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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书双眼紧闭, 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浸湿, 一缕缕贴在脸颊上,更衬得面色苍白。

谢微楼一边擦拭着他的脸,一边不自觉地打量起他的轮廓。

眼前的人很年轻,五官生得极为俊秀。

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鼻梁挺直的高度, 还有唇角微微勾起的弧每一寸轮廓线条,都长得恰到好处——

就像是完全按照他的审美长得一般。

谢微楼擦拭着他皮肤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他微微挑眉, 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妙的想法:

倘若这人真的是被人捏造出来勾引自己的,那这个捏造他的人, 必定是个举世罕见的天才。

想到这,谢微楼不知不觉心情都好了几分。

他伸出手, 又在谢玉书的下颌线处仔细摸了摸, 没有摸到面具覆盖的痕迹。

不出所料,这是一张货真价实的脸。

谢微楼暗暗叹了口气, 收回手。

既然此人真的是个凡人,那自己就等他醒转后再离开罢。

他继续手上的动作, 手里的帕子沿着脖颈,落到锁骨处,接着谢微楼拉开对方的衣襟。

紧接着, 帕子落在他左胸口处时,微微一顿。

谢微楼的目光落在那里。

只见谢玉书心口的位置,有一块白色的伤疤,从愈合的痕迹来看,这里许是受过很严重的伤。

方才检查的时候,谢微楼便发现了这里,如今仔细端详,才觉得这伤疤有些不同寻常。

指尖轻轻拂过谢玉书胸口处,那块微微凸起的白色疤痕,指尖隔着皮肉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

谢微楼不知不觉再次停下指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脑仁猛然一痛,漫天的如潮水般涌来的猩红,满地的红色蔷薇花肆意绽放,鲜血般的赤红色瞬间浸透眼底。

谢微楼猝然合上眼,下意识用手撑住身体。

他太阳穴突突直条,伸出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试图驱散那突如其来的疼痛,随后狠狠甩了甩头,勉强撑起身体。

就在他直起身子的时候,就如来的那样突兀,下一刻,眼前的血红色瞬间消失了。

谢微楼闭了闭眼又睁开,视线重新聚在自己指尖的帕子上。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帕子,一路滑向对方的腰间。

就在他要扯开对方的衣带时,却感觉到后腰处忽然压上一条沉甸甸的东西。?

谢微楼疑惑地回头,便发现已经烧得昏迷的人,不知何时抬起胳膊,紧紧揽住了自己的腰。

他拧了拧眉,回头抬眼看去,就见一直处于昏迷中的人竟然睁开了眼,正安静地注视着自己。

那双眼眸因为高烧的缘故,瞳仁是一片混沌与迷茫,仿佛被迷雾笼罩。

谢微楼攥紧手里的帕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下一刻只见谢玉书张了张嘴,喉咙沙哑着吐出两个音节:“娘子……”

谢微楼顿时面上一黑:“你看清楚我是谁。”

然而谢玉书却不解地歪了歪头,动作像个懵懂的孩童,眼中满是疑惑:“你不是我的娘子吗?”

说着,他的目光下移,落在自己被谢微楼扯开的衣襟,和暴露在空气中的胸腹上:

“你不是我娘子的话,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

“……”

谢微楼心道,要不是怕你烧成傻子,谁愿意脱你的衣服?

他用力撑起身子,想要挣脱那只揽着他腰的胳膊,却觉得后腰处的胳膊收得紧了些。

谢玉书如此举动,就像是一个生怕玩具被抢走的小孩子。

“娘子……”

他的双眼因为高烧有些失焦,嘴唇也干裂开来,偏偏揽着谢微楼的手不依不饶地越收越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谢微楼心道,这人怕不是烧傻了,把自己当成他的娘子了?

他伸出手妄图拉开谢玉书的手,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就在谢微楼艰难地掰扯着他手指的时候,那只本来揽着他腰的手忽然松开,紧接着如闪电般擒住他的手腕。

谢微楼只觉手腕一紧,身子一轻,下一刻整个人被翻了过来,重重地躺在床榻上。

未等他反应过来,谢玉书炙热的身体便直接覆了上来,压得谢微楼几乎喘不过气。

他将脸埋在谢微楼颈侧,灼热的呼吸扑在谢微楼脸上,烫得他脸颊泛红。

耳畔响起谢玉书低声的呢喃:“为什么要离开我?”

“你不是说,一定会回来接我吗?”

谢微楼心中气结,用力推了推他:“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你娘子。”

然而锢住他的人仿若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依旧紧紧将他扣在怀里。

谢微楼几乎被他的体温炙烤的喘不过气来,艰难地仰起头,用力抵着他的胸口想要推开他,可压在他身上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谢书玉!”谢微楼提高声音,“我快被你压死了!”

闻言,身上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随后他抬起头,伸手钳住谢微楼的下巴,微微抬起他的脸。

他盯着谢微楼的双眼,声音忽然冷了几分:“我不叫谢书玉。”

谢微楼一怔,眼中随即闪过一丝迷茫。

对啊,他叫谢玉书啊……刚才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叫错他的名字了……

他刚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却见谢玉书那混沌又迷离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直直落在他的唇瓣上。

谢微楼心里陡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几乎是下意识地艰难地别过脸,试图躲开那道灼人的目光。

然而,谢玉书全然没在意他的抗拒。

钳着他下巴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微微用力,让他被迫转回头来。

随后,谢玉书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他的脸,仔细地像是要将他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镌刻在脑海里。

谢微楼被迫抬起脸,任由谢玉书的目光在自己脸上肆意游走。

然而这般尴尬境地里,谢微楼脑中的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各种千奇百怪的念头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瞧他这副模样,难不成以前受过情伤,被人甩了?

难为他神智这般不清醒的情况下,还对那个所谓的“娘子”念念不忘还是个痴情人。

这样一想,谢微楼竟然隐约有点同情他了。

这份同情一冒头,原本的恼怒与抗拒也淡了几分。

他悄悄抬眼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谢玉书,只见他双眼因高烧失焦,却依旧执拗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谢微楼手脚都被他锢住,动弹不得,想了想,只好张口试图安慰他:“你也别太伤心,过去的就过去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谢玉书垂眸盯着他,仿若压根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谢微楼只能保持着这个略显别扭的姿势,仰头望向他。

片刻后,只见谢玉书慢慢张口:“从前我有一个深爱至极的人,我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一切,甚至是性命,都献给他。”

他俯视着谢微楼的眼睛,顿了顿:“可他不相信我的爱,甚至觉得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谢微楼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倾诉,脑子转得有些迟缓,下意识地问:“那怎么办?”

说罢,他又小心且真诚地给出建议:“要不,你换个人喜欢?”

谢玉书漆黑如墨的双眸微微眯起,其中似有万千情绪在翻涌。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谢微楼的下巴,动作看似轻柔,却又不容挣脱的,低声呢喃:“可我就喜欢这一个,那该怎么办?”

谢微楼微微蹙眉,对于这种问题,他还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

只听得谢玉书继续慢声道:“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想他想的肝肠寸断。”

“于是我发誓,如果将他找回来,这辈子我都决不允许他离开我的视线,一刻都不可以。”

谢微楼在心里轻轻“嘶”了一声,这个被你喜欢的人,看起来有些倒霉啊

他忍不住问道:“那她喜欢你吗?”

谢玉书微微弯了弯眼,声音愈发柔和:“他说过让我永远陪着他,说过喜欢我,说过让我等他回来。可他食言了。”

他继续凝视着谢微楼的双眼:“他将我一个人丢在冰冷的黑暗里,让我像一个傻子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着,然而他始终都没回来。”

他再次凝视着谢微楼的双眼,温声道:“你说,你若是我,你该怎么做?”

谢微楼微微蹙眉,心中不禁对那个狠心离去的人感到一丝愤慨。

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狠毒之人,这样伤害一个深情之人。

虽然谢玉书看着有些古怪,但骗人终究不对在先。

思来想去,谢微楼于是决定顺着谢玉书的话说:“你去把她找回来,当面问清楚。”

闻言,谢玉书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俯身再次将谢微楼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温柔地贴着他的耳廓:

“你说得很对,我得去把他找回来。”

第87章 雨后 “随我回去成亲吧。”

随着谢玉书字字清晰的吐音, 温热的吐息毫无阻碍地径直扑在谢微楼的耳侧,惹得他浑身一抖。

谢微楼艰难地向后仰起头,试图拉开与谢玉书之间的距离, 可对方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手臂微微用力, 轻而易举地揽紧他的腰身。

这一下, 谢微楼的上身几乎完全被他揽在怀里, 身体动弹不得, 唯有脖子还能勉强转动些许。

谢微楼无奈之下,只好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我不是你娘子,别抱得这么紧。”

半晌后,锢在他腰间的手却始终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谢玉书的高烧依旧未退, 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正常的热度,他将头深深地埋在谢微楼的颈侧。

鼻息间呼出的热气一下又一下扑在谢微楼颈侧的肌肤上, 口中微不可闻地,梦呓般重复着“娘子”两个字。

谢微楼挣脱半天无果, 暗自思忖:这人看起来受情伤不轻,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 等他清醒些再说了。

他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就是这个显得极为敷衍的动作,却令紧紧抱着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紧接着, 谢玉书抬起头,一双眼睛直直地定在谢微楼身上。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病态的执着, 定定看了半晌后忽然道:“随我回去成亲吧。”

“”

谢微楼被他惊世骇俗的话震得嘴角狠狠一抽。

他心中暗自腹诽,凡人果然麻烦事多,一发烧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拧着眉伸手去推对方, 可谢玉书却像块膏药,不依不挠紧紧黏在他身上,怎么推也推不动。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恰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了,郎中端着药碗走进来。

谢微楼顿时大惊,猛地使出浑身力气推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生怕他再次缠上来,顺势一脚便踹了过去。

这一脚力度有点大,床上的人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随着一声闷响,郎中闻声忙抬眼,便看到“谢夫人”坐姿端正,一脸戾色,双眼冷冷地盯着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谢公子。

地上的人面色苍白,低着头咳嗽着,一副随时就要碎掉的模样。

郎中倒吸一口气,暗自咋舌,心道大家说的果然没错,这谢夫人果真一点都不爱谢公子,她这夫君都虚弱成这幅模样了,竟然还下这般狠手。

郎中赶忙将手中煎好的药放在一旁的桌上,伸手去扶谢玉书:“谢公子,你没事吧?”

谢微楼冷冷地看着两人。

只见谢玉书脸白如纸,却依旧强撑着嘴角,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轻轻地推开郎中的手:“没事,夫人和我闹着玩呢,不碍事的。”

“”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谢夫人”是个悍妇的传言不胫而走——

谢微楼坐在村长家的窗子边上,身后时不时传来谢玉书低低的咳嗽声。

他托着腮抬头望天。

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所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闷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放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里。

就连外面草丛里那些平日里一向叫得欢快的虫儿,此刻也都像是被这闷热抽走了活力,变得蔫蔫的,偶尔才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鸣叫。

院外不时有女人经过时传来的交谈声:“这几日你先别洗衣服了,我看这天怕是要下雨。”

“是啊,你看这天阴的可怕,许是要下好久呢。”

“我家那口子还在山里打猎,也不知道明天之前能不能回来,若是没带蓑衣,可别淋个透湿回来。”

“这雨要是真下起来,山路可就难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雨前回来。”

闻言,谢微楼仰头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墨色的乌云如潮水,正从山的东侧缓慢而来。

明日戌时之前,这片乌云怕是就要飘到这边。

他伸出手,掐着手指推算着。

山里明晚便要起雾降雨,这雨会连着下七天,若果他们不能趁着明晚之前下山,雨后山路难行,恐怕又要在村子里待上七天。

谢微楼在心底计算着时日,恍然发觉他们抵达这个宁静的小村子,已然过去了快一个月。

望月城远在蓬莱州,路途漫漫,当务之急是尽快踏上行程,不可再做过多耽搁。

谢微楼放下手,抬眼望向谢玉书。

自从被蛇咬后,对方的脸色愈发惨白,像是蒙了一层薄霜,毫无血色。

不仅如此,他还时不时低下头,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看着好似染上了肺痨一般。

谢微楼满心疑惑,实在猜不透咬他的究竟是何种毒蛇,毒性竟如此猛烈,绵延至今都不见好转。

不过他虽然依旧面色惨淡,但是已经能自如行走,将郎中给的几副药吃完,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谢微楼决定得干脆,转头看了一眼谢玉书:“我们已经叨扰村里人数日,你收拾好东西,趁着没下雨,我们明早就下山离开这里。”

谢玉书正安静地倚在窗边的椅子上,闻言抬眼看向谢微楼。

他没有反驳,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谢微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他思来想去,以谢玉书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把他独自扔下,在这荒郊野岭之中,怕是连走到一半的力气都没有,就只能曝尸荒野。

算了,好人做到底,大不了等他彻底康复的时候,自己再找机会离开也不迟

两人明早就要离开的消息瞬间便传遍了小村庄。

在这些天与村民们的相处中,谢玉书不负众望地赢得了大家的喜爱,得知他们即将离开,村民们纷纷热情相送。

临走前一晚,老村长还往他们的行囊里装满了干粮,特意安排村里的一个壮实汉子,赶着牛车将他们送到山的另一头,方便他们继续赶路。

年过七旬的老村长对谢玉书最为不舍。

他佝偻着后背,步履蹒跚地一路将他们送到村口,抬起干枯如柴的手揩了揩泪,叮嘱谢玉书有空一定记得回来看看。

而正如谢微楼所推算的那般,在他们离开的当晚,山里果不其然下起了雨,一下便是七天。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到了离小山村很远外的城镇上,自然不会知道村子里发生的事。

两人离去后的几天里,村子里的女人们在聚在一起干活时,依旧津津乐道地谈论着谢玉书。

她们热衷于谈论谢玉书身世和长相的同时,也免不了提到那个总是一副面瘫模样,长得像男人一样的谢家娘子,接着便不约而同地撇撇嘴。

这个村子孤零零地建在山脚,四周被山峦环绕,几乎从不与外界往来。

对于村里的人来说,能看到个生面孔都是稀罕事,更别提好看的年轻人了。

大家都暗自想着,也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才会再有像谢氏夫妇这般的人路过此处。

七天之后,天气依旧没有放晴的迹象。

厚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垂坠着,将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

就在这场持续七天的雨终于停下来的那一刻,村子外面的土路上,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外出劳作的村民刚开始还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谢公子和夫人,然而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是两个陌生的身影。

同样也是一男一女。

女子身形面容极为妩媚,身着一身褐色的,如同羽毛织就的长裙,雪白的胸脯在轻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而男子一身青衫,长身玉立,质地轻柔的青衫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奇怪的是,此刻天空明明没有下雨,而他指节苍白的五指间,却稳稳执着一把翡翠伞柄的青伞。

那伞面精致细腻,遮住他大半的面容,只能瞧见高挺的鼻梁和线条优美的下巴,让人看不清他的双眼。

村民们见来了生面孔,还以为又是走错路的小夫妻,热心的村民赶忙跑去告诉村长。

不一会儿,村里那些闲着没事的人听闻有外人到来,都纷纷出来,站在村口看热闹。

老村长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过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一男一女,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两位是前来借宿的?”

那执着青伞的男子上前一步微微欠身,伞面下的嘴角微扬:“劳驾,前些日子与两位朋友走散了,不知他们是否在村里?”

围观的村民们闻言皆是一怔,彼此互相对视了几眼,心中暗自思忖,这难不成是之前那对谢氏夫妻的朋友?

老村长也有些迟疑:“你们要找什么人,能否说出他们的样貌?也好让我们帮着回忆回忆。”

闻言,那男子依旧保持着微笑,缓缓说道:“应该是穿着一黑一白的两位公子,黑衣服的那位相貌十分俊朗,气质不凡。而白衣服的——”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相信诸位只要见过他的容貌,这辈子就绝不会忘记。”

老村长又是一怔。

村里之前来的明明是一对夫妻,这说的却是两位公子?那应该不是同一对人。

于是他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没见过你说的这两个人。”

话音刚落,一滴豆大的雨水忽然从天而降,“啪嗒”一声,精准地打在他的肩头。

老村长皱了皱眉,这雨刚停没多久,怎么又稀里哗啦地下起来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得眼前人幽幽叹息:“没有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老村长问道:“你们找了很久了?”

男子依旧面带微笑,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是,可惜我们每次好不容易要查到他的踪迹时,线索就奇怪地断掉,实在是让人头疼。”

说罢,他微微侧身,看了看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女子,接着又转向老村长:“找了这么久,我们实在是饥肠辘辘,可否请诸位赏顿饭吃?”

那女子微微挑起眼,目光径直落在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

只这一眼,那妇人怀里原本酣睡的幼童便突兀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尖锐而嘶哑,透着深深的恐惧,瞬间在村子上方回荡开来。

妇人被孩子突然的哭声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

老村长见状,心中虽觉怪异,但还是点了点头:“你们既然饿了,就留下来吃顿饭再赶路吧。正好家里新蒸了高粱米饭,若不嫌弃,就——”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奇怪的闷响打断了。

那声音沉闷而短促,仿佛是什么东西被瞬间撕裂。

老村长惊愕地看着面前的青衣男人,只见对方一只手不知何时缓缓抬起,掌心之中,赫然攥着一颗兀自跳动的心脏。

鲜血如同泉涌般顺着他的指缝不断低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血花。

伴随着村民们惊恐的尖叫和四处奔逃的声音,男人慢慢抬起伞面。

一双血红色的瞳孔注视着掌心那颗鲜活的心脏,仿佛在欣赏一件珍宝。

他微笑道:“不必劳烦,我们吃你们就好了。”

第88章 沐浴 谢玉书烧昏过去,掉进河里了!

蓬莱洲莲町镇。

这个古镇位于蓬莱洲边界, 往来的旅人和商人常在此落脚休憩。

也正因如此,镇上鳞次栉比地坐落着许多客栈,数量竟占了小镇建筑的一半之多。

谢微楼和谢玉书抵达之时, 暮色四合,天边那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隐去。

镇上的几家客栈全部人满为患, 他们问了许久, 才在一家偏僻的客栈找到了一间空房。

虽然谢微楼实在不愿和人共处一间, 可是奈何条件有限, 只能暂时将就一下。

他有些费解地问客栈老板:“这几日住宿的人怎么会这么多。”

老板一脸困倦,随意伸手朝大堂指了指:“还不是这几天下雨下的,风高浪急的,船都不敢下水。喏,这些人都是要往下游望月城去的, 没有船,只能滞在这里了。”

谢微楼回头看了看, 只见大堂里坐着的人大多数都是行夫走卒的打扮,挤在一起无比喧嚣。

房间简陋得简直让人难过, 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张勉强能躺两个人的木床。

谢玉书许是余毒未消,等到谢微楼用过晚膳回来, 他便已经睡下了。

他倒是丝毫没有大家公子惯有的挑剔架子, 神色坦然的仿佛就算给他一张草席让他露宿街头,他也会安之若素。

谢微楼站在门口蹙了蹙眉, 最终还是踏入屋内。

他走到床边坐下。

刚刚碰到那木床,单薄的床板便发出了几声刺耳的“吱呀”声, 紧接着整个床身不堪重负地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谢微楼连着赶了几天的路,脚底此刻好似灌了铅般沉重, 每挪动一步都酸痛难忍。

加之近日暴雨如注,路面变得泥泞不堪,他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摆,此刻也沾染了斑斑泥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平日里就极注重衣着整洁,更是难以忍受穿着脏衣服过夜。

谢微楼侧头看了看睡得正沉的谢玉书,又朝窗外看了看。

他们所在的这间房位于走廊尽头,透过窗户,客栈后院的场景一览无余。

蓬莱洲水系发达,素有“五步之内必能见溪,十步之内必能见河”的说法。

幸运的是,这客栈后面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这对于谢微楼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此刻已临近午夜,客栈大厅几个时辰前还是人声鼎沸,可现在喧闹的人群早已散尽,就连守在柜台后面忙前忙后的小二也不见踪影。

谢微楼打定主意,拿了条软巾,推开房门朝着后院的河边走去。

行至河边,他下意识打量四周,发现这条小河的恰好正对着他们房间黑洞洞的窗口。

今夜月亮被乌云笼罩,天地间都陷入一片朦胧的夜色中,哪怕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此刻谢玉书早已睡下,谢微楼自然更不担心会有人偷窥。

于是,他解开了衣衫的系带。

那月白色的轻衫从他的肩头滑落,悄无声息地堆叠在脚下。

随后,谢微楼赤着双足,径直踏入水中。

河不算深,但是成年男子站在河底时,河水也能没过头顶,若是水性不好的人入水,难免会有危险。

河水带着夜晚独有的凉意,温柔地包裹住谢微楼的身躯,激起层层细密的涟漪。

浓沉的夜色将他笼罩其中,恰似一块被夜幕温柔包裹的的雪玉。

雪色的身躯缓缓沉入微凉的河水中,乌发在水面上四散浮动,似随着水流轻轻摇曳的海藻。

连日赶路的疲惫,在这一瞬间似乎都被水流缓缓卷走。

谢微楼将脊背轻靠在河岸,尽情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惬意。

须臾,他抬手从脸颊轻轻滑下,一路摸索至下颌处。

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覆于他面容之上的无相傩,化作一张温润的白玉面具,轻巧地落在他的指尖。

谢微楼垂眼,把玩着手里精巧的玉面,水流轻缓地摩挲着他的身躯,洗去多日来的疲惫与风尘。

他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叹,微微合上眼,将身体彻底放松下来。

就在他闭上眼的时候,天上的云层不知何时,已悄然散去。

月轮高悬,宛如一只巨大的银色眼睛,无声地向下注视着下方。

月色洒落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如水的月光下,水中人的面容比那高悬的明月还要摄人心魄。

一点殷红刚好露出水面,在起伏的清波间若隐若现。

此时的明月,好似一面巨大的银镜,将水上水下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映照出来,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

谢微楼伸手拿起浸了水的软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脖颈和锁骨。

他抬手拨开被水打湿的长发,半个雪白的肩膀毫无阻隔地袒露在月色之下。

然而,就在他身后十几步远的客栈里,那双隐藏在窗后的眼睛里,无声地升起一团炙热的火,仿佛要将夜色燃烧。

男人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胸膛剧烈地起伏,眼中的欲念与腹下的火焰,如同一把燃烧的烙铁,无情地煎熬着他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艰难地将视线从那漂亮的肩背上移开,滚烫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打湿了微颤的眼睫。

……

等到谢微楼心满意足地享受完一场月光浴,他抬手拿起搭在旁边石头上的衣物。

可定睛一看,衣摆上早已沾染了不少泥渍,谢微楼眉头微蹙,万万不愿将刚洗干净的身体再放进这脏衣服里。

他索性将衣物拿起,放在水中仔细地清洗着衣摆。

他洗得极为认真,清澈的河水从他的指尖潺潺流过,泛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就在这时,谢微楼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炽热的视线传来落在他的背上。

他一怔,下意识转过头。

然而,身后除了几十步远外那黑漆漆的客栈,什么都没有。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河水流动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谢微楼盯着那黑漆漆的窗口,此时夜色凝重,相隔这么远,寻常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

他迟疑了一下,回过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可下一刻,一条不知从何处游来的鱼,冷不丁一头撞上了谢微楼的手臂。

他指尖一松,手里雪白的衣衫像一条缎带,瞬间被水流带走。

谢微楼一惊,赶忙伸手去抓,可短短片刻之间,衣物就顺着水流越漂越远,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谢微楼心里“咯噔”一下,微凉的夜风激得他浑身一颤。

他抿着唇看了看身后的客栈,他这样光着身子回去,要是被人看到,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他在水里待了半晌,终于硬着头皮将无相傩戴回脸上,站起身艰难地走到他们房间的窗户前,硬着头皮敲了敲窗扉,压低声音:“谢玉书。”

他声音很轻,生怕惊扰到其他人引来好奇的目光。

就这样一连叫了几遍,里面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刚刚被惊醒的样子:“怎么了?”

谢微楼一怔,只听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他忍不住问道:“你又发烧了?”

屋子里谢玉书沉默片刻,简短意赅:“没有。”

谢微楼这才松了口气,硬着头皮向他求助:“你,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下,却并没有问他原因。

过了一会儿,只听谢玉书用力推了推窗扉,随后道:“窗子卡住了,打不开。”

谢微楼心里一紧,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能不能,帮我送到河边?”

里面的人又沉默了一瞬,才应道:“等我。”

谢微楼心中一喜,对他的好感多了几分,连忙应道:“好。”

他生怕被其他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便重新回到小河后面一块石头后等着。

片刻后,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客栈后门走了出来。夜色下,谢微楼只能隐约看见对方的一个轮廓。

谢微楼暗自松了口气,对方肯定和自己一样,在这般深沉的夜色下,什么也看不清。

想到此处,谢微楼也没有什么避讳,径直从石头后面探出头,轻声唤道:“我在这!”

闻声,谢玉书的身形立刻转向他,随后便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然而就在距离河边没几步的时候,谢玉书停住了脚步,他像一个瞎子一样直挺挺站在原地:“道长,你在哪?”

谢微楼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被凉风一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他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径直从石头后面走到谢玉书面前,从他手里接过衣衫,快速披在身上。

接过衣服的时候,指节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手指,谢微楼随口问道:“你身子怎么这么热?”

对方再次沉默了片刻,开口:“没什么。”

这三个字一出口,谢微楼顿时觉得不对劲。

谢玉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而且此刻两人之间不过一步距离,隔着这点距离,谢微楼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不同寻常的热度。

他一怔,谢玉书不会又发烧了吧?

一想到先前此人一发烧,便胡言乱语管人乱叫娘子的情景,谢微楼心有余悸。

于是他快速地将衣服裹紧身体,随后上前一步,探了探谢玉书的额头。

这一探之下,顿时拧眉道:“你烫的都快熟了。”

谢玉书没吭声,谢微楼在夜色中也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快点回去。”

说罢,自己先一步往客栈的方向走去,然而走出几步后,却没听到身后传来跟上的脚步声。

谢微楼疑惑地回头,他的头还没完全转过去,耳边听得身后“噗通”一声响,清晰的水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谢微楼立马转过身,就见谢玉书原本站着的位置空无一人,而河水正中间泛起一团巨大的涟漪。

谢微楼暗叫不好。

坏了,谢玉书烧昏过去,掉进河里了!

第89章 欢愉 “你抱抱我吧,你抱抱我,我就不……

谢微楼满脸错愕地站在河边, 目光锁住河中间一圈圈朝着四面扩散开的涟漪。

涟漪缓缓消散,可谢玉书的脑袋却始终没有浮出水面。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谢微楼的心头。

又等了片刻,眼见水面渐渐恢复平静, 谢微楼咬了咬牙,朝着河中心纵身一跃。

“噗通”一声, 河水瞬间将他吞没, 冰冷的水流包裹住他的全身。

谢微楼迅速在水下睁开双眼, 朝着河底奋力游去, 眯着眼睛在幽暗的水中搜寻着谢玉书的身影。

这时他才发现,河底下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水草,那些水草如同一条条条触手,在暗流的带动下不断浮动着。

而在河底,谢玉书静静地躺在水草中央, 他的脸色如纸般苍白,双眼紧紧闭合毫无生气, 看起来已然昏厥过去。

谢微楼忙拨开水朝着谢玉书艰难游去,伸手用力扯开那些缠在谢玉书四肢上的水草。

然而, 这些本应该脆弱不堪的水草,却像是有生命般紧紧地缠住谢玉书, 任凭谢微楼如何用力拉扯, 都无法扯断。

谢微楼心下一沉。

他很清楚,虽然自己的身体可以在水下长时间闭气, 哪怕在水底待上一整晚也毫无问题。可谢玉书只是个肉体凡胎,在这水下不出一刻钟, 怕是就要溺毙。

谢微楼手指扣紧谢玉书的手腕,收紧之下却惊觉到他的脉搏越来越虚弱,仿佛风中残烛, 随时可能熄灭。

谢微楼又尝试着扯断纠缠在谢玉书四肢上的水草,可那些水草缠的太紧,一时半会解不开。

便是这片刻功夫,谢玉书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呼吸间产生的水汽都少了许多。

谢微楼见状咬了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迅速伸出一只手卡住谢玉书的双腮,随后低下头,毫不犹豫地贴上了对方的唇。

凌冽的幽香瞬息间占据了他的鼻息,谢微楼闭上双眼,十指紧紧攥着谢玉书的手臂,将胸肺中的空气源源不断渡了进去。

随着空气的注入,片刻之后,指下冰凉的皮肤竟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便是这细微的变化,让谢微楼的心稍稍落了些许。

片刻之后,对方有些僵硬的肢体终于动了动,紧接着反手握住谢微楼的手臂。

谢微楼忙睁开眼,正想要抽身离去,可他的指尖只是微微一动,还没来得及发力,一股带着滚烫温度的力道猛地压上他的后脑。

谢微楼猛地睁大眼睛。

那些缠绕着对方四肢的水草,不知何时松开。而扣着他后脑的五根手指深深插入他的发间,用一种他根本挣脱不开的力道,将他紧紧压向对方的怀里。

两人的身躯瞬间贴合,谢微楼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着他的胸膛。

谢微楼拼尽全力抽出双手,用力抵着对方的胸口想要挣脱开禁锢。

可对方压根不给他丝毫逃脱的机会,反客为主地将唇狠狠压近,疯狂攫取着他的呼吸。

本来都快凉了的谢玉书,此刻舌尖肆意地在谢微楼的口腔里翻搅纠缠,贪婪地侵占着他的呼吸。

谢微楼感觉到胸腔里的空气正被一点点抽离,肺部因缺氧而阵阵刺痛。

谢微楼艰难地从谢玉书的臂弯中抽出一只手,指尖在水中飞速舞动,一个散发着微光的符咒便在幽暗的水中成型。

刹那间,水中的符咒光芒大盛,一股磅礴的力量从水底汹涌袭来,稳稳托住他和谢玉书的身躯。

紧接着,两人如离弦之箭破水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向岸边。

背部与地面摩擦,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来。

可谢微楼全然顾不上这些,他咳嗽着双手撑地,膝盖颤抖着想要撑起身体。

然而还没等他站起身,身后一个滚烫且沉重的东西毫无征兆地扑了过来,将他再次狠狠压在地面上。

谢微楼吃痛,双手被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身后那具身体好似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炉,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即便谢微楼身上还残留着河水的凉意,也被这股炙热瞬间驱散。

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谢微楼感受到对方的胸口紧紧贴着的后背,皮肤烫得可怕。

“你别走”

身后的人嗓音哑得要命,吐息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痛苦和渴望,透着无尽的煎熬:

“我太难受了我难受的,快要,快要疯了”

谢微楼的后脊被他的体温灼得隐隐作痛,他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发烧了当然会难受,你抱着我也没办法,赶紧回去吃药吧。”

然而,身后的谢玉书仿若失了心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脸颊贴着谢微楼的后背来回摩挲,像是在寻找着某种慰藉,又像是在宣泄着内心深处的痛苦。

谢微楼被压得双臂止不住地打颤。

他心有余悸地想着,这人先前神志不清时,见人便要叫娘子,也不知现在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果不其然,下一刻谢玉书贴着他的耳畔,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带着病态的祈求与渴望:

“你抱抱我吧,你抱抱我,我就不难受了。”

说罢他攥着谢微楼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这份力度之下,谢微楼顿时觉得自己的腰肢几乎要被他握断。

终于,他不堪重负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再加上两人的重量全压在膝盖上面,谢微楼连带着大腿都开始微微颤抖。

谢微楼强忍着膝盖处和大腿处的酸痛,喉咙干涩,嘶哑着嗓子:“你轻点……啊,别这么用力……”

可对方置若罔闻,滚烫的唇在谢微楼的颈侧一路游移,急切又贪婪地啃咬吮吸着,像是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与此同时,他的一只手灵活地顺着谢微楼的衣襟边缘轻巧一扯,本就随意拢着的衣衫瞬间敞开,微凉的空气瞬间沾染上滚烫的皮肤。

谢微楼身子狠狠一颤,羞耻与愤怒瞬间将他淹没,他再也顾不上许多,顿时拼尽全力挣扎起来。

而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客栈里,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似乎是他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客栈里的人,只见客栈一间房间的烛火陡然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窗户纸洒在黑暗中。

紧接着,一道人影推开窗户,探出头来朝这边张望。

谢微楼见状,猛地停下挣扎的动作,浑身僵直地紧紧盯着那道人影。

而身后的谢玉书趁着这间隙,原本搭在腰间的手,如同一条灵动的游鱼,顺着敞开的衣襟迅速滑了进去,轻轻摩挲着细腻的肌肤。

谢微楼身体不受控制地阵阵颤栗。

几日前被不知名虫子叮咬过,本来已经消肿的地方,一股难以忍受的痒意从中心沿着脊柱直冲头顶,让谢微楼的意识都为之一晃。

谢微楼双眼紧闭,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唇瓣被咬得泛白,几乎要渗出血来。

他拼尽全身力气,将那险些就要不受控制溢出来的低吟,硬生生吞回肚里。

他用力将手肘往后抵着谢玉书的胸口,妄图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就在这时,他的后腰处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

谢微楼身为男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刹那间羞愤直冲天灵盖。

他大怒,真把我当你娘子啊?!

他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地用膝盖朝前移动,妄图逃离对方的掌控。

可没爬出几步,箍在他腰间的手陡然发力,十分蛮横地硬生生地再一次将谢微楼拉了回来。

谢微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再次重重撞在谢玉书炽热的胸膛上。

而谢玉书似乎被他方才的挣扎所激怒,手上的力道愈发凶狠。

他带着一种仿佛要将谢微楼的腰肢捏碎的力度,像是在宣泄对猎物试图逃脱的不满,毫无保留地抵住谢微楼的后腰。

滚烫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物,直往谢微楼的脊梁骨里钻。

紧接着,谢玉书俯身而下,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脑袋埋下一口咬在谢微楼的后颈,牙齿陷入细腻的肌肤,惩罚般留下一个牙印。

这突如其来的刺痛让谢微楼浑身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这一路上来,谢玉书一直都是温润得体翩翩公子的模样。可此时他就仿若变了一个人,仿佛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

而谢微楼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被他死死按在爪下,肆意摆弄。

后颈处传来轻微的刺痛,那是身后的人用犬齿不断轻轻磨着柔软的皮肤。

而那只放在他身前的手,愈发变本加厉起来,从边缘到中心,一圈又一圈地缓缓揉弄着。

谢微楼的身体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湿透的发丝紧紧贴在脸颊上,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滴在地面。

“够了……”

他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理智在攻势下几近崩塌,无法自控。

大脑一片混乱,羞耻愤怒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之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而更令他感到恐惧与羞耻的是,在谢玉书这番持续的逗弄下,他竟不受控制地愉悦起来。

无论是鼻尖充斥的对方的气息,还是对方温热的指尖。

所有加持在他身体上的感觉,都汇成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意,从他的下腹处升腾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谢微楼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且紊乱,身体在这暧昧与屈辱中一点点濒临沉沦。

第90章 旧识 “你认识我,对吧。”

谢玉书的声音带着一丝病态的祈求:“抱抱我吧……”

可他的动作与语气截然相反, 是不容抗拒的强势,紧紧箍住谢微楼的双臂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他放过谢微楼的后颈,温热的气息转而移至谢微楼的耳畔, 讨好般地舔/弄着他的耳垂,含糊地重复着:

“求你了。”

然而, 谢微楼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没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客栈窗口那昏黄的灯光上, 每当有隐隐约约的人影在窗口闪过, 便会呼吸一滞。

一丝冷汗悄然从谢微楼的额角滑落。

因为他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客栈后门清晰地传来, 紧接着两个模糊的人影提着灯笼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谢微楼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今天若是被人发现他这般不体面的样子,他定要宰了谢玉书!

眼见那两人提着灯笼越来越近,可身后的人还在可怜兮兮地哀求个不停。

谢微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扭头咬牙切齿地低声喝道:“滚开。”

或许是这一声呵斥中的恼意太甚,谢玉书亲吻他的动作停下了。

他缓缓从谢微楼颈侧抬起头, 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意。

紧接着他长臂一展,稳稳地揽住谢微楼的腰, 脚步轻轻一转,身形像是一阵风, 将谢微楼无声地带到了旁边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后面。

这石头的大小恰好能将两人的身影完全隐匿其中,然而, 却也仅仅是堪堪遮挡。

只要稍有不慎, 动作幅度稍大一些,便会被外面的人瞧个正着。

谢玉书将谢微楼面朝石头紧紧抵住, 顺势把他的两只手按在冰冷的石面上,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垂:

“扶好。”

说罢不等谢微楼有反抗的动作, 揽在其腰间的手一路向下。

谢微楼按在石头上的指节泛白。

衣衫早在之前的挣扎与拉扯中完全敞开,修长白皙的双腿毫无遮蔽地袒露在夜风中。

然而此时此刻他没有像方才那样再奋力挣扎。他只是垂着眼,盯着石壁一言不发。

谢玉书的手指灵活的, 好似在轻抚一架世间最精妙绝伦的古琴的弦。

他将下巴轻轻搁在谢微楼的肩窝里,鼻尖亲昵地摩挲着他的发丝,忽然闷声发出一阵低笑:

“道长,你自己是不是从来没弄过?”

然而,就在片刻之前还怒不可遏的谢微楼,此刻却出人意料地保持着沉默。

外面提着灯笼探查的两人看了一圈,眼见没有任何发现,于是调转脚步往回走去,灯笼的微光随着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

谢玉书误以为谢微楼这般隐忍是害怕被人瞧见,于是反而愈发大胆起来。

每一下都精准地刺激着谢微楼,试图将他彻底攻陷。

谢微楼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颤动,就在谢玉书以为他快要被这一波又一波的快感淹没之时,却听得对方冷不防地开口:

“你认识我,对吧。”

不是问句,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肯定句。

谢玉书手上动作丝毫不停,甚至还变本加厉起来,他含住谢微楼的耳垂,声音含糊不清:

“怎么说?”

谢微楼盯着石缝间的青苔:“从云阳城的时候就不对……你自诩是个凡人,见到怪力乱神之物,却丝毫不惧……唔……”

话未说完,谢玉书惩罚性地轻轻刮过尖端,诱哄道:“然后呢。”

谢微楼抿了抿唇,眸光微暗:“还有在墓穴里的时候,你说你是被掳来的,可是对墓穴构造极为了解……”

“而且,而且你身为蓬莱谢氏的嫡公子……不可能失踪这么久却没有人寻你……如今我们已经到蓬莱洲境内,可你却迟迟不联系家人……”

汗珠顺着他的额角不断滑落,谢玉书恶作剧一般突然收紧指尖。

谢微楼双眼紧闭,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闷哼,他咬了咬牙:“还有那条蛇形坠子,并不是蓬莱洲的饰物……”

他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根本不是什么谢家公子这些都是因为你以前认识我,想要接近我,所以才做的。”

谢玉书停下了,垂眸慢吞吞擦干净手指。

过了片刻见他迟迟没有接话,谢微楼再次睁开双眼,他粗重地喘息着问道:“我和你,以前是不是仇人?”

他依旧老老实实扶着石壁,安静地等着身后的人的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过来。

谢玉书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却清晰,简短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谢微楼微微敛眉,眉心间拢起一抹复杂神色。

既然不是仇人,那此番就不是刻意折辱……能让他这般亢奋,还剩一种可能……可是那怎么可能?

他低低咳嗽起来,双腿绵软无力,若不是谢玉书还扶着他的腰,恐怕瞬间就会瘫软在地。

等到气息逐渐平稳,情绪也稍稍缓和,谢微楼哑着嗓子问:“你那晚口中说的‘挚爱’,是我?”

闻言,扶在他腰间的那只手微微一顿,像是被击中了内心深处。

谢玉书没有回答,而是忽然发狠地撞上谢微楼的腰间。

谢微楼身体不受控制地狠狠一颤。

他仿若未觉,闭了闭眼,片刻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那我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身后人哑着嗓子:“说。”

谢微楼没有回头,也没有挣扎。

他只是静静地扶着石壁,敛着眼睫,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乖顺,放弃抵抗的猎物,温顺地任由对方予取予夺。

可是他说出的话,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你之前说过,你深爱至极的那个人,并不爱你。”

这话一出口,谢玉书沉默下来。

谢微楼仿若未闻,继续缓缓道:“也就是说,你的‘挚爱’是我,可我的‘挚爱’,不是你。”

身后的人不动了。

谢微楼有些疲惫地闭上眼,额头轻轻抵着冰冷的石壁,寒意从额头传来,却无法冷却他此刻混乱的心。

这个人,就和他先前隐隐猜测的那样,和少城主还有其他人一样,无非是觊觎自己的身体罢了。

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样,那至少自己暂时没有性命危险。

可如果这人真的能看透无相傩的障术,那他的修为远远在自己之上,自己即便想从他身边逃离,也绝对没有机会。

那么这个人不是他的仇人,不是他的爱人,那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

谢微楼正在闭眼思考着,忽听身后传来谢玉书的笑声:“怎么不是?”

谢微楼一怔,睁开眼。

谢玉书轻柔又不容抗拒地将他翻过来,让他后背抵住石头。

随后他垂眸凝视着他,放缓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温柔:“我与你,从前可是亲密无间。”

谢微楼下意识蹙了蹙眉。

见状,谢玉书又温声道:“我的身体的每一处你都看过,用手指抚摸过。而且你曾经让我赤着身子站在你面前,仔仔细细地观赏过每一寸,你都不记得了?”

感觉到面前人浑身一僵,谢玉书顿了顿,嘴角微微弯起,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谢微楼心口大震:“胡说八道。”

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

“我胡说?”谢玉书抬眼,目光平静,悠悠道,“你诚实点,你难道不喜欢我的样子吗?”

谢微楼哑口无言,双唇微张,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他皱着眉,以前在小巷子里买的便宜话本里的荒诞剧情瞬间涌上脑海。

于是心跳陡然加快,难不成以前他是什么玩弄小男孩的变态,骗了人家又抛弃了人家,现在对方趁着他什么也不记得,找上门报复他来了?

不不不,这不可能。

他承认自己喜欢谢玉书的长相,但他也不可能做出玩弄他人的事,一定是此人故意编纂的!

谢玉书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条斯理地开口,字字清晰:“我所说的这些,若有一字为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微楼冷哼一声:“我不可能做出这般荒唐的事。”

谢玉书闻言只是轻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调侃,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可没说是你玩弄我。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闻言,谢微楼陷入了沉默。

他的内心在相信自己是变态,以及相信对方和自己关系亲密之间来回拉扯,左右摇摆。

最终他宁可相信谢玉书和自己关系亲密,也不愿相信自己是个变态不对,他哪个都不相信。

如果真如谢玉书所说,那他为何一开始隐瞒身份,用这种方式接近自己,而不是从一开始就说出身份。

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谢微楼定了定心神,转念一想,自己就算真的和他是关系古怪的道侣,那也不对啊。

联想到谢玉书方才的所作所为,他怎么可能找这个男人当道侣,他死都不会在下面

而且他瞧着谢玉书平日里颇为自傲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下面的那个。

想到这,谢微楼冷笑道:“别胡说了。我们不可能是道侣,我不可能是下面的那个。”

谢玉书闻言轻笑一声,那低低的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宠溺。

他微微俯身,轻轻吻着谢微楼的唇角:“对,我是下面的那个。”

说罢,他还指了指河水,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要不我现在就把自己洗干净,我们一起来证明一下?”

谢微楼:“……”

确定了,他绝不是自己的道侣,自己绝对不可能找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