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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禅院又不需要像你似的整天做梦都想交个女朋友。”

“哦哦哦~”

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随即男生们就发出阵滑稽又一波三个弯的动静。

甚尔嗤了一声,迈出的左脚一拐,下一刻就伸到了身侧起哄声最大的人脚下,他控制着力道和角度,结果大致是把人绊得险些会摔倒的程度。

这人贼心不死,等站稳身子后就喊地更大声了,“都看到了吧他暗算我,这就是恼羞成怒了!被我们说中了!!”

说就说吧,反正他早就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他现在可是芽生亲口承认的“正牌绯闻男友”好么,尽管里面掺了不少的水分和玩笑。

在沸沸扬扬的笑声中,甚尔也在抿着嘴唇笑。

而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来自走廊的另一端有格外具有存在感的一道视线,正落在他的身上。

甚尔抬头看过去,在沐浴着金色光芒的长廊中,和芽生对视。

遥遥一看,芽生乌黑厚实的长发和浓睫都被染上了闪闪的光亮,脸颊也泛着酡红,轻启的薄唇也勾勒出了弯弯的弧度,她冲着他一笑。

还是那副被甚尔所熟知的、在盘算着坏主意的神情。

所以……

她到底要干什么?

第86章 第86章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还没等甚尔真正找出什么有迹可循的端倪时,万众瞩目的学园祭就先一步到来了。

之所以说是万众瞩目,则是因为翘首以盼这场活动的除了浪漫学园的师生外,还有很多在校生的亲朋好友也想来校内参观,而这其中就包括禅院正雪。

他前脚和甚尔说曾经图新鲜参观过的那场学园祭没意思,后脚

就在真正没见过世面的禅院直哉面前洋洋洒洒地扯了个天花乱坠,最后,给后者说得眼睛都直了。

目的达到的禅院正雪抹了把鼻头,故作矜持地说:“小姐说会给我两张进场票,咳咳。”

禅院直哉毫不犹豫地扬声道:“我也要去!”

他还没参加过非术师学校里的活动呢,说什么也不能错过这次的机会,然后等回头就要让悟君羡慕地酸掉牙!

哈哈,谁让五条家还紧闭着大门、不允许族人到非术师学校上课呢。如今固步自封的程度让他连个白眼都懒得施舍过去,无趣至极。

禅院直哉冒着精光的双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就这么上了贼船。

但现在,他很后悔……

至少同行的人打一开始不该是禅院正雪这家伙才对!

在混杂着青少年和老师们的学校里,很少能见到禅院正雪这型号的成年人,和需要端正自身以作为学生榜样的年轻老师还不一样。

就算平日里的禅院正雪再不正经,可不论怎么说他也是站在咒术界一级咒术师梯队的年轻代表,称得上是年少有为的家伙在举止投足间都是胸有成竹的气势——甚尔和芽生对这人的评价却是“臭屁”。昂藏七尺,干净利落的西装裤包裹着他醒目的翘臀,以及特意起了个大早到沙龙店里做的侧背头发型,尽显光鲜亮丽。

等芽生看到正站在班门口往里张望的禅院正雪时,都忍不住恶寒地向身后退了半步。

哪来的花孔雀开屏了!

和芽生做出如出一辙的嫌弃表情的,还有跟着禅院正雪一起过来的禅院直哉,眼尖的小孩定睛一看就找到了芽生,随即便忍无可忍地将同行而来的禅院正雪抛下,自己则先一步颠颠地快步蹿到芽生的面前。

禅院直哉看了看正穿着黑白执事服的芽生,眼前一亮。

抿嘴道:“正雪把自己捣鼓得那么花里胡哨,结果还不是班门弄斧、自讨苦吃。”

被蛐蛐的禅院正雪闻着味就来了,他站在禅院直哉的身后,先是大饱眼福地仔细看了圈芽生难得一见的装扮,然后才回嘴道:“你还小,在审美这方面有待提高着呢。”

禅院直哉:“切,谁要和大叔统一审美。”

禅院正雪立刻睁大眼睛:?

芽生看着斗嘴又互相埋汰的俩人,发出了道狭促的笑声,“你们来的可真早,是第一批客人呢。”

“大叔非要趁早过来,然后提前到你表演节目的地方占位子。”

“别说的好像你这小鬼就一点都不期待!”

“……对了,芽生姐,甚尔哥呢?”被戳穿的禅院直哉眨了眨狐狸眼,沉默了一下后,就连忙扯开话题。

提到甚尔的名字后,双手抱臂的禅院正雪也撇着嘴开口道:“是啊是啊,怎么没见他也穿上女仆装款式的裙子出来迎接我们,我记得门口的条幅上写了‘性转’来着吧。”

边说着,禅院正雪的目光边落在教室内其他正穿着长裙的男生们身上,语气中夹带着明晃晃的揶揄,而且在说到“性转”时还额外加重了咬字。

“哦,甚尔他啊,在——”

芽生还没来得及解释,下一刻,整个班内尚且还闲着的人就一窝蜂地都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围绕样貌别致的禅院直哉稀罕着。

“哇,这是师走同学的弟弟吗?长得好可爱!”

“是特意来找你姐姐的么,和姐姐的关系真好哦~”

“弟弟喜欢吃什么?来看看我们的菜单。”

“来来来坐这吧,这里靠近窗户通风而且光线也好。”

禅院直哉黑线地被来回推搡着,身边这些人简直热情的不像话,于是导致他一时间的神情还有些恍然,以及涌上心头的若有若无的既视感——好像更早前,他跟着芽生和甚尔偶遇到一群不良时,那些人对他说过的话和争先恐后要送他吃的的行为,和今天一对比都仿佛别无二致。

早就炸了毛,却依旧努力给自己洗脑以作冷静的禅院直哉:这说明芽生姐不论在哪里都特别受欢迎,或许我该表现得高兴些?

然后就见他抽搐似的扯了扯嘴角。

……

但芽生是个行程排满的大忙人,她在班里的咖啡店待了一会儿后,就还要去为即将在十点开演的节目做准备。

而带着禅院直哉和禅院正雪到处闲逛的重任,到头来还是托付给了甚尔。

在甚尔完成交接后,等待着他的不是和芽生去抽时间玩一趟隔壁A班的鬼屋,而是和这两个黑发绿眸的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场面。

甚尔:“……”

见鬼的。

第三位黑发绿眸的禅院者也出现了。

“竟然是三兄弟吗!”

啧。被称作为三兄弟的三个人下意识地都撇了撇嘴,然后就像是被恶心到地错开了和彼此的视线。不过禅院直哉属于嘴角都快咧到一半时,才想起这“三兄弟”里除了自己和他的甚尔哥外,还有个不速之客的,于是还没彻底扬起的弧度立刻就抿做了条直线。

甚尔也不耐烦地抿着唇,嘴角处的那道疤痕被绷成沟壑。

他抬眉去看芽生,隐隐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两个人这时候应该一起完成交接,然后在芽生被戏剧部的鹿岛游喊走前,见缝插针地小玩一会儿。为此,他甚至还提前问过隔壁班的佐仓千代,在得知对方一整个上午都要在鬼屋里扮鬼、根本没时间约芽生以后,还觉得这个安排是十拿九稳的。

暗自咂舌着的同时,甚尔也和还在笑的芽生对上了视线,随即含糊地问道:“……不是还有时间的吗?”

芽生笑的很真切,但说出话却飘忽不定,只是说:“我等下有点事,所以……嘿嘿。”

甚尔:……

他现在合理怀疑这几天芽生一直在打的坏主意就在这其中。

“哎呀,等明天我再和甚尔你一起玩不就好了,学园祭可是有两天呢。到时候我会提前拜托野崎来帮我的,这个安排总可以的吧~”芽生竖起两根手指比个了耶,放在脸庞摇摇晃晃着。

“……说好了?”

甚尔卸下拧在肩膀上的力道,一副拿她没辙的语气脱口而出,就这么妥协了。

“嗯!”

芽生抬高了节音量,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

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摆摆手,把相当占据空间的三个人送出了高二B班。

三对绿眸短短地朝身侧的人相视一看。

又齐齐地哼了声-

学园祭的第二天,甚尔如愿地甩开了一群跟屁虫或电灯泡,和芽生待在一起把整个学校都走了一遍,然后看时间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把对方送到舞台后场。

芽生表演的节目他看得不认真,相较昨天禅院直哉和禅院正雪都看得入神的模样,甚尔简直就是一阵瞌睡再接着一阵瞌睡来的。毕竟他在正式出演前,都陪着芽生排练那么久了,怕不是在梦里都能把芽生的台词倒背如流,甚至连魔女对手戏的那部分台词他也都记得大差不差。

等耳边有如雷贯耳的掌声响起时,甚尔揉了揉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就打着懒洋洋的哈气并作势要起身去后台接人。

双手放在裤兜里,猫着腰的甚尔轻车熟路地摸

到后台,他无阻地挤过这之间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路顺畅地站定到正在卸妆的芽生身后,还没开口说话,两人就先一步在芽生面前的镜子上默契地对上了视线。

芽生在镜子里歪了下头,紧接着就扑哧一笑。

“怎么这么开心?”

甚尔用手掌按压着疑似睡僵的后脖颈,眯着眼睛问道。

“刚才收到了戏剧部一位学姐送的巧克力,说是犒劳大家的奖励,而且学姐还夸我的进步最大,哼哼,看来只要我努努力,就连一直被诟病的演技也是不在话下的。”

“是啊——”

甚尔拉长尾音,打趣道,“从零,欸,该说是从负数开始往上努力的演技,要是进步幅度还比不过别人……哈,那可就不太妙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说着,芽生就瞥过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随即便故作玄虚地耸了耸肩,佯装轻松地说道,“原本还要和甚尔一起庆祝来着欸。”

“别,我错了。”

“真的吗?”

“大小姐的演技值得肯定,我说真的。”

得到言之凿凿的答复后,芽生马上便对着身前的镜子咧开嘴,张扬又轻盈地笑了起来。

……

芽生的演技是真的进步了。

而且已然是连对她知根知底的甚尔都能被诓骗了的程度。

“当当——!”

芽生高高地举起几乎和她身型相当的女仆装长裙,赤脚站在禅院家家主的和室的榻榻米上,兴高采烈地示意甚尔看过来。

她一直瞒着甚尔没有说,等的就是此时此刻!

现在,终于等到了!

甚尔就眼看着那张尚未抹去口红的红唇在一张一合,声调中满是难以抑制地兴奋,而说出口的话却格外让他难以置信极了——

“是我特意朝野崎借来的超大号女仆装,甚尔快穿上试试看吧!”

甚尔:“……?”

呵,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第87章 第87章亲上去就是了。

其实要看甚尔的这幅扮相是突然萌生出来的想法,打着捉弄对方的心态,然后在佐仓千代和野崎梅太郎的怂恿助威下就势开展了这个计划。

芽生在找野崎借女仆装时,还不忘和对方交换了两人在班内咖啡厅的轮班时间。

看着一拍即合的两人,在旁目睹了全过程的佐仓千代不免为毫不知情的甚尔沉默了三秒,但很快,佐仓就转化了神情,坐立不安地问道:“所以……就没有其他计划了?”

嗯?

芽生不明就里地看向她,随即就将佐仓已经红透了的整张脸映入眼帘,后者下意识地飞快瞟了两眼身侧的野崎,而后欲盖弥彰又羞赧地低下头,紧张地小声说:“就是、那个啊……芽生不想借此机会对甚尔同学表明心意吗?”

说完后,佐仓一鼓作气地握紧双拳,面露出一副“我会认真学习并以此为鉴”的表情。

哦,她一直想跟野崎表白,可不是错过时机、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来着。

芽生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佐仓千代曾提及过她之所以会成为野崎的漫画助手,实则还要源于一场乌龙——在表白时太过紧张,所以嘴瓢说自己是对方的粉丝,然后便被野崎梅太郎顺理成章地误认成是喜欢着他漫画的粉丝,甚至后来还送出了亲笔签名作为赠礼,而佐仓她……佐仓只好就这么含泪收下咯。

“放心吧,我会看着来的。”

“……看着来是指?”

芽生耸了下肩,“比如看他还能继续憋多久,或者我能忍多久?话说,其实我很擅长藏器待时。”就像过往韬光养晦在禅院家那般。

“所以?”

“所以赢的会是我。”她胜券在握地说道。

“………………”

无言的两人相视一眼过后,各自深深地吸了口气。

随后,

“……这时候就赶紧把这份没必要的胜负欲收起来啊!”

“喂!体谅下禅院的心情啊你这魔女!”

被齐声吐槽的芽生一顿,她愕然地打量了眼在蓦然间默契十足的两人,甚至还有些意外这个时候得来的竟然不是附和,而是声讨。

不过在下一刻,芽生的表情就恢复如初了,并冠冕堂皇地说道:“欸——我只是希望甚尔可以更坦率些啦。”

鬼才信!

芽生轻轻一笑,在野崎和佐仓满是怀疑的瞩目下,收起了无辜的口吻且不急不缓地说:“我啊,非常喜欢甚尔的哦~”

……什么?

这件事就算不说我们也都清楚的吧,而且明明芽生才是直到最后才明白自己心意的笨蛋。

佐仓千代边腹诽,边无言地眨眼并将视线投到主人公的身上。

可就在她准备开口点明这点时,却倏然怔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芽生。

秋天的阳光和煦又淡薄,笔直地穿透过渐黄微焦的树叶,将晃动的斑驳光点洒在芽生的身上,暖洋洋的。

芽生半眯起眼睛,侧头扬起下颚,毫不退让地去直视来自空中的明亮与温度,而她璀璨的瞳孔中也在此时一闪而过了道如星辰般耀眼的光点,她恍然地伸出左手,试图隔空握住什么。

“是必须把他牢牢抓在掌心的喜欢。”

……

夹在指尖的光晕变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巧克力。

芽生抬起右手,前后打量着掐在两指中的这点甜食,在等待着甚尔从另一间和室换衣服的时间里,她已经陆陆续续把戏剧部学姐奖励众人的散装巧克力吃得差不多了。

甜丝丝的,好吃。

芽生盘腿坐在干净的榻榻米上,家主所享有的宅邸可比她曾经居住的、坐落于犄角旮旯的住所宽敞了至少三四倍,采光也好,而且还有连成片的、根本就派不上用处的空房间。不过居住的条件变得再好又怎样,距离起市区的位置也照样是分毫不差的偏远。

芽生放下手中还没有撕开包装锡纸的巧克力,将空闲下来的手掌撑住下巴,臂肘怼在身侧的矮桌上对着侧缘外红彤彤的晚霞发呆。

禅院家的银杏树又黄了,飒飒地随风而落,伴着夕阳。

在“贺冬”写字楼左近的位置,早就竣工了两栋相连的大平层。

为方便通勤——甚至可以说是就此将万恶的通勤直接剔除在生活中的禅院正弦已经搬进去住很久了,每天站在高层大楼的落地窗前,伴着日出日落欣赏着他近几年的工作成果的逐渐落实……别提这个工作狂魔的心里有多美了。

在禅院正弦和芽生开玩笑似的提及心理活动时,还捎带着提了嘴:这个主意是甚尔最先开口的。他指的是在写字楼旁边建立起供人居住的现代化高楼。

“甚尔?”

“嗯,他和我说的是——为了方便您今后在贺冬工作,所以要提前准备的。”

“……欸,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他不一直都这样的么,喜欢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好的坏的,都要照单全收地藏起来。”禅院正弦见怪不怪地说着,语气很平静,而后喝了口放在面前的茶水。

“这可不行!”

回忆中的芽生当机立断地说道。

“?”

“好的事情就该跟我分享,至于糟糕的事啊……也要跟我说,然后就该来对我撒娇的,依仗我去解决问题才对嘛!你说呢,正弦!”

禅院正弦放下茶杯,抬手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略带新鲜地说:“……在您的眼里,甚尔原来是那么可爱的人么。”恐怕也只有这位大小姐,才会用上满是自豪的口吻如此形容“天予暴君”了。

嗯哼。

对啊对啊,怎么除了我以外谁都没有察觉到禅院甚尔这家伙究竟有多——可爱啊!

哦,不过也是。

毕竟有些事情该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是这样没错吧。

就像、像——

像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甚尔一样。

在听到障子门唰——的一声便被拉开的动静后,芽生撑着渐渐在变得沉重

的脑袋,晕晕乎乎地转过身,就着此刻落满榻榻米的暖橙色余晖,与令人忍俊不禁的甚尔……四目相对。

芽生呲牙笑了笑,“果然,超适合甚尔欸。”

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禁锢在这身怪异装扮下的甚尔蹙了下眉,束手束脚地支棱起手臂,不怎么踏实地摩挲起与掌下衣领相贴的后脖颈。

甚尔看着芽生的笑容,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边整理着让他尤为不自在的裙摆,边朝芽生的位置走来,并说道:“……你对我的滤镜到底是有多厚。”

“就是好看嘛——”

芽生剥开了最后的一块巧克力的包装,耍赖似的反驳着,落在甚尔身上的眼神越发迷离。

甚尔:“……你?”

察觉到不对劲的甚尔皱了皱鼻子,有股……若有若无的酒味正弥散在空气中。

他定睛一看,匆匆梭巡的目光随即便落到了芽生平放在桌子上的手掌旁,那里正堆着几张已经被拆开的锡纸包装。甚尔的脑袋转得飞快,立刻就猜到起因十有八九就是包装袋里原本装着的食物。

……不是吧。

倍感头疼的甚尔迈开双腿,快步走到芽生的面前。

等站稳脚跟后,高大的黑发青年猛地蹲了下来,直到视线的位置与芽生达成平行,然后,一股淡淡的酒精气味就混杂在芽生的呼吸中,直冲冲地扑面而来了。

甚尔捡起包装袋,看了眼落在皱皱巴巴的锡纸上面的图标——

原来是酒心巧克力。

该死,这次连正二八经的酒都不是了!

甚尔将手中的锡纸揉搓成一团,在簌簌的声响里,他继续保持着和芽生平视的姿势,另一只手捂住额头,在散落在眉眼前的刘海下仔细地观察起芽生此时此刻明显慢了半拍的神情。

甚尔啼笑皆非地轻嗤道:“大小姐,一次两次的总是不吸取教训,还偏偏是让我碰到这种突发情况……唉,多少体谅一下我啊。”

“……体谅?”

芽生眨眨眼睛,向前探了探。

“算了,”甚尔单手撑膝,也学着芽生的坐姿而盘腿坐下,含糊其辞地闷声说道,“想喝酒的话也没关系,但是记得在我能照顾到你的时间段和地点里再碰酒精。”

他隐约记得听禅院正雪埋汰过总监部那边的酒桌文化……虽然,时下应该也没有哪个蠢货敢站出来劝芽生喝酒,但哪怕别人没那个心思,可不代表他家这个没有自知自明还偏是一杯倒的半吊子不会主动自己灌倒自己,嗯,就像现在。

甚尔伸出张开的五指,在芽生脸前晃了晃,他的大手甚至可以将芽生的整张脸盖住。

“醉了吗?”

“别动,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微微眯着双眼的芽生一把按住了这只过分嚣张的手掌,低下头用脑门抵住被她握在双手中的猎物,嘴里则嘟嘟囔囔地说着,“我没醉啊,就是吃了几颗学姐送的巧克力……而已,怎么会醉呢?啊……不对,刚才说的是……让我体谅?”

自知和醉鬼进行逻辑通顺的交流是行不通的,所以甚尔选择暂时先按兵不动,仅仅是被芽生箍住的手指缓缓地回拢了一瞬,由此触碰到了芽生的手指和掌心,热乎乎的,而且指节间的骨骼分明。

意识渐沉的芽生突然哦了一声,“是野崎,让我体谅甚尔来着!”

“你不碰酒就是对我最大的体谅。”

甚尔被逗笑了,尽管不指望芽生在清醒后还能记住多少,但该打趣的也不会因此而落下。

“不是哦~”

“嗯?”

在听到甚尔轻飘飘的鼻音后,芽生蓦然并起双腿换了个姿势,松开抓在掌心里的手,然后重新拾到新的目标——指用双手迅速地托住甚尔的下颚的同时,还用指腹徐徐地在上面展开抚摸。

跪坐在榻榻米上的芽生前倾上半身,不知不觉间,她的重心就已然落到了距离她越来越近的甚尔身上,而为了支撑两人、以防不慎摔倒,甚尔只好用手揽住芽生的腰肢……感知着悉数皆然落在自己睫毛上方的呼吸。

其实酒精的味道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甚尔所闻到的更多的味道,是甜腻的巧克力,和独属于芽生身上的气味,是对方常用的洗发水和樟脑丸。

甚尔吞咽了口莫名紧绷起来的喉咙。

可哪想在下一秒,芽生不安分的手指就戳了下正在她眼前滚动的喉结。

“……你。”

甚尔一惊,骤然紧缩的绿眸中倒映出了芽生的身影,呼吸也变得越发粗重。

始作俑者开怀地笑了笑,宛如恶作剧成功了一般,而且还变本加厉地将落在甚尔喉结处的手掌一路下滑,顺着掌心所触碰到的着装布料,然后在能感受到正在奋力跃动的心跳处,稍微用了点力道地捏了一下。

等如愿地听到一声隐晦地轻哼后,芽生恶劣的笑声也紧随在后地溢出了唇齿,她哑声说:“对,野崎说的没错,我应该体谅我的猫。”

毕竟甚尔是独属于我的猫。

还是最好、最可爱的那只猫。

我得奖励他才对。

搂住甚尔阔厚且僵硬的后背,芽生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薄唇,为她而留下的那道疤痕仍然横亘在这里。

哈……是为了我而划开的伤口呢。

芽生摸着甚尔的唇角,然后把自己凑过去、凑得更过去。

她悄悄地说:“别人都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甚尔你到底有多好。”

“喂,芽生……”

甚尔急切地喊着她的名字,口不择言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

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迟钝的思绪盘旋在脑海中,而所剩无几的理智则孜孜不倦地在重复着同一句话,那就是——

这个人是属于我的。

总之,

亲上去就是了。

第88章 第88章……难道不能亲?……

“……甚尔。”

如羽毛般的唇瓣压在甚尔的嘴角,他的脸被芽生高高捧起,此时正仰头接受这个不容拒绝的吻,感知着彼此间的喘息急切地交织成一团。

以及,属于巧克力的甜腻和微不可察的苦味。

甚尔本想克制住这份冲动的。

可每当他决心停下回应时,早已跪坐在他腿上的芽生就会立刻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奔逐猎物是狗狗的天性,这时的芽生会本能地咬一口甚尔的嘴唇,就像是在借此表达对甚尔没有全力以赴的不满。

疯了……

全都疯了。

酒精分明不会对他起任何的作用。

但在此时此刻,甚尔怀疑自己也醉了,而且还醉得不轻。

紧扣在芽生腰间的手掌开始不自觉地展开探索,掖在短裙里的制服下摆被翻拽了出来,又被揉搓出一道道的褶皱,指腹逐渐拨走布料,在终于碰到那片肌肤时,光滑的触感刺激地甚尔忽然一顿,同时也使得被他勒住后腰的芽生颤了颤。

甚尔昂起头,凝重的目光越过眼前稍微有些红肿的嘴唇,再向上,直至和一双沉甸甸的眼睛对视,其主人还在不留余力地喘息着,和他死死贴靠在一起的胸膛亦此起彼伏。

谁都没有说话,回荡在两人之间的只有越发清晰的心跳与重重的呼吸声。

忽然,芽生将手搭在了甚尔的肩头,使了点力气。

伴着从喉间溢出的轻笑,把他们两个人的重量彻底地砸在甚尔身后的榻榻米上-

被阳光照醒的芽生微眯睡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出神。

不是她的卧室。

对了,是昨天从学校回来后就直接到隔壁甚尔的住所等着看对方试衣服,再后面发生的是……把甚尔推倒的同时,她突然酒劲上头,然后就直接倒头睡过去了,甚至一觉天亮。

是被[fpb]干脆安排在这边的房间住下了么。

“……啧。”

芽生从被褥里坐起身,懊恼地抓了下脑后的长发。

她可没说过自己沾酒后会断片,恰恰相反,记忆中的画面可以说是相当清楚,头脑会变得迟钝这事另说,但所有行为肯定都是出于自我意志的没错。

所以芽生现在不是后悔主动亲了甚尔,而是……哪有把已经牢牢咬在嘴里的猎物放跑的道理啊,这还是因为醉酒导致的!

尽管在此之前,甚尔也劝过几次让她少沾酒精,但芽生没想到区区几个酒心巧克力竟然还能把她扳倒,这么来看,酒精对她的影响程度也在逐年变得日甚一日了。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芽生喃喃自语地从被褥里翻身出来,然后熟络地弯腰整理起被自己睡过一宿的薄被和褥子,等全都叠好后再把枕头放到最上面,用手掌拍了拍。

“呵,这回是终于想明白自己碰不了酒了?”

突然出声的甚尔抱臂站在没有完全阖上的障子门后,显然他是听到了芽生的自言自语。

刚好把被褥收进橱柜的芽生侧过头,随即便对上了甚尔无奈的眼神,后者屈指敲了敲障子的木框,若无其事地垂眸说道:“侑子说过,你对咒力的把控越精细,这些会妨碍你输出咒力的东西就越是有影响力,所以……”

芽生走到他的对面,站好,然后跟着重复道:“所以?”

古怪的气氛在两人片刻的沉默中开始弥漫,但这仅仅是对甚尔而言,昨晚那场意外的始作俑者——芽生依旧抬着脑袋,在面朝他等待后话。

她似乎同样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唇破了个小口子,几小时前曾洇过鲜血的痕迹无比乍眼。

那是在昨晚被我留下的……

草!

愕然止住思绪的甚尔抿嘴不做声了。

“怎么不继续说了?”

芽生边撩走耳前的碎发,边好奇地追问。

甚尔:“……”

等捕捉到甚尔脸上一闪而过的晦涩神情后,芽生眨了眨眼睛,随即换了个问题,“在闹别扭?”

……难道不能亲?

堂堂天予暴君连亲都不让亲?这么保守……的吗?

这么想着,芽生瞠目结舌地瞪大眼睛。

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并且否定了自己的质疑。应该不是因为这个,毕竟甚尔在当时也没表现出抗拒的样子,或者……可以说成是很喜欢?——那个使劲箍着我的腰不撒手的人是这家伙没错吧。

哼哼。

瞬间看清本质的芽生露出了然的微笑,她凑近甚尔,这回语气中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和腔调,又问道:“发生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还是说,这是在向我示弱和撒娇?

“……都没有。”

“欸——”

芽生发出了不相信的声音。

甚尔不动声色地移开交错的视线,先一步转身离开,同时他的话锋一转,“今天不是还要出门吗?吃饭了。”

“对哦,原本说好今天去找野崎的。”

扶住门框的芽生痛快地应着话,而等她低头准备踩上放在走廊里的拖鞋并抬脚跟上甚尔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穿的衣服还是昨天没有来得及换下的制服,而且上衣早就全都从裙子下面跑了出来,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甚尔,”

芽生才要踏出和室的动作一顿,卡在半空中的右脚也跟着缩了回去,“等我换件衣服再过去。”

被喊住名字的甚尔怔住,脚下的步伐倏然慢了半拍。

他没有回头,而是在一声生硬地咂舌后,才沉闷地开口回道:“……嗯。”

……

尚未凉透的秋风钻过长廊,涌进算不上有多宽敞的厨房。

两人平日里在这边吃饭的机会相当少,毕竟甚尔总是会为了照顾赖床惯犯而跑到芽生那边的厨房准备饭菜,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某种不成文的约定。对他来说,可能对方那幢家主住所里的厨房也比自己这的更让他熟悉。

许久不见明火的空间里,挤着一方桌的日式早餐,以及两个身型高挑的人。

甚尔不着痕迹地打量坐在对面的芽生,嘴唇上前不久还看到的咬痕已经消失不见了,应该是芽生用反转术式将伤口修复了。

这让甚尔不禁联想到在这个短短的早晨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他昨晚根本没心情躺下睡觉,把倒头就呼呼大睡而且还睡得很香、全然把他抛在脑后的芽生安置到空房间以后,就前后辗转在浴室和庭院里好几个来回。

上一个这么让他坐立难安的夜晚,还是芽生在召唤出魔虚罗后就忽然晕过去的时候。

不过这其中的心情确是截然不同的。

他驻足在庭院里,就着散落满地的月光,目不转睛地将芽生的睡态收入眼中——融于浓浓黑夜的长发将她的容颜隐隐遮住,等这人又打了两个盹后,原本还抱在怀里的薄被就已经彻底盖在了她的头顶,然后便剩下双交叠在一块的脚露在外面。

悄然间,甚尔感觉仿佛是回到了他们小时候,那时的自己就格外喜欢趁着天黑而摸到芽生的房间看其睡觉,或是跟在对方的身后,寸步不离。

哪怕芽生就这么一直不开窍也无所谓。——这是甚尔曾经的想法。

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内心深处的那个念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毕竟她说了,我是她的。

被当作是猫也好,是一跃而至的绯闻男友也好,又或是……

甚尔的思绪一停,瞥了眼泰然的芽生后,很快就又拧起眉头,继续沉思自己一整夜都没有想明白的那个答案——芽生到底是在耍酒疯,还是潜意识中的兴趣使然?

他当然希望是后者。

但今早去找芽生时,对方振振有词念叨着“喝酒误事”的模样又让他迟疑了,因为那俨然是在对她自己耍酒疯时的所作所为感到懊悔……见状,他只好放弃一切的准备,装出无事发生的样子。然后等几分钟后,又发现对方已经把嘴唇上的那处伤口给不留痕迹地治好了。

而除此之外,还有件让甚尔感到头疼的事情——

着急吃饭的芽生随手掏了件橱柜里的男式浴衣就套上了。

应该是几年前她和甚尔初次去逛烟花大会时对方穿的那件,而且这肯定是被如今已经成年的甚尔所淘汰掉的尺码,和一堆穿不了的旧衣服被一起塞在橱柜里。

不过甚尔虽然穿着不合适了,也并不代表身高接近一米八的芽生穿着就没问题,两人间的骨架差距仍然有着天壤之别。不过毕竟是天予咒缚嘛,比不过甚尔也不可厚非——芽生这么安慰着自己,而后又在暗地里脑补了一下如果是她拥有了天予咒缚……

嘴里咀嚼食物的动作不停,但一个健硕且富有力量的魁梧形象已赫然出现在了脑海里。

嗯,肯定是个“超级大猩猩”才对,不愧是我!

芽生心满意足地发出了愉悦的轻哼,而后对着自己喂下一大口米饭。

惬意地吃完早饭后,芽生又赶回住所换衣服、做出门的准备。

到野崎梅太郎的公寓做客是在学园祭开办前就约好的,说是礼尚往来,因为先前芽生也有邀请他到禅院家做客。

芽生本来就很期待这次的行程,现在更甚——在往返的途中只有她和甚尔两个人,所以这也能算作是他们交往后的初次约会吧!

整装待发的芽生噙着笑,快步走到正站在门口等她的甚尔身侧,等并肩走出两步时,芽生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凝神回忆起自己看过的少女漫画里的情节。

几秒过后,她自然地朝甚尔的方向伸出右手。

……嗯?

芽生低头看了看自己摸空的手,然后重新看向身侧低头不语的甚尔,面露诧异。

他是在害羞吗?

第89章 第89章“你们是在玩什么奇怪的……

试问——

在确认关系后的初次约会中,新晋男友就若无其事地避开了我的牵手行为是什么情况?

芽生暂且将这定义为是在害羞。

……不过,以我和甚尔的关系,或许就算交往了也会和以往的相处方式没差吧。

咬着冰棍吃的芽生侧头,对站在自己旁边的甚尔进行了一个来回的上下巡视,对方也一手拿着根冰棍在吃,另一只手则抄在连帽衫的口袋中,手臂上还挂

着个袋子,绿眸望向不远处新干线的站台入口。

从野崎梅太郎那借来的超大号女仆装被收在袋子里,昨晚在她睡倒后,甚尔竟然还能想起来在换下这套衣服后拿去洗好烘干,等两人要出门时,甚尔则理所当然地把挂在衣架上的袋子拎到手里。

两人间的十厘米身高差其实并不大,尤其是在视觉体现上,芽生稍微扬起点下巴就能把甚尔的脸完完整整地映入眼帘。

不过这家伙打早上起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呢,眉毛时不时就会跟着拧成一股绳,还有意无意地将视线落到她的脸上,就像现在——

绿眸的主人也察觉到了她存在感过于强烈的注视,走神时的凝重表情一改,还装作无事发生地开口笑道:“没有第二根冰棍了大小姐,点到为止。”

“我又没说还要吃。”

“是嘛,”甚尔发出声闷闷的气音,在眨眼间就将含在嘴中的冰棍一股脑啃下,他边嚼着碎冰边摊开手,“可有些人看过来的眼神却和嘴上说的不是一回事。”

芽生倏然停下动作,像是在思考似的频繁眨了两下眼睛。

“……要是我说,确实没吃够呢?”

甚尔一怔,“嗯?”

他垂眸看着芽生忽然认真起来的眉眼,忽明忽暗的浅色虹膜上闪过一丝不知足。

还没等甚尔从这冷不丁生出的贪婪中琢磨到什么头绪,芽生就已抿起沾上了冰水的嘴唇,在舌尖舔过今早洗漱时才用反转术式修复过的咬痕的位置时,她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兴致勃勃的笑容。

也是啊……

说到底就算在害羞也没关系,既然如此,那多来几次赶紧脱敏不就好了。

没错,我们不该继续去维持一成不变的相处方式了,而是……

应该像这样才对嘛。

芽生毫无预兆地抬起手,一把揽住甚尔的后脖颈,全然不顾对方的僵硬和犹豫,就这么将自己湿润且微凉的唇吻了过去。

短短的几秒后,芽生后退了两步。

看着近在咫尺的甚尔彻底懵在原地的表情,她满足地笑道:“多谢款待。”

……

……所以被盯上的不是冰棍,而是我?

难以消化的信息让甚尔以懵逼的状态抵达了野崎梅太郎的公寓。

他甚至由于太过惊讶和……激动,而忘记及时追问芽生做出如上行为的目的是什么。

试探的目光一步不落地跟随着芽生而动,看着她和佐仓千代一同到公寓的柜台后倒水和闲聊,然后倏地将脸转过来和甚尔对视,又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笑。

浅尝辄止的笑容一晃即过,芽生抿了口纯净水,就继续投入到和佐仓千代的对话中。

“甚尔穿倒是穿了啦,就是可惜我当时没来及给他拍照片。”说着,芽生遗憾地看了眼被放在角落装着女仆装的袋子。

佐仓千代:“……欸?”

佐仓千代震惊的目光扫向甚尔,看后者也没有对此话的内容做出反驳,像是将芽生的话给坐实了。

意识到这点后,佐仓千代马上就提高了嗓门,夸张地出声道:“真、真的同意了啊!”

还以为只有野崎君喜欢涉猎到乱七八糟的领域呢,没想到就连甚尔同学都这么好说话……啊不对,应该说是因为提出这个请求的人是芽生才对。

想通的佐仓千代点了点头,在对自己心里的想法表示认同。

而另一边,正把招待客人的零食放在桌子上的野崎梅太郎则握住拳头,并沉痛地咬牙道:“可恶,错过了一个难得的素材!”

佐仓千代捂住脸,“野崎君,你在学园祭已经拍了不少穿着女仆装的照片了吧……”

所以这个时候就不要露出这么失落的表情了!满脑袋都是工作和取材的麻烦漫画家!!——在一年一度的学园祭上完全没有和暗恋对象共度快乐的游玩时光,而是全程拿照相机陪着对方到处打卡式拍照,就……宛如在周六日还要到公司加班的人生体验。

想到前两天的种种,怨气满满的佐仓千代瞪起了死鱼眼。

见状,芽生撑起侧脸,玩味地说道:“欸~看来千代对此不太满意呢~”

不明所以的野崎梅太郎歪了下头:“?”

他仰起头,去看还站在柜台这边的佐仓千代,然后自言自语起来,“是我安排不周了吗。”

“……也、也没有啦!”

佐仓千代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慌乱地在衣服的口袋里找出她的手机,一股气地怼到芽生的眼前,郑重其事地说:“还有这个!”

芽生:“嗯哼?”

佐仓千代举起手机,展示着钓在上面的水晶挂饰。

矮个子女生立刻摸了摸头,又傻笑道,“这是昨天野崎君在套圈小游戏里套中并送给我的,嗯……所以……”所以没有不满意!

“野崎君,我会继续努力做好你的漫画助手!”

佐仓千代没有说出后半句话,而是话锋一转,气势十足地喊道。

而此时,佐仓千代的眼神坚定地不得了。

原本还想推她一把的芽生扶额,“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千代。”

“芽生不也是吗!”

昨天仅仅是自己独享到了甚尔同学穿上女仆装的一面,今天就表现出了别开生面的浓浓恶趣味。——佐仓千代无声地用眼神诉说着。

芽生撕开手中的包装袋,往嘴里丢零食的同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而后,她就坏心眼地拖长声音,说:“可是我和甚尔已经交往了,不一样的啦。”

“……?”

狭窄的公寓里瞬间安静了三秒钟,只剩芽生咔嚓咔嚓吃零食的声音在,而且尤其震耳。嗡——窗外忽地响起一阵巴士驶过的声响,这使得屋中诡异的气氛被及时打破。

野崎梅太郎揉了揉太阳穴,“…………佐仓,我刚才是出现了幻听吗?”

“……啊,怎么办野崎君,我好像也听到了。”

芽生:“是真的哦。”

“——?!!!!!!!!”

佐仓千代和野崎梅太郎齐齐地看向甚尔,结果发现另一位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当事人竟然比他们表现得更震惊,下三白的瞳孔都在眼眶里打颤了,啊!他又把脸给捂住了,而且这下变成浑身都在战栗地发抖。

笨蛋芽生!你对甚尔同学干了什么?!——佐仓千代在心中发出尖叫。

在观察到甚尔的不自然反应后,感觉自己怕不是发现了什么的佐仓千代崩溃地抱头喊道:“芽生你真的和甚尔同学交往了吗?!!”

对方怎么像是也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一样啊!

……

等混乱的局面稍作稳定时。

甚尔清了清嗓,眼底划过一丝的踌躇,于是他仍有些不确信地对芽生询问道:“……咳,不是正牌绯闻男友了?”

才刚刚闹了个大乌龙的芽生看向他,撇了撇嘴,也是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她还能无缘无故地去跟他接吻不成?又不是在单纯地拿他找开心……这是把他自己当成什么了啊!

芽生不悦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看向公寓的一角,但嘴上却又不禁软了软语气,“是啊是啊,现在能把‘绯闻’摘掉了。”

等芽生的话音落下时的瞬间,她左侧的肩头倏然一重,随即腰身也被一条结实有

力的手臂从后揽住,是甚尔,他的黑色碎发蹭到了芽生的脖颈和唇前,弄得芽生感觉有点痒痒的。

芽生抬手推搡起这只大猫的脑袋,不满道:“别靠过来,我还在生气呢。”

“不要。”甚尔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讨厌啊你。”

“……呵,你喜欢不就好了。”

旁若无人的对话惹得被当作空气的佐仓千代和野崎梅太郎的眼皮直跳,两人不约而同地抽搐嘴角,又……面面相觑。

佐仓千代小声地提议道:“野崎君,我们到外面去买点饮料呢?”

野崎才刚点了点头,可他的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格外严肃,高大的少年重新端正地坐好,并从旁边的书桌上拿过笔记本和钱包,一边掏出零钱递给佐仓千代,一边严正以待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就不陪你出去了佐仓,我决定留下来近距离地观察这俩人,这可是我身边少见的真情侣案例,不能错过。”

进入状态后的漫画家还是喃喃自语:“不过……我该让漫画里的矢岛也像师走一样在恋爱的修罗场里做出选择吗?最近几话里有关矢岛三角恋的情节似乎反响还不错,嗯……党争也是能在另一种方面带动作品的话题度的嘛。”

本来只是找借口,没想到突然收到了一笔钱和出门购物任务的佐仓千代:……

她来过野崎梅太郎的公寓很多次,是常客,所以对公寓附近的环境很熟悉,进而对哪个自动贩卖机或零售店里有想买的饮料也都很了解。

佐仓千代干笑:“……那我先出门了。”

已经开始埋头记笔记的野崎梅太郎应了声,“嗯,注意安全。”

而就在佐仓千代刚刚站起身时,那边本应在撸猫的芽生却忽然出声,惊讶地用手指向野崎的书桌,双眼发光,“野崎,那个可以借我用用吗?”

什么?

屋内的另外三人好奇地一起看过去,顺着芽生指尖的方向,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副毛茸茸的白色兔耳朵上面。

野崎梅太郎淡淡地说:“啊,那个啊,你想用就用好了。”

这是前不久和佐仓、御子柴为了方便角色扮演时拿出来的道具,后来就一直摆在书桌上没有收起来。

得到允许的芽生即刻推开黏在身上的甚尔,喜不胜收地捡起高高竖起来的兔耳朵,然后还在廉价的白色短毛上面来回摸了摸。

她横空比划了一下头箍的大小,发现没问题后,就跃跃欲试地将其举到甚尔的眼前。

又说:“我想看你戴上这副兔耳朵。”

野崎梅太郎挑了挑眉,企图让自己的大脑不要产生不必要的幻觉。

但捧着兔耳朵并兴致勃勃和甚尔说着话的芽生依旧站在那里,而又等了三秒后,野崎梅太郎就看到甚尔接过了来自芽生的兔耳……面无表情地戴上了。

……等等,不对!

据他身为职业漫画家的洞察力的观察——对方的嘴角其实已经挂上了疑似暗爽的弧度,禅院甚尔这家伙是在笑!

野崎梅太郎没眼看下去了,“……你们是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吗?”

还没有离开的佐仓千代也同样不幸地目睹了全部,而此时,她的语气已然变得波澜不惊,一语中的道:“甚尔同学已经彻底迷失自我了。”

野崎梅太郎:“……”

算了,世界趁早毁灭吧。

第90章 第90章“他脑袋上有条缝合线,……

1999年12月5日。

昨天,他们围观了一场具有箱根驿传参赛资格的选手队伍的练习赛。

箱根驿传毕竟是日本一年一度的知名赛事,整个关东地区报名参赛的学校队伍多如牛毛,最终确定的名额却仅有十个,由此说明——这个家喻户晓的赛事本身就具备一定的高难度;此外,更别说在大晦日过后的连续两天里还会有电视台的实况转播。

总而言之,这就是年前这段日子里格外备受瞩目的活动之一,况且有些媒体已经借“新世纪”的名号,给即将发生在来年年初的箱根驿传包装上了“起跑于新时代的首场追逐”、“引领21世纪的接力赛”等等的大标题。

所以在得知消息后,赶来观看这场练习的人数也可谓是空前绝后的多。

芽生本想趁着这两天是周六日来东京玩的,尤其还是在学校、禅院家、贺冬企业和咒术界总监部等等都马上要进行年底收尾的前夕,越是想自己后面的日子会有多忙,这次的休息日就越是弥足珍贵。

所以她才决定离开京都,到东京找大原美代子待两天。

结果是人刚抵达东京,后脚就被换上了运动服和保暖手套的老太太本人告知——她要去当隔壁大学练习赛的志愿者,再然后,连进屋喝口水的机会都没有,芽生和甚尔两人就都被大原美代子拉了过来。

不过让芽生没想到是——这么个无意的举动,竟然还会带来意外之喜。

他们在练习赛的场外碰到了金井。

这家伙是曾混迹在“甚尔集团”中的不良之一,经常和东城秀树那一行人结伴行动,跟着芽生打过几次架……棒球。当下,对方说自己正在东京的某家报社里实习,这次是跟着前辈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刊登的新闻报道的。

于是,带着志愿者袖带的芽生和甚尔,就被迎面朝他们跑来的金井喊住了,他一边举起挂在自己胸前的身份证件,一边开心地和两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芽生姐、甚尔大哥!”

芽生的记性好,被金井喊到名字时就立刻想起了他,倒是甚尔,蹙眉盯着金井看了好半天,最后无所谓地来了句“我不擅长记人名”。

芽生:“因为金井之前染了黄头发嘛,还说什么名字里有‘金’就要染黄色,等新头发长出来以后就变成了渐变的布丁头。不过你现在的变化可真大啊。”

这么一听,甚尔恍然地哦了一声,重新看向金井,懒洋洋地说:“那个布丁头啊。”

黑发寸头还穿着西装、完全看不出来曾经当过暴走族的金井使劲点了点头,“没错,甚尔大哥!我就是那个布丁头金井!”

后来还没来得及再叙旧几句,金井就被远处的报社前辈喊走了,临走前他只好匆匆和芽生说自己的联系方式还没变,之后再联系。

在当夜,金井说自己刚好有假可休,正好家里的长辈念叨他好一阵子了,就趁这个机会回去捎带两盒想吃的腌菜,然后在夜里再返程就好了。

于是就约定好在第二天即周日,跟芽生和甚尔一起回京都。

也就是在今天。

见到面后,三人一起坐上新干线。

途中,金井说他虽然是暂时离开京都生活了小两年,但和东城秀树几个朋友的联系都没断开,偶尔也会在假期回到京都,只不过……不见得他回京都的日子恰好能碰到芽生。

因为自从国三那年禅院虻矢去世后,我就开始变得超级忙啊,禅院家内有蛀虫到处捣乱不说,总监部还喜欢时不时地施压给我……啧,不就是觉得我年轻又是个女的,个个就都先入为主地以为我好欺负。——芽生默不作声地腹诽着。

不过现在嘛……

就都没问题了呢呵呵,成功降伏魔虚罗后,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蠢货跑来恶心我了。

芽生一想,不由得微笑起来,笑容压弯了光彩照人的眉眼。

她用放在大腿上的指尖点了两下交叠的膝盖,立刻说既然难得见上面了,那就趁机联系联系人,看看谁有空就一起玩玩呗,反正她原本的计划就是在这两天里狠狠地给自己放个假的。

得到指令后,金井边负责联系通讯录里的朋友们,边心情不错地说:“没想到在京都一直碰不到的芽生姐,反而让我在东京见到了。”

闻言,芽生勾起的唇角倏然一僵,她这才想起自己之所以会在东京碰到金井,还是因为这次正巧赶上了大原美代子心血来潮地要去当志愿者……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侑子小姐的手笔。

芽生无奈地扶额,后知后觉地将目光落到身边的甚尔身上,和他进行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而甚尔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他只是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说要痛快地玩两天?”

甚尔用掌心摩挲着她的手背,言下之意是别想太多。

“现在只剩下一天了。”芽生蹙眉,她总有股说不清楚的不妙感,转而去看金井,“金井,就准备去看竞马或打棒球……”

正说着,芽生的话却不得不戛然而止。

因为金井正一脸震撼到合不上嘴的吃惊模样,死死地凝视她和甚尔牵在一起的双手,连眼珠子都仿佛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啊,对了。

这群人受到东城秀树那个先入为主的笨蛋影响,一直以为我们是异姓兄妹来着。

当初觉得没关系就没做解释,结果……

察觉到芽生投来的目光后,金井瞬间打了个激灵,后背直直地挺起来,以一副正值实习期所以很懂人情世故的表情,然后掩耳盗铃般的说道:“如果这是一段不方便告诉我的关系……那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芽生:“……”

她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而被握住的五指却在这时忽然感到一紧,是甚尔不老实地又用了些力道和她继续十指相扣,像是借此表达他不肯松手的想法。

芽生看过去,这人就又挑衅似的坏笑了一下。

“……总觉得我该留在家里打游戏才对。”芽生翻了个白眼,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

见面的地点被定在五条大桥附近的一家M记。

本来就在周边社区工作的东城秀树是最先赶到的,甚至比芽生还快。

而说是社区工作,实际上则是贺冬株式会社在京都府区内出资建立的驿站点,在里面投入了由贺冬研发的实时轨迹定位的初步成果,平时以上门销售和派送贺冬品牌的商品为主,同时收集有关灵异地点等等的民间情报。

事后,会整合信息和学校那边的辅助监督、咒术师们取得联系,然后靠内部网站的定位系统,定期到可疑地点进行寻访。

算是由曾经“甚尔集团”所演变出来的工作变形,和正规化。

当初芽生在告诉东城秀树自己是阴阳师世家的后代后,对方也井然有序且认真地有在帮她排查京都府内可能会存在诅咒的地点,关键是他做得还真的很不错,至少确实有将某些存在隐患的诅咒栖息地提前照到了,一定程度上掐断了部分诅咒事件的发生。

芽生后来觉得还不错。

尤其是在今年黄金周去了趟北海道、和阿伊努咒术连打过交道后,于是这个以社区驿站为点、再连线成面的想法就此应运而生。

里面有不少昔日混在“甚尔集团”里的前暴走族们,各个都胆子够大,而且近畿地区遍布有很多有着交情的朋友,想知道点小道消息也不难。不需要他们去接触诅咒,甚至九成的员工都还以为这是领导对灵异事件的恶趣味,所以只需要做好各自的本职工作即可。

至于在无意间帮助了哪些因诅咒而痛苦的人,或为野生的小咒术师们引领上一条崭新的人生道路……那就是属于“延续”的故事了。

东城秀树找好的位置在二楼,靠窗的两排桌子。

“哦呦,你竟然能在周日里抢到两张挨在一起的空桌子!”才刚见面,金井就笑着把背包放到空座位,同时贱兮兮地给了东城秀树一拳。

落座后,芽生用肩膀怼了下甚尔,“这家不就是当初带直哉来过的店么。”

结果在当晚就导致禅院直哉拉肚子拉到虚脱不说,而且还让孩子染上了垃圾食品。

甚尔手撑在头侧,碧绿的眼珠转了一圈,“是嘛~”

芽生轻笑着和他咬耳朵,“别一副和你没关系还置身事外的语气,当时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我记着呢。”

原本抵在太阳穴位置的手掌渐渐下滑,直到掌根托住下巴、回拢的手指随性地挡在唇前,甚尔漫无目的地将视线穿过身旁的落地窗,去看窗外的楼房和被夹在这之间的柏油马路,他记得几年前……至少是那次带着禅院直哉出门祓除诅咒时,那里还不是楼房,而是一长排空无一物的河堤,还有人会在那里垂钓和闲逛,变化可真大……带来的感觉,像是突然和他们在东京再遇的金井。

甚尔腾出了点思绪去无思乱想,同时也没有落下和芽生的对话。

当听到耳边来自芽生的变相威胁时,他轻轻笑了笑,遮掩在指尖下的嘴唇微翘。

“行,功劳,全算我的都行。”

甚尔以为芽生会继续说些类似“好啊,那到时就让直毘人去找你计较”的话,可没想到对方迟迟没有再回话过来,反倒是在他意识到这点后,附在胳膊上的衣袖就被坐在旁边的芽生拽了拽。

而紧随其后的,就是芽生突然警惕又压低了声线的声音,她的呼吸倏然凑到他的耳边,神情肃然地说:“那个……对面红绿灯从左数第三个人,背黑色双肩包,男的……你看他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话落后,芽生又悄声自语一句,“是我看错了吗?”

“诅咒师?”

甚尔发出疑问的同时,也顺着芽生给来的线索指引看了过去。

但他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个青年的身上没有携带诅咒,甚至连被诅咒的气息也没有……至于到底是不是诅咒师,以他的眼力和观察力来看,对方怕是连咒术师都算不上,那就更别提叛变的诅咒师了,而且……看起来压根就只是个普通人。

被他俩之间突然发生的变故所影响,坐在对面的东城秀树和金井也肉眼可见地变得不自在了起来,开始一前一后地转动视线,隐晦地往芽生说的那个青年的身上看去,就像是在做机密任务的特工一样。

东城秀树:“……话说,金井你看得到马路对面人的脸吗?我什么都看不到。”

金井叹了口气,“算了,我也看不清。”

一般人还真没有那个视力,能看清楚站在马路对面的行人的脸。

甚尔蹙眉,又看了两眼后,还是没有额外的发现。

甚尔:“还是说这是你认识的人?”

“……你看不到?”

“什么?”

甚尔转过身,和攀在他肩膀上的芽生对视,其浅浅的眼眸中出现了不明觉厉的提防和紧张,甚至连落到他肌肤上的呼吸都在变得缓慢。

只见芽生不可置信地开口道:

“他脑袋上有条缝合线,你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