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上自己早有先见之明,放在前座的衣物,找出早有先见之明备在储物箱里的气味清除剂,准备下飞船后喷一喷,边对以诺说了先送蒂娜回家再来接她的打算,他就只是“嗯”了声,不再说话。
她离开前亲了他一下,他的眉心才舒展一点。
所以一回到飞船,赫柏立即弯身进入后座,钻进以诺怀里展开四肢抱他,不管自己的衣服也被弄脏,抱着他顺毛,直到他的身体暖起来。
他语气低落地说:“我们走吧,我怕蒂娜自己在家害怕。”
打开房门,刚才跟赫柏保证过自己在家里一定不会害怕的小蒂娜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声音坐起来,揉着眼睛来到门旁,“舅舅,舅妈,你们回来啦。”
只开了昏黄的玄关等身上也用掉了半瓶喷雾,但赫柏还是心虚,从身后抱着大型棉花娃娃以诺,下巴卡在他肩上对蒂娜说:“是啊,蒂娜快去睡觉,你舅舅需要马上回房间休息,不要出声打扰到他哦。”
“好。”蒂娜乖乖应下,悄悄看向舅舅的脸,他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走路都不自然,就像一个人偶,陛下是撑着他的支架,陛下不用他俯身,用脚蹭掉他的两只鞋子,和她自己的一起踢进玄关里,膝盖抵着他的脚弯一起移动方向。
舅舅对她笑笑,很虚弱的笑,抬手揉了把她的脸,“去睡吧,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小房间的夜灯关掉,赫柏给蒂娜读完绘本,彻底哄睡下,离开房间时腿是软的。
浴室里还有一个宝宝。
以诺泡了半个小时的泡泡浴,依照平时的习惯已经可以出来了,赫柏想去帮他一把,结果他抓着辅助握具,两条细伶伶的长腿颤抖着自己站起来,迅速抓起架子上的浴袍遮住莹白身体。
十分迅速地把系带卷成绳结,防备着什么似的。
赫柏伸到空中的手放下,以诺已经把自己关进复建的房间里。
虽然被冷落有点难过,但以诺今晚的异常,让赫柏摩拳擦掌,想要一探究竟,血液都沸腾起来。
墙壁的微微晃动,是一场巨大地震的前兆。
而她已经拥有足够的底气,耐心等待,结果揭露的那一刻。
以诺独自做了半小时康复训练,一个小时后才出来,很长的睫毛垂下,遮不住粉红粉红的眼角,只知道他不舒服,不知道是残存的羞还是未驱散的痛。
瞥了站在门口玩打火机的赫柏一眼,稍微侧过肩膀,想绕过她离开,似乎想到她的一贯作风,免不了又要被骚扰一阵,握紧手掌呼吸都凝重了几分。
赫柏一挑眉,收回挡路的长腿,摆好手脚贴墙站着。
以诺已经走过去了,回头看她,眨眨眼睛,又走了,这次他去落地窗边看书。
每次复建完都要看一会儿书,赫柏踮着脚放轻脚步跟过去,变成一只猫,不说话,以诺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默默分享他身边的空气,时不时用尾巴,不,用手和脚骚扰一下人类。
骚扰完又开始做自己的事情,歪在沙发另一侧处理工作,全不在意人类的反应。
她正跟艾琳说起最近的一项和重要的工作,工作狂艾琳小姐快要结婚了,赫柏是知道的,但她突然蹦出来一句“陛下,请您稍等,让我下车拍完婚纱照回来再和您说,十分钟就好”,让她忍不住直想笑。
“周六的晚上十点,艾琳小姐,你竟然在一边处理工作一边拍婚纱照?”
艾琳秒回,“【哭脸】【哭脸】只有这个时间了,我老公还在边上哭呢,我先哄哄去……十分钟后我一定回来,陛下,【挥手】【挥手】。”
赫柏见过艾琳的未婚夫,在办公室外接她下班,是她的老同学,一位很普通的男性beta,有种番茄鸡蛋味方便面的气质,艾琳则是专业到堪称冷漠的职场女性,不知道那个男人哭起来要她去哄到底是什么场面。
赫柏想象一下,竟然笑出声。
耳边有抽气的声音,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就用这个挤出双下巴的姿势抬眼看过去,以诺用叠好的纸巾抿抿眼睛下缘,收好纸巾,如常翻过一页书。
赫柏四肢并用爬到他身边,用脸颊蹭蹭他的手臂,“怎么哭了?”逐渐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团巴团巴身下的沙发,身体完全松懈。
“这书太感动了。”淡淡的回答,又翻过一页书。
赫柏一爪子挠过去,抓起他手里的那本《熊熊特攻队》周边漫画,刚才看完电影,文森夫妇给两个孩子买的。
以诺不解释了,就那么坐着发呆,赫柏推开那本书爬到他身上,钳住双腿,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为什么哭呢?”
赫柏亲吻他微烫的眼角,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是因为我吗?是因为你很想要我抱你,亲你,哄你,但你羞于说出口,而我还在一边看自己的东西,完全忽视你的感受,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以诺的身体细微地抖。
“真的不是?”
赫柏按住他脖子后的腺体,沁出满手水渍,以及漫天漫地的omega信息素,赫柏放出alpha信息素,和他的纠缠,梳理,融汇成和谐的状态,再一起被他们吸入鼻腔,她凑过去亲上他的唇。
“你的身体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今天的量已经完全超标,但还是很缺乏抚慰呢,你就是想要我的安抚,以诺,你什么时候可以成熟一点?”
赫柏冷静教训的口吻,让以诺羞耻到了极点,眼角再次溢出眼泪,拖鞋里的脚趾也蜷缩起来。
明明一直是他在包容赫柏,理解她的全部顽劣和不堪,是他在为她牺牲,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换成小魔头体察他的情绪,给予他开解和抚慰,他却,很舒服,舒服得要命。
刚洗完澡换上清清爽爽的浴袍,很快就会变出一片粘腻,如果不想污染沙发,他需要马上起身。
可是,被她抱着亲,完全不想离开。
“以诺!”
赫柏咬他的鼻子,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她不会放弃的,就算以诺哭个不停,跪下来求她,求她放过他的蚌壳,别再剖析他的内心,她也绝对不会放弃。
哭模糊了整张脸,如果是她,会是毫无形象吱哇大哭,鼻涕滑进
嘴里,而以诺哭得这么厉害还能带着几分矜持和克制,眼瞳前面那层漂亮的泪膜更晶莹剔透,眼泪一连串地滑下鼻子嘴唇的泛红的脸庞,称得上一句我见犹怜。
赫柏只好放弃强硬的质问,软软靠在他肩上,双手在他背上胡乱滑动,“没事的,想哭就哭一场,想笑就大声笑,在我面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因为我会始终爱你,无论你是美是丑,是坚强还是柔弱,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
她把爱挂在嘴边。
总是能脱口而出的话,显得一点也不真心。
不真心也是可以的,因为她是赫柏,她做什么都可以,而以诺发现了自己的贪婪,不满足,从这份浅显的爱里妄图得到更多。
从一根线,编织成一张网,再变成一团虫茧,围拢着他,永远不要离开。
那不对,他的身体已经如此糟糕,让他万分唾弃,如果连心也守不住,他就完全不是自己了。
“对不起,赫柏,”以诺咬牙维持体面,指甲嵌入手心,“对不起,我不应该哭的,让你担心了。”
“不是这样!我不要你对我说这种虚话,我要你说你不舒服,你的顾虑,我要你跟我吵架骂我是个暴君,说你讨厌我的强迫,说你,虽然讨厌但无法自抑地爱我。”赫柏抱着以诺,恳请他交付真心。
“我觉得自己很糟糕。”以诺崩溃地掩面哭泣。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我对你有要求了,我觉得那很可怕,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赫柏胡乱地笑。
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在快要渴死时终于见到沙漠绿洲,好累好累,能做的反应只有胡乱的笑,“正好,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爱一个人就是会面目全非,接近碰撞伤害和受伤,一度迷失方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到最后,我唯一知道的只是我爱你。”
她劝慰他,也在劝慰自己,“以诺,我们是一样的。”
第57章 第57章幸福泡沫
艾琳小姐的婚礼在这年冬天第一个飘雪的日子举行,赫柏和以诺一起出席。
是童趣风主题婚礼,赫柏把设计师送来的几套服装通过视频通话让蒂娜看了一遍,选的是蒂娜说最好看的那套,彩虹色的半长纱裙,搭白色毛茸茸外套。
她作为大老板发表致辞,没准备长篇大论的东西,祝福一对新人百年好合,过后俏皮地吐舌,“艾琳女士,你是我手底下最重要的大将,虽然结婚之后,你肯定要把很多注意力分给家庭,但是,你也不能忘记我哦!”
赫柏挥手叫人把贺礼送上来,盒子打开是一本市中心公寓的房产证。
满座皆“哇”,感叹陛下真是财大气粗,对下属真好。
艾琳的老公脸红躲在他身后,被赫柏拉出来,交付重担地拍拍他肩膀:“自从你们相亲认识,艾琳小姐再也不随便发脾气了呢,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以后要再接再厉哦。”
男人虽然是个beta,看着比omega还要软糯,和同为beta但是性格强硬堪比alpha的艾琳站在一起,就是天生一对。
“陛下,他胆子小,您快把他吓哭了!”艾琳上前阻拦的动作变成深深拥抱,眼中盈满泪水,用只有她们听到的声音说:“赫柏,这么多年,谢谢。”
谢谢她给了她很多机会,性格底色非常强硬的人,愿意停下来给予双方磨合的时间和空间,赫柏的身边有很多和她有同样能力的人可供选择,而她,只能抓住陛下这个机会。
所以说谢谢。
赫柏抱紧艾琳,“不用谢,你应得的。”
毛茸茸的外套手感很好,艾琳很像在抱一只小动物,从敏捷狡黠的豹子,变成亲昵可爱的小猫,等到两人分开她整理仪容,面对赫柏再次变成仰慕尊敬的神情,送她走下阶梯。
“以诺先生在那边等着呢,陛下快过去吧。”
赫柏和以诺的事,她身边的人早就不反对了,反对也没用,他们陛下其实是个很犟的人,表面上不再执着,放下和以诺先生结婚的事情,其实呢,资助斯宾塞家族、重提当年之事废除以诺的亲王头衔、给以诺提供了无数重新获得名誉的机会……她做了所能做到的一切,只为了和以诺先生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
如果是以前,艾琳还会苦心劝一句,不值得,但是自从他们没有阻碍地在一起后,陛下整个人都明朗了,每天都在笑,没有情绪的时候就是在笑,艾琳真的为她开心。
和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付出也是一种开心啊,艾琳望向角落里温柔注视自己的丈夫。
“好哦,我这就过去。”陛下离开她的搀扶,走路有点踉跄,她被叫上台前在以诺身边喝了好几支气泡酒,其实有点醉了,刚才发言的状态也能体现,但她的酒品很好,不会发酒疯。
艾琳微笑着看穿着七彩糖纸纱裙的陛下,在离开途中又从侍应生盘子里拿了一杯鸡尾酒。
“你看,艾琳的老公是不是弱弱的,和她挺般配的。”喝了一半的鸡尾酒放下,赫柏揽住以诺的肩膀往他脸上乱亲。
以诺没有躲避,把脸迎上去让她亲,唇膏洇开在粉红的脸颊上,泛起瑰丽的胭脂色。
他按住赫柏抓向酒杯的手,反手握住,细细摩梭掌心软肉,“别喝了,缓缓。”
“很开心嘛。”
赫柏眨着眼睛,靠在以诺怀里,泡面头卷发蹭得他脖子发痒。
他展臂搂住快要软倒的赫柏,让她挂在身上,安静听她说起和艾琳相识的往事。
大概就是赫柏公主殿下一路跳级,十五岁上了最高学府,大部分皇室成员、政府高官和贵族子弟的培养地,首都大学。
在那里遇到正在读研的艾琳,两人在辩论队因为一个议题争吵得不可开交,艾琳的脖子脸红脖子粗,但是辩论赛结束后,怂怂地过来向她请求原谅。
“她知道我是公主殿下,但是在辩论场上,还是寸土不让步步紧逼,辩论赛一结束,她就哭了,说她家里有年迈的奶奶,她是领着补助金的穷学生,请求我不要对付她。”
后来两人经常一起打辩论,堪称最佳拍档,赫柏登基后,邀请艾琳进入内阁。
“她一直都是凶巴巴的,有时候我想松懈偷懒,她就会被气哭,在我耳边一直说,你一定做皇帝,你必须做皇帝,你这一生全部的使命就是做一个好皇帝,”赫柏在以诺凝眸时伺机抓起酒杯,迅速喝尽最后一点残酒,脸色酡红吐气如兰,“我好几次烦的想杀了她,废掉她的职位,让她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但是她把我念醒了,我又觉得我还能再工作一会儿,工作的时候,必须要有她在身边才行,就把废掉她的念头给忘了。”
以诺手里多了一只空酒杯,眼前是女孩趴在桌上,斜着眼睛看他的挑衅的微笑,他也低下去,和她手肘相抵趴在一起,看着对方同样水润的半合的眼睛。
想亲,从对方眼里确认这个信息,然后慢慢靠近,呼吸缠绕——
“哦,亲爱的陛下!”一道声音把他们惊醒。
举着酒杯来到他们面前的是维托克,脸上含着揶揄的笑,和他牵手的女人是,帝国最年轻的女性beta大法官梅根,为以诺打了平反官司而声名鹊起。
赫柏还在意乱情迷,握着以诺的衣领一定要完成这个吻,以诺比较理智地抱紧她站好,向维托克和梅根问好。
“当初我受伤,被诬陷通敌,全靠你帮忙打官司,谢
谢你,梅根,抱歉一直没有机会亲自道谢。”
梅根笑着睨了眼明显醉酒、在以诺怀里不安分扭动身体的皇帝陛下,开开心心地解释,“您还不知道吧,两年前您的官司的所有材料,都是陛下给我的,我非常感谢陛下选择了我,给我这个机会,去打您的官司。”
“还有啊,从您受伤开始,陛下就一直催我回国给您做手术,为此我不得不暂时搁置了我的博士论文,”维托克压低声音,略偏过头似乎这样赫柏就听不见,“一直担心,赫柏担心成那个样子,一旦您的情况不好,我的小命也会不保,每次为您做诊断都出一身冷汗呢,万幸结果是好的。”
赫柏听到自己的名字,离开以诺的怀抱,“维托克,你又对以诺说我的坏话了?”
“从未说过,我要感谢陛下,如果不是您急召我回国帮以诺先生做手术,我没办法遇到我的此生挚爱,是吧梅根?”维托克低头亲吻梅根的手背,梅根有点害羞地点头承认,“多谢陛下。”
可能是难得的醉酒让脑子突然短路,赫柏把这秀恩爱的举动理解为挑衅,有什么好秀的,她也有人亲啊,回身勾住以诺的脖子直接亲向他的唇。
“噢噢噢~”周围一片惊讶。
以诺虽然脸色涨红却没躲避,捧着赫柏的脸,开启双唇让她长驱直入,只是脸颊越来越烫,呼吸也越来越烫,在众人的围观里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这真的是从前的以诺亲王吗?梅根和维托克对视一眼。
这个配合着陛下的疯劲儿,当众热吻,浑身上下洋溢着对陛下充沛爱意的人,真的是当年“最温顺的外表下潜藏着最难驯服的野性”、第一个操纵战机翱翔天际的omega,是后来斯文矜持,端坐在被告席上,冷静接受众人指控的以诺亲王吗?
维托克则多少明白内情,陛下为了让以诺先生屈服,使用过多少阴暗的手段,后来学会爱的狩猎者,又是怎样跌跌撞撞来到他门前,请他配制释放猎物的解药……但是无论从与赫柏的私交还是职业素养,或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考虑,他都不会把陛下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此生挚爱梅根。
“谁知道呢,让我们恭喜陛下心愿达成,和以诺先生一对璧人,长长久久吧。”维托克握紧梅根的手,笑着说。
吻了很久赫柏才放开,不停地笑也不停亲吻,把开心写在脸上,话很多很密,时而散漫地笑,闭着眼笑。
以诺掌着她的脊骨,让她无论再怎么摇摆恣意,也始终有个支点,等情绪回落,很方便地凑近亲他的脸。
在角落的高脚桌边,交换了无数个气泡酒味道的吻。
原来和她毫无顾忌地亲近,是这么快乐,迎着周围人传送过来的欣羡和赞美的目光,每一分钟都沐浴在幸福的泡沫里。
她理解他的纠结,开解他的羞耻,教他诚实面对自己的心,告诉他这样就很好,不用去想什么未来和以后。
很幸福啊,心却浸泡在酸涩的海水里,喉咙里翻滚血的腥气,赫柏现在真的很好,事业、友情、爱情,都趋近圆满,他还能再为她做什么呢。
看着现在美丽可爱的赫柏,仿佛能看到那个孤独的孩子离开他的怀抱,跑向远方,追逐太阳和光明所在的方向……不会再待在角落里,渴求他的拥抱和慰藉,她会成为新世纪的英雄,把昔日旧神一刀劈开。
早晚有一天……以诺咽下一口血沫,把自己的意识全部抛弃,更深切地亲吻赫柏充斥酒香的唇舌。
第58章 第58章失宠
以诺先生喝醉了,一直言行克制的人,举起酒杯只会抿一点点,润润嘴唇,这次却在艾琳小姐的婚礼上喝了很多。
因为婚礼后的派对玩游戏来着,他被赫柏拉着坐下,回答真心话还是喝酒呢?明知道在场的人都有分寸,问题的尺度不会超过“您多少天换一次袜子”,但轮到以诺时,他直接伸手向香槟,一杯接一杯地喝。
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他醉了,只知道他在派对后半场一直贴着赫柏,环住她的身体安静呼吸。
要很仔细看,才能发现他的眼神是朦胧的,神魂早就离开这副躯壳,不知道游到哪儿去了。
路易斯坐到赫柏旁边,神神秘秘地避开其他人展开一副牌,“陛下,您帮我看看嘛,这副牌我要怎么出呀,不会了。”
赫柏低头看了看,挂在她身上的以诺先生也跟着低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抬起,看看牌,看看和赫柏抵在一起的金色脑袋,收紧搂住赫柏肩膀的手臂,眼睛瞥开更深切地在她肩上蹭了蹭。
赫柏觉得又痒又重,反手薅了把以诺的金发,匆匆指了几张牌,告诉路易斯怎么打,挥手把金发小将打发走。
再看向周围,每个人的目光都很奇怪,有惊讶,有赞叹佩服,艾琳默默对她比了个拇指,意思是陛下真有本事,把以诺先生驯服成这个样子。
赫柏再厚脸皮也有点脸热,罪魁祸首以诺却眼睛一闭,埋头在她肩上,世事纷扰都与他无关。
“你先放开我呀,坐到副驾上去,我们回家再抱好不好。”派对结束,赫柏确实感受到了甜蜜的烦恼,喝醉的以诺太黏人了!
她跟维托克他们告别,把路易斯叫过来嘱咐了他几句话,忽然感到肩膀一痛,以诺咬住她肩上软肉,牙齿轻轻重重地研磨,她倒吸一口凉气。
勉强稳住呼吸:“好了,你回去吧,这些天别乱拍,紧要关头,我不希望你出任何岔子。”
路易斯似笑非笑:“嗯,陛下再见。”
赫柏被撩起来的不只是欲望还有火气,把以诺扔进驾驶座,自己爬进副驾,一把捏过他的脸。
以诺的脸太红也太烫了,呵气烫到她的手,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他睁开水润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她,慢慢低头,舔了她的手背。
赫柏下意识收回手,以诺追过来,美好的脸庞越来越近,半截滚烫的舌头舔过她紧闭的嘴唇。
既像标记领地的狗,又像吐信的蛇,他勾着她的脖子缓慢加深这个吻,在他的蛊惑下,赫柏爬到驾驶座,他的身上。
她的重量足够轻,也怕压着他的腿,不是很爱用这个姿势,但以诺很喜欢,这样可以抱着她,也被她抱着,毫无隔阂,高度方便亲吻。有时候他的腿会痛,额头满是薄汗,被她发现了反而紧紧抱着她,摇头不让她离开。
他骨子里的确是有股子疯劲儿的,就像她一样。
赫柏毫不否认她是个恋爱脑,总能从各种细枝末节找到他们天生一对的证据。
“你疯了……”
衣物离身,以诺在她出神时已经调整好姿势进行了一半,赫柏频频抽气,匆忙拍下按钮关闭打开通风的窗户。
“我是疯了,你还要我吗?”又恨又委屈的一句话,亲肿了的嘴唇再次贴在一起。
赫柏抱着以诺的脑袋畅快大笑,“当然要!最好像我一样疯呢,全世界没有别人受得了你,也没人受得了我,我们天生一对,不去祸害别人。”
以诺也笑,深深抱她,把身体塞进她的臂弯里。
一打开房门,以诺就把她抵在玄关墙上乱亲,胡乱披上去的、确保他走进小区时不会太失礼的衣服全都甩掉,层叠的裤腿堆在皮鞋上。
赫柏只有一条腿站在地上,以诺掌控节奏,半个小时后她追着渐渐软倒的人下坠,转移阵地到客厅沙发和地毯上,每次她以为可以了,以诺却勾着她的脖子摇头,眼角浮起委屈的嫣红。
“已经过分了,你会受伤的。”她抚摸以诺的脸,他闭眼用脸颊蹭她手背,“没事,真的没事,来吧,我想要你。”
赫柏觉得有点不对,以诺的状况不对,但她自己也喝了不少,很难分辨复杂的情绪,而且她是开心的,所以忽视了很多细微的点,只是笑着抱紧自己的爱人。
好喜欢呀,自
从她告诉他,爱一个人就是会变得面目全非,他真的有在尽力克服羞耻,遵循本心,肆无忌惮地亲近她,她好喜欢这样。
因为太幸福了甚至会想到,就这么死了吧,在这一刻,和他抱在一起,等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两具无法分开的尸体,世人再怎么议论滔天,他们早就携手在黄泉路上做一对鸳鸯野鬼。
和他一起死,是她能想到的,此生最好的结局。
赫柏因为这个念头激动地胡乱流泪,趴在以诺身上,任由眼泪渗进他的皮肤。
夜深人静,混乱的大床上,赫柏早就沉沉睡去,以诺还维持着入睡前的姿势,从身后抱她。
每当赫柏睡着,就会蜷缩四肢和身体,像一团初生的白鸽,孱弱的呼吸,即便在深夜里也不会有很大动静,以诺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探向她的鼻息。
或是颈部脉搏,纤弱但有力的血脉从薄薄的颈下皮肤流过,他把手搭在那儿,感受她熟睡时收敛起来的生命力,这一点微弱的火苗,在她清醒时会像离火漫山遍野烧尽。
这样的赫柏,注定不会只属于他一个人,而他生出贪念,竟然想要她永远停留在他身边,那双沉黑的眼睛永远看向他,无论乖巧可爱还是暴戾凶悍,都由他一人承担。
怎么可能呢?以诺,你太贪心了。心底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告诉他,你应该想想,还能为赫柏做什么,还能做些什么,才能称得上,爱她。
为此彻夜流泪,抱着轻柔似云的女孩,眼泪沾湿了枕头,冰凉的一片被脸颊晕干,又被新的眼泪沾湿,直到窗帘外天光大亮,赫柏的眼皮弹动,即将从梦中苏醒。
“唔,以诺……”还没彻底清醒,她转身扑腾进他怀里,一条腿搭过来,想起什么,手往他的病腿探去,闭着眼哼唧,“昨天那么激烈,痛不痛啊,肯定痛死了吧,都叫你收敛点儿,真是的,今天多做半小时复建吧。”
以诺扶起她的脑袋,往嘟嘟囔囔的嘴唇落下轻吻。
身体越贴越近,就那么蹭过来……赫柏顿时睁眼,被按着肩膀压在床上,双眼惊讶地睁圆。
“你……”
“有点痛,但是没关系,我,我想要。”以诺说着说着,一行眼泪坠落,在熹微的晨光里无比清晰,一片淫。靡的场面里,他皎白的脸庞没有任何邪念,跟热情的动作截然反差。这颗眼泪和他的神情,像一己之身渡苦渡厄的救世主那样圣洁。
赫柏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一阵心痛,下意识想要阻止他这样做。
床边的手机震动,“手机,手机——”赫柏在被子里划拉了很久,震动声快要停止时才把手机摸出来。
“你说什么?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赫柏喘着气攀着以诺的手臂,“好,好了,今天先这样,路易斯那小子昨晚出车祸了,我得去看看。”
以诺跌坐在床沿,低头,双手搭在皱巴巴的丝绸床品上。
赫柏迅速洗漱完,穿好衣服,中途打了很多个电话,交代各种事情,还记得嘱咐他几句好好休息,记得做康复训练,药也记得吃,“我一有空就回来看你”,说完就出门了。
关门声毫不留情,以诺坐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又流了一片眼泪,还好没让赫柏看见。
赫柏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处理路易斯的事情,那小子实在顽劣,在艾琳的婚宴后竟然醉酒飙车,车子撞进百货大楼的玻璃门里,彻底报废,气得她扇了路易斯一巴掌,她辛辛苦苦帮他营造的好名声,就要全被他自己给毁了。
路易斯缩在墙角哭都不敢大声哭,弱弱地说下次不敢了。
事情已经发生,当务之急是找当时到场的媒体删除所有照片,还有处理网上流传出去的照片、掩盖对他不好的舆论,赫柏和团队成员忙的脚不沾地,想起来就去揍路易斯两拳出气。
等忙过这一阵,才发现好久没见以诺了,再看新闻,原来外界都在说以诺已经失宠了,现在她每天陪着路易斯,安慰他车祸后受伤的心灵……
第59章 第59章不会改变
意识到自己可能冷落了以诺,赫柏有点崩溃,她工作起来就是一直连轴转见各种人各种媒体,根据团队不停调整的计划准备各种新的说辞,很经常地几天连着没睡过整觉。
还得和路易斯一起,完成团队根据“路易斯意外受伤”这件事写出来的新剧本。
因为早就给路易斯打造了“金融天才”的人设,经常带他出席一些经济会议,这次为了安抚自己的小男友,陛下把几个亿金币的私人股票送给他,而他随手指点几下,过了几天价值翻倍高位抛售,轻轻松松成为一个超级富有的小白脸,让陛下刮目相看,对他更是珍爱得不行,甚至超过了以诺先生。
配合媒体摆出“陛下很爱路易斯王子”的各种角度的照片,小心翼翼地呵护娇弱美丽的omega小王子,破天荒地出行时亲自给他拉车门,很霸道地把手横梗在他的腰间,对待以诺先生才不会是这样一副占有欲爆表的模样呢。
没有人知道美好的照片底下赫柏掐路易斯的手臂,发泄他带来烂摊子的不满,路易斯痛得飙泪却不得不对着只会过的镜头的方向展露最美丽含情意气风发的表情就是了。
还有一些小事需要赫柏配合出演,巩固大家对于路易斯“虽然吊儿郎当但却能力超强,平时不努力但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考一百分”的印象。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民众的议论和两国对路易斯的喜爱度回到他们团队所预测出来的方向,赫柏才终于精神松懈,蜷缩在宽大的檀木办公椅上睡着了,梦见她的以诺先生。
梦见他打开办公室的门,直接过来抱她,蔽体的白袍脱下后**,圣洁似神明的脸和淫。荡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而他一点也不羞耻,分开双腿坐到她身上。
“我失宠了,是吗?”他抱着她的脑袋边亲她边问,“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赫柏。”
“到手就不会珍惜,因为我没有办法给你更多惊喜了。”
“你就是这样的,小疯子,我了解你。”
才不是这样,赫柏有口难言,以诺堵住她的唇舌,热烘烘的身体像一床厚厚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她突然发现以诺很平静的脸上全是眼泪,那些眼泪把她的脸也沾湿,让她感受到他看着一切如常,其实已经破碎了千万遍这个真相。
而赫柏在心疼他之前,竟然是很爽,以诺在为她痛苦,真好啊,在她见不到的角落里为她患得患失,这似乎是她很久之前,一直以来的愿望,她在所有正式的场合和身着军服的omega握手、寒暄,却阴暗地希望他有一天跪下来舔她的脚。
现在她学会心疼以诺,不妨碍自己因为得逞的征服欲而爽到。
她惊醒在最爽的时候,身体顿时非常空虚,久违的头痛也回来了,歪在座椅扶手上回神,盯着一片寂静的大门看。
她真是做了个好梦,以诺不可能做这种事,他一直是骄矜高贵的omega,即使在信息素上瘾最难受的阶段,会做的也只是送来一份他用完的抑制贴,迂回表达诉求,他再想要,都会摆出一副半推半就,不得已为她付出的姿态,这股欲拒还迎冷冷勾人的劲儿就很能拿捏她。
桌上摆着艾琳送来最新的报纸,头版头条上是她和路易斯快要亲上的、精心设计过被偷拍的脸,以诺……想到以诺,赫柏就在忍不住想他看到这张照片会是什么感受。
和以诺的对话框空空如也,往上滑动,只要她不主动说话,他不会打扰,但她说今天几点过去找他,他就会问想吃什么他去买菜。不知道他的信息素上瘾会发作到什么程度,在很难受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做同样难过的康复训练,太可怜了,虽然他在研究所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这样的,但赫柏认为经历过自己的陪伴,由奢入俭难。
好可怜啊,她的以诺先生,艾琳一直有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报告他的动向,赫柏知道他出席了几场集团活动,推动军方和雅文帝国加强联系,成立战争武器联合研究组织,把国内的一些人才推荐过去,包括,被关押了半年后出狱的夏洛克。
那位愚蠢到在发布会上播放他们亲密录像的女beta,妄图掀动民众舆论,动摇她和以诺的关系……但是那
些照片和视频毕竟都是真的,赫柏知道,如果判刑太重以诺会良心不安,所以以诽谤名人罪关押了半年,算是小惩大戒。
以诺又开始以德报怨烂好人了,如果是以前,赫柏不知道自己会怎么生气,但是现在她很平静,因为她爱以诺,所以她给他最多的权力,让他做任何想做的,让他自己开心的事情。
因为确认以诺爱她,所以不会患得患失。
她认为自己现在是一个非常健康的人,想马上把这个发现告诉以诺,然后呢,她想握着他的手告诉他,把心教出来,和她一起学习爱,成年人也需要学习很多东西,这一点也不羞耻。
然后想要问他你在送别夏洛克的时候跟她见面了吗,你不告诉我这件事,我会有点生气,将心比心,我以后也会慢慢告知你我见了谁,什么时候要和路易斯逢场作戏,那都是做戏,是假的,我只爱你,你也不要难过。
赫柏给以诺发了见面的信息,办公室大门忽然打开,艾琳拿着一份报告匆匆进来:“斯宾塞集团出事了。”
准确来说,是快要出事了,智能检测模型一刻不停地抓取星网社交媒体关键词,最近几天关于“斯宾塞”的议论激增,绑定着大量负面情绪,原因是一个建筑工地上又死人了,家属声讨集团,被集团主席安妮塔强硬镇压,这件事和前面几件类似事件一起,热议的声浪渐起。
“很可能演变成大型舆情事件,我们需要早做应对。”艾琳说。
赫柏把报告扔在桌上,斯宾塞集团的产业需要很多一线工人,安妮塔不把人命当回事,克扣保障,等出事了再用强权掩盖。赫柏气得发抖,她早就跟安妮塔说了要谨言慎行!不要赚那么多黑心钱,她会帮助他们慢慢把斯宾塞集团的名声扶持上去,长久平稳和谐地赚钱不好吗?
她连骂都懒得骂了,只想把这个目光短浅只想着赚快钱的人废掉,否则斯宾塞集团迟早被她拖垮。
要在不影响集团的情况下废掉安妮塔,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艾琳获悉她的想法,马上和团队研讨新的计划。
艾琳离开后,赫柏用冷水洗脸,她还要见以诺,不能把情绪带到以诺面前。
云端酒店包下一层大厅,落地玻璃可以看到270度环绕城市夜景,赫柏踏出电梯,被等待的以诺抱了满怀,他在柔柔的音乐声里亲吻她,亲完后抱着她的肩膀伏在她肩上。
好暖呀,外面飘着雪呢,进来之后就很暖,爱人的怀抱是世界上最暖和的地方,赫柏搂住以诺的腰身,深深吸气。
“想我了吗?”
以诺点头,用语言确认一遍,“想,很想。”
从他软成一滩水的身体就知道有多想了,赫柏偏过头,咬掉他脖子后的抑制贴,在他的一声闷哼和身体震颤中,放肆呼吸漫天飘散的信息素。
她一直紧绷的精神也得到有效疏导,在上天的旨意下演变出AO两种性别,信息素的结合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她现在仿佛被顺毛的猫,舒服得要命。
什么路易斯,什么加里南帝国什么斯宾塞家族都不重要了,都是可以抛在脑后的,她努力工作,是为了和以诺一起享受生活。
偌大的宴会厅早就清空了,没有他们的吩咐不会有人进来,吃饭和性。交都是头等大事,他们就在窗边吃两口做一下,这又突破了以诺的底线,一直埋头在她肩上闷着气。
赫柏拍拍以诺,“别咬我肩膀了,来吃饭吧,今天的海鲜汤好好喝哦。”
以诺摇头,过了会儿抱着她转过去,头发丝的湿了的脑袋,他张开嫣红的嘴唇,看向窗外,也不说话就是要她喂汤。
赫柏舀起一勺稳稳当当送过去,到他唇边,omega屈尊降贵地垂下脖颈,一勺汤分成十几口轻轻抿走,小口吞咽,精致的长眉舒展了。
真的很漂亮,他抱着她的脖子,欲拒还迎地垂着眼,不太迎合的、偶尔蹙眉像是抱怨她胡闹的神情,全身泛粉的身体却表现着无限配合,甚至是他在引诱她一直沉沦,不要离开。
当他抬眼看过来时,柔和的灯光下,眼底是层层漾开的水纹,无声诉说情意。
赫柏抚过发起一层薄汗的身体暗暗感叹,造物主的精心工作,让人间享有这种美丽。
以后她还能见到这样的场面吗?以诺从身到心渴求她,离不开她,所有极致的美丽都被她一个人受尽眼底……维托克告诉她,已经成功研制了信息素上瘾的解药。
要从她的腺体里抽取信息素配置解药,失败了几次,维托克表示那是很正常的,他在研究一种全新的药剂,失败是很正常的,她本着用人不疑的原则忍痛抽取了很多次信息素。
还被维托克打趣,“以前的赫柏绝对不会这么做”,是啊,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omega让自己痛苦呢,但她现在,更想要让以诺变回一个自由的人,为此她愿意忍受痛苦,这是对从前错事的一种救赎。
也是因为,她确信以诺爱她,漂亮的omega难耐地靠近,舔吻她的眉眼,亲遍额头和脸颊,她非常相信,就算以诺不再渴求她的信息素,一切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第60章 第60章往前走吧,不要害怕。……
赫柏的状态很好。
以诺在家里显眼的地方放了一张邀请函,同学聚会的请帖,在他收拾两人的鞋子时赫柏拿起来揭开。
“莉莉丝小姐也会回来吗?”她随口问道。
莉莉丝小姐,当年以诺的追求者之一,在她的父亲尤利斯被赫柏清算后逃离了莱茵帝国,在国外生活了两年,很多人趁着赫柏的执政理念柔化回国,她也是其中之一。
以诺鼻腔发出一声“嗯”,语气轻而慢:“莉莉丝说,想要和我见一面。”
“这样啊,你不要喝太多酒,那天我没有时间,我叫亲卫去接你。”她把请帖放下就去浴室洗澡了。
心里存着疑虑的种子,总能在很多细微的事情上得到印证,成为供它生根发芽的养料。
以诺身体的空虚还没有解决完,双腿极为酸软,一步步踩实了地面,手撑着墙壁寻着水声来到浴室门外。
赫柏的身影被水汽和磨砂玻璃门模糊,他不停摩挲冰凉的玻璃,徒劳地想要把她看得更清楚些。
他日夜想念的赫柏终于回来了,回到藏有他的巢穴,像吃一顿美好的晚宴那样享用他。一切都像他所预想的那样,赫柏完全得到了他,所以他不再重要,让位于很多其他的事情,很快想到他都会觉得厌倦,然后他会被抛弃。
像一团用过了,皱巴巴脏兮兮的卫生纸,冲进马桶里,被毫不留情地冲走。
这是他一直以来希望的,不是吗?赫柏她现在真的很好,很好,她很快就不再需要他了,擦掉她唯一的污点,享有受人尊敬,美好顺遂的一生,很快他就可以退出她的生活,太好了。
那他在哭什么呢?
以诺用手背擦掉眼角的一点泪,玻璃门刚好打开,赫柏拍拍浴巾围着的胸口,“以诺,你怎么站在这,吓了我一跳”,她勾起他的手,“你来给我擦头发吧,我好困,想睡觉。”
“嗯。”
她趴在他怀里睡得恬静,以诺搂着她的alpha,把她放进他的身体里,是他安顿着她,却也是他从她身上汲取温暖,整夜无眠,看着窗帘缝隙渐渐倾洒晨光,天亮了。
……
窗外飘着雪,办公室内,艾琳告诉赫柏,路易斯争夺皇位的时机已经成熟。
“路易斯王子的哥哥姐姐为了夺位,把加里南国内局势弄得一团糟,民众怨声载道,昨天在国会中心发生了一场冲突流血事件,杜兰特王子在事故中受伤,对于路易斯王子,这是很好的机会……”
艾琳报告这邻国的局势,赫柏专注看手边的报告,一心二用地点头。
“还有一件事,昨天开始,各大社交媒体突然多了很多对斯宾塞集团不利的信息,造成集团股价大跌,”艾琳把另一份报告呈送到赫柏面前,“这些信
息非常准确详实,专门指向集团黑幕,技术人员初步分析,是集团内部的工作人员放出来的,我们会继续追踪。”
赫柏用钢笔敲击脑壳,看向报告。虽然她想废掉安妮塔,但那需要徐徐图之,当务之急是稳住集团的股价,而这个“神秘人”比他们急迫得多,放出来的都是狠料,目的显然是搞垮斯宾塞集团。
对于这个“神秘人”,她的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抬眼和艾琳对视。
艾琳说:“这个人放出的一些信息,只有集团高层和懂事才能接触得到,那些人都和集团绑在同一条大船上,休戚相关,不大可能出卖集团。”
所以做这件事的人,很可能是,以诺。
赫柏按了按眉心。
艾琳请她先别担心,和以诺先生好好谈谈,“以他的性格,确实很难做到对斯宾塞集团的丑闻熟视无睹,或许他怕您为难,怕您因为他而对无法对斯宾塞集团做出正确的决策,所以才决定独自面对,总之,你们先好好谈一谈。”
赫柏点头。
“以诺先生,在拉纳西省参加完集团的分公司活动,已经于昨日回到首都,今天是否要邀请他共进晚餐呢?”
“不用安排。”
赫柏的手机里躺着一条早晨以诺发来的信息,邀请她晚上一起参加福利院活动,她拒绝了艾琳为他们预定晚餐的提议。
肩上一沉,路易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坐在她身边,金色脑袋蹭她的肩膀。
赫柏把斯宾塞集团的报告塞进柜子里,反手递出加里南帝国报告,路易斯“嗷呜”一声,垂头搭脑地翻看起来。
看完了皱皱鼻子,熟练撒娇:“不想回国嘛,不想离开您。”
“你不想回国?”陛下的声音微沉,路易斯立即正色说:“不是的,我知道陛下为了帮我付出了很多,这对我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我一想到要离开生活了两年的莱茵帝国,就觉得很难过,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您一面。”
赫柏揉了把他的金发。
路易斯实在是一位很会观颜察色的omega,该撒娇时撒娇,该安静时安静,做错了就跪地求饶,又长得好看……平心而论,赫柏还算喜欢他。
“人生还有那么长呢,总有机会再见。”
赫柏离开办公桌,站在门边给自己系上围巾。路易斯过去帮忙把格纹围巾翻出来,她的脸被遮住大半,突显一双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双手插进大衣口袋,“今天是国难日,中学校都放假了,你也去玩儿吧,记得带上警卫。”
“赫柏姐姐。”在赫柏拉门时路易斯叫住她,缓了一口气看向她:“今天,是您的生日。”
“是。”
路易斯知道这是一个禁忌的话题,现任皇帝的生日,是她亲生父母的忌日,也是前任皇帝确认下来的国难日。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最安全的,但他实在忍不住说:“我能不能,送您一份礼物。”
“今天吗?我没时间。”
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路易斯还是失落,吸气笑笑,“您来不来都好,我会在首都广场您的雕塑下等到明天,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我愿意那样做,您不来的话,我会在许愿池边默默为您祈福,一整夜,祝福您万事顺心。”
赫柏耸了耸肩,“随便你。”推门离开。
跟假期绑定的国难日已经少了很多悲伤的遗憾,随着新任皇帝的即位,默哀和致敬英雄等活动渐渐省略了,很多小孩子认为这就是一个天然的假期。
赫柏没坐汽车和飞船,踏着积雪走过两个街区,一路上遇到数不清的小孩子在追逐打闹,有几个撞到她腿上,她也没生气,只是揪着衣领把孩子扯开。
街边的屋檐结着冰棱子,年轻的夫妇从面包店里出来,抱着一袋节日的面包搓手呵气;年长的夫妻挽手拄着拐杖在湿滑的街道上慢慢行走;穿着中学制服的小情侣,在长椅上交换一个焦糖饼干味道的吻……
面包店后厨的窗户打开,一阵糖霜携着新鲜出炉的面包香气,飘散在小巷子里,像下了一场香香甜甜的雨。
乱糟糟,脏兮兮,却又真实美丽,赫柏深深呼吸着这一切,想到很快就要见到以诺,嘴角的微笑完全压不下去。
她愿意相信真相就是艾琳说的那样,以诺主动放出斯宾塞集团的黑料,是因为不想让她为难,他爱她多过他的家族、他的亲人,这样的想法让她开心。
赫柏捏紧口袋里的“解药”,维托克历时半年研制好的药剂,可以治愈以诺的信息素上瘾,想象送给以诺时他的表情。
她相信,把“解药”交给以诺,让他变回一个体面优雅的人,他会更爱她,更爱他的生活,也更爱她。
走了一个小时,到福利院时天色完全沉下去,是深紫色的晚霞,下了小雪,园子里隐隐传出童稚的歌声,清俊的男人撑着伞在铁栅栏门旁等候。
赫柏在路口和以诺远远对视。
她有时会想到在庄园那天晚上,他们唯一一次激烈地争吵,以诺哭着说他想要得到解脱,而她斥骂他让她为难,之后,他真的没再说过那样的话。
默默地爱她,照顾她,为她付出,在她任何需要的时候,以她喜欢的姿态出现在她身边。
以诺可以忍耐一辈子,闭口不言痛苦,但是这次赫柏不想再逃避,她要把解药交给他。
她跑过去抱住男人的腰身,闭眼深嗅他的气息,以诺一手撑伞,一手替她拂去头顶的细雪,环住她的肩膀。
“我爱你。”赫柏靠在男人的肩上,亲他肩膀的衣料,“我爱你,我爱你,以诺,我爱你。”
以诺的颈边泛起一道红痕,从耳根蜿蜒到锁骨,痒得发笑,握紧赫柏的肩膀,“好了,赫柏,待会儿我站都要站不住了。”
赫柏的眼角挑亮,用舌头舔了一口耳畔的皮肤,“那找个地方先来一次?”
“不要,活动快开始了。”以诺语气严肃,“赫柏,出门前我喝了很多抑制剂,都喝吐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对不起。”赫柏从善如流地抱歉,心里更加期待,把药剂交给以诺,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以诺牵着赫柏进入福利院,很多孩子迎上来,唧唧咋咋地问候亲王殿下,虽然院长纠正过不能再叫亲王,他们不明所以,常常改不过来。
赫柏缩在围巾里,眼观鼻鼻观心,以免吓到小孩子。
以诺被孩子们缠住,看他们画的涂鸦,没办法地对赫柏笑笑,请她先四处走走,赫柏实在不想看满地泥猴子打滚的场面,双手插兜走了。
今天是福利院院庆,每个教室都有活动,赫柏一个个教室走过去,在最后一个教室停住。
和前面吵吵闹闹的教室不同,这个教室很安宁静谧,十几个孩子并着膝盖坐在小板凳上,在小画板上作画,一个红发男老师在每个孩子身后耐心指导。
大多数男老师是削去攻击性的omega,这个人看起来也是,赫柏只看到他的背影,白皙的脖颈,有一点训练痕迹的肩胛,马甲收紧的窄细的腰身……一举一动斯文儒雅,堪称赏心悦目。
怀着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赫柏希望他转身,让她看一看他的脸。
等他站好,转身,让她看清他的长相,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亚瑟?”
“陛下……”
亚瑟有种长开的感觉,婴儿肥褪去,皮肉和骨头更贴合,赫柏可以承认他现在算是好看,但他一看见她,眼眶迅速变红,嘴唇欲言又止地颤动,还是让她看到一点从前那个亚瑟的影子。
赫柏站在窗外,眸光渐渐
冷下来。
“我离开研究所后,亚瑟也离开了,一直在为福利院工作,他很温柔,很有耐心,孩子们都喜欢他。”
很轻的脚步声在身后,以诺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腕细细摩挲。
赫柏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转身面向他,眼睛变得酸胀,“所以呢?”
“他还是很爱慕你,希望能得到一个在你身边侍奉的机会。”
赫柏看着以诺默然流泪。
普渡众生的圣人,对高贵的皇帝和卑贱的侍臣一视同仁,谁都别想在他那儿讨到一份特殊。
卑贱的侍臣向他恳求,我想要留在皇帝身边,求您让我留在皇帝身边,圣人答应了,给了他庇护的房子,温暖的壁炉,浩如烟海的书籍和美好的衣服,帮助他变成一个世俗意义上优秀的人,在皇帝出巡时,让他出现在皇帝面前。
赫柏眨了几次眼睛,眼泪融得围巾湿润一片,她走了这么远的路,也只是为了圣人回身,给她一个专属于她的拥抱,每次,每次她以为终于成功了,圣人就会温柔而残忍地告诉她,那只是幻觉,那是不忍她痛苦,赐给她的一场美梦。
“赫柏,别哭。”以诺展臂抱她,修长指节按揉她的颈骨,这种熟练的安抚动作从十几年前延续至今。
“别哭,别哭,赫柏,我爱你,亚瑟爱你,路易斯爱你,艾琳和维托克他们都爱你,从此后你的生日,你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那么那么多的人在陪伴你,守护你,爱你,赫柏,往前走吧,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