要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我对自己的忏悔和救赎。”

赫柏的声音实在苍凉,以诺看过去,她靠在宽大的座椅上,白皙的脸庞蹭着安全带,有点疲惫又有点释然地在笑。

以诺的心泡在海水里一般酸胀,她就此释然了吗?怎么可以这样呢?是打算把这架飞船交给他,把自由的身体也交给他,再忏悔她的罪行,然后

她就可以安心地全身而退了吗?

已经把他搞成这样,说一句抱歉就彻底退出他的人生,怎么可以。

第67章 第67章承认吧,爱我吧。

赫柏把铺垫的话说完了,才发现以诺流了好多眼泪,双唇紧抿,一些泪水浸润了嘴唇,一些顺着瘦削的下巴滑进脖颈。

好可怜,好脆弱,好美,让她想要趴在他身上,啃咬掉他的眼泪,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羞耻的红印。

是喜极而泣,还是因为她即将离开他而难过呢?赫柏用目光触摸以诺的肩颈,纤瘦却有力的手臂,紧紧捏着方向盘的长指,在他看过来前及时移开目光,欲盖弥彰地眨眨眼睛,驱散浓浓的占有欲,只剩黑白分明的包容和爱。

她本质上还是坏的,想要以诺在崩溃之下对她说出,“我离不开你,我爱你,不是因为信息素或是别的牵绊,只是爱你,我对你的爱超越世界上一切既存之物,我想要你对我回以同等的爱,不能再看向别人,永远只有彼此,连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那样她心里的野兽才会满足地休憩,然后她会愉快地,给予以诺他想要的安全感。

赫柏在看他。以诺在她的目光下忍不住发抖,深深呼吸一口气,把飞船固定在一个平稳运行的高度,开启自动运行避障系统。

他转身,隔着朦胧的泪眼看向赫柏,哀伤地说:“你不再爱我了吗?你不再渴望占有我,让我做你的小狗了吗,赫柏。”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赫柏提高音调为自己辩护,“我知道我做错了,也已经忏悔了我的罪行,知道你不可能爱我,强行把你留在我身边,让你每天都难受得要死,却不得不强颜欢笑地照顾我,真的太辛苦了,因为爱你,我愿意放手,让你做你想做的事,我还会帮你,无论你想过什么样的人生我都会帮你,只要你不再想着去死。”

说吧,接下来,顺理成章地告诉她,不要放手,他最想做的事,他所能想到的全部有意义的人生,就是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离。赫柏在心里祈祷,能够听到自己心中期望了千万次的话语。

以诺却只是很可怜地哭,眼睑鼻子耳根全部红透,胸腔起伏重重张口呼吸,快要断气似的哽咽,颤动的嘴唇却不说一句话。

他是把矜持写进骨子里的贵族omega,这样的人,会做的最出格的事应该是在宴会厅的角落里,和伴侣一触即离地接吻。

如果伴侣去世,会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袍出席所有公开场合,对所有人不苟言笑,表明自己的下半生再也没有任何喜乐。

可是他明明做了那么多突破底线的事,在各种地方提出性。交,向她表明自己的需求,主动亲她,舌头伸进她的嘴里,舌尖刮过她口腔的每个角落。真的没有一点真心吗?不可能,信息素上瘾给了他掩饰的幌子。

承认吧,这一点也不难,是不是?

以诺哭了很久,慢慢地把双手放回方向盘上,在位置上坐好,面对白茫茫的天空,似乎下定了决心。

还是那副满脸哀戚,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得不为她考虑的模样,沙哑颤抖的声音:“如果你每天晚上,都能睡着,白天,也都能好好吃饭,在心烦、头疼的时候放下工作,到花园里走走,不要让工作占据你的全部时间,多和朋友出去玩玩……如果你做到这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不需要我了,我也,开心,我愿意……”离开。

——赫柏扣住他的手。

以诺抬起沾满泪水的眼睫,最后两个字咽进喉咙里,惊惶无措看着突然靠近的alpha。

赫柏完全换掉刚才那副和善的神色,黑曈曈的眼睛盯着他:“还是在为我做牺牲呀,伟大的以诺先生,你自己的心在哪里呢?你就不能诚实哪怕一次吗?只要你说一句离不开我,我会立刻过来亲你,你知道的。”

熟悉的侵略性,是野兽睁开眼睛,对静候已久的猎物露出狰狞的獠牙。

以诺哭得太激烈,缺氧头昏脑胀,但他在这一刻感到安心。

悬起来的,被绳子收紧几圈的心脏又回到了暖洋洋的泉水里,很幸福,但他口不对心地说:“我不想你为难。”

赫柏像是猜到了他会说这句话,没有任何新意的话,她轻蔑地勾唇笑笑,握住以诺的手肘,揉捏肘内软肉,“是不想让我为难,还是在心里看轻我,从头到尾给我扣上‘一定会抛弃你’这顶帽子,你自己知道。”

以诺很怕痒,但也想她触碰,所以一直打开着自动驾驶和避障系统,假意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做出一副实在逃避不过骚扰的模样,羞愤地扑动眼睫。

从心里看轻她吗?在一副逐渐红透的皮囊下,以诺艰难地思考赫柏的话。

小魔头,小疯子,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在心里给她换过多少个黑称,确实,从一开始就认为她恶劣地玩弄他,后来,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屈服,胜负欲作祟……再后来呢,赫柏关注他的身体,他的情绪,帮他解开心结,她所做的一切,或许真的可以称为,爱他。

“我做了很多很多,尽我所能,你却还是这样看轻我,觉得我所说的每一句‘爱你’都是儿戏,难道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吗?善良的以诺先生。”

“对不起……”

“不要道歉,如果你感到愧疚,就试着学一下,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赫柏从手肘摸下去,攥住他的手腕,把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拉起来,按在自己胸前。

柔软的触感,以诺五指蜷曲,赫柏抓着他的手按实,“听听我心脏的声音,好吗?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在你面前的,是从来都没有变过的赫柏,听听我心脏的声音,你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赫柏……”察觉到赫柏的面容有几分压抑的疯狂,眉心不停蹙起展平,像是躁郁症状又犯了,以诺很担心,“赫柏,你还好吗?”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死,自从你告诉我,你的心脏里装着一个该死的装置,让你可以随意决定自己的生死之后,我真的很害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不会的,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但是我害怕,我是否需要你,这个概念由你来界定,这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让我害怕,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赫柏翘唇很可爱地笑了笑,像小孩子终于想到办法守卫她的玩具,“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在我的心脏里,也装上和你一样控制装置,而且,连接在你的装置上,意思就是,只要你的心脏停止跳动,那一秒,我也会死,我们会一起死。”

皇帝所能想到的,许诺给爱人的最贵重的东西,她的生命。

以诺一直没有安全感,赫柏是个完完全全以结果为导向的人,有了问题就想解决方案,对症下药地施行解决办法,既然她说了再多句“爱你”,做再多代表爱的事情都不管用,只剩下一个最极端的办法。

她觉得这实在是太妙了,为想出这个办法的自己欢欣鼓舞,用维托克的身家性命作为要挟,瞒住艾琳等人,提前一周从加里南秘密回国接受手术。

她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本来就是打算和以诺相守一生,在死后同榻而眠的,依照她现在超负荷工作的现状,很有可能是她早死,如果她早死了,一定会赐以诺一杯毒酒,让他陪她走黄泉路,如果以诺先死,有这个可能,她愿赌服输,一起

死吧。

“为什么呢,赫柏,到底为什么呢?”

以诺又开始流泪,碧蓝色的眼睛没完没了地流泪,赫柏扭曲至极的爱具象化了,变成沉甸甸的砝码压在他身上,既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又真的很心疼。

为什么赫柏要这样做,他的身体这么虚弱,为什么和他的生命绑定,只是为了证明爱他,太不值得了。

“可以取出来吗?去取出来吧,你完全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我也会一辈子爱着你,离不开你。”以诺抚摸赫柏的脸,她像外壳碎了的生鸡蛋,薄薄的一层内膜包裹着沉重跳动的、带着腥气的生命体。

在太年幼的时候接触复杂的世界,在黑白混沌中自成一派,又因为出众的能力,完全可以按照她所选择的,天真又残忍的方式生活,以诺只是心疼她。

尽力稳住气息劝说:“赫柏,你的生命比我要贵重得多,你是出色的执政者,你活得越久对这个国家的臣民越好,无数人会因为你优秀的政绩过上更好的生活,未来的历史由你来书写,真的不要和我的性命绑定,好不好?”

“来不及了呢。我选择断掉一切后路,没有办法取出来,只能这样了,维托克劝我,给自己一个后悔的机会,但我拒绝了,用了最极端的方式嵌入仪器,我没有任何后路,你也没有。”

赫柏摇头,垂着脑袋,短发也耷拉着,一副虚心认错的姿态,却勾着唇阴恻恻地笑,“我的政绩,我的帝国和臣民,我的历史都与你有关,所以为了我和这个国家,你要尽力获得长一些,以诺,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你接受这个事实了吗?”

以诺牙关磕碰,低骂一句“疯子”,掐住赫柏的下巴咬她的嘴唇。

飞船在天空中漫无目的地巡航,以诺和赫柏拥抱着激烈地亲吻,咬破对方的唇舌,尝到自己和对方口中血腥的味道。

爱是两个异质的灵魂相互碰撞,是刀刀见血的交锋,是伤痕累累之后依然靠近,必要时把自己削成适应对方形状的拼图,然后拼凑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以上想法来自伟大的莱茵帝国皇帝,赫柏纳塔利女士。

直到很多年后她依然会认同,强求到了以诺先生的爱,是她这辈子做过最艰难,最成功,最骄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