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发现,他已经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因一双桃花眼紧闭,顾驰棱角分明的脸颊透着冷冽气息,眼底泛着青色,估计这些时日都未休息好。
他这几日真的很累。
至于为何过得不好,原因很显然。战事在即,他又是第一回带兵,其中辛苦不必多说。
只是他之前陪长宁郡主的时候,也会这样倦怠吗?
还是寸步不离守在郡主身边,认真替她挑选?
池纯音惊觉自己钻牛角尖了,立即打散这些思绪。
她决计不麻烦顾驰,再去挑一挑。
不料顾驰忽得睁开眼,紧紧看着她,又向下打量了手中的两只首饰。
池纯音正愣着神,就听顾驰说道:“左边这个。”
她望向手心的海棠花步摇,也觉得因为他的话增色不少。
顾驰直起身,将两只簪子一同结账,拿出钱袋子结账,将东西递给她:“拿着。”
池纯音握着手中的包装,虽然明白娘子买东西,自然是夫君结账的道理,可顾驰的身家都在自己这里了,还是主动道:“我来吧。”
顾驰睨了她一眼,“说什么胡话呢?”
顾驰不顾阻拦,将东西结完帐还给她。
“还逛吗?”
池纯音见他这么辛苦,哪里还舍得拖着他到处游荡,不如早早回去休息。
“不了,我们回府吧。”
“时候还早,我们走回去吧。”
池纯音心底陡然升腾起一种感觉。
顾驰根本不排斥与她呆在一块儿。
从这里到英国公府还有几条街,走回去要费些功夫,他们还未适应夫妇这个新身份呢,他就不怕尴尬得吗?
顾驰还真不怕,“走吧。”
池纯音不想拂他的面子,点点了头。
可拔起腿,忽然发现今日这双粉色绣鞋是新做的,还不怎么跟脚,要是这么走回去,脚后跟都要磨破的。
“怎么了?”
“没事。”
回去的这段路,池纯音依旧与顾驰十指紧握,认识他们的人见他们这般亲厚,都兴奋起来。
顾驰毫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依旧我行我素。
池纯音倒是无暇顾及这些了。
不是她也习得顾驰这样的厚脸皮,而是脚实在太痛了,每向前一步像是在刀尖上起舞,又怕顾驰察觉出异样,极力忍耐着。
忍着忍着,就出了岔子。
池纯音不小心崴了脚,痛得惊叫出声。
顾驰立即揽着她的腰,小心问道:“怎么了?”
“没事。”
顾驰瞧她脸色不对,蹲下来检查,已经发现她的鞋袜已经浸出了血色。
“你脚疼?”
池纯音点点头,“这鞋是新的。”
顾驰蹲了下去,“我背你。”
她看了看近在眼前的英国公府,推辞起来:“不必了。”
“上来。”
池纯音趴在顾驰的肩头,莫名想到了那个雪夜。
顾驰忍不住嘀咕她:“傻不傻,脚疼还走,不知道说话吗?”
还不是因为他马上要离开汴京,想着他舍不得汴京景象,陪他看看罢了。眼下还要说她,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池纯音捂着顾驰的嘴,“不要念了。”
顾驰当真就闭嘴了。
他实在是心疼肩上这个没什么脑子的媳妇,她不爱听,那不说就行了,也怪他发现的晚。
池纯音也发现顾驰当真不做声了,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你怎么不讲话了?”
“只能让着自己的夫人了。”
池纯音抿起唇笑起来。
顾驰目视前方,双眸也晦涩不少。
“眼下让着你了,晚上也让着我些。”
第37章
池纯音就知道顾驰嘴里净是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说不过打不过, 今晚上还要乖乖由着他搓圆捏憋,太窝囊了!
她捂着顾驰的嘴,闷声道:“你不许再说了。”
池纯音从未想过靠这一句话就能压制住顾驰讨厌的嘴。
可顾驰今日就这样偃旗息鼓了。他难得平和, 带着她逐渐偏离回府的方向, 停在了一颗树下。
池纯音歪着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随着他的目光远去:“你在看什么?”
“你说呢?”
她看着眼前这普普通通的树, 与街上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顾驰为何站在这里不走了?
“我们快些回去吧, 爹娘说不定等着我们用膳呢!”
顾驰应道:“行。”
听不出来他这话有什么情绪,只觉得怪怪的,池纯音望着眼前景象, 实在是不知有何特别的地方呀?
顾驰也懒得同池纯音叙旧。
应该是六年前的初夏,他正与国公大吵一架,想去散心却又没什么兴致, 干脆随意找棵树闭目养神。
可片刻宁静难寻。
顾驰正紧闭眼睑, 树下却传来声声啜泣。
他望下看了眼, 正哭得不知是哪家小姐,面生得很,对着手中捧着的男子玉佩, 眼泪止不住的流,那声音扰得他不得安宁。
顾驰心底了然, 估计被负心汉欺负了。
他平生最恨这样的软包子,哭有什么用?欺负回去啊!
顾驰翻身下树,倒是把蹲在地上的池纯音吓了一跳。
池纯音根本没料到树上还有个他, 正处于惊吓之中, 手中的玉佩就被顾驰抢走。
他分出神扫了眼地上的池纯音。
她倒是生得模样精致,白净的脸上划过几道泪痕, 嚅嚅问道:“你是谁?”
顾驰今日难得大发善心,决定帮这个懦弱的女人出气。
他举了举玉佩,“这东西的主人惹你哭了,哪家人?”
顾驰这气势汹汹要算账的架势把池纯音吓了一跳。
她忙解释道:“他不在汴京,我也是随家人刚搬来汴京。”
顾驰明白了,看来是被迫与情郎分离。
“你舍不得他?”
池纯音点点头,又摇起头来。
“不全是。”
顾驰真是有些不耐烦了。
这女子说话只说半句,难道他很想知道,她为何不在家中好好呆着,而在外面作出这副可怜相?
还不是她扰他的安宁!
池纯音擦了擦眼泪:“我有些不习惯汴京,想回泉州了。”
顾驰本想走,这步子却迟迟未动。
“汴京不好吗?”
她摇摇头:“这里的人一点都不好,她们老是笑话我。”
顾驰猜出她高低是个官家小姐,她的穿着打扮样式早已经不是汴京时兴的了,汴京拜高踩低的人家不少,许是又看人下菜碟了。
他从怀里抽出枚新的玉佩,丢在她面前。
“拿着。”
池纯音吓坏了:“干嘛?”
“拿着这个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
“我不能要,你快拿回去。”
顾驰送出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拿回来?日头晒得慌,他才懒得和她继续掰扯下去。
他径直转身拔步,临走前总觉得自己有事情未作,后来才想起来,忘记问她叫什么了。
顾驰第二日又到了这树下转悠,并没有等到池纯音,一连几日,他都在老地方守株待兔,可惜一无所获。
直至有一日,他在街上撞见迎面走来的池纯音。
她正与身边的女子说笑,整个人比那日有精气神多了,同伴眉眼与他有些相似,想来是家中姊妹。
顾驰在街中央站定,等着池纯音与他问好。
可她面色平常,当他于街头上不相干的人没什么区别,甚至对他紧盯的目光有些不解,径直从他身边经过,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就这样被无视了?
顾驰颇为震惊,双拳环绕在胸前,良久未反应过来。
他到底是玉树临风意气风发的世子殿下,竟被她这样轻易地略过了?
直至秦禹提醒他:“发呆想什么呢?”
顾驰自是不能将实情全盘脱出,装作没事人似的,“没事。”
“走吧。”
自从遇上了第一面,顾驰发现总是能在各处看到她,而且他素来眼高于顶,鲜少有能入眼的人。
可偏偏能在如织人潮中一眼看见她。
后来他问秦禹,若有女子刻意忽视他,是何原因?
秦禹开窍比他早得多,猛拍大腿,告诉他,那个女子可能是知晓汴京那些关于世子坏名声的传闻,刻意避而远之。
顾驰气笑了。
既然要装作不认识他,那他为何要刻意结交?
他很想知晓现在还有人欺负她吗?
顾驰渐渐从回忆中脱身,想起这些还是忍不住发笑,哪有什么别的原因,后来才知晓她背后这个人单纯眼神不好。
他背着池纯音,故意松了手。
池纯音整个人有向下落的趋势,吓一大跳,紧紧攀附在顾驰身上。
“你故意吓唬我!”
顾驰才不放在心上,继续故意“吓唬”她起来。
池纯音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任由他带着她在院中跑动,总感觉他下一瞬真的会摔下她,却又安然无恙。
二人晚了打闹着,甚是惬意。
这模样也被远处的英国公夫人瞧见。
夫人身边的嬷嬷笑道:“二少爷与少夫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英国公夫人瞧着他们二人,眼角带笑:“给二少爷准备的东西送去了吗?”
“送去了。”
池纯音被顾驰放在榻上,顾驰还记着她脚上的擦伤,便去拿药,作势脱她的鞋袜替她上药。
虽然二人已经成婚,她还并未完全适应,推脱起来:“我自己来吧。”
顾驰扫了她一眼,语气甚是自然:“这有什么?”
池纯音只好依着她,将脚放在顾驰腿上。
他倒是动作小心,生怕褪去袜子牵扯到伤,用浸润过温水的帕子小心擦去血迹,涂药的动作都格外轻柔,生怕弄疼她。
冰凉的膏体碰到伤,池纯音还是没忍住轻嘶口气。
顾驰缩了缩手:“我轻些。”
恰逢此时,英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请见。
“二少爷,少夫人,这是夫人送来的酒。
有生人在跟前,池纯音不想被嬷嬷看到,试图从顾驰身上收回腿,顾驰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攥着她的脚不放。
她岔开话题:“娘送酒做什么?”
嬷嬷眼底含笑,并未解释。
顾驰比池纯音清楚多了,她娘日日夜夜盼着抱孙子,意味深长的送酒来还能为何事?但他没好心地向池纯音解释缘由,免得又羞个没完没了,影响待会要发生的事。
顾驰对着嬷嬷道:“知道了,叫娘放心。”
待孔嬷嬷退出去后,池纯音还是不知道他们主仆俩在打什么哑谜,好奇得很:“放心什么?”
顾驰偏过头来,露骨的眼神出来了他心底真实所想。
池纯音再迟钝也明白是何意思。
她粉腮带红,慌忙地远离顾驰。
不知是不是因为内心作祟的缘故,就连顾驰触碰自己脚踝的手都透着热意,她好像正被一团炙热气息包裹着。
池纯音嘴上推诿:“我今日脚还有伤呢。”
“我小心些。”
池纯音颇为拘谨,忍不住道:“你就不能等几天吗?”
顾驰紧盯着她,眼波坚定:“等不了了。”
“为何?”
顾驰认认真真道:“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带兵出征了,战场凶险,发生何事都未可知,你就不怕我到时候回不来,你此生都见不到我了。”
今日她老是问秦禹塞北的事,不就是担心他吗?
池纯音立即蹙起眉头,捂着他的嘴:“呸呸呸,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口无遮拦,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顾驰将她手腕扯下来,目光炯炯:“那你答应了吗?”
他都这么说了,她哪里还能不答应?
池纯音缓了缓,于是点头。
顾驰得她首肯,立即俯身下去,一吻绵长。他就知道池纯音定会因为这番说辞而心软。
她担心自己的安危,怎么不算心里有他呢?
室内昏黄宁静,似是能听到二人粗喘声。
池纯音心跳得比往日每一次尝试都要猛烈。
这是种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曾经虽然也很缠绵,可是冥冥之中总觉得会被打断。
而今夜,风雨欲来。
她是一尾在雨夜中漂浮的小船。
池纯音浑身上下越来越清凉,肌肤越来越滚烫。
她难以镇定,整个人像是置身漂浮于云卷云舒中,顾驰比她有方向多了。
他那双桃花眼亮得吓人,池纯音都不敢接他赤裸的眼神。
顾驰不止笑得开心,上上下下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池纯音很是羞怯,把他胡乱扒下来的衣服盖在面上。
眼不见,心为净。
顾驰把她的救命稻草扯个干净:“怕什么?”
她喃喃解释道:“我,我有些冷。”
“冷,盖着头干什么?”
顾驰喜欢看她这幅模样,坏笑道:“等会就不冷了。”
池纯音就知道,顾驰是故意的。
“那你还不快些!”
“我这不是为你好?没良心的。”
好什么好呀!
顾驰脖颈涨得通红,血脉贲张,像是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即使被她催促,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他分明就是享受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迟迟不发落。
池纯音被撩拨得难受,有些心急。
她双手附在顾驰肌理分明腹上,紧实的肌肉因为这轻轻的触碰颤了颤。
顾驰双眸立即晦涩不少,声音喑哑:“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池纯音不想再耽搁下去了,并未预料到她要面临的疾风骤雨,仍旧催促道:“你快些吧。”
顾驰轻挑眉稍:“确定?”
她猛地点点头。
她实在是没勇气,再盯着他玩味的目光,被他玩弄下去了。
“那忍着点。”
顾驰笑意渐浓,带着与他的桀骜速来不匹配的温柔。
池纯音正看着他俊朗的脸,有些出神。可用不了多久,她便回过神来。
顾驰眉间舒展,这滋味他想好好品味。
她痛得战栗起来,后知后觉顾驰出言警告。
池纯音眼眶湿润,这瞬间像是想起了所有经历过的伤心事,眼泪汨汨得流,根本控制不住。
顾驰还假模假样关切道:“怎么哭了,没事吧?”
“你,你退些!”
这个时候退,和杀了顾驰有什么区别。退是不可能的,他暂时放缓动作,叫池纯音适应一会儿。
她情绪稍缓,顾驰看在眼底。
“好了?”
她点点头,“也没完全好。”
顾驰从未有这么难熬的片刻,差点忍不住缴械投降,“我等不了了,忍一下。”
骤雨终将平息,下人将屋子重新收拾干净,池纯音擦洗干净躺在床上。她小声啜泣着,整个人藏在被子里,像是做了亏心事似得。
顾驰也沐浴完毕,从净房回了房中。
他容色清俊冷淡,却又透着食饱餍足的愉悦,很难将刚才失控的人联系在一起。
他走到榻边翻身上床,钻进了池纯音的锦被中,把背对着他的池纯音翻了个面,紧紧抱在怀中。
池纯音察觉到他的动静,气得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顾驰这个人惯会哄骗她。
开始前是多么温柔小意,等真正到手后就开始反悔了,无论她怎么抗议,他都无动于衷。没完没了地肆虐,那吞噬人的巨浪一遍遍冲翻她。
她嗓子都喊哑了。
其实到后面也能习惯这席卷而来的狂潮,可要是能慢些就好了,就是顾驰才不会听她的话,他像是聋了,一下比一下急促,差点都快以为要从高崖坠落了。
除了这些,池纯音现在也不想与顾驰亲近。
明明他们今夜成为了真正的夫妻,可她就是怕见到他。
顾驰倒是完全相反。
他支起半边身子,就想好好看着池纯音,有了肌肤之亲,便恨不得时时刻刻能和池纯音黏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
难怪说温柔乡就是英雄冢。
他手上动作也没停,时不时略过她纤细的腰肢。
池纯音抗拒着与顾驰目光对视,打开他不老实的手,也不想与他讲话。
顾驰保证道:“还生气呢?都是我的错,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我…我才不会信你。”
池纯音抽泣着,顾驰刚才是如何对她的请求视若无睹的?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嘴,她才不会相信顾驰半句。
“我保证,明天绝对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还想有明日!”
“好好好,没有明日,没有明日。”
顾驰嘴上这么说,心里才不会这么想,现在的重要任务便是将她哄睡着,不然明日又没有精神。
他还将她搂紧了些。
池纯音发现顾驰今夜特别喜欢抱着她,平静下来后,她也有些贪恋这温暖的怀抱。
但她毫无困意,甚至越发清醒。
顾驰同样,就算是瞧着她眼睫轻眨都别有趣味,适才的推脱,就当是池纯音碍面子矫情。刚才她明明也挺喜欢的,只是口是心非罢了。
有了适才二人前所未有的亲近的缘故,顾驰眼神也添了些黏腻,就想贴着她的颈窝。
池纯音嫌热,推又推不开,还担心顾驰又要拉着他来第四回。
“你什么时候出征?”
她真是怕顾驰了。
而顾驰显然没意识到他的夫人是在赶他,还以为是自己那几句信口胡说的话吓唬到了她。
“还有些时日。”
池纯音今日问秦公子的事儿没得到回复,顾驰就不准他说了,眼下又好奇起来,“北晋人很凶残吗?”
顾驰点点头。
她心头染上忧虑,连顾驰都这么说,看来北晋真的很难对付,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顾驰眯着眼睛,放松道:“还有些日子,入了秋后吧。”
他以为池纯音今日被秦禹吓到了,宽慰道:“不必挂心,这一次并不是斩草除根,仅仅威慑罢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顾驰的呼气声轻扫过她的面颊,又痒又麻。
既然他很快就要出征,池纯音想到夫人对子孙的殷切,这好像有点急了。
她刚才还在赶顾驰走,现在又不得不留他。
“娘说,她想抱孙子了。”
“她白想。”
池纯音半撑起身子,问道:“为什么?”
“我喝了避孕的汤药,这几年你应该不会有身孕。”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难道顾驰只愿意与她圆房,不想和她有子嗣吗?
顾驰勾起唇,笑得摄人心魄:“这么想给我生孩子啊?”
池纯音气的打他的后背!没个正形!
她紧盯着顾驰,想要一个真正的答案。
顾驰这敛神认真答道:“你才多大就想着有孩子,妇人生孩子最伤身体,还是缓几年再说!”
“可是娘那边催的紧。”
“怕什么,我顶着。”
池纯音再度问道;“为什么?”
顾驰醒了神,眼神惺忪,又是那副不做人的表情,笑得顽劣:“我不想刚成婚就守活寡十个月,你有意见?”
“睡吧,困死了。”
池纯音被顾驰又拉回被窝里,可心间萦绕得还是他那番话,顾驰说为她好,是真的担心她的身子,还是不想和她有孩子?
还是他嘴上说得没正行的那句话,不想守十个月活寡?
*
镇北将军还在之时,大齐尚有余力与和北晋抗衡,可惜英雄早已迟暮,泱泱大国陷入被动,是百姓们不愿看到的。
圣上登基后韬光养晦这些年,势必要荡平北晋这个心腹大患,如今良机已到,圣上下诏册封粱曜为镇北将军,入秋率兵攻打北晋。
众朝臣并不意外梁小将军承其父衣钵。
只是今日朝堂之上,圣上还封世子顾驰为越骑校尉,带领两千精锐,同梁小将军一同出征,一下子掀起轩然大波来
英国公摇摇欲坠,回首看了眼顾驰。
毕竟是朝中老人,英国公很快镇定心神,站出来道:“圣上,犬子顽劣,不堪如此大用啊!”
齐景绍抬眼望着顾驰:“你来说。”
顾驰早有准备:“圣上,臣定不负所望。”
齐景绍继而问英国公:“国公听到了吗?”
圣上金口玉言,既是在众朝臣跟前的宣布的旨意,总不能逼圣上收回成命。
英国公只得暂时作罢。
很快,顾驰受封的消息在汴京传开了。
池纯音正陪着英国公夫人品茶,嬷嬷火急火燎禀报消息,夫人本好好的,听完差点晕了过去。
她一边给夫人顺气,之前听顾驰说家中利益牵扯太多,国公才对他从军一事甚是反对。
她宽慰夫人起来:“娘,圣上是明君,日后定不会做出卸磨杀驴之举。”
英国公夫人眼眶湿润:“我哪是担心这个,我操了驰儿这么多心,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
英国公下朝直奔府上,眼神锐利,浑身透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英国公夫人急着上前:“老爷,驰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竖子竟瞒了我们这些年,我早听闻圣上有意提携人在塞北建功立业,想来不会在世家子弟下手,这些年也没声息,结果圣上选的人是驰儿!”
夫人紧攥着国公的手,试图寻求安慰:“北晋人凶狠,驰儿不会有三长两短吧?”
“不只是他,若他赢了,我们顾家暂时还能风光一阵,若他输了,圣上会不会心生怪罪?他倒是想学那些草莽,上战场拼命,那些家中无人的亡命之徒有一小博大的权利。他有没有想过我们顾家是靠着谨小慎微才有今日这样,怕是要将这百年传承毁于一旦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驰儿是你的儿子,你就不怕吗!”
“怕有何用?是这竖子执意上战场拼命,夫人不如去问问他,有没有想过我们!”
英国公夫人啜泣起来,痛心不已。
“爹,娘,顾驰也是怕你们担心,这才隐瞒的。”
英国公望着纯音,逐渐明白过来:“你早就知道了?”
池纯音一顿,还是点了点头。
国公猛拍膝头,指着她对夫人愤愤道:“你生的好儿子,选的好儿媳!”
“我从未指望他建多大功立多大业,人家精打细算的婚事我也随着他去了,只要他不做出有辱门楣的事,随他挥霍,他生来便是圣上亲封的世子,何等尊贵,为何要去打打杀杀!他平日那纨绔模样,哪能上阵杀敌?如今这样,顾家这些年谨慎行事全都功亏一篑了!”
英国公夫人扶着额,“老爷倒想想办法,眼下在身边的只有驰儿一个孩子,难道就要看着他去送死吗!”
“这竖子怕是不敢回来,纯音,去把他请回来,今日若不回,我就与他断绝父子关系,此生不复相见。”
池纯音出了国公府,心情还是闷闷的。
她从前以为顾驰天生命好,爹娘娇惯着他,这世间没有他不能做的事,今日所见,却不如她想的那样。
顾驰得了圣上青睐,要为大齐出征,这落在别人家里是值得庆贺的大喜事,承载着亲朋的期盼。
国公对顾驰的成见像是座翻越不过的大山,无论顾驰怎么努力,他在爹心中永远是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国公只希望顾驰这样轻松悠闲一生,不要给族中添负担。
她和顾驰去过军营,士兵对他的信任与尊重,他手心的厚茧,都不是国公在汴京的地位能带来的。国公为何不仔细想想,生性张扬的顾驰如何将这事隐瞒了这些年,直至准备充分才说出来?
池纯音越想越觉得自已嘴笨,适才就应当替他对国公说出来的。
马车停靠在衙署门口,闲暇时刻不能让闲人直接进去,得差人进去通报。
池纯音等在外头,心里还记挂着回府后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
有俩位官人从门口走出来,身穿锦衣华裘,只是面上带着轻蔑的笑意,与这清风霁月的穿着甚是不搭。
池纯音退居一旁,继续紧盯着门口。
他们二人从池纯音身边经过时,还在嘲弄,说些意味深长的话。
“人家是世子,可是你我二人可比拟的?去塞北跌个大的,才知道天高地厚”
池纯音按耐不住下意识的冲动,鬼使神差地叫住他们二人。
“你们在说什么?”
那俩位男子看她是个妇人,没认出她的身份,长舌得很,对着她抱怨道:“这位夫人有所不知,圣上今日命世子随军出征,无非是仗着家中,跟在梁将军身边混个军功,我们倒是羡慕得很,世子真是有个好爹。”
“你们若真不服气,告到圣上面前,在背后议论算什么本事!”
池纯音气死了!
她鲜少与人起口角,说出这番话时候,心绪震动,声音不自觉打着抖。
这俩男子并未得到附和,还被她指责了一顿,脾气也上来了,“妇人便是头发长见识短,顾驰的皮囊好又如何,战场上自有分晓。”
池纯音又气又急,眼见落了下风,着急回怼。
忽然间有双温热的手牵着她,无形间注入了很多力量。
她扭过头,神色有些诧异。
顾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应该将他们三人的对话听了去,只是面色平静淡然,根本未受影响,也懒得搭理这些背后嚼舌根的人。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个正着,那俩人多少有些尴尬。
顾驰眼锋平淡划过,不怒自威,叫适才还在池纯音面前嚣张得很的俩人逼得气势大减。
背后抱怨归抱怨,当面可说不得的。
“小人冒犯世子,还请世子赎罪。”
池纯音冷眼瞧着,这俩人适才硬气,现在对着本尊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顾驰神色慵懒,不动神色听着二人道歉,只是对刚才有句话较真起来。
“适才你们说谁见识短?”
这俩人忙对着池纯音,“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世子妃,是小人的错。”
顾驰握紧池纯音的那双手先放了下来,转而十指相扣。
“若日后再给我听到这样的话——”
那俩人不等顾驰说完,灰溜溜地离开了。
池纯音小心打量着顾驰的神色,好像与往常一样,并未受外界议论的影响。
虽然如此,她还是说道:“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
顾驰第一回见她这样凝重的神色,一时笑了出来。
他凭良心,这些人背后说的话在他心中,倒比不上池纯音在外人跟前维护她万分之一重要。
池纯音嘟囔着嘴,自己都这么严肃了,顾驰还是不当回事,显得她白操心一场。
顾驰正色:“行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爹叫你回家,你瞒着他这些年,他生气了。若你不想面对他,就去军营避避风头,家中有我不会有事的。”
顾驰既然有胆量做这样的事,就没想过躲,更不会叫自己的娘子去抵挡住他爹的腥风血雨。
“我正准备回府,出来就看见你了,先上马车吧。”
二人坐定,池纯音还停在刚才那个话头上:“你真的要清算那俩人啊?”
顾驰不屑道:“怎么可能,我哪有那闲工夫,这俩人长得很俊俏吗?值得我放在心上。”
她长舒口气:“吓死我了,眼下你正在风口浪尖上,还是行事小心些,免得又落人口舌。”
顾驰不当回事:“他们要有偏见的,该怎么想还是怎么想。”
池纯音何尝不知晓这个道理呢?
顾驰家世样貌处处领先,若要是创出番天地出来,那阴暗角落见不得光的臭虫都没有挽尊的借口了。
顾驰面上云淡风轻,明明是她熟悉的混不吝模样,可比以往沉重了不少,他听到的不止外人的质疑,还有来自最亲的人。
她不想看意气风发的顾驰露出消沉的神情。
池纯音挪了挪屁股,做上前。
顾驰抬眼睨她一眼,“干嘛?”
她伸手捂住顾驰的耳朵,眼神纯粹又充斥着源源不绝的热意,烫得顾驰心间一颤。
“你不准听那些不好的话。”
顾驰望着她翕动的唇,心中的震动久久不能平息,汇集成难以抑制的冲动,他清楚,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生长着。
池纯音放下手,对着他失神的面庞,很是诧异。
“怎么了?”
“我想干点坏事。”
她正想问要干什么坏事。
顾驰的手掌拖着她的后颈,他俯身凑近,
他偷亲!
一切平息下来的时候,池纯音面色潮红,身上衣裙作乱,她低着头自顾自整理起来,不叫人看出任何痕迹。
而始作俑者顾驰,倒是慵懒地望着她,很得意。
这是顾驰第一次在床榻之外亲她。
往常亲吻常常发生在情动时分,顺其自然的,池纯音也不会多想。可顾驰这么突然凑过来,她刚才也没说什么啊。
她现在都不敢看顾驰,怕他又这么突然来一遭。
池纯音并拢双膝,望着足尖,试图找回最初的话题。
可是她满脑子都是顾驰适才亲她的景象。
俩人的气息重叠在一起,顾驰的呼吸也越来越重,像是迷迭香似得勾人心魄。
她们不知道在车上呆了多久,等顾驰松开她的时候,池纯音脑子一片混沌。
叫她想起刚才的话题根本是不可能的了。
顾驰食饱餍足,紧盯着她混沌又沾染上雾气的眸子:“你还要说什么?”
池纯音不搭腔。
这样子叫顾驰很有成就感。
“该不会被我亲傻了吧?”
“你闭嘴。”
顾驰哪里是见好就收的人,那满嘴让人听不下去的话撩拨着她的心门,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双颊,又以雷霆之势涨红起来。
顾驰还是那个很坏很坏的人!
亏她还担心他,怕他心里难过,他就是欠收拾!
回府的路上,顾驰目的达到了,便想着与池纯音求和。
池纯音现在长进了不少,才不吃他这一套,无论顾驰如何好说歹说,她自岿然不动。
可是俩人即将进门,她却开始变了卦。
顾驰拦着她继续上前的步子,赶她回院子去:“你不必跟着我了。”
“不行!爹看我在才不会那么生气!”
顾驰反驳道:“你非去他跟前找不痛快干嘛?听我的话回房歇着,我不会有事。”
“你就让我跟着吧。”
他们俩人还在门口拉拉扯扯,转头却看见前厅的大门直敞开,英国公背手站在中间,神色肃穆,一副黑云压城的架势,这暴风雨比往常顾驰每回犯错,来得还要猛烈。
顾驰拍了拍池纯音的手背,“等我。”
这是他们父子二人的对话,就连英国公夫人都只能守在门外,从里头传来的争执声越来越激烈。
英国公往常也不是严父,他平常那些小差错若是无伤大雅,斥责几句就够了,若实在不可饶恕,就请家法,打一顿能让他消停好几天。顾驰不是个执拗的性子,也知晓他爹逆鳞在哪。哪里可以错,哪里不能违背,他心底门清。
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英国公既能在朝堂上坐稳这些年,又能护住家中小辈不出差错,为人最懂的刚柔并济,他深知顾驰是根刺,不能硬拔。
“爹很骄傲,你这些年有自己的主意,你长大了,这一次就去塞北好好看看。”
顾驰不为所动:“您不如直说。”
“这一次爹应了,回来变向圣上请辞,以后不要上战场了。”
“凭什么?”
池纯音已经听出他有些不耐烦了。
这是他数十年的心血,绝对不止为了策马往外面看一圈,英国公先给的这点甜头,于顾驰是绝不可能接受的。
英国公扬起声音:“凭什么?”
“你明明知晓顾家树大招风,旁人恨不得寻我们的错处,你倒好,竟主动接下这烫手山芋!若赢了,世人要说我们顾家功高盖主,圣上岂能不忌惮?输了,你要讨多少文官口诛笔伐!”
“驰儿,这其中利害,为父不信你看不清!”
又是这套说辞,顾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圣上不如爹所想。”
英国公不以为然:“圣上登基才多少年,为父入朝又多少年,他纵然天降英才心怀宽阔,为父如何敢将全族人的性命来堵?”
“倘若我不放弃呢!”
英国公愤愤道:“不孝逆子!你可知晓你娘多担心你,她知晓你要去送命,差点旧疾复发。”
“还有纯音,你忍心她一人守在家中吗?”
“她支持我。”
池纯音应和点点头,顾驰这样的人,就是该翱翔于天地。
英国公发狠起来:“你要是这样,你就给我滚出府,我便与你断绝父子关系,此生不必再见。”
池纯音心里一紧,这都是气话,父子二人断不能生了隔阂啊!
“爹,我不会与你断绝关系,但我也不会就此放弃,若你这些时日不想见我,那我就宿在军营,直至您有一日能看见我的付出。”
她以为在爹说出断绝关系的那刹那,他也会赌气反驳回去,父子俩互相放狠话。
可他没有。
池纯音总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清过他,他不是自己记忆中无法无天的模样。
顾驰推开门来,脸上的阴沉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们迎面遇上,顾驰问道;“都听见了?”
池纯音点了点头。
“今夜不能哄你睡了。”
“什么哄睡!”
就算他们睡在一起,她也不是顾驰哄着睡的,都是失了力气昏过去不省人事。
都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打趣她!
“你放心去军营,娘这里有我。”
顾驰捧着她的脸颊,在额上印了印。
“等我回来。”
“好!”
顾驰走后,英国公府上下人心惶惶的,都怕触了主子霉头。
夫人面颊苍白,整个人病怏怏地靠在床头,燕窝粥也就抿了几口,她就推开了孔嬷嬷。
池纯音不忍夫人这样:“娘,顾驰已经准备好多年了,不会有事的。”
“纯音,我做娘是不是很失败,这些年竟一点都没发现苗头!”
她摇摇头,“这怎么是娘的错,顾驰有心隐瞒的事,谁能看出来?”
英国公夫人闭起双眸,面上的愁绪化不开,“你回房吧,我这有人守着。”
池纯音没有听夫人的话,还是坐在原处。
英国公夫人诧异道:“怎么了?”
她看了看守在房中的医师和侍从,面露犹豫之色,夫人会意,命他们退到门外去。
夫人朝她招招手,气若游丝道:“过来。”
池纯音坐到夫人身边,压低声音:“娘,我曾随顾驰去过军营,简陋得很,顾驰与爹爹大吵一架,爹松口前他怕是不会回府上了,纯音想去给他送些他惯用的,免得不习惯。”
英国公夫人当即明白了,此时谁敢明目张胆去寻古驰,便是与他作对,送东西这事不可张扬。
夫人速来娇惯这个儿子,嘴上骂归骂,该有的关心一下不会少。
夫人点点头:“我命人去安排辆小车,半个时辰后在后院角门等你。”
池纯音喜笑颜开,“谢夫人,那我回去收拾收拾。”
夫人目送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只是喜是忧。
营地中。
顾驰双眸漆黑,俊俏面上倒甚是平静。
他料到他爹会勃然大怒尽全力反对,可真当发生,理解是一回事,忿忿不平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士兵上前通报:“校尉,有人鬼鬼祟祟扮作男子,想闯军营。”
顾驰心情不好,“这等小事有何好禀报的,乱棍打死。”
“那人自称是你的夫人!”
顾驰立即坐起身,神色慌乱起来,忙拦着得了命令的下属。
“慢着!”
第38章
池纯音洗漱完了, 都没有和顾驰说一句话。
顾驰死死跟在她身后,“我真不知是你,我错了, 别生气了。”
这个没良心的!她顶着爹发现后勃然大怒的风险来军营, 他倒好,不分青红皂白地要让下属把她乱棍打死。她真有个好歹, 看他怎么办!
池纯音绷着张脸, 嘟囔起嘴, 就是不看顾驰。
顾驰适才心中有郁结,现在池纯音在身边,眼神里满是欢喜, 绽放着异样的光彩,什么气都抛之脑后了。
即使池纯音现在在生他的气。
“你若是还不开心,就叫人把我也绑起来, 任你抽, 任你打, 怎么样?”
池纯音的抵抗瞬间土崩瓦解,推开顾驰凑上前的脑袋:“我才不乐意呢!”
顾驰坏笑起来,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 “我乐意。”
“你怎么来了?”
“娘怕你在军营吃不好穿不暖,叫我来给你送些东西。”
池纯音骗了他, 把自己的主意嫁接到娘那里。
顾驰倒是人精一个:“娘派小厮来就行,怎么还叫你跑一趟?”
“该不会是有人自己想我了,不好意思说吧。”
池纯音的心思被猜了个准, 不肯承认:“你这样自作多情是不对的。”
顾驰瞧她这副模样, 心下了然,“好, 我自作多情。”
二人说些笑话,适才的别扭也好了。
其实池纯音今夜来不止是为了送东西。
英国公根本不理解顾驰,他肯定很不开心,与他相处这么些时日,她只知晓他这个人在床榻上的时候最为放松。
所以她来了。
池纯音本来以为自己很坦然,可真正与他待在同一屋檐下的时候,又觉得浑身紧绷,指尖扣着掌心。
她瞥了眼顾驰。
他好像也不如自己想的那么脆弱嘛。
她还以为被爹爹斥责一顿后,他会伤神几日,现在这状态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
顾驰也发觉了。
池纯音好像特别怕他失魂落魄,今日在马车是这样,晚上也是这样。
他有些愁。
她的夫君日后是要上阵杀敌的,怎么会脆弱到连些只言片语都抗不过去。
不过不妨碍他利用这一点让她心疼。
顾驰紧盯着池纯音的眼睛,压着心底的起伏,装作难受:“外人这么说也就算了,没想到,连我爹也这样。”
池纯音听他这般言语,立即推翻了刚才的猜想。
顾驰怎么可能不在乎?
爹娘当时那样对她,她都难受了好一阵子。顾驰为带兵准备了这么久,国公仍旧不为所动,他肯定伤心坏了!
池纯音捧着顾驰的脸,眼波流转,想尽全力抚平他心底的褶皱。
“爹那是做不得数的气话,你可不能当真了。”
池纯音双眸澄澈,明明是说些宽慰的话,却总能不自觉勾到顾驰。
顾驰轻挑嘴角:“那你呢?”
她仍旧点点头:“我当然信你啊!”
顾驰喉结滚了滚,深沉眸底蕴藏着潮涌。
池纯音已经人事,敏锐察觉顾驰的变化。
怎么好端端的,他又想了。
顾驰一改适才的落寞神情,多了些邪气,这模样,叫池纯音有点怀疑,他刚才的难过是不是装的。
她躲闪道:“你怎么了?”
顾驰哑着嗓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她往前带了带,让她自己感受属于他的炽热。
池纯音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偏题了,脸羞得滚烫,“你就不能正经些嘛!”
池纯音知晓顾驰现在箭在弦上,也知道今夜来的目的明明是宽慰他,但害怕又闹得收不了场了。
“就一次。”
顾驰微微皱起眉头,一次哪够,瞧不起谁呢?
可秉持着先吃再说的道理,他伸手向池纯音的衣襟。
顾驰弯下腰,吻了吻她唇角。
她浑身上下都快软成一滩水,分明不想助长顾驰这股不正之气,可只要对上顾驰勾人的眼神,又狠不下这个心。
这股不正之气还是下回再板正吧。
毕竟是在军营,她不想发出声音,咬紧牙关,极力克制甚是辛苦。
池纯音残存的理智正被这肆虐狂潮席卷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得间断几次,面上泛起异样的潮红,叫顾驰很有成就感。
她想往后退退,肩头却被人禁锢着不能动弹。
顾驰还在她耳边一脸坏笑:“不成了,等会还要求我来第二回 。”
这些话还没反应过来,池纯音的神识就游离之外了。
顾驰浑身也紧绷起来,忽然间却听了下来。
她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今日忘吃避子药了。”
池纯音倒是没顾驰这么强的意识,毕竟自己要与他好好做夫妻,有孩子是很自然的事。
顾驰却觉得眼下不是好时机。
他要出征了,要是有了孩子,只能她一人挨着怀妊的辛苦。
池纯音瞧顾驰抽身,心里正疑惑着,随即,滚烫的热意降落在她身上,顾驰喘着粗气,炽热的吻也紧接而至。
待她思绪归位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顾驰先前肯定都是装不会的!
顾驰撩开帘子,“水烧好了,我抱你过去。”
他倒是恢复得很快,眼角眉梢看不出半点黯淡,完全不是刚与家中争吵的模样,这副模样都是她的功劳!
池纯音欣然接受他的殷勤。
她从床上坐起时,才后知后觉发现发丝也沾染上些不对劲的东西。
池纯音瞪着顾驰,都是他干的好事!
顾驰也看清楚了他的杰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这是在军营,就算有皂角,那也没有细葛布擦头,洗头很是不便,若仔细些,也不至于这么麻烦了。
罪魁祸首顾驰也看到了,主动道:“我帮你洗。”
顾驰说到做到,将池纯音抱到浴房,挽起衣袖真要帮她洗头发。
池纯音蹲在木桶里,赶起人来:“你快出去。”
“你不是嫌那污秽吗,我帮你洗。”
“不要。”
虽然与顾驰已经坦诚相见好几回了,可池纯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谁知晓他待会揉揉捏捏的,会不会又起势?
顾驰很是坚决,直接去拿皂角和梳子,池纯音拗不过他,任由他来了。
这过程少不了顾驰对其他地方动手动脚。
她如白玉般无暇的肌理泛着莹莹光泽,而且平常由衣物层层遮挡着,他从未窥见里面的风光,待真为他所有后,这木桶里的景象甚是有趣,顾驰难免留恋,舀着水从上浇,正好方便了他。
池纯音抖得一激灵,抬头瞧见顾驰面容又开始晦涩。
他这个贪心之人!
“水凉了。”
顾驰并为应答,而是拉着她倒腾起水花来。
池纯音坐在床上,整个人累坏了,任由顾驰脱下外衫包着她湿透的华发。
顾驰的身上还有几处拜她所赐的牙印。
她就知顾驰不讲信用,答应好的事情总是反悔,也偏偏她自己不坚定,总是半推半就随他闹了下去。
一连两天这样,池纯音眼下疲倦极了。
顾驰一遍遍擦拭着她的头发,还提醒着她:“现在别睡,不然明日起来要头痛。”
她强撑着困意,实在难受。
顾驰勾起唇角,将她的手放在他紧实的腹上,今夜他发现了,池纯音对他的身子很是感兴趣,“你喜欢就好。”
池纯音脸红了红,为自己辩驳道:“哪有?”
顾驰一瞬间福临心智,盯着她水光潋滟的双眸,直至下移,落在嫣红上,心中有了主意。
“我上次教你的东西,还记得吗?”
池纯音见顾驰的目光直勾勾顿住,这件事昨日他也同自己提过,被她严辞拒绝。
都陪他闹了这么久了,顾驰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池纯音收回手推开他,“不要。”
顾驰低下头,视线与她平齐,“娘子。”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娘子”惊得面红耳赤,他竟然为了目的达成什么话都说出口!
顾驰的话直捣她的心门:“万一我回不来了,这辈子都没机会做这事了。”
顾驰知晓池纯音听不得这些,相比在他面前装可怜能达成他不可说的目的,池纯音对她的心疼担忧更让他畅快。
池纯音果然放软了态度,纠结了好久,水汪汪的眼睛对向顾驰:“不准再有其他的要求。”
顾驰喉结滚动,一时间失神,点了点头。
池纯音忙活着,顾驰也没闲着,帮她继续擦着半干的头发。
顾驰的呼吸越来越重,擦头发的动作也无暇顾及。
他垂下眼睫,胸前起伏。
池纯音怎么这么会?她好像才是真正无师自通的那个人。
最后关头顾驰拉开她,沉重又急促的吻落了下去。
池纯音回应着,也伸手勾住他精瘦的腰,她听到顾驰闷哼一声,俩颗急促的心同频跳动,她抱着顾驰的手紧了紧,心也似有了归处。
第二日清晨,池纯音整个人瘫在床上,彻底动弹不得。
顾驰倒是神清气爽,刚晨练回来,漆黑双眸发亮,挂着汗珠的面庞抻着傲气。
和昨夜那个妖孽判若两人。
池纯音拿被子蒙着头,一看到他就要回想起那些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不如不看
顾驰坐在床边,拉开她的被子,怎么越亲近还越生分了。
“羞什么?”
池纯音可不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使唤他道:“去帮我拿衣服,我要回府了。”
“不急,等会我送你回去。”
“你回去又要与爹爹起争执,眼下你的事要紧。”
顾驰坚持道:“我一走你昨夜不在府上,有心人拿这事做文章,对你的清誉不好,我送你回去。”
他倒是想得挺多。
池纯音也不与他客气,而是问道:“那你与爹就这样僵持下去?”
“怎么可能?”
“你打算退步了?”
“那也不可能。”
池纯音真是被他的态度搞迷糊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那你要怎么办?”
顾驰难得神色闲适,语气平静:“他是我爹,我自然不能闹到两不相认的地步,更何况,若不是他,我怎么可能这么顺遂?待有了结果,他心服口服后,我绝对到他面前认隐瞒之错。”
她还以为以顾驰桀骜不逊的脾性,听不得人的质疑,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爹。
他却沉敛下心来,竭尽全力做好眼前的事。
池纯音不知顾驰何时变成这样沉稳的,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
身上好像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池纯音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未发觉顾驰的眼神不知何时促狭起来。
“这么担心你夫君啊?”
“你又胡扯!”
她话音急促,像是被人揭短后无力跳脚,只能找个违心的借口糊弄过去:“我是怕爹爹讨厌你,连累我在府上的日子不好过。”
“不会的。”
“什么?”
顾驰还想给她个惊喜,暂时隐瞒下来:“我爹不是那么是非分明的人。”
顾驰高估了英国公的肚量。
池纯音被顾驰送回府没多久,正想好好休息一会儿,英国公身边的侍从就来请她去书房一趟。
她惊呆了。
顾驰与英国公俩人不愧是同流一样血脉的父子,顾驰能体谅国公大人的难处,国公何尝不心疼小儿子?一听说池纯音被顾驰送回府上,就请她过去,肯定也是想知晓他的情况。
池纯音似是看到他们父子之间的一抹明亮。
英国公正在书房等着她,顾驰与国公眉眼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国公沉稳许多,不显山露水,举手投足透着长者的威严。
“纯音来了,来人,给少夫人上茶。”
国公待她态度一如以往,并未受到顾驰的影响,池纯音提着的心也放下不少,知子莫若父,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谢谢爹,爹爹找我可是为了顾驰?”
英国公笑了笑,摇摇头:“逆子昨日踏出国公府,就与府上没有关系,他的路,由他自己去走。”
池纯音笑容凝固,怎么与她想得不一样?
“爹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你家里的事。”
“忠毅伯府?”
英国公递出一份折子给她,池纯音接过,不明就里地翻阅起来。看完后,眉眼间尽是不可置信。
“你大哥池耀在泉州私吞税收,伪造账目一事,你身为他的妹妹,可有听闻?”
池纯音茫然摇头,她与大哥难得见上面,今年他回汴京又做了那样的事,怎么会清楚他的事。可这本子上记着的桩桩件件,弹劾到朝中去,别说官职,命都快保不住了。大哥怎么这么贪心,爹娘时常寄银子给他们夫妇,还打起了朝廷的注意,这可如何是好?
“爹给我看这些是?”
英国公面上维持着笑意:“今日门下要去圣上跟前弹劾,我念着毕竟有亲缘关系,先拦了下来,只是你大哥做这样的事,圣上那里怕是不好交代。若纯音讲驰儿心思劝回来,爹有办法保住他的命。”
池纯音终于听明白英国公今日找她的意思。
如若她还是要站在顾驰那一边,哥哥的事情马上便会捅到圣上跟前。
“爹知晓你比驰儿通事理,爹等着你的答复。”
兹事体大,池纯音怕先告知爹娘,他们急得乱了阵脚,就先请堂姐到望亭轩来一齐商议决断。
堂姐怒从中来:“池耀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家中的银钱全紧着他,他竟然还动起歪心思,是嫌大家生活太过安宁了吗!”
池纯音眼底浸润着不安。
可是着急有什么用?纸是兜不住火的,就算这一次摆平了日后还会有新的麻烦,难道她与爹娘要替哥哥擦一辈子屁股吗?
俩姐妹正没有头绪,顾驰身边的石头求见。
池纯音站起身:“可是军中有何事?”
今日上午她才和顾驰分别,怎现在叫石头过来了?
石头手上捧着沉甸甸的布袋,殷勤地递给她:“世子殿下听闻夫人今日与小姐出门,怕两位银钱不够,命我给你们送来,今日望亭轩的账,世子也先结了。”
原来是世子怕夫人银钱不够,特地送钱来。
这意外之曲倒是稍稍减了两姐妹的沉闷。
池宜笑着打趣道:“顾驰人在军中,还要时时刻刻掂念着你,你们倒真是恩爱。”
池纯音装作神色镇定,面不改色接过石头送来的银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知晓了,你回去吧。”
“是,少夫人。”
石头都走了,池宜还用一副揶揄的表情打趣着她。
这短短几日,池纯音与顾驰的关系就已经从陌生的夫妻到去哪都要关怀的地步,若是期间没发什么什么,池宜是不相信的。
真不知世子给纯音下了什么迷魂药,叫原来遇上这些事懵懂的她,眼下都有几分情窦初开的娇羞模样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池纯音发窘,低声承认道:“其实前些时日顾驰就同我讲他要出征的事了。”
“啧啧啧,这事他都没与英国公讲,却同你讲了。”
池纯音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羞赧,搓着衣角:“也是我之前误会他狎妓,他才告诉我实情的。”
“现在不误会了?”
她的头低的越发紧了。
“那你们二人已经圆房了?”
她低声不语,算是应答了。
池宜很是兴奋:“世子怎么样,他既然在军中这些年,体力应当很不错吧,你有没有昏过去?”
池纯音耳尖绯红像是要滴出血来,恨不得捂住姐姐的嘴,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说些这样的浑话,听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她还是如实承认了:“昏…过去好几回。”
池宜笑得浑身抖动,还想从妹妹嘴里再问出些什么来。
池纯音羞得绕开话题:“堂姐还是帮我想想,大哥的事情该怎么解决吧。”
“你若是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大哥,答应了英国公,那就是要站在世子的对面,就不怕你夫君心寒?”
这也是池纯音所担心的。
哥哥犯的错是他咎由自取,若不是爹娘总溺爱,犯错不纠正,也不会错到这个地步,她预料到了,迟早有这一日的,眼下担心完全是害怕哥哥牵连家人。
池纯音手中托着顾驰送来的钱袋子,其实心中决断早就分明了:“堂姐,我请你来还有件事。秦公子在督察院任职,能不能叫他替大哥审理,只要公正就行了。”
池宜惊道:“你要大义灭亲,叔父叔母知道了会气死的!”
她却已经是下定决心:“若不是爹娘,大哥也不会错到今日这个地步,就算这一次保住了官职,那日后呢,他没有吃到苦头还会再犯,到时候犯下更大的过错,那忠毅伯府该怎么办?”
池纯音话音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决,池宜也不想再劝,本来就是池耀咎由自取,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就算叔父叔母知晓了,如今纯音有世子护着,也不能太过为难。
只是有一事,池宜怎么也想不明白。
池纯音察觉了堂姐的困惑,出声问道:“堂姐,怎么了?”
池宜很是纳闷:“纯音,你与顾驰也才成婚不过半月,二人也只是这几日才亲厚起来的。”
“怎么了?”
池宜理清了自己突然袭来的思绪,“国公自己都没有办法让世子听他的,若这人在顾驰心中没有分量,那这话说了也是白说。
“国公为什么这么笃定,你去劝世子,他就会为你放弃呢?”
池纯音被堂姐这话问住了。
她为大哥的事着急上火,还没有发现其中说不通之处。自己也只是知晓顾驰的秘密后,才与他渐渐亲密起,这才过去几日,国公怎么就会笃定自己的只言片语,顾驰甘愿放弃这近十年的努力?按照常理,顾驰若知晓她临阵倒戈,怕是要生她的气吧。
怎么会听她的呢?
池宜道:“你也觉得不合常理是不是?国公与夫人身为顾驰的父母都劝不动他,你才嫁给他几日,怎么就能劝动他了?”
池纯音想不明白:“可能是国公病急乱投医,不想放弃任何能说服顾驰道机会吧。”
顾驰军营那里越来越忙,他人不在,总是托石头往府上送东西。
要么是城西的点心,要么是哪家衣坊新上的裙子,有时候只是一张信纸,上面记录着他今日做的事。顾驰行事不符常理,写的东西也妙趣横生,有时候嫌弃操练的时候士兵没有气势,说要上战场还这样就撂挑子算了。
这话也就说说,正叫到了那一日,他肯定是最快冲锋陷阵的。
因为顾驰总叫人送东西回府上,池纯音每日都有了期待,冲淡了对大哥一事的担心。
俩人这你来我往自然逃不开英国公的眼睛里。
阖府上下哪里都是英国公的眼线,国公再三拿池耀的事提点了,池纯音还是没有要劝顾驰放弃的打算,既然与国公意见相左,世子不在,那这府上少夫人的地位也是名存实亡,虽说绝不会在吃穿用度上苛待,可与刚嫁进来的热情不同,下人们好像会变脸似得,一下子冷淡了好多。池纯音就算想见见夫人,也被称病拒绝了。
云梦有些不满:“少夫人为何不与世子殿下说?”
池纯音既然做了与顾驰站在同一战线的准备,这些她都顶不下来,哭哭啼啼向顾驰诉苦,这不是给他拖后腿吗。
而且顾驰这么忙,她才不能成为顾驰的后顾之忧。
今日石头迟迟没有出现。
池纯音都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结果正巧,像是有感应似的,她想着顾驰,石头就带着他的东西出现了。
只是这一回,石头容色有些扭捏,手上的东西迟迟未送出来。
池纯音被勾起兴致,急忙问道:“今日又是何物?”
石头脸涨得通红,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世子在客栈等您。”
池纯音拿起被石头放在桌正中央的木制令牌,上头刻着清风筑三个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汴京布局最为上品的一家客栈。
这傍晚时分,顾驰请她去客栈。
石头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无言中说尽一切。
池纯音蓦然羞红耳根,距离上一次亲密已经过去了几日,他这几日榻边没人,应该忍耐得不行了。
她嘴上推诿着,身体却很诚实,还是上了马车去寻顾驰。
她一想到等会要发生的事情,心就跳得飞快。
顾驰这个人没个正经,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他在这事上花样及其多,她还发现了,若不是在府上规规矩矩的,没换个地方他都极其兴奋,闹个没完没了。
待会不知道要陪他多久。
池纯音上了楼,越靠近心越是慌乱。
她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的打算,怕迎面遇上顾驰赤裸裸的目光,也怕等会掀起的狂潮,总之她没做好准备前,是不会任由顾驰搓圆捏扁的。
而且她今天一定要和顾驰三令五申。
他必须老实点,如果还像原来那样没完没了不守信用,这未来一个月他就守活寡吧,没他吃的份了!
虽然她一直做心理建设,可藏于衣袖间的手迟迟不敢推开门。
恰逢此时,有个宽阔的身形抵在她背脊后。
身后的人忽然亲了亲她的脸颊,这突如其来的柔软触觉吓了她一大跳。
池纯音立即转身,发现突然出现的人是顾驰,这才松一口气。
顾驰瞧她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忍俊不禁:“站在这干嘛?”
“你怎么在门外?”
顾驰挑眉:“我刚进城,也才刚到,为何要在里面?”
他洞悉池纯音的心理,明白了池纯音在外头纠结的原因。
顾驰笑容清浅,握着池纯音纤细的腰肢,不老实的手上下摸索,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你是怕我在里面,所以不敢进去。”
池纯音躲闪不及,给自己找补:“我敢来,为什么不敢进去?”
“出息了,看来今日我有福气了。”
池纯音被顾驰牵着手带进门,好不容易平息的心绪又翻云覆雨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和顾驰三令五申,今日不准闹得太过,铺天盖地的吻就袭来。
顾驰没给她出声的机会,掠夺她的气息,俩人唇角的羁绊像是下了蛊似的,没多久,池纯音浑身就软得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若不是顾驰抵着她的腰,她整个人就要瘫倒在地毯上了。
顾驰压低身子,她抗拒得将双手搭在他的胸前,这吻比以往还要猛烈,夹杂着几日不见的深沉思念。
只是今日的他有些霸道,啃噬着她的唇瓣,不遗余力地索取着。
顾驰松开她的时候,池纯音猛地吸了口气,这厢房中都是她的声音,她搭着顾驰的肩膀,眼神有些微微失焦,这种被攫夺气息的感觉,是从前没有过的。
顾驰今日怎么这么急切?
顾驰勾着她的腰,很是满意她这样的反应,还不等池纯音缓多久,这吻又落了下去。
她呜咽着哼出声,顾驰毫不费力地抱起她,将她往不远处的床榻送。
池纯音细密颤抖起来。
顾驰的动作从上至下,从她最难以忍耐都地方轻抚过,最后落在了关键之处。
他故意撩拨着她,再抬头时的目光浸染着满意,坏笑道:“如何?”
不如何!
池纯音气得很,他一上来就为了这事,还不如前几天送些逗她开心的东西,最起码能让她感受到他的诚心。
顾驰慢慢撩拨着,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池纯音想挣脱却又欲罢不能,也不想落于下风,赌气似得摸了摸顾驰。
顾驰眼锋紧了紧,那团火直蹿上来,声音喑哑,从喉间挤出来一句:“急什么?”
他今日陪她玩了这么久,就是怕她等会又哭得伤心,到时候眼泪鼻涕往他身上擦。
他倒是不嫌弃,只是这事终究要俩人一同喜欢不是?
池纯音才没想那么多。
凭什么每次都是顾驰欺负他,她也有些经验,知晓怎么样让他不继续这么游刃有余 下去。
只是池纯音没学个明白,她有些动作那里是捣乱,分明是助兴。
顾驰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她了,尤其是知晓了这几日她的处境,心疼和自责驱使下,他只想亲眼见到她,确保她现在是开心的。
可看到她的第一面,有些东西就是克制不住。
就想用最近的距离,让他能感受她安然无恙地在自己的身边。
“你这几日在府上怎么样?”
池纯音心漏跳一拍,“爹娘待我很好。”
她怕顾驰看出什么破绽,摸着他的喉结:“就是有些担心你。”
顾驰攥着她柔若无骨的手,何尝看不出来她是为了转移话题,她怕影响他,那她呢,就一点都不考虑自己吗?
要不是秦禹告知他的小娘子要状告亲哥,他也不会知晓原来爹竟然从她这里下手,池纯音从来没有与他说过。
想到这,他心像是被攥
池纯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习惯了,顾驰做这事和他人一样,很有锋芒,本来觉得自己撑不下来,眼下甚至觉得确实有些滋味
结束之后,她最喜欢的就是被顾驰环抱着,依偎在他胸前,困意上涌。
每一次结束之后,顾驰都会帮她好好擦拭清理,她倒是省心。
池纯音垂下头,发现自己白皙肌理还留下了好几处痕迹。
顾驰时而玩弄着她的耳垂,时而拨弄着她的头发,也就这时候他比较老实,就是打扰得她睡不好觉了。
顾驰成心的:“你就没有与我想说的?”
池纯音睡眼惺忪,不知顾驰又在说什么,“没有啊。”
顾驰咬紧牙关,叹息一口气。
他很想从池纯音的嘴里撬出来什么,循循善诱道:“我每天都给你写东西,你在府上做什么,都不想同我讲的吗?”
她每日也没做什么啊,绣绣花,看看草,心情好了就上街去买些东西,这样闲适的生活有什么好说给顾驰听的?
就算是哥哥那件事,她已经决定好了,这也是忠毅伯府的家事,她不后悔。
顾驰的神识在叫嚣着,完全无法接受池纯音有事情不用他讲。
“池纯音,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第39章
翌日晨起。
顾驰无视池纯音的再三阻拦, 执意要送她回府。
“你就别走这一趟了,反正昨日府上人看着我和石头一同出去,就能猜到我是见你的, 不会有人在背后乱说的。”
他打定了主意, 坚持与她同路,二人送到府门口就已经够了, 池纯音拦着顾驰不让他下马车。
“爹看到你又要生气, 今日就先别去请安了。”
顾驰今日倒是一身反骨:“这也是我府上, 送你进去又如何?”
池纯音望着顾驰摇摇头,他的毛病又犯了。
不知爹现在是否下朝,估摸着时辰可能正在用早膳, 顾驰现在进去正好碰个照面,池纯音好言好语相劝:“爹年纪也大了,你何必与他较真?”
顾驰一声嗤笑:“想什么呢?”
他态度太过淡然, 倒不像是去挑事的。
池纯音与顾驰俩个人并肩走进门后, 还是英国公夫人眼尖先发现了, 嘴上埋怨顾驰,但见他回来便控制不住慈爱的目光,忙命人添两幅碗筷。
英国公倒是自持多了, 清了清嗓子:“你还知道回来。”
顾驰迟迟不说话。
池纯音拍了拍他的手,暗示他给爹个台阶。
殊不知, 顾驰早就准备好了:“爹,你对我的不满我都认,为何拿纯音大哥的事情为难她?”
他的话叫在场其余人陷入片沉寂。
池纯音倒是先从震惊中回转过神来, 不可置信地偏转过头。
他是如何知晓的?
英国公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 很快找回场子:“你都知晓了。”
这不冷不热的一句话,除了是父对子天然的威严, 还暗暗含着对池纯音告状的责怪。
池纯音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这口黑锅就已经扣到自己头上。
顾驰冷声道:“不是纯音告诉我的。”
英国公夫人打着圆场:“驰儿,你爹并没有那个意思。”
“娘。”
这一声娘,初听去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满,光池纯音听来都觉得心尖儿一颤,起伏不平。更何况素来宠爱小儿子的英国公夫人?
夫人歉疚极了,这一声“娘带”她回顾了顾驰由小到大的光景。
小时候他是什么事都和她说的,而他这些年带兵的事却将她瞒在鼓中,还暗暗伤心了一阵。但这个家中她是最清楚纯音与顾驰之事的人,竟还冷眼瞧着老爷逼纯音,就想让他回心转意,难怪顾驰什么都不同她讲了。
英国公夫人眼眶涌起强烈的酸意,低下头。
顾驰再开口的时候,矛头就对准了英国公。
“爹,从小到大我若有最敬重的人,那非您莫属,您身居高位,为保全顾家满足有多不容易,儿子看在眼里,有时候您的观念我虽不同意,可也承认确实前瞻。”
英国公不如夫人那般心软:“你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您若能阻止我出征,我也认,只是何必为难妇人?若不是纯音准备检举亲哥,秦禹知晓了,我还要背蒙在鼓里。池大舅哥有错,俩家闹得这么难看,您就满意了?”
英国公虽不会被三言俩语腐蚀心防,可他最看重的,便是脸面俩个字。为难纯音怕是他这半百年华做的最不齿的事,只是他实在是黔驴技穷了。
池纯音也才知晓,这些事原来是秦禹告诉顾驰的,难怪这些时日半点声音她都没有听到。
原来他今日回来是为了这事。
她心像是浸润在温泉之中,当时她不同顾驰说就是怕他讲这件事闹到台面上,三方都下不来台。
他今日抗议了,又能如何嘛?
下一瞬,顾驰直接宣布了桩惊天骇地的事。
“既然爹娘容不下我们,那我就带纯音自开门户,不让爹娘烦心。”
“什么!”
英国公夫人站起来挽留,“驰儿,是娘做的不对,你这是要与爹娘断绝关系吗?”
“我心意已决,爹娘不必再劝。”
“让他走!”
顾驰拉着池纯音出府,马车还停在门口,正好方便带他们二人离开。
池纯音跟在顾驰身后,看着他故作决绝的背影,忍不住道:“你这苦情戏码什么时候演完?”
顾驰回头粲然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废话,这谁看不出来?
顾驰根本不是个讲自己真实心绪这样敞亮说出来的人,今日先是软化娘的意志,再是数落爹一顿,无非都是给俩人华丽退场做铺垫,他估计很早就想从府中搬出来了。
“你说那些干什么?”
“爹这事做的也真是见不得人,气都受了,总不能真与他断绝关系,可不阴阳怪气俩句我咽不下这口气。”
顾驰做事就是要让自己心里畅快。她发现他这个人真是有意思,该锋芒毕露的时候不给人留余地,在这种时候又进退有度。只是俩个人什么东西都没带,潇洒要搬出府,顾驰倒是在军营里将就,她怎么办?
现在回去拿岂不是闹一场笑话?
“我们这样被赶出来,总不能在客栈安家吧?”
顾驰也装傻迎合:“对哦,忘了想落脚地了?”
池纯音一眼就看出来了,顾驰这是在戏弄她!
“你明明早就想好了!”
顾驰耸耸肩,回头笑道:“那你问,傻不傻,我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不顾把你从府上带出来?”
池纯音好奇道:“你要带我去哪?”
“待会就知道了。”
顾驰还耿耿于怀在池纯音的“傻”上。
每次她有什么事,或者不开心的地方,秦禹这个外人都比她先知晓。秦禹都没还成为他连襟,却比他知晓的更多。
每次想到这,顾驰都觉得有些气闷,可是对着池纯音,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你哥哥的事,我大概知晓了。”
池纯音低下头,有些失望:“是他自己不争气,被罚也是应该的。”
听她这么说,顾驰心里对池纯音那点残存的气也消了。她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往的人,连对哥哥都是非分明。而且他也隐瞒很多,她这样也是正常的。
“你哥哥的事,交给我去办。”
池纯音放心交给督察院,他们能秉公办案,落在顾驰手上,那可不好说。
“哥哥本只是发配益州的罪名,你插手就要发配衮州了吧?”
顾驰也被逗笑:“这么不放心我啊?”
“你到底要如何?”
“不如何,他有错自然要先罚,这事交给我,定秉公办案。”
池纯音心中的阴霾彻底消散,那颗压着的大石头终于卸下来了。
她与顾驰成婚这些时日,最开始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到后来晚上倒是交流更深刻,直至今日他们既能做到往常未成婚的亲近,又比以往深了一层,是不是真印了那句,日子越过越好就成?
“你还要卖关子到什么时候,究竟带我去哪里呀?”
“到了。”
池纯音随顾驰下车,映入眼帘的这座宅邸与英国公府气质截然不同,角楼精致,池水环绕,别有一番意境。
顾驰带着她进去:“成婚前我就想带你搬出来,本打算给你个惊喜,不料现在派上用场了。”
池纯音呼吸一滞,难怪这座宅邸这么眼熟,几日前顾驰背着他从这颗树下经过,总觉得那时候的他有话要说却藏着掖着,原来是这个原因。
“你之前怎么想着搬出府?”
顾驰早就料到他爹知晓他的事后要尽全力阻拦,他又不能常回家,池纯音在府上怎么办,怎么能让她承他爹的怒火。
更何况,有些事情在自己府上做才更方便。
池纯音望着这宅子有些说不出话,心底有阵暖流涌过。
她未定亲前也期盼过嫁个自立门户的郎君,这样不用在婆母前做小伏低,自己将一方庭院打点好,可与顾驰定亲后可不敢往这方面想,英国公夫人又待她很好,更没有生过这样的心思。
这意外之喜带走了所有的烦恼,她声音轻扬:“快带我进去看看。”
池纯音拉着顾驰的手,兴致勃勃想要进门。
可顾驰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将她又拉了回来。
“怎么了?”
顾驰吞吞吐吐:“我还未布置好,得等一些时日才能住进来。”
“你不是说成婚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顾驰才发现自己漏了马脚,可现在说了,她他这些时日准备的惊喜不就白费了?
他镇定神色,扯谎道:“我太忙了,哪里有功夫分神管这些。”
顾驰怕池纯音还要进去,拉着她上马车,“再过几日定让你满意,这俩天我们先住客栈。”
池纯音不疑有他,像个小媳妇似的,顾驰说什么她听什么。
只是他平时这样忙,管新宅子的事情难免分神。
她主动揽活道:“不如你将房契交给我保管,采买那些事交给我去做。”
顾驰笑意凝固,并未直接回复。
池纯音发现自己失言了。
刚成婚的时候顾驰便将家底全交给她,她早就将自己置身于替他掌管后院的位置上,可这宅邸是他的,她直接要房契好像有点不妥。
池纯音雀跃的心有些退缩,怕俩人冷场下来,“放在你那里也是一回事。”
可这语气添了些委屈。
顾驰察觉出来她的洋溢的热情淡了下去,当即明白其中症结。
他忙从怀中掏出来张纸,生怕这惊喜还没开始又被他搞砸了。
“房契自然是你的。”
池纯音有些失落的心又翻腾起来,伸手接过,可看清印契上最终落的名字,思绪逐渐混沌。
她猛地抬起头,喃喃道:“这上面怎么是我的名字?”
这房契落款上的署名,竟然是池纯音。
顾驰别开眼神:“成婚了分什么你我,写谁得不一样?”
这怎么一样?
这宅邸是顾驰成婚前购置的,那个时候他竟然只落了她的名字,而且刚才她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顾驰不情愿将房契给她。
池纯音抬起眼,碰巧看清顾驰的眼神猛然一顿,他绷着身子,好像有些不自在。
马车之中,忽然升腾出别样不可言说的意味。
俩个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顾驰喉结清滚,“房契先放在你那里,虎牙还未将钥匙给我,这些事情交与我办就行,你等着住进去就好。”
池纯音点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哎呀,出来的太匆忙,我连换洗衣物都未带出来,还有你给我保管的那些地契统统落在府上了。”
顾驰也很快找回状态:“我现在就陪你去买,家中的东西留在那也无所谓。”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顾驰噙着笑:“你忘了我现在也是有正紧官职在身的,该有的月例虽比不上从前,养十个你还是不在话下的?”
池纯音佯怒:“你还要养十个?”
“听不懂好赖话?叫你等会使劲买,为夫吭一声就不姓顾。”
刚才二人中间默契的无所适从在几句玩笑话中带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还能和顾驰说说笑笑。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面不改色的皮下,自己那颗心有多猛烈。
她更不知道,顾驰也是如此。
顾驰叫她使劲买,可这个劲也值得太过了些。
但凡她对任何物件有过一瞬间的眼神停留,顾驰便会叫店小二给她包起来,也不会嫌她逛的时间久了,难得耐心。
池纯音也曾怕他不耐烦,主动提议道:“要不你先回客栈休息?”
顾驰只是揽着她的腰肢,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没事,晚上你也对我耐心些就好。”
她的脸瞬间红得异常。
这银子如流水花出去,池纯音有些心疼,“你的月例再多也不够这么挥霍,如今我们搬出来了得仔细些,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
顾驰一直秉持着银子不是省出来的道理:“怕什么,马上就要升官加爵了。”
池纯音发现顾驰这人脸皮真厚,说出这话脸上波澜不惊,颇为笃定。
“你就不能谦虚些吗?”
“谦虚?”顾驰拧着眉头,“不需要。”
池纯音也就是嘴上说说,虽然顾驰从未出征过,可冥冥之中她就是觉得他天生属于马背上的。
二人在外面逛了许久,可实际上都是给池纯音买东西,顾驰还是个男儿家,挑选起女子的物件比池纯音本人还要殷勤,恨不得把整个店家全都搬回府上。
要不是池纯音再三提醒他收敛一些,顾驰根本收不住手。
她想着顾驰这几日军营事物繁重,今夜说不定又要闹到很晚,那他能睡多久,精神头日渐不好下去怎么出征?
池纯音越想越不是,拖着顾驰赶紧回客栈了。
顾驰意犹未尽:“回去这么早干什么?”
“早些休息,你明日还要出城呢。”
顾驰的注意全都落在“休息”俩个字上了,瞥了眼池纯音绯红的耳尖,忍不住打趣道:“只是休息?”
池纯音目视前方,后背有些僵硬:“当然。”
“不干点别的?”
她知晓自己抗拒不过,也没打算反抗,自从适应之后,这滋味也有些妙趣了。
她让步商量起来:“不准太晚。”
“那怎么够啊?”
池纯音只感觉面色烫了烫,又生怕路过之人听到顾驰满嘴的污言秽语,连累自己的名声,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你若再在外说这些不干不净的,回去就直接歇下什么都不做了。”
顾驰促狭一笑:“我要做什么了?买了这些新衣服新手势,想让你回去试给我看看,难不成你想的与我想的不一样?”
池纯音炸毛起来,从没想过顾驰倒打一耙,气闷得紧。
池纯音发现越搭理顾驰,他越来劲,干脆这一路上什么都不说,这样才不会被他抓到错处。
顾驰见好就收,该道歉的时候就道歉,不然为了一时口舌之快耽误了晚上可就因小失大了。
任凭顾驰说什么好话,池纯音都闷声不理。
直至到了客栈,顾驰刚想护着她的腰,揽上去的手立马被池纯音拍了下来。
“好好好,我再也不说了。”
谁能想到,眼高于顶的世子殿下也有今天这一日。
池纯音本来也没生气,只是顾驰这样一边耍贱欺负她,然后又好声好气地求她原谅的模样十分新奇,忍不住多逗逗她。
阶梯尽头,好不容易和好的俩个人,转角却遇到了一个熟面孔。
曾经把池纯音围在小巷子里的那个浪荡子,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他们俩人面前。
那浪荡子名为曾启,之前也算是顾驰身边不入流的跟班。
池纯音一看到他,那些回忆纷至沓来。
当时顾驰给她留下的印象很不好,几乎是下意识,她就把他与曾启当作一伙的,认为顾驰才是欺侮她的罪魁祸首。
现在想来,她可能确实是误解了。
从他们当时仅有的交集来看,顾驰这个人虽然看着冷淡,只对郡主体贴,在那之外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而这个曾启,也不常在顾驰身边出现,他要做什么,顾驰怎么会知晓呢?更何况当时顾驰确实将她救了下来。
池纯音早就不生顾驰的气了。
只是她感觉自己身后的那只附在她腰上的手并不如以往温热,顾驰浑身紧绷,那逼人戾气是她从未见过的。
顾驰浑身气血倒流,冷声道:“谁准你滚回来的?”
曾启点头像个孙子样:“世子,小的真的知错了,小的这就给世子妃磕头道歉,小的再也不干了。”
说完,他真的作势要给池纯音磕头。
池纯音还记得他当时对自己说那些话的油腻语气,心下作呕,也不想接受他的求饶。
她忙收回脚尖,退在顾驰身后,有些嫌弃。
顾驰将她护在身后:“还不快滚。”
“是是是。”
曾启立马从二人视线中躲开,差点滚下楼去,那动作滑稽得很,池纯音忍不住发笑。
而身边的顾驰,仍旧面色铁青,挣扎在莫名其妙的烦躁中。
若不是曾启,池纯音不会三个月不理他。
他现在还能记得当时的情景
就算是长宁去请她出门,池纯音都直言不愿再见他,他连她一面都见不到,直至有一日,娘无意间告诉他,忠毅伯府的二小姐要成婚了。
顾驰永远不愿再回想那一日。
池纯音拉了拉顾驰的衣袖,提醒道:“回神了,在这里痴站着干什么?”
顾驰打量着池纯音粉嫩的面容,想从中看出是否还有难过的印记,那也说明这些抵触情绪她忍了下去,而且再也不愿和他说了。
池纯音把顾驰拉回客房中,他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手上的东西还没放下来。
她有些担心,摸了摸顾驰的额头:“顾驰,你病了吗?”
掌心接触的却是一片冰凉,顾驰的眼神直勾勾落在她面上,像是极力辨认些什么,往日恣意飞扬的脸上光彩不再。
池纯音有些慌乱,再度问道:“顾驰,你怎么了?”
顾驰突然回过神来,手上一松,拎着的东西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霸道地捧着她的脸,吻得比以往都要热烈,却并不用力。
池纯音虽然不知顾驰又在发什么疯,可是很快就被他调动起来,沉溺在这温存之中。
二人时不时发出暧昧的声响。
池纯音浑身燥热得很,好不容易嘴上得了空,抱怨道:“你骗我,说回来只是试衣裳的。”
“明日再试,试给我看。”
顾驰的吻又落了下来,只是比以往都要温柔,像是在舔舐伤口一样小心,精心呵护。
池纯音觉得他像是朵柔软的云,托举着她。
俩个人很快就回到了床榻之上,顾驰无论在其余事上多么平和温柔,可在这上面还是与他这人一致,叫人承受不住又迫切渴望。
而今日却迟迟未开始。
缠绵的吻从额头上一路滑下去,喷薄的热气划过她的肩颈,又落在那高耸之处,却并未停止,朝下而去。
池纯音拉扯着制止:“你干什么?”
顾驰今夜好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池纯音视线模糊,这感觉到比直截了当还要难受,她觉得有些羞耻,拿手遮住面颊,却遮不住心尖的慌乱。
她只能一遍遍呼喊着顾驰的名字:“顾驰。”
池纯音咬紧牙关,可在这事上她从来都不是顾驰的对手,待到最后她实在是要脱了力,这床榻湿成一片。
床榻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顾驰身下动作依旧猛烈:“我是你的谁?”
池纯音呜咽起来:“夫君。”
这一声娇软的声音,迅速攻溃着顾驰的心房,他浑身的戾气忽然间消散了。
池纯音也被烫得一激灵,立即感应到他的情动。
她讨厌死顾驰了!
夜幕渐深,静谧的风时而吹起窗子,顾驰本打算请客栈的人收拾这满床的狼藉,池纯音有些不好意思见生人,这事只有顾驰自己来做了。
他收拾齐整后,掩好窗子钻回床上,第一时间把池纯音拥入怀中。
池纯音刚从炽烈平息过来,背后还冒着汗呢,虽然原来喜欢顾驰在这个时候抱着她,但现在还是抗拒地推了推。
顾驰以为她还在气,笑着摸她的耳垂:“还气呢,我瞧你刚才听喜欢的。”
“胡说!”
“你又说违心话,明明就很享受。”
池纯音懒得和他胡搅蛮缠,要从顾驰紧实的怀抱中挣脱,可身后那人力气很大,抱得越紧,将她扣在怀中。
虽然有些热,但还挺舒服的。
成婚后顾驰每夜都搂着她睡,他好像一点都不嫌腻得慌。
他的头枕着她逸散的长发,下巴抵在肩膀上,呼气沉沉,但整个人比刚才平息好多。
今夜的顾驰邪得吓人,他原来虽然也花样百出可怕她受不住该收下来的时候总会顾及她的感受,今夜她一直在孟浪中起起伏伏,以为没个尽头了。
池纯音转过身,面朝着他。
顾驰就连睡颜也很好看,高挺的鼻梁下薄唇亲抿,安静下来那逼人的凛冽气势减淡许多。
她看着有些出神。
他好像是见了曾启那个混蛋后心情就陡转直下了,曾启也恶心他了?不然顾驰那么生气干什么?
不过曾启先前能对她做那些下三滥的事,说不定这些年也借着顾驰的名声在外狐假虎威呢,顾驰兴许是因为她不知道的事才烦闷。
顾驰明明闭着眼睛,却能察觉到她在看他。
“这么好看?”
池纯音呼吸一滞,吞吞吐吐:“你怎么那么自恋。”
“我又没不要你看。”
她懒得搭理他,也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池纯音。”
“干嘛?”
“明日我要进宫打蹴鞠,你去看吗?”
池纯音有些感兴趣,嘴上却是另一番说辞:“你打蹴鞠,我去干什么。”
顾驰气笑了:“你说去干什么?”
她是铁了心装听不懂,“不知道。”
“因为你夫君蹴鞠很厉害,这个理由够不够。”
顾驰这随口一句“夫君”太直白,池纯音呼吸滚烫,讷讷不知如何应答。
他追问道:“去不去?”
她轻声应道:“嗯。”再也未发出声音。
顾驰知道自己刚才这句顺嘴的话应该在池纯音心中掀起不小的波澜,倒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只见池纯音闭紧双眸,可细嫩的眼皮时不时轻颤,她在装睡。
顾驰轻哂,将她搂紧。
池纯音根本就不困,忍不住回味这些时日顾驰的举动。
他们先前说好,二人合力将日子越过越好就行,而顾驰近日为她做的点点滴滴,在外人跟前维护她,私底下又任劳任怨陪她上街。分明是待心上人的样子。
他,这样是何意?
*
大齐上下皆对这场早就发生的战役满怀期望,都等着彻底攘除北晋势力的干扰,这一次,绝不能出岔子。
顾驰率领的两千士兵之中,也有不少出自官宦之家,若能在这场战役崭露头角,那便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只是期盼越大压力就越大,不少人还为离开汴京就开始苦着张脸了。
顾驰身为将领,自然看不得这样的面貌,便向圣上提议办场蹴鞠活络活络经脉。
池纯音同顾驰上了入宫的马车。
顾驰今日身着赤金窄袖骑服,勾勒出挺拔身形,气质出尘,他这一身出门前,叫池纯音目不转睛。
近日在军营中忙得脱不开身,倒叫人忘记了,顾驰本属于宫廷之中,矜贵气息是藏不住的。
池纯音还发觉了,他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出征要面临什么。
“旁人都紧张,你作为主帅还这么吊儿郎当的,怎么叫人信服?”
顾驰不当回事:“若连我都面露忧愁,那我底下的兄弟们怎么办?”
池纯音点点头,顾驰这话说得有道理。
如果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不到处乱动的话。
池纯音呼吸急促起来,压在他冰凉的手背上,制止起来,“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呢,你正经些。”
顾驰故意在她耳边说话,明知道她最受不了这模样。
“我又没干什么。”
他确实没干什么,可池纯音心虚了,昨夜的那个疑惑又浮上心头。
顾驰这些时日对她的好,究竟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这副叫他痴缠的身子。
池纯音还没来得及困惑多久,马车就已经停靠在侧,顾驰拍了拍她的肩头,“发什么呆?下车。”
她又是被顾驰抱下去马车的。
汴京城里的小夫妻也是关着门蜜里调油的,像世子这样明面展现出来的,实在是少数,从前那些说池纯音不讨世子喜欢的人,眼下再也说不出这话。
婉宁郡主也看见了这一幕,气闷道:“狐媚子,就知晓勾引世子哥哥!”
郡主身边的婢女提醒道:“大郡主那边该如何回复?”
“叫姐姐放心,她要的我自会替她去做。”
蹴鞠场边上围着建起了座座凉亭,供女眷们休息观赏。池纯音第一时间就去寻英国公夫人,意外发现英国公今日都到了。
“爹,娘。”池纯音主动问好。
英国公夫人见着她立即笑脸相迎,英国公倒是还拉着个脸,只是态度相较当日也好了不少。
顾驰与家中的争执毕竟是家事,总不好闹到外面去,池纯音身为小辈,主动坐在夫人身边,等待顾驰上场。
规则倒是简单,若谁能过球正中“风流眼”,哪队便能取胜。
顾驰与梁将军各自率领两支队伍相向站好,开球后,两方角逐起来。
池纯音的眼神随顾驰的身形而动,只是他身影轻捷灵动,带着脚下的球穿梭于人影之间,宛若利剑出鞘不留刀影。
他倒是没骗她,他蹴鞠技艺确实很厉害。
球正中风流眼的时候,池纯音是在场女眷中第一个站起来的,随即场上响起了热烈的轰鸣声。
顾驰下盘很稳,再艰险的动作做出来都毫不费力,英国公夫妇看在眼中,心底再也不愿也得承认,顾驰这些年私底下历练了不少。
中场结束,池纯音想去寻顾驰。
儿子儿媳此般亲密,英国公夫人欣然放行。
穿过如织人潮,池纯音一直在寻顾驰的身影,但都望眼欲穿了,仍然没有发现他。
她只能在原地逗留打圈。
忽然间有人拍了拍池纯音的后背,她惊喜回头,以为是顾驰来找她了。
池纯音转过身,认清对面男子的长相,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你。”
顾驰老远就看见了池纯音在寻他,只可惜他夫人眼神不是很好,明明他就站在她对面,就是看不见。
他懒得看她在原地兜圈,准备自己上前。
可刚迈开步子,他就看见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叫住了池纯音,顾驰有印象,这人好像是新晋状元,好像祖籍就是泉州的。
池纯音面露惊喜之色,似是不敢相信面前男子的出现。
可能他们二人之前是旧时。
顾驰下意识觉得,池纯音那次掩面流泪,怀中抱着的玉佩就是这人的,她当时在想念他。
顾驰眼神漆黑,剜了眼池纯音对面的那个男子。
第40章
池纯音仍旧处在惊讶之中, 今日竟然见到了肖渡!
自从搬来汴京,她与泉州旧时的联系渐渐少了许多。
肖渡曾与他们同住一条街,他的学识在泉州出了名, 也当时泉州他们这些宦官家的小姐上过几堂课, 池纯音与他比较熟悉,来汴京前, 他还将他的玉佩送给了她。肖渡如今出现在这里, 无非就是春闱高中, 已经入朝为官了。
池纯音笑容清浅:“还未恭喜肖大哥。”
肖渡很意外:“你看了春闱榜?”
那当然没看,这都是她猜出来的。
肖渡明白是他自作多情了,主动告知道:“中了状元也不算辜负先前勤学苦读。”
池纯音很是震撼, 大齐多才俊,能在这样激烈的竞争中一举夺魁实属不易,可转念一想就连徐蕴那样的人都可以是探花, 肖大哥品行学识样样在他之上, 这也是他应得的。
肖渡看了看她已经梳成了妇人发饰, 缓缓开口道:“听闻你成婚了,嫁给了国公府世子,还未道声恭喜。”
池纯音正准备应答, 未发现顾驰正在一旁闷闷不乐,忽然有人抵在身后。
顾驰扶着她的腰, 不知何时出现的,替她回答肖渡:“内子与我成婚将近一月,这位肖大人来汴京这么久不知情?”
世子大婚在汴京很是轰动了一段时间, 肖渡自然是知晓的, 同为男人,他看出了世子气势之下隐隐含着的敌意。
“你怎么来了, 不用上下半场吗?”
顾驰哪里还有心思上下半场,叫池纯音再与这人忆往昔吗?
“我一直霸着场子,旁人还怎么玩?”
池纯音憋不住笑,虽然他确实很厉害,可眼下还有外人在面前呢,怎么还是这样狂。
夫妻二人旁若无人地说笑,肖渡自知在这里并不合时宜,主动和池纯音道别。
“纯音,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池纯音当肖渡客套,点头回应。
顾驰冷眼旁观,搭在池纯音腰上的那只手默默收紧,即使肖渡从他身边走过,他并未退让,二人肩头相撞,无声弥漫着硝烟。
待到肖渡已经消失在二人视线,顾驰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人谁啊?”
池纯音讶异地转过头看着顾驰,他刚才还不是叫人家肖大人吗?明明认识啊。
顾驰有些不自在,“我是问他和你很熟吗?”
“之前比较熟,他在泉州时同官宦小姐们教过几堂课。”
“哦。”
顾驰才不信只有这么简单。
那只是师生情谊,池纯音刚来汴京的时候为什么带着他的玉佩不撒手,而且那肖渡还要登门拜访,谁欢迎他了?
既然池纯音不打算说,那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什么意思。
池纯音也察觉身边人的兴致渐渐冷淡下来。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肖渡。
她想着要不要同顾驰尽数交代清楚,肖渡从前赠予她了块玉佩,其实不止肖渡,刚来汴京也有人送了她块玉佩。
可是池纯音纠结着,又没有什么说的兴致了。
他也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他和长宁郡主的事情啊,她这样子有什么意思?既然不计较,那两边都别不计较好了,她也不想听他之前和郡主的事情。
顾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我娘今日来了?”
“嗯!我觉得爹娘好像逐渐松口了,也没有那么反对了。”
“你那么开心干什么?”
池纯音仔细听去,他也没有那么不开心了。
顾驰倒是没看她,不过池纯音的关心叫他很是舒心,她操心他的事的时候,才叫人觉得她心里是有他的。
“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啊?”
顾驰听着这软糯的声音,自然是拒绝不了,可还是故意道:“为什么?”
池纯音拧着眉头,“小气鬼,那算了。”
连这么一小截路都不愿意,还叫她怎么来怎么回去,天底下怎么会有顾驰这样不解风情的郎君。
顾驰面上冷淡,实际行动倒是诚实得很,带着她的人往回送。
他知道,池纯音想叫他主动去给爹娘问个好。
他媳妇这么孝顺,他哪里还有梗着脖子不低头的道理?
下一场还未开始,宾客们休息的观赏亭近在眼前。
池纯音又有些后悔。
顾驰今日心情很不错,如果见了国公又起争端,那不是添乱吗?
她拦在顾驰跟前:“你要不回去吧。”
顾驰低下头,近得她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那你再把我送过去?”
俩人来回走趟子玩呢!
池纯音侧过身,“不要,爱走你自己走。”
“行了。”顾驰继续搭着她的肩头,“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叫我爹打击两句就不肯见人了。”
池纯音笑容瞬间灿烂不少,这样才是她熟悉的顾驰。
池纯音天生就是为人操心的命格,廊亭近在眼前,忍不住提点顾驰起来。
“今日在外,意见再不和也要忍下来啊,国公毕竟是做爹的,你要给他些面子,有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顾驰觉得池纯音甚是可爱,每天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多了,我爹最是好面子之人,这些话绝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这次被你气惨了,就是要当着外人跟前使脸色。”
“那只能靠你替我说好话了。”
“我才不要。”
俩个人说说笑笑,嘴上倒是说得夸张,面上哪里看得出担心的样子。
“驰儿与纯音来了!”英国公夫人见儿媳把儿子带回,心里暗暗称赞,声音都不自觉染上喜悦。
顾驰抬头:“娘——”
刚出口的一句话没了声息,顾驰定在原地,与英国公身边同席交谈的,正是刚才与池纯音道别的肖渡。
英国公见儿子来了,不情不愿瞥了他一眼,继续与肖渡论起经论来。
池纯音诧异道:“肖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从前听闻国公对仁政学说颇有见解,在下寻得机会,想来探讨一二。”
英国公望着肖渡的眼神充满赞赏:“肖大人过谦了,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池纯音生怕顾驰撂挑子就走,忙拉着顾驰与夫人坐在一起。
夫人嘘寒问暖,顾驰有一应没一答,敷衍过了。
池纯音本还担心顾驰与国公没说几句又要呛嘴,现在想来就是多虑了,英国公和肖渡聊得正欢,都没工夫搭理他。
她此刻对肖大哥都有些怨气了。
她好不容易寻得机会叫父子俩坐下来好好谈心,他怎么赖在这里不走了,还有没有点眼力见呀。
英国公夫人注意力倒都是在顾驰身上:“你们二人住在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驰儿你苦了自己倒是没问题,纯音怎么好陪你在外受苦?”
顾驰特地扬起声音:“娘不必担心,我早就寻好宅院,只是还未修葺完善。”
英国公夫人失望道:“你要与爹娘分府?”
池纯音忙解释道:“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个住处,我与顾驰还是会经常回来陪娘的。”
这三人的动静倒是传到了英国公那里,他也与肖渡谈论不起经论了,“父母尚在,你另辟府是何道理?”
“自是叫爹省心的道理,省得爹日日后悔生了我这不争气的儿子。”
池纯音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顾驰少说两句。
顾驰怎么会是不争气,平日里玩得尽心,又得圣上的认可,不日领兵出征,这要是托生在别人的家里是振兴族谱的一号人。
顾驰分明是故意气国公,也气国公没有眼光,只知道和人谈论那些书上的大道理。
肖渡笑了笑:“国公言重了,世子殿下得圣心,又同夫人情投意合,怎么会不省心呢?”
英国公冷哼一声。
顾驰懒得搭理这个肖渡,面上虽然有笑意,可听到他那句与夫人情投意合便心生不痛快,他虽然与池纯音还在慢慢摸索着相处之道,也不必他这个外人指点。
连带着池纯音,对肖渡的敬意都减淡了。
这是家事,不多置喙的道理还不懂吗?
英国公对着肖渡道:这里人多,回老夫府上书房,我们再辩。”
肖渡也跟着国公起身,临走前只向池纯音点头道别,好似他们二人很熟络。
顾驰眉眼冷淡疏离,瞪了他眼。
英国公夫人瞧着夫君要走,忙邀请池纯音也一同回府:“纯音,娘今日叫人做了些你爱吃的菜肴,不若今日就陪娘回府上。”能请动池纯音,儿子自然就会一同回去。
池纯音是拒绝不了夫人的。
夫人待她真的很好,可是她自己倒是无所谓,顾驰若跟着她回去,就要继续受国公的冷待。他好不容易舒心一日,回去又要郁闷了。
顾驰倒是主动对他娘道:“就做她爱吃的,我呢?”
英国公夫人眼前一亮,“好好好,今日娘就叫人加。”
池纯音见夫人兴致起来,心中担心更重。
她拉着顾驰低声问道:“你真的要回去吗?”
“这话说得像我铁了心要与家中断绝关系似的,我这世子当得安稳,并没有成孤家寡人的打算。”
顾驰照旧插科打诨着,池纯音并未放下心来,“你若不喜欢,我们吃完饭就走。”
有池纯音这么记挂他,这顿饭是吃刀子顾驰都得去。
她是拒绝不了他娘的,他爹虽然不欢迎他,可总不能放池纯音与肖渡再在一处吧。
池纯音与顾驰再度踏进了英国公府。
只见国公拉着肖渡就往书房进,半分没有关心顾驰的心思,顾驰这个当事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池纯音倒是气坏了。
她往日都是调和他们父子间的矛盾的,今日第一次退缩了,国公与顾驰破冰应当是俩人各退一步,而不是只有顾驰一个人热脸贴冷屁股。
顾驰本人倒是无所谓。
他爹的偏见他没兴趣破除,他更愿意陪在池纯音身边,就是玩着她那柔若无骨的手都乐意的。
池纯音任由顾驰无聊地折腾自己,纯当今日是回来陪英国公夫人的,夫人身体不好,能让她开心,池纯音也觉得今日不亏。
她空闲之下,还发现顾驰身边的香囊还是成婚前绣给他绣的,都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只怕里面的香料都没什么气息了,他怎么还带在身边?
“这个都旧了,改日我给你绣新的。”
顾驰挑着眉头:“呦,我都带着它在你跟前晃悠这么久了,终于长眼力见了?”
这话说得,好像她根本就不关心他似的。
池纯音面上积攒着开玩笑的怨气,挥手打他,却被顾驰牢牢攥住,二人双手紧扣。
顾驰故意打趣道:“成婚后还要一百两?”
“那钱我又没动,本来就是打算你成亲当礼金尽数奉还的。”
“这话说得极妙,合着这钱就是给你自己备下的?”
池纯音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之前叫她绣香囊她也没要报酬,是顾驰硬要塞给她的,她又不知道他会娶自己。叫英国公夫人听去,还以为她讹顾驰呢。
家大业大的英国公夫人才不会放在心上,一百两买儿子儿媳蜜里调油,天底下哪有这么划算的买卖,一千两一万两十万两,她都乐意!
“给给给,男儿家在外打拼,这俸禄自是要给纯音花的。”
池纯音面上羞赧,心底却甜丝丝的。
成婚的日子好像越来越好了。
只是顾驰眼下哪里有功夫赌钱,这讨个好彩头的香囊现在也失了用处,他还把这个就香囊挂在身上,是不是真的很喜欢?
而且他好像只带过自己的。
长宁郡主绣工技艺比她好得多,他当时也没要郡主的。
池纯音正偷摸想着这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英国公却携着肖渡走到了前厅,硬要留下肖渡用晚膳。
她心底腹诽,若是该懂点道理,肖渡便不该再待着不走。
肖渡望着池纯音,偏偏还真应下来:“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落座之后,肖渡寻了机会,终于对着纯音开口:“许久不见少夫人,好像与从前不同了些。”
英国公来了兴致:“你认识纯音?”
“曾与少夫人是同乡,也曾授过一段时间的书。”
顾驰倒是直接问道:“如何不同?”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池纯音瞧得清清楚楚,他眼底拂过几丝锋芒,话中也含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别怪顾驰不满,肖渡这个人上来就同国公说个没完,眼下又找他搭话,还有没有把世子放在眼中。她都与顾驰成婚了,肖渡怎么一点分寸也没有用她叙旧呢。
“世子莫怪,只是在下的一番感慨。”
这话说得她好像因为成婚变了个人似的。
哪有?!
顾驰素来傲得很,当然不会因为旁人的只言片语扰动心绪。
池纯音却莫名生出了担心,怕他多想。
她回肖渡起来:“从前未出阁,心思自然单纯些,少有对未来彷徨,可有些事自己去做起来,倒觉得没什么难的,肖大人如今腾达,不妨也去找个知冷知热的人。”
池纯音回看了眼顾驰:“我眼下觉得,与世子成婚挺好的。”
顾驰身上的冷意好像渐渐被她的话驱散,他轻咳一声,面色柔和不少,“英雄所见略同了,成婚确实不错。”
池纯音是再不强求顾驰修复父子情谊,府上的厨子各个精尖,手艺连汴京最火爆的醉仙楼都追赶不上。他们只要好好陪夫人,不叫夫人伤心就好了。
而且顾驰这几日在军营,军营条件艰苦,他虽身为世子,可从来不搞特殊,向来是同大家吃一样的饭菜。
池纯音都觉得他近来清瘦不少。
她盛了碗螃蟹清羹给顾驰,短短一会儿功夫热盘冷盘都装满了。
顾驰头回见池纯音这样,眼角眉梢带着笑,“行了,你这样会叫我以为我要上路了。”
“呸呸呸!”
英国公夫人与池纯音几乎是同时出声制止,“又没个吉利话。”
英国公夫人倒是觉得纯音与顾驰越来越亲厚了,面色愉悦:“纯音好好管教他,都是领兵的将军了,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儿。”
夫人这声“将军”咬得很重,想来是故意说给国公听的。
池纯音欣然答应,提点顾驰起来:“听到没?”
顾驰轻嗤:“你背后都有靠山了,还不是说什么是什么。”
餐桌上的母子三人甚是亲近,这温馨结界笼罩下来,倒是将国公隔绝开。
国公冷哼道:“食不言寝不语,规矩都不懂了。”
英国公夫人脸色也耷拉下来:“我与儿子儿媳吃饭从不讲规矩,老爷若是不愿,就另开一桌。”
“你!”
英国公夫人像是会变脸,笑着给池纯音夹菜:“纯音多吃些。”
肖渡看在眼中,轻笑道:“世子殿下与夫人真是越来越亲厚了。”
顾驰略微轻嘲:“这算不得什么,肖大人若是羡慕了,成婚便是了,只是找到纯音这样体贴的怕是不容易。”
“自是不如世子眼疾手快。”
“这倒不是快慢的问题,姻缘天定,我与纯音天生就是要在一处的。”
池纯音暗笑,虽然肖渡在政经上有建树,可论这张嘴,却不一定能比得过顾驰。
英国公夫人也笑着附和:“关关难过关关过,纯音与驰儿互相扶持,任何事情都好解决。既然要开府,府中没人怎么好,眼下去采买新的婢女婆子来不及了,孔嬷嬷,去挑选些得力的备着,叫他们跟去驰儿新府上。”
二人和和美美的,真是与前几日不同了。
英国公夫人满意极了:“娘也祝你凯旋,早日与纯音诞下麟儿。”
这次果然不白来,最起码夫人的心彻底与顾驰一处了。
池纯音主动道:“谢谢娘。”
顾驰倒是还没有什么反应,她桌子下的手推了推他的膝盖,叫他别辜负娘的一片好心。
可他谴倦的眸光还停在她身上,烫得池纯音一滞。
她的脸又发烫起来,低声喃喃道:“看我干什么?”
“喜欢看。”
顾驰嘴角噙笑,并未刁难,只是在她耳边低声几句 ,只是这清浅的话烫得池纯音心间一激灵,她眼中含怨含嗔,眼波流转,讨厌顾驰老是戏弄她。
顾驰也不恋战,才对着英国公夫人敬酒:“谢娘的好意。”
英国公夫人既然开始操心,那便空闲不下来了,“纯音怕是对开府事宜并不熟悉,驰儿,要不还是娘搭把手,兹事体大,万万不能出错啊!”
顾驰倒是面色凝固,推诿起来:“不必了。”
“和娘客气什么。”
“我有自己的打算。”
池纯音的心被顾驰吊了起来。
自从知晓顾驰准备开府的事情后,她也想替他出一分力,只是顾驰根本不让她进去看,如今连夫人也不让进,不知在里面捣鼓什么。
难不成准备了什么惊喜?
晚膳用了,池纯音与顾驰也当回去,只是肖渡很没眼力见,还要陪着国公论道。
池纯音气不打一出来,拉着顾驰道:“我们今日不如在府上留宿吧。”
顾驰诧异道:“为什么?”
她别扭起来:“陪陪夫人也是好的。”
本因为儿子儿媳要走的夫人眼光一下子亮堂起来,纯音当真是娶对了,忙吩咐人去准备:“快再收拾一下二少爷的院子。”
池纯音与顾驰又回到了久违的床榻上。
顾驰看着她忙里忙外,目光渐柔。
池纯音转过身,恰好与他视线相对。
池纯音看出他目光笼罩着的暧昧之色,心下颤动,“怎么了?”
“留下来干什么,你不喜欢客栈?”
她走到顾驰身边,却被他拉在腿上坐了下来。
“也不是。”
顾驰抬眼,“那是为何?”
池纯音再迟钝也明白,刚才顾驰在人前待自己那么亲近的背后原因是何!
“你才是爹的儿子,凭什么肖渡留下来陪他论道,我们却要走,这是你府上!”
她气闷得很,鼓起粉腮愤愤不平。
顾驰望着她蹙起的眉头,手开始抚摸着她细嫩的皮肤,眼底尽是宠溺。他抱着池纯音,心底酝酿着湿气。
池纯音当真过分直白又天真得可爱。
最初以为她要留在府上是怕娘失望,由着她去了。结果池纯音大张旗鼓地命人把东西从客栈搬回府中,顾驰才意识到不对劲。
原来她在生他爹的气。
顾驰一直都知道池纯音想促使他和国公和好,他虽说没有与国公府决裂的心思,但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愧于心,根本无需他爹理解,爱理解不理解。
可知晓她是心疼自己,这一切都变了。
“池纯音。”
池纯音不解抬起头,应道:“怎么?”
“想亲一下。”
池纯音得到了一个意外细腻又缠绵的吻。
她坐在顾驰的腿上,双手搭在他的肩头,整个人有些失力。
顾驰描摹着她的唇形,和他一贯的风格截然不同,原来是霸道的风暴,今夜是温柔的和风,她都喜欢。
顾驰放开池纯音的时候,俩个人呼吸都重了些。
她看着顾驰的唇上染上潋滟水光,是属于她的气息,把脑袋埋在她的胸前。
“干嘛呀?”
“我娘说的话白说了?”
顾驰下巴抵在池纯音的肩上,几乎沉溺在这个怀抱之中。
他笑道:“肖渡与爹投缘,陪他聊几句又没什么。”
池纯音不满道:“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叫你与国公解开误会,他赖在国公身边,你都被冷落了。”
“我爹故意给我使脸色看不出来啊。”
“那也不能对外人比你亲近。”
真逗,顾驰如是想道,她怎么还替他吃起爹的醋了。
遥想今日上午,他还烦肖渡这个人在池纯音跟前晃个没完,今夜却变了,他倒是要谢谢他。
池纯音坚持道:“反正你也同我回府上。”
“好。”
这个时候了,当然是池纯音说什么顾驰应什么。
房内气氛很快陡然转向暧昧,顾驰吮吸着池纯音的唇瓣,手上也不空闲着,她光滑的肩头裸露在外,整个人敏感得稍稍触碰就颤动。
顾驰很满意腿根的潮湿,“心在和别人较劲,其他地方倒是软得一塌糊涂。”
池纯音听不得顾驰说这些下三滥的话。
“你能不能专心些。”
这个时候偏偏还有心思挑逗她。
顾驰轻啧:“不喜欢我说,那找个法子让它别闲下来啊。”
她一下子就想到顾驰昨夜对她做的事了,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那滋味回想起来还让人簌簌发麻。
顾驰作势向下。
池纯音灵机一动,用自己的唇赌上了他聒噪的嘴。
顾驰甚是满意。
他双手撑在后头,一边含着,嘴里还能不清不楚道:“长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