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1 / 2)

第21章 第21章无人区野玫瑰

路易斯对同为omega的信息素非常敏感。

但他仍然忍不住地靠近赫柏,痴痴凝望她的脸,有点红肿的嘴角,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是怎么把一口混合着信息素的涎津渡进那位omega的嘴里。

她的眼底猩红,明显没有疏解,但也没有泄露一点点alpha信息素,十分可怕的自制力。

也许是她不忍心那样对以诺亲王,也许,是另有考量,谁知道呢,路易斯想要握住她的手按在胸前,却在来到她面前时双膝下跪。

“陛下,请您使用我吧。”

金发少年仰头,泪水从眼角满溢,“我什么都会,陛下,我是心甘情愿的,不求任何结果和回报,我,我是干净的,真的……”

“我们走吧。”

赫柏抛下一句冷淡的话,擦过他的身体离开,路易斯垂首哭泣,但他知道她不可能回来安慰他,于是擦掉眼泪站起来,柔顺地跟上去。

“陛下,您回来了。”亚瑟强撑着睡意,在城堡大门前等到晚归的赫柏。

还有路易斯。

他们身上都有omega信息素,路易斯的眼尾红红的,扣子开了一颗,脖子上还有几道红痕。

赫柏揉揉路易斯的头发:“回你的房间休息吧,今天辛苦你陪我了。”

路易斯的余光扫过亚瑟吃了黄连一样的表情,心情好了点,侧身向他那儿,让自己挠出来的几道红痕更显眼,同时对赫柏柔弱地笑笑:“没关系的,我喜欢跟您一起出去,陛下,那我走了。”

亚瑟跟随赫柏回到寝宫,一路上惊疑未定,到底是怎么回事,赫柏允许路易斯侍寝了吗?到底为什么,输给以诺亲王他认了,为什么连路易斯也可以,而他不行?

亚瑟到底少年心性,很难掩饰真实的情绪,在赫柏身后忍不住抽噎起来,直到赫柏皱眉回头。

走廊上空的洛可可风大吊灯是唯一的光源,空洞陈腐的幽暗灯光,照在红发少年头顶,他哭哭啼啼地问:“陛下,您宠幸了路易斯吗?”

赫柏感到烦躁。

她没有多少时间分给一个卑微的侍臣,曾经亲近他,是想从他手上拿到老皇帝要下给以诺的毒药,还有,想让以诺吃醋,至于她登基后他说想来她身边侍奉,她允了。

知道他心思不少,正好,她不喜欢太蠢的人,放在身边,就像养着一只红色皮毛的小狗,看他拙劣地争宠,还挺有趣的。

但他现在,只会让她烦躁,让她想要遵循自己一贯的行事本能,处理了他。

“亚瑟,你

在质问我吗?”

亚瑟“噗通——”跪下,圆圆的眼睛里不断凝出晶莹的泪珠,“不,不是这样的,陛下,我没有资格质问您,如果您让路易斯侍寝,能不能,能不能也宠幸我呢?”

赫柏现在满腹戾气,那种类似易感期的痛痒缠绕在骨缝里,只想好好休息,这些男人却一个个跪在她面前乞求宠幸,烦死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总是在以诺面前哭,是不是也让他烦恼。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答应过,不会亏待你的,南茜公爵向我打听过你,她是贵族出身,年轻有为,不介意你的奴籍,愿意娶你,这真的很好,对吧,亚瑟。”

亚瑟从赫柏的语调里听出一丝不耐烦,他了解她的,这个时候他应该顺从地谢恩,然后从她面前离开,但他实在难过到失去理智,“陛下,我不想走,求您了,不要赶我走,只要能留在您身边,做什么都好,做什么我都愿意……”

赫柏在一阵阵哭声里,头痛得越来越厉害,彻底冷漠,“我最讨厌软弱的人,你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让我恶心,明天就走,你早就不是奴婢了,随便你去做什么,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转身离开,其他侍从耳聪目明地关上寝殿大门,把绝望的少年隔绝在门后。

“你们看,李维斯公爵要在元旦举行婚宴!看上去很隆重!”

机甲研究所操作室,以诺一瞬不离地看着面板上,新型机甲的试飞表现,他的身体状况还没有恢复到能够驾驶机甲的程度,因此专业试飞员代为进行。

试飞的过程极为漫长,从机甲升上天空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他们在操作室里看到的只有一连串数据,机甲平稳运行,同事们纷纷无聊地刷手机。

“竟然是在悬崖峭壁上的城堡里举行婚礼,真浪漫啊,”夏洛克刷着婚礼现场图感叹,“这座城堡是几个世纪前的老古董,一直维修不对外开放,我做梦都想去看一眼呢。”

“以诺,你看看,这个古堡的风景是不是很美?”

以诺用小本子记录变动的数据,不管这些数据会下一秒就会被机器精确地记下,他喜欢这种手写的传统。听闻女beta的问话,他抽空往手机屏幕上看了眼。

“是很美。”

等到试飞结束,以诺找到夏洛克,说他收到两张婚宴的请帖。

“最近的事情太多,”以诺疲惫地笑笑,“本来想要回绝的,如果你很希望去看一眼那个悬崖古堡,我想,我可以带你进去。”

“真的吗?”夏洛克从他手里接过一张请柬,小心打开,她竟然忘了,以诺是一位亲王,当然会收到请帖。

更让她惊喜的是,以诺愿意带她参加婚宴,他研发的新机甲推进到试飞阶段,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竟然会愿意为了她,额外花费两三天的时间去参加一个悬崖上的婚宴。

夏洛克快要被狂喜砸晕了,而且在她隐晦地提出,她没有合适的礼服时,以诺亲王毫不犹豫地提出,既然是他发出邀请,理应由他负责她的全套装扮。

满头红棕头发盘起来,别上闪亮的钻石发夹,脖子前也戴上了温润的珍珠项链,还有点缀着珠宝的礼服裙子,她在被造型师带到镜子前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诺穿着普普通通的黑西服,只有头发简单吹了一下,通身地气韵让人移不开眼。

理智告诉夏洛克,这是贵族的修养,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他们这种普通人感到难堪,但一颗心还是忍不住乱跳,反复胡思乱想,要是以诺对她有一点点特别呢,要是,他对她有一点点好感呢?

总不会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吧。

“亲爱的以诺,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好么?”

婚宴还没开始,宾客们已经齐聚在古堡,衣香鬓影低声闲谈,一个女人端着酒杯走来,展臂抱了抱以诺。

细看她和以诺长得很像,尤其是鼻子和嘴巴,简直一模一样,区别在于眼尾,一个上挑一个下垂,女人的长相看起来更凌厉,不好惹。

以诺为夏洛克介绍,这是他的姐姐,安妮塔公爵。

安妮塔则打量夏洛克,浅笑着和她握了手。

女beta的皮肤是健康的蜜色,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有着田野麦穗一样的生命力,亮晶晶的眼睛总是看向以诺。

安妮塔在心里大呼有趣。

她转身的同时抬眼看向二楼,灯光无法抵达的阴影处,像小狼的竖瞳,在暗夜森林里发着幽隐的光。

那是宴会上最尊贵的客人,他们的皇帝陛下,带来了那位可爱的路易斯小皇子。

安妮塔比任何人都清楚,赫柏有多迷恋以诺,可她想不到,赫柏是个胆小鬼,不仅没有把以诺关起来,用珠宝打造的锁链囚住他,反而像那种幼稚的中学生,对心上人玩来回试探的把戏。

“给陛下送一杯无人区野玫瑰。”安妮塔在吧台前吩咐酒保。

无人区野玫瑰,是帝国的青少年们最爱的饮品,含有催情助兴的成分,但在正式的酒会上一般没人会喝,对成年人来说,这种酒太轻佻了。安妮塔想到赫柏最近推行的几个改革政令,让她在商场上掉了一层皮,就恨得牙痒,忍不住用这种小把戏回击。

安妮塔边喝酒边看向宴会中央清冷出尘的以诺。

真好啊,因为以诺是她的哥哥,所以赫柏会敲打她,会给她下绊子,小打小闹,但不会痛下杀手,多亏了哥哥,保住她和斯宾塞家族,这辈子的平安和富贵。

只是等到婚礼之后的晚宴,安妮塔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婚宴的主角,李维斯公爵宣布,为了这个大喜的日子,他会送出是家族传承的珍宝作为礼品,绝对珍贵,留给今夜的幸运儿。

他将在放了来宾姓名纸条的箱子里面,抽出一张,作为大奖的得主。

安妮塔向来吝啬,还记得几年前自己婚宴的时候,李维斯拿走不少好东西,所以提前买通了抽签的人,作弊抽出她的名字。

“今天的幸运儿是,安妮塔斯宾塞爵士!让我们一起恭喜她!”

安妮塔激动地站起来,然后失望地发现,所谓的传家之宝,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项链,镶嵌着尾指大小的一颗小钻石,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心里骂的很脏,但对着很多宾客和媒体的镜头,只能尽力保持微笑,举着那个破项链盒子和李维斯夫妇一起合照。

安妮塔气冲冲地回到坐席没没多久,耳边响起童稚的歌声,会场的灯光也变成了五颜六色,大屏幕竟然开始播放一些小孩子的生活日常,上课,做运动,做手工,吃饭……安妮塔认出了孩子们身处的背景,是以诺一直在资助的福利院。

她一直都觉得以诺在做很蠢的事,人各有命,有人做皇宫贵族,就有人做孤儿乞丐,他救不了这世上的所有人。

李维斯肥胖的身躯挡在屏幕前,举着话筒,说他今年无意中了解到福利院这些可怜的孩子们,为了给他的新婚妻子积福,决定捐出五百万金币,呼吁大家也捐点钱。

“我们今晚的幸运之星,安妮塔爵士,应该会很愿意做这个牵头人吧?”

聚光灯和众人的目光照在安妮塔身上,她瞬间做好表情管理,举着酒杯站起来:“当然,李维斯公爵这么有善心,我也不能落后啊,但最近公司有点困难,我就……”

“太感动了!安妮塔爵士决定捐出一千万!让我们一起为她的善举鼓掌!”李维斯有麦克风优势,大声打断安妮塔。

众人纷纷鼓掌,离开聚光灯的安妮塔表情比吃了屎还臭,几乎把酒杯捏碎。

其他人也开始捐款了,都是一万两万这样的小钱,让安妮塔愤怒到扭曲变形,双眼喷

火地看向以诺,看他也满脸懵懂,她就知道,以诺没有这样的心计,所以幕后黑手只能是一个人,赫柏。

从他们这些贵族的口袋里抢钱,来讨好以诺,她可真厉害!

第22章 第22章小醉鬼

“以诺,李维斯爵士说的福利院,是不是你常去的那个?”夏洛特用绒扇挡着脸,低声询问以诺。

前排能被聚光灯扫到的位置,坐着的都是首屈一指的大富商,平时没少在网上被骂,看着他们显然事先不知情,不得已站起来假笑捐款,太解气了。

以诺怔然看着大屏幕,一张张熟悉的孩子们的笑脸,过了几秒才回答:“是的,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个感情很丰富的人,虽然知道这些人们可能不是真心想要捐款,但看着周围这一切,听着孩子们唱的歌曲,不知不觉流下眼泪。

“以诺,你哭了?”夏洛特递给他一块手帕,他接过来擦泪,说谢谢。

周围的灯光五彩缤纷得有点滑稽,以诺静静垂泪的样子,却呈现一种神圣的美丽,所有眼神触及到他的人,时间和空间都停驻,万物不再流转。

夏洛克的目光没有办法再离开以诺,直到捐款告一段落,众人的目光一起投向坐席后的舞池,童稚的歌声变成钢琴弹奏的古典乐曲,灯光撤下,黑暗的舞池中央只有一束亮光,照在绘着神话壁画的舞池地面上,成了一块光点。

这一切转变的太快,所有人盯着那束光,屏住呼吸,一般而言,第一支舞由全场最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来献出。

伴随渐强的乐声,一只白色低跟尖头丝绸舞鞋踩进光点中,皮鞋的主人应该很年轻,因为舞鞋上的白色缎带束缚住白玉一样的脚踝,在瘦削的小腿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再往上是以长度过了膝盖的纯白锦缎礼服,裙摆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虽然人类已经分化出ABO三种第二性别,但没人能否认,女人的身体总是优美得像艺术品。

夏洛克和一众宾客一样,忍不住猜测少女的身份,到底尊贵成什么样子,才能在这样的场合里跳第一支舞。

一只手横在弓月般的腰间,他们看见了手掌的主人,比少女略高一点,和她一起踏入万众瞩目的光亮中,人们先看清了他的长相发出惊讶的低呼,那是,路易斯皇子。

那位灵巧的少女,是他们的皇帝,赫柏。

舞池的灯光打开,两个美丽的少年踏着鼓点旋转,踮脚,急速拥抱缓慢分离,一直注视着对方的双眼,美好亲近的氛围,让人沉醉。

那是他们流光溢彩的黄金年代,这是一位极为年轻的皇帝,所带来的万象更新,舞会的拖地长裙在她身上改至过膝的长度,是那些老贵族看见了,会痛斥世风日下的做法;舞曲融合了更多流行元素,不再暮气沉沉,舞步也改编得更轻盈,和她自己挑选的舞伴在一起,一举一动都在发出热烈的邀请,邀请观众加入这场狂欢。

第二首曲子,陆续有人加入舞池,但最中央和赫柏,最是繁花锦簇中最耀眼的存在。

“皇帝陛下看起来很宠爱路易斯皇子。”应该不会再缠着你了。夏洛克看向以诺,终是没说出潜台词。

以诺反应平淡,夏洛特过了会儿又来邀请:“我们也去跳一支舞吧?我还没试过在这么大的舞池里面跳舞呢。”这次以诺摇头拒绝,“抱歉,我不会跳舞。”

“对不起,我忘了你受过重伤,还在进行康复训练,我不是故意戳你伤疤的。”夏洛克连忙道歉,以诺垂着纤长的眼睫,抿了抿唇说没事。

他应该还沉浸在刚才小孩子唱歌的视频里吧,而且这样轻松玩闹的氛围,应该会让他联想到自己身体受伤的落寞,夏洛克满心愧疚。以诺说:“真的没关系,也许会有同样落单的人,也想要跳舞,你可以去沿着舞池边缘找一找。”

夏洛克离开后,以诺的目光从舞池移开,看向手边的一杯酒,无人区野玫瑰,刚才侍应生说有位贵客专程送给他的,他晃了晃酒杯,把杯沿举到鼻尖之下,轻轻闻了闻,他没喝过酒,这一时刻却神差鬼使地,很想尝一小口,到底是什么味道。

舞池里,在跳第三支舞曲,这首曲子比前面的都要轻缓,赫柏孩子气地,双手揪着路易斯的西服腰身,轻轻把侧脸靠在他的肩上。

她喝了不少,有点醉了,跳舞转圈头晕,心情也不太好,路易斯一直哄她,给她讲笑话,“你知不知道亚瑟给我多少信息,骂我是个贱人,迷惑了陛下,说陛下早有一天会看清我的真面目,会把我也赶出皇宫。”

“对不起。”

赫柏咕哝了一声,茸茸的眼睫毛覆盖在红润饱满的脸颊上,这一声“对不起”,不知是对他,还是对亚瑟,还是对别的什么人,路易斯的心跳停拍了一瞬,缓缓看向她的脸。

“对不起,我只要一个宠物就可以了,你比较乖,”她在深谙世故中依然保留的一片纯白,常常表现为天真的残忍,笑眯眯地往别人身体里捅刀子,然后毫无愧意地道歉,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对不起,你当我的宠物,好不好?等过一段时间,或者,你不愿意的话,就和我说,我再把你当人,好吗?”

“好。”路易斯揽着赫柏的腰身向舞池边缘移动,如她所愿的那样,更靠近以诺亲王的方向,低头,在她耳边的低语,“能做陛下的宠物,是我的荣幸。”

赫柏双眉舒展,轻笑着抚向他的金发:“还是你比较乖。”

路易斯的胸腔被浓重的酸涩感情充斥着,也随着她笑,忍不住从她的黑瞳里面寻找自己的影子,可是没有,她常常发呆走神,面对不重要的人,双眼里只有一片虚焦。

很羡慕以诺,嫉妒得快要发疯,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一丁点,不然的话,会像亚瑟一样被她厌烦。

跳完三支舞曲,赫柏的鬓发沾着薄汗,一张脸像上了漆的雪白瓷胎,拍拍路易斯的脸潇洒转身离开舞池。

很多人上前搭话,她来者不拒,一杯一杯地喝酒,一些商人误以为她好说话,对传闻中即将颁布的几个政令探探口风,都被她笑里藏刀地推搪过去,看着是醉了,说话却滴水不漏,商人们才发现小皇帝的厉害,悻悻离开。

舞会后半场,时近深夜,宾客走了大半,所有搭过话的人都能敏锐地感知到,她的心情不好,渐渐没有人再来打扰,赫柏在角落里独自喝酒,很快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空酒杯。

她的身份尊贵至极,却无比适应这种独自陷入黑暗之中,无人问津的处境,这样会让她很有安全感。

曲调让人昏昏欲睡,赫柏双颊晕红,动作变得很迟缓,还是仰头灌酒,无形中跟谁较劲似的。

她想,以诺陪着他的女伴,才不会来管她,她后悔了,不应该让以诺拥有工作和朋友,那样他只会更加忘了她,忘了她。

只有她去到他面前发疯的时候,会感到困扰,其他时候都把她当成胡闹的小孩。

“别喝了。”

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攥住,一道清峋的阴影遮挡在赫柏面前,她凝视抓住她的那只手,不知过了多久,慢慢抬头,努力睁眼想要看清以诺的脸。

她勾唇笑笑,还是把酒杯送到嘴边,斜着眼睛挑衅地看着他,和他拧着收劲儿把酒灌进嘴里。

以诺松开她,直起身体,背光看不清模样,但显然面色凝重,赫柏嬉笑着没个正形:“亲王,您的女伴呢,怎么没跟您一起过来,就算是您喜欢的人,也是要拜见我的,我是皇帝。”

她的情绪变化得很快,瞬间耷拉了嘴角,两片红唇在酒杯沿抿了又抿,焦虑地在玻璃上留下一排红印,牙齿磕碰,“我没事,只是想喝酒,喝完能睡好觉,你走吧,站在这里和我说话,让别人看见,又要传你的闲话了,你会不高兴的。”

以诺从她手里

夺过那只可怜的玻璃杯,他的动作难得强硬,赫柏惊讶地看向他。

他把酒杯放在桌上,往赫柏脑门上抚了一把,汗水的流汗就被撩起来,露出冒着热气的光洁额头,温良的手掌在额头上流连一瞬,“我去叫路易斯送你回去。”

赫柏甩开他的手,站起来恶狠狠地说:“不要你管!以诺亲王,竟然多嘴多舌地管起我来,当自己是什么正经长辈了,真是笑话!”

她有些踉跄地走出几步,被路易斯接进怀里,一件外套披上肩膀,小皇子躬身扶着她离开,不再回头。

以诺目送他们从大门消失,游玩回来的夏洛克来到他身边,“以诺,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外面在放烟花,准备跨年,在悬崖瀑布旁边,别提多美了,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以诺摇头,“我很累了,想要回房间休息。”

夏洛克只好跟他说了晚安,她认识了一些新朋友,还没玩够。

婚宴连续举办三天,每个宾客在古堡中安排了房间,以诺被侍从带领到他的房间,在浴室洗了澡,披上浴衣,今天坐着的时间有点长了,他很疲累,双腿隐隐酸痛,湿着头发就躺在床上休息,听到一阵砸门声。

不是敲门,是很用力的砸,有人握紧拳头一下下砸在门上,不太结实的古堡,四面墙壁都在震动,间杂着几声发酒疯大叫的“以诺”,以诺撑着被面站起来。

打开门的瞬间,小醉鬼的身体软软倒下,把没有防备的他也带倒,把他压在墙边。

“以诺,对不起,我是个混蛋,我总是欺负你,对不起,但是我爱你呀,你能不能,也爱我一点点呢。”

赫柏勾住他的脖子,哭腔软糯,把仅剩的一点口红胡乱印在他脸上。

赫柏发了一阵疯,才发现以诺在抽气,“我的腿很痛,快要撑不住了,”连忙从他身上下来。

一身舞裙凌乱得不像话,双手把腰间的锦缎揉得皱巴巴,湿漉漉的眼睛写满不安,像犯错后不知所措的小动物。

第23章 第23章你在欢迎我。

赫柏喝得烂醉,以诺好不容易忍过一阵双腿的痛楚,站直身体,就头疼地看到她蹲在地上,环抱膝盖埋头,扯着嗓子嚎哭。

她瘦了两圈,蹲着小小一只,身体剧烈起伏,发髻上那价值连城的钻石皇冠,随时会往地上摔个粉碎,看着就让人心惊胆颤。

以诺平复呼吸后,先关好门,绕过赫柏去了浴室,沾湿洗脸巾,擦去脸上的唇印和泪水汗水。

赫柏渐渐没声了,悄悄从臂弯里抬起眼睛,一副“你这就不管我了?”的惊讶神情,以诺根本没看她,在浴室里拧开瓶瓶罐罐做了全套护肤,擦干净手往外走。

然后坐在椅子上,翻开桌上的一本书。

赫柏索性坐在地上,歪在墙边放空了很久,盯着以诺的身影,她又想走了,无论她外表多强大,心里始终住着一个闯了祸就想逃走的孩子。

她咬着下唇,把脑袋往墙上砸了砸,柔和灯光下的以诺,很像一块蓬松柔软的香草蛋糕,不咬上一口,她实在不甘心。

看他垂着眼专注看书,赫柏慢慢挪到他身边,掐着椅子扶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轮,最后直起身体往以诺脸颊上亲了一口。

以诺没什么反应,习惯她的骚扰了,赫柏用她的脸蹭了蹭男人白玉似的脸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书页,密密麻麻的字在乱晃,一个也进不了她的脑子。

他的身上,有沐浴露的香气,还有他本身的像水一样温柔的气息,很像雨后的青草地,太阳一出来,就有清淡的草香,她好想躺上去,滚一滚,晒晒肚皮。

赫柏吻向以诺的唇,跪在椅子旁,尽力向上仰着身体,把两片凉凉的唇瓣含进嘴里,轻轻啃咬,不是第一次亲吻,却是第一次,在以诺非常清晰,早有防备的情况下,他没推开她,也没有任何抗拒的举动。

他的书掉在膝盖上,视线从书页离开,虽然没有看向她的脸,赫柏已经激动得浑身战栗,尾椎骨窜过一阵阵触电般的酥麻感,十根手指几乎把椅子抠烂。

她醉的更厉害,时间在她眼前无限拉长,不知亲了多久,极度缺氧,晕晕乎乎,最后不得已放开以诺的双唇,坐到自己的腿上,意乱情迷地抬头看着他笑。

在以诺看来,就是赫柏跑上来胡乱亲了他一通,狗啃骨头似的,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傻笑。

笑容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她晃了晃脑袋,站起来,扶着墙往门口走,很快以诺听见沉闷的“砰”一声,**撞击房门的声音。

“好痛——”

这一下把赫柏结结实实撞清醒了,醉酒脚瓢,她竟然在门前摔了一跤,鼻子痛得当即飙泪,今天的丢脸就到此为止吧,她站起来按住门把手。

手腕却被攥住。

赫柏怔怔然看着,一只微凉的手掌虚握住她的手腕,像锁链缠绕,扣紧。

下陷一半的门把手缓缓回弹,怎么会这样,以诺根本没用力,那一块皮肤接触的地方就像烧起了一把火,从皮肤渗入骨头缝里,游遍全身,让她连呼吸都忘了。

明明,她刚刚对他又亲又啃,比这亲密得多。

以诺轻轻一扯,赫柏就从善如流地转身,面向他。

“痛吗?”

赫柏的神情呆呆的,没了平时那股灵动的劲儿,像是摔傻了,以诺碰上她红红的鼻子,轻轻揉了揉,再问:“痛不痛?”

赫柏点头的瞬间眼泪涌出,整张脸花得不能看,以诺的指腹被泪水烫到,捻了捻,等黏糊糊的泪水完全融进指纹里,再次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带进浴室。

毛巾用热水打湿,拧干,敷在赫柏脸上,格外温柔地照顾了鼻子,“你自己来”。

赫柏在以诺的引导下自己捧住毛巾,刚闪过一阵意犹未尽,想装可怜地叫他别走,就察觉头发被解开。

她的及肩发扎成很紧的花苞头,皇冠嵌得头皮生疼,以诺把皇冠摘下来,放在琉璃台上,再逐一解开她的发辫,他没解过女孩的头发,但动作缓慢而温柔,一点儿也没让她疼痛。

发型师用卷发棒侍奉了半个小时,却在后半夜一缕缕黏在脑门上的刘海,被他薅起来,用发绳在头顶扎成小揪揪。

然后以诺从赫柏手上拿走冷掉的毛巾,拆开一张卸妆湿巾,在掌心捂热了,贴上赫柏的脸,眉眼,鼻子,嘴巴,一一擦拭过,他按着洗脸巾在女孩脸上轻轻打旋。

她的长相称得上浓墨重彩,卸了妆之后,只是嘴唇的颜色淡了点,浓眉黑瞳高鼻,素颜的脸依旧明艳。

以诺看了她半会儿,鼻子和脑门还是有点红,没到需要敷药的程度,看着怪可怜的,他又用拧了一条热毛巾,再次敷上她的脸。

他太温柔,赫柏整个人都迷糊了,双手掐上他的浴袍,又开始流眼泪,她不知道为什么在以诺面前总是哭,有时候是装的,有时候忍不住。

“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好好把话说清楚,总是哭干什么?”

她的脸很小,围在毛巾里,眼眶红红,如果她想要装可怜,是很容易的,以诺看着她的眼睛:“你自己说说,做的这是事情,是认错的态度吗?叫我怎么原谅你?”

抢占他的身体,给他留下标记,用信息素折磨他,让他的身体身处永远留下她的烙印,此生都无法改变,哭哭啼啼的,那样恶劣的事情,倒是一样也没少做。

还想要通过撒泼打滚,让他主动向她敞开心扉,只能说她很适合做一个冷血政治家,吃人喝血不吐骨头。

赫柏也看着以诺,哭过很多次的眼睛像沉在泉底的黑曜石,被他的气息环绕着,轻声细语地对她说话,皮囊下躁动不安的灵魂逐渐归于平静。

她不再哭,也不再嚷嚷着“对不起”,只是倔强地抿唇,望着以诺的眼睛。

“我觉得,我没做错,你本来就只能是我的,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她用有点嘶哑的声音,如实倾诉渴望,“我就是很贪心,想要你的原谅,想要你主动亲我,抱我,分开双腿坐在我的身上,我想要你因为爱我而心甘情愿。”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

的,所以你感到痛苦。”

“有可能的,”赫柏眨眨眼,“有一种医疗技术,可以选择性删除人的一段记忆,如果,删除你对我的记忆,你会忘了你是我姑姑的未婚夫,我会让你爱上我,但是,技术还不成熟,目前只在死刑犯身上试用过,有人因此变成傻子,我不想你变成傻子。”

以诺很荒谬地觉得自己幸运。幸好那项技术还没成熟,不然赫柏真的有可能用在他身上。

是不是也该庆幸?赫柏不止喜欢他的身体,所以没有贸然剥夺他的人权,否则,她有无数种方法囚。禁他,把他变成发泄欲望的容器。

“不要做那种事情。”

“我不会的,我爱你。”

以诺捧着毛巾重重揉了把她的脸,“小疯子。”

放下冷掉的毛巾,打开水龙头冲洗双手,赫柏在他身后环抱他,侧脸贴在他肩上,“让我留下吧,在你身边,我才能睡个好觉,以诺,求你了。”

假惺惺的问话,像是他的拒绝有用似的。

赫柏听到“哼哼”两声,勾唇笑笑,冰凉的双手慢慢拨乱系带,嵌入浴袍里。

指尖触碰到一点湿润,以诺的身体绷紧,赫柏收紧双手抱他,得意洋洋地咬住他的耳朵。

“看吧,无论你怎么说怎么做,你的身体总是很诚实的。”

“你在欢迎我。”

水龙头一直开着,“哗啦哗啦”,热水的蒸汽模糊了镜子,也模糊了以诺满脸绯红地被赫柏咬住嘴巴索吻的瞬间。

皱巴巴的锦缎舞裙落地,堆在浴袍上,舞鞋也被蹬掉,赫柏能够很敏锐地察觉到别人的情绪变化,她总是凭借这个洞悉人性弱点,用别人最害怕或渴望的事情威胁利诱,无往不利,这时她明确察觉到以诺的软化,也许只是omega对于alpha的服从,管他呢,她会好好享受这一刻。

拨开花洒,像下了一场温热的大雨,她放出一点清甜橙子味的信息素,知道以诺会很喜欢,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喜欢,被她亲着激动地“嗯嗯”几声,哭了一场,但他还是没有抱她。

赫柏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还是给了他一个临时标记,是那种只要明天贴上抑制贴,就没有人知道他们做过什么的临时标记。

以诺坐在浴室的地面上,喘息,腿脚实在支撑不住了,而她快速给两个人冲洗身体,把他搀扶到外面。

窗外正在放烟花,古堡坐落在悬崖上,意味着没有任何人会看到他们在房间里敞露身体。

以诺窝在床上,裹紧被子,赫柏给他打开柔风系统,让床头吹出来的暖风吹干他的头发,而她自己则顶着一头湿发站在窗前。

“你会着凉。”

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以诺闭着眼,半张脸闷在被子里,赫柏嘻笑着钻到被子里,八爪鱼一样缠上他,带来外头的凉气,把他冻得身体一抖,朦胧的睡眼没能完全睁开,却记得将被子扯开一点,把她整个人盖住。

赫柏把脑袋埋在以诺的肩窝里,“我想起去年的跨年夜,我们也是在一起过的呢,今年在一起,明天,后年,都要一起,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她心情好了,又有些孩子气,说着“永永远远”的话,不想让以诺为难,就没问他的意见。

她决定以后都不问了,只要他的身体承认,那就可以了。

“五,四,三,二,一……”赫柏在心里倒数,外面有巨大的欢呼声和炮竹声,而她和以诺在静谧的室内相拥而眠,她喜欢这种感觉,一颗心被满满的快乐充盈。

“新年快乐。”赫柏亲吻熟睡的omega。

她的omega。

第24章 第24章好梦

赫柏睡得很好,还做了个梦,梦见很久以前,在城堡外面的水潭边上玩,被安帕推进水里,差点淹死,以诺把她救上来。

她像青蛙一样双手双脚挂在他身上,直到他抱她回房间,叫来医生,也不肯下来,被吓傻了。

以诺的衣服上全是她带起来的淤泥,脸上也沾了泥点子,他平时是有点洁癖的,那个时候,却温柔地给她擦脸,拍她的背,轻声说没事了,哄她让医生检查情况。

身上很多处擦破了皮,沾上泥巴,伤口被感染了,上药的时候痛得要死,她却握着以诺的手,凝重地看着医生动作,没叫一声痛。

真的很痛的时候,反而会封闭所有感官,没有多余的力气哭嚎。

她只在想要以诺亲手喂药的时候,才会挤出两滴眼泪,十分可怜地蜷缩起来,说自己很痛,那样以诺一定会妥协,如她所愿的那样,把她环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地喂药。

她从来没有失手过。

所以在以诺离开,去参军后,赫柏再也没哭过,没有必要,她把所有委屈记在心里,一桩桩,一件件地还回去,在拥有了自己的力量之后,她找人把喝醉的安帕按进粪坑里,算是报了很多年前的仇。

能够在以诺面前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赫柏一觉醒来,眼角是湿润的,头脑则混混沌沌,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叫她起床。

“赫柏,新年第一天,皇帝要对帝国臣民发表寄语,你的助理打了几个电话过来。”

赫柏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极了,怎么也抬不起来。

“不要赖床了,快点起来,吃完早餐就回去。”好像是以诺,轻抚她的额头,语气变紧张,触碰了几下她的脸,“赫柏,你好像发烧了。”

以诺离开,赫柏在心里默念,不,不要走,回来陪我,抱我,眼泪不停从眼角溢出,沾湿了枕头,直到他回到床边,往她嘴里塞了体温测量仪。

赫柏努力睁眼看向他,眼底全是黏糊糊的水光,两排贝齿咬着银制测温仪烧得面颊晕红,虽然很不合时宜,以诺却莫名想到了一些淫。靡不堪的画面,呼吸失序,抬手挡住她的眼睛。

“唔,唔……”赫柏想看着以诺,为什么不让她看,她已经很难受了,以诺则在病人裹着被子扑腾时突然惊醒,深深呼吸清心正念,从她口中拿走测温仪,垂眸看去。

“39度8,我马上告诉你的助理,她现在很着急。”以诺心虚地转身拨通电话,赫柏像一尾搁浅的鱼在床上扭来扭去,“扑通——”连人带被子摔在地毯上。

以诺吓得不轻,低身抱她,赫柏挣脱厚重的被子,立即抱紧以诺的脖子,把自己严丝合缝地嵌进他怀里。

“以诺亲王,您见到陛下了吗?她现在的情况如何?您有转告陛下吗,我们都在办公室等候,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

以诺不得已靠着床脚坐下,赫柏没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他握着手机,还得分一只手护住她后背,后来是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奇怪的声音。

“艾琳,陛下她生病了,发了高烧,你们那边应该有预备方案吧?”

“唔!!”赫柏咬了以诺的手指表示异议,等他松手,对着手机大喊:“我没事,直播推迟两个小时,艾琳你先支持好现场局面,我现在回去。”

可是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又是宿醉,又是生病,吼完还有点头晕,歪在以诺颈边。

“陛下,特雷纳记者预约的直播后采访,需要为您取消吗?”艾琳还要再问一些具体安排,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啧啧”的亲吻声,还有以诺亲王隐隐约约压低的声音,“赫柏,别闹了”。

“抱歉,艾琳,先挂了——滴滴——”以诺亲王咬牙说出这句话,电话匆匆挂断。

“陛下怎么样,是生病了吗?”同事们围上来问话,艾琳拍拍脸,不敢相信刚才听见了什么。

以诺挂断电话后,总算可以应付不省心的赫柏,她刚才对着手机吼完,就含住他脖子上的一块皮肤,灼热的舌头舔了舔,然后毫不客气地张口咬下去,让他差点握着电话痛叫出声。

他一时拉不开她,双手落在她后背进退两难,她竟然安静下来,歪了歪头收起牙齿,抿着那块被咬伤的皮肉,不动了。

以诺试着拍了拍赫柏的脊背,她发出舒服的呼噜声,脸颊在他肩上蹭了蹭,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他的脖子。

以诺后知后觉,她想要他抱着她,当他试着离开,她就会立即变得烦躁。

他只好一直抱着,语重心长地讲道理:“赫柏,新年直播只推迟了两个小时,你得快点洗漱了,坐飞船回首都。”

赫柏闭目摇头:“头晕,不想去。”

“那为什么不取消直播?”

赫柏每说一句话都很累,还是尽力搂着以诺的脖子,手指在耳根处轻轻弹动,“不能取消,这是我的职责,本来昨天晚上就要回去了,但是,我想你,才留下来的。”

说她尽职尽责吧,又确实挺任性的。

以诺的耳垂被揉得通红,连带着半边脸颊变得滚烫,他知道赫柏现在很脆弱,放轻语气哄她:“现在起来吧,好不好?你还要吃点早餐,和药,不然哪有力气直播呢?”

“你抱我起来。”

“我抱不动。”

“我不管。”

以诺无奈地尝试抱赫柏站起来,还好她知道分寸,也在默默用力,终于双脚沾地。

生病的人总是特别难缠,她不要其他人,以诺带她到浴室刷牙洗脸,在她吃早餐的时候,给她梳顺了乱蓬蓬的头发,伺候喂药,门外有助理送来的衣服,亲手帮她穿上。

他这算什么?以诺在给赫柏穿鞋的时候莫名笑了一下,只能说服自己先把这尊大佛送走要紧。

赫柏要挽着他的手才能走,走在虽然翻新过,却散发着一股陈年霉味的古堡走廊,新年第一天的早晨七点,昨天晚上狂欢了一天的宾客们都在熟睡,一路上没遇到别的人。

如果遇到别人,赫柏会松开他的手,和他保持距离吗?以诺忍不住猜想。

这样想着,心情反而平复了,突然想到答应了夏洛克,今天陪她去附近的密林景区走走,在把赫柏送上飞船前,接到夏洛克的来电。

“以诺,您起床了吗?”电话里传来女人的声音,语气熟稔,“抱歉,我们约的是七点,但我昨天玩到太晚,不小心按掉了早晨的闹钟,咱们可以在八点钟见面吗?”

赫柏站在舱门打开的飞船前,眼瞳因为生病而特别幽黑,静静看着以诺。

以诺下意识垂眼。

“以诺,以诺,你有在听吗?”

赫柏夺过电话,冷声说:“他不会去了。”挂断。

“赫柏……”以诺头疼地劝说,“夏洛克是我的朋友,我答应了要陪她。”

赫柏的双眼漫上失望,声音哽咽,语气却强硬:“坐上飞船,跟我走,否则她今天就会被卫兵抓进监狱。”

船舱内的气氛很不好,完全没有早晨以诺喂药那会和谐,赫柏却自顾自抱紧以诺,一边难受一边安慰自己没关系,无论他是怎么想的,都没关系,结果总会如她所愿。

他走不了,坐在她身边,被她好好抱着,才没有和那个叫夏洛克的女beta一起去密林风景区。

以诺则深感无奈地坐上飞船,思忖着以后找机会给夏洛克赔礼道歉,但他本来就是想要陪赫柏回首都的,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她生着病,他不放心。

正想着事情,怀里的身体变沉重,赫柏的呼吸也变得迟缓,她睡着了。

以诺很难形容,今天早上被透明纱帘外的阳光唤醒,看见赫柏伏在他肩旁熟睡,是什么感受,她的睡姿非常霸道,四肢并用地缠紧他,两颗跳动的心脏无限贴近。

他竟然感到偎贴,因为和她给予他取之不竭的信息素,让他很有安全感,那是刻在omega身体里的基因密码,他没有办法抑制,和她接近的渴望。

以诺收紧手臂抱了赫柏一路,一动不动,让她睡得舒服些,代价是在皇宫的台阶前降落时,他的双腿疼痛,无法起身,赫柏听说到了之后揉揉眼睛,从他身上离开,没说一句话下了飞船,被工作人员簇拥着进入皇宫。

以诺在飞船里坐了半个小时,吃了两颗止疼药,没有水,干咽下去,苦涩在喉咙蔓延,通过船舱里的屏幕,他看到赫柏的新年直播开始了。

她化了淡妆,换上长款礼服,纤长脖颈系着同色系带,头发盘起,头上只有一只低调的宝石发夹,耳环,是一对正常大小的蓝宝石,侧身坐绿色沙发上,双手交握,面对电视扬起微笑:“莱茵帝国的臣民们,新年快乐。”

沙发旁边的壁炉燃烧着,把赫柏的脸色映得有点红,她全程脱稿,表现得亲和又专业,完全看不出来在生病。

以诺透过电视屏幕凝望她的脸,半个小时前,在他身边沉睡的,早上在他面前撒娇撒泼打滚的赫柏,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游刃有余的年轻皇帝。

让他联想到在将来的某一天,会是这个穿着礼服,妆容整齐的赫柏,来到他面前,昂着头颅面容轻蔑地通知:“以诺,我后悔曾经和你纠缠在一起,那段经历,让我恶心,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到那个时候,他会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自主选择的权力。

第25章 第25章记住,你恨我。

皇帝在登基后第一次进行新年直播,收视率非常夸张,她的直播极具观赏性,不仅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而且对很多枯燥的材料,数据信手拈来,去年的矿业产量,军工花费,还有国民收入等等,对未来的构想,更是击中了大众的内心。

“我会带领莱茵帝国,成为这个星球最富强的国家。”

谁不喜欢美丽且有能力的年轻君主呢?尤其是前年和加里南帝国的一战,虽然赢了,但整个国家的民众还处在战争的阴影当中,士气一度低落,赫柏的新年直播,是非常有力量而且鼓舞人心的。

人们对她的崇拜达到了顶峰,在星网上,关于“赫柏”等关键词的搜索量每秒钟达到上亿条,尤其是在一个小插曲出现,一度引爆网络。

是中场休息,有人给陛下送来一杯热茶,意外入境,竟然是路易斯皇子,他双膝跪在垂地的礼服前,等待赫柏喝完热茶把杯子接回去,眼神中包含着无限濡慕和敬仰,而赫柏轻抚他的头发,轻声夸他很乖。

这一段算得上是直播事故,不应该拍下来的,因为工作人员忘记关闭机器才意外播出,但等到他们过了一分钟才关闭机器时,两人相处的片段早就被剪辑成几秒钟的慢放视频,配上煽情的音乐,在星网上疯狂流传。

“磕死我了呀,一个战败国的弃儿,不受宠的邻国皇子,一个本国的年轻君王,我已经脑补了一万字的小说。”

“你们没发现吗?赫柏陛下平时对谁都是很温和的,只有在路易斯面前,是超A的大姐姐!”

“发现了!咱们陛下老把路易斯皇子带在身边,肯定是非常喜欢他的吧,还有啊,我老早就发现了,有几次活动,陛下都在镜头旮旯里摸路易斯的头!”

“其实路易斯皇子挺可怜的,他的身份尴尬,故国也回不去了,如果不是陛下优待他,在莱茵帝国还不知道过得多惨呢。”

“这么一想更好磕了不是吗?陛下那么冷静理智,一定知道了路易斯皇子本质上是个好人,才会对他这么好的,这就是双向奔赴的爱情呀。”

依然坐在飞船里的以诺收起手机,询问前座的驾驶员:“可以拜托你,送我回研究所吗?”

驾驶员从后视镜看他一眼,“抱歉,亲王,需要取得陛下的同意。”

以诺没能回去,在直播快结束时,被侍臣请进城堡,皇帝的寝宫,他从前来过这里,在老皇帝安东尼奥生病时来探访,整个卧室张扬华贵,恨不得把所有名贵的古董摆在明面上,现在,这个寝宫属于赫柏,他总算知道她曾经说过,住在这里很害怕,是什么意思。

所有

家具全部撤走,墙体和地板涂成黑色,一百来平方的卧室里,只剩中央的一张大床,恍如深夜远洋中一片漂浮的孤舟。

以诺再次向艾琳确认:“我要待在这儿?”

“是的,亲王,”艾琳扶了扶眼睛,脸色微红地把陛下的原话又复述了一遍,“陛下请您躺到床上,暖热被窝,她现在非常头晕,需要抱着您好好休息一阵才能恢复过来。”

以诺也脸色涨红,窘迫不已,对艾琳点了头,后者马上借口工作离开。

他不可能躺到床上,这房间里,没有其他可以落座的地方,他只好站着,窗帘紧闭大门关上,黑压压的房间很像一口棺材,吞噬了所有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再度打开,这次进来的人明显急躁很多,没走几步就蹬掉高跟鞋,然后是裙子,珠宝,散落一地,到了床边已经只剩下一身衬裙。

赫柏抱住以诺,亲昵地撒娇,声音满是哑涩的疲惫,“不是叫你在床上等我吗?”

刚刚那一场直播,用尽了她的全部精力,她现在只想躺下,好好睡一场,抱着以诺。

以诺本来有话要说,看她伏在他的肩上,疲惫地闭着眼像是从他身上汲取能量,就有点心疼,碰了碰她的额头,“吃过药了吧?去休息一会儿。”

“吃过了,”药物起效,赫柏现在困得要命,拉住他的手,“你陪我。”

以诺坐在床边,轻拍她的肩膀,赫柏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睡颜安详无害,黑发覆盖在脸上,脸颊一鼓一鼓,在轻轻呼吸。

但只要他的手稍微移开,赫柏就会皱起眉头,一副梦中惊惶的模样,只能继续贴着她,耐心地,像哄孩子一样哄他。

以诺垂眼看向安静沉睡的赫柏,目光抚过她浓黑的眉毛,挺翘的鼻梁和弯起的嘴角,看了很久,眼睛变得酸涩。

赫柏睡了个好觉,醒来后仍然在以诺的臂弯里,她的心情好极了,翘了翘唇角,从被子里滑出来,挂在以诺身上,蹭了蹭他的脖子,“真好啊,睁开眼睛就能见到你,我太开心了,以诺,我好爱你。”

以诺探向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他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我要走了。”

“回去陪你的女beta?”赫柏的语调压低。

“不是,研究所还有工作。”

以诺淡淡地解释,赫柏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一股气哽在胸腔,寻到他的手,牢牢握住,“不要走,再陪陪我吧。”

“赫柏,我很看重我的工作,在我知道自己受了重伤,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其实想过悄无声息地死去,但我想,我还有一些军事上的经验,还能为人类的文明进步做出一点点贡献,所以尽力活了下来,”以诺正襟危坐,很少有这样冷淡的语气,“你让我去了研究所,我很感激你,但如果,你要对研究所,或是那里的员工做不好的事,我真的不会原谅你。”

“所以你现在抱我,哄我睡觉,算是报恩?”

以诺默认。

赫柏使出惯用的招数,装可怜,“为什么?以诺,你不是会一直心疼我,永远原谅我的吗?”

“因为我是人,赫柏。我有自己的尊严和气性,你强行夺去我的身体,用尽办法,让我屈服于你的信息素,把我当成囚笼里的宠物,我本来就应该恨你,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对一个施暴者真心相待,你明白吗?”

赫柏沉思了很久,唇边扯起冷笑,“你现在的一切,全都仰仗于我,甚至你的生命,也在我的手上,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呢?亲王殿下。”

和谐的相处之下,根本不平等的关系被她撕开,这其中丑陋的真相,相比以诺,赫柏更加不愿意触碰,因此说出这句话后心如刀绞,希望以诺被她刺痛,流泪,和她一样痛苦,那样她会好受一点。

“所幸我唯一可以主宰的,还有自己的生命,”以诺把手按在胸前,轻声说道,“每一个军人都可以自愿选择接受手术,在心脏里加一个小插件,必要的时候,只要持续屏息超过半分钟,就会无痛死去,我没有什么牵挂,随时做好在战场上牺牲的准备,所以接受了那个手术。”

赫柏怔愣地想到,以诺是不会主动求死的,在她那些梦里,以诺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也没有想过主动求死,他用一双绝望的眼睛望着监狱小窗外的天空,希望有朝一日,帝国的法律能为他平反。

所以她对他做的事情,真的比那些人的所作所为还要恶劣吗?竟然让他曾经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有点庆幸,让他进入研究所,曾经后悔的决定,现在让她感到无比庆幸。

赫柏只有一颗眼泪,在垂眼时掉在被褥上,迅速被丝绸被面吸去,她抬起眼眶红红的眼睛,声音冷然:“要报恩的话,这点程度可不够,你知道委员会去年给军械研究所提高了三倍的拨款,才有余力支撑你的新型机甲研发设想。如果要报恩,起码应该主动脱下衣物,跪在我的脚边求我临幸才是。”

以诺以沉默回应,以他的骄傲,做不出来主动求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