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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二合一)北海道之旅:……

这还真是……

出人预料的发展走势。

甚尔站在八畳榻榻米大小的温泉酒店里,人正在将芽生用术式寄存在影子里的行李箱安置到角落,而后面不改色地用眼神追着大小姐本人在屋内到处观摩、踩点。

他也仅仅是看上去面色平静罢了,实则光是走进玄关的小半天功夫中,就已经在心里做完了八百次的自我疏导。

最后催眠地想着——

自己也不是没有和芽生在同一间房间里休息过,毕竟两人的院子就仅有一墙之隔,还是一同长大且至今已经快认识十年的青梅竹马。他时常会担任“闹钟”的工作在吃早饭前来到芽生的卧室外负责喊人起床,连对方房子当中的茶室内,还留有一块特意划分给他的个人空间,通过这几年的积累其中的柜子里也摆满了属于禅院甚尔的衣服……而他更是会在陪芽生玩游戏熬夜后干脆直接在茶室内铺床睡觉,四舍五入就是芽生卧室的隔壁,甚至这个距离差比“一墙之隔”还要近。

芽生则是个神经大条又说一不二的家伙,尽管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彼此间因男女性别而产生的差异在被不断地放大。就像是从某天起,甚尔倏然察觉到芽生穿在身上的睡衣前都出现了一层薄薄的胸垫……

但是!

但是他们的相处模式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就仿佛他依旧是那个能杀遍孩子界无敌手的“弹珠恶魔”,而芽生也依旧是那位笑着说“谢谢甚尔哥哥”,然后自然从他手中收下一大把蓝色玻璃珠的天真家伙。

……所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甚尔耗费了无尽的脑神经,终于妥善地将自己乱飞的思绪整顿安抚好了以后。

此时的芽生也已经赤脚跑到了连通着这间日式房间的浴室内。

并惊喜地扬声喊道:“甚尔,快来看!浴室外面竟然还有个露天的温泉池!而且是连着庭院的欸——”

甚尔:“……”

“…………”

露天的温泉池?

他僵硬地转动脑袋,看向房间内的那扇落地窗,外面的阳光正穿过其而斑斑驳驳地洒落在屋内的榻榻米上,而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就几乎是能将外面的庭院景色给一览无余。

下一秒,甚尔的视野里就立刻出现了芽生的背影。

少女似乎是从落地窗右侧的某个出口走出来的,那个方位在房间内正是浴室的位置,然后只见还处于探索状态的芽生左右巡视着在庭院外到处看了看,最终转身与屋中仅“一窗之隔”的甚尔对上了目光。

她高兴又满意地露出了一抹笑容,还不忘跟甚尔挥了挥手。

完了。

全完了。

甚尔看着眼前的一切。

当即就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心猿意马的脑袋上,先前做好的心理暗示全都化作了虚无,这下更是“大难当头”了。

而脚边近在咫尺的榻榻米,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处下脚-

与阿伊努咒术连的合作在芽生看来,就算是已经有了基本的规划思路,尤其是在与联盟理事浅尝辄止的初步会谈过后,双方都当前的商议成果也都还蛮满意的,如此看来——想要就此继续深化各方面的细节并成为互利互惠的合作伙伴,都不是问题。

以本州,即受到天元结界保护的地域为例。

诅咒的高度活跃期,是有规律地分布在每年的5月到9月之间的。

一切都有迹可循。

基本可以下定结论地说——诅咒就是与人类社会的活动所紧密相切合的产物。

冬去春来时,工作党的年假结束了,同时还要面临经济下滑的大背景下被公司裁员的危机,而无法迈过寒冬的老人们就此停在那里,此外,学生们也同样要面临上学、考试,以及与同学和老师们往来的烦恼。

伴随着暴力与自毁,在由凉转热的炎炎盛夏中,这一年当中最是折磨人的时间段便被迫地展开了。

而北海道这边诅咒的活动频率的高峰期,恰恰与本州相反。

受地理位置、气候环境和旅游经济等等的因素影响,北海道每年的10月到来年的3月间,才是阿伊努咒术连咒术师们最繁忙的时节。

诅咒喜欢窝在出生地待着,但术师们却是具有流动性的,在两地的此消彼长间,这不正好就能达成一定程度的人员调动与互帮互助了么,也省得各自在忙碌期因人手不足而被折腾得半死不活。

至于学校的事情就更好说了。

原本芽生就是打算借着“贺冬”的名义在全国各地开办一贯制学校的,北海道这边当然也不会被落下,计划的落实只是时间问题。而这次和阿伊努咒术连的合作不过就是将这个计划给提前了,顺便也是在除京都府已经建好的校区外,又多了个新的试验点。

她负责提供学校,然后通过两边的咒术师调动,帮助阿伊努咒术连腾出人手来当学校的咒术老师,而阿伊努咒术连则负责为芽生提供一些有经验的辅助监督和窗,还有他们祓除诅咒时所运转的内部工作体系。

芽生就此事还顺便诞生出了个新想法。

打算回去以后就去找禅院正弦说个清楚,她希望“贺冬”的内部能开发个程序软件,可以植入进电脑里,当然能将手机也当作运行载体最好。然后通过GPS的定位,帮助辅助监督与术师们更直观、有效地在

上面发布和确定诅咒的位置,同时也能方便彼此间的联系交流。

就像“贺冬”内部正在使用的交流网站小房间似的。

芽生:不愧是我,太天才了!

区区总监部的刁难而已,根本难不倒我!

芽生在酒店里花了小半天的功夫,就顺利地敲定了如上的这些事情。

然后开开心心地将工作了一上午的笔记本电脑关机,便拽住甚尔跑到了酒店最高楼层的餐厅中准备吃午饭。

……

难得因为心情不错而换上了件长裙,米色的鱼尾裙被纽扣式腰带束缚在腰线的两边,上身则是斗篷样的纺纱半袖,胸前别了个同色调的珍珠配饰。

从袖口下方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且富有力量,在她将菜单举到眼前的半空中时,还能看到因发力而绷起的有致肌肉,倒也不夸张,但看起来既健康又漂亮。

甚尔用手背载住下巴,坐在小有打扮的芽生对面。

他伸展开桌面下的双腿,像猫伸懒腰似的就这么一路滑溜到了芽生交叠在一起的脚边,然后双脚各执一边,不易察觉但又正大光明地如此将对面的芽生在桌下划入进了他的领地。

耳边传来的则是芽生掺杂着笑意的声音,对方正在认真挑选着菜单上的食物,她在吃东西的方面永远马虎不来,甚尔时不时在被询问到意见时跟着嗯嗯啊啊地附和两声。

虽然并没有交谈什么有趣的话题,但甚尔得承认的是,此时他的心情不错。

甚尔噙着微不可见的笑,扭头看向餐厅外的景色。

仿佛能闻到来自海面的味道,也仿佛能听到海水拍打岸边的浪潮声,明媚的阳光跌进他的眼睛里,而紧随其后出现在耳边的声音是——

“你们两个就是禅院芽生和禅院甚尔?”

“我记得是……十种影法术和天予咒缚的持有者没错吧,那对儿被誉为现下咒术界的最强组合?”

突然出现的女声引得两人齐齐转头看向来者。

是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棱角分明的五官有着些西欧人的味道,一头金发散在身后。

芽生眨了眨眼睛,能感知到眼前这位陌生人也是位咒术师,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还很强。

芽生:“你猜的没错,所以请问你是哪位?”

阿伊努咒术连的咒术师吗?

不知道这么有实力的角色能不能骗来学校里当老师哦。

芽生:蠢蠢欲动.jpg

对方怔了怔神,大跌眼镜地伸出手指向自己。

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没有听说过我吗?我是和你齐名的特级术师候选人欸,而且我们还都是式神使!”

她见芽生还是面露困惑,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立刻自报家门道:“我的名字是九十九由基,连这个名字也不知道吗?!”

芽生摇了摇头,看向对面的甚尔。

“甚尔你认识吗?”

甚尔打出了个好大的哈气,漫不经心地说:“没听说过,是骗子吧。”

九十九由基:“……?”

九十九由基跺了跺右脚,佯装愤然道:“喂!你们两个对前辈多少也要有个差不多的态度啊!”

“嗯好的,九十九前辈。”

打小就在装乖的领域自学成才的芽生很是擅长应付这种胡搅蛮缠的行为,于是她很快就服帖地喊起了对方。

然后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问道:“所以是有什么事情吗?”

“咳,”九十九由基正经地站好,很有架势地抱臂说,“没什么,我刚好从阿伊努咒术连的总部离开,也借此听说了有关你的事,嗯嗯——就是这样,我对你的一些想法很感兴趣,所以就来碰碰运气咯!”

她自来熟地一屁股坐到芽生的身边,同时拉开修长的手臂置于身后的长椅靠背上,相当于是把芽生给框进了怀里。由大张大合的骨架所隆起的健硕身材相当有型,连平日里在人群中独树一帜的芽生,此时都被她衬托得袖珍可爱了几分。

九十九由基看芽生依旧冷静,倒是坐在她们对面的甚尔似是感到领地被侵犯的狮子般,下意识地朝这边倾斜了不少身子,平放在桌面上的手臂也随之绷出一道道的青筋。

女人摊开手,笑道:“别紧张啊,少年。和你们打架我又讨不到任何的好处,放轻松~放轻松~”

甚尔:……

嘁。

跟禅院正雪一样讨人厌的家伙。

他翻起个硕大的白眼,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

正当甚尔打算不再理会九十九由基时,却没想到对方会超级没眼力见地揪住他不放。

九十九由基问:“呐,禅院甚尔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甚尔:“?”

他没出声,单单挑了下眉。

势必要看看这位自称是和芽生旗鼓相当的准特级术师是打算干什么。

见此,九十九由基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然后突然语出惊人道:“请问——”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甚尔:“……?”

他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下白眼中透出了莫名其妙的情绪,随即说:“我没听错吧?”

九十九由基:“所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没想到是这种问题的甚尔看向芽生,没想到这家伙也笑地蔫坏的眨着眼睛,像是在等待听到他的回答。

芽生:“我也很好奇呢,甚尔君~”

甚尔:“……”

……又来。

这两个女的该不会其实早就认识吧?

故意装做陌生人来戏弄我的?

甚尔抿了抿嘴,抗拒道:“你特地来打招呼就为了这事?”

“啊,当然不是。但我希望在正式交谈前,首先能更好地了解你们,比如从你的喜好出发——通过一个人的性[fpb]癖可是能得知很多信息的哦。”

脑子病得不轻的女人。

甚尔这般想着,倏然用绿色的眼珠瞥到了芽生,他蓦地一愣——

……也是。

芽生的脑子也和正常人的构造不一样。

这是她们成为准特级的共同点?

都像是疯子?

那反正面对的也是两个没心没肺的女疯子,不如就……

甚尔:“……”

他紧了紧藏在手臂后方的拳头,等咽下一口唾液后,企图让脱口而出的语气听起来并不走心,同时拼命地抑制住正疯狂跃动的心脏。

波澜不惊地说道:“那就,坐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好了。”

……

说出来了!

应该没有咬到舌头吧。

甚尔看向芽生,默默地等待后者的反应。

于是就在九十九由基调侃的口哨声中,他听到芽生这样说:“嘛,甚尔会喜欢我肯定是当然的啦~”

“就像我也喜欢甚尔嘛。”

甚尔:“……”呵。

会对师走芽生抱有期待的我就像个大傻逼。

失律的心脏逐渐回归于冷静,放弃思考的甚尔也摆烂地将身体陷进背后的长椅中,等待着九十九由基的后话。

九十九由基也没说自己从这个喜好中得出了什么所以然,跟单纯聊了个聊胜于无的八卦似的,很快就将话题翻页了。

甚尔:?

所以问我这个问题到底是闹怎样?

这俩人果然就是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

在场的三个人里,只有甚尔受伤的结局达成了。

另一边。

九十九由基说:“我对你想要建立咒高以外的学校一事很有兴趣,当然也多少有听到一些概要,所以你真的打算有教无类,将普通人和咒术师放在同一所学校里?”

面对疑问,芽生坦然道:“有什么问题?这两者都是学生不是吗?学生在学校里完成学业、交朋友、参与校内活动和享受青春,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真有意思。”

九十九由基说道:“听上去是个相当单纯的出发点,不过我很喜欢。”

芽生:“哦,多谢九十九前辈的肯定。”

她眨了眨眼睛,将话语权夺回到了手中,不紧不慢地说道:“也就是说——您对这件事是有兴趣的咯?”

“还不错。”

到肯定回答以后的芽生笑地更开心了,她索性直接拉住了九十九由基的手,很是雀跃地说:“那么,要不要在学校的咒术科正式开办后,来我的学校里做做客、参观一下呢?”

“哎呀,要不要呢,我可是很忙的。”

“有准特级为我做提点,对学校初期的建设想必非常有帮助。我会亲自招待前辈的。”然后亲手把你捆在学校里当老师,哈哈!

“盛情难却,我会考虑的!”

甚尔:“……”

行吧,至少芽生看起来技高一筹。

对面还没发现自己中招了。

也是个笨的。

再后面九十九由基和芽生都聊了哪些,已经被芽生折腾到精疲力尽的甚尔就没再往心里去了,他走神地看着山脚下不远处的海岸线,与一群群被建立在大陆架上的沿海建筑,时不时还有成群结队的海鸥横飞而过,彼时,耳边便能听到它们呼朋唤友的高亢鸣叫。

呼啦——

对面的座位处传来了一阵起起伏伏的响动,同时伴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甚尔回过神,才发现是九十九由基正起身准备离开了。

初次会面的女人如来时般,站在他们的餐桌前,用着愉快的声调作为道别前的符号。

她低头将目光在甚尔与芽生间扫了个遍,含笑道:“和我想的如出一辙,你们两个果然都是非常特别的存在,哦对,还有这次没能有时间再深入聊一聊的禅院君,我对你的天予咒缚也很感兴趣,希望下次再见时我们还能坐下来好好地聊一下。”

不等甚尔的反应,九十九由基就又重新看回了芽生。

“毕竟除了那位被格外抱有期待的五条君外,现在的咒术界也就只有你和我的实力是足以够到‘特级’及格线的。所以不论如何,我还是非常期待能有人和我一起登上那个领域的。”

临走前,九十九由基对芽生飞吻道:“让我拭目以待你的成长吧!”

“……”

“她走了呢。”

“所以这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嘛,谁知道。不过咒术界真的有这号人物?该不会是骗子吧。”

“……该说真不愧是你么。”

芽生重拾起放在一边的菜单,无所谓地笑了笑,“但我还是蛮喜欢九十九小姐这样的性格的,总觉得很好骗啊~”

“甚尔觉得她会愿意来学校里当老师吗?”

“……果然是没安好心。”-

等熟练系着腰带的甚尔走出来时,早就迫不及待先一步守在晚饭前的芽生立即喊起他,并高举手中清澈的淡橙色液体,招呼道:“甚尔,这个好好喝!”

甚尔还没来得及将视线投到芽生的手上看仔细,灵敏的嗅觉就抢先一步告诉了他正确答案——是酒精的味道。

甚尔:“……”

这下坏了。

从侑子那里所经历过的醉酒经验可没有给他留下过什么好印象,此时再当他凝视起眼前面色已经变得绯红的芽生以后,甚尔无言地站在了原地,半晌都没有动。

芽生不解道:“你不饿吗?”

我是怕你发疯。

甚尔浅浅地叹了口气,颈间挂着条被水打湿的毛巾,亦步亦趋地朝芽生走了过去。

等来到摆满了温泉套餐的桌子边后,甚尔先是附身拿起已经被打开瓶盖的山柚子酒闻了闻,似乎没有特别浓的酒精味道……更多是属于柚子的清甜,他又转动瓶身,扫了眼标注在食品商标后的酒精度数。

……光看数字倒是不高。

甚尔没收掉还剩下很多液体的山柚子酒,放到离芽生颇远的另一边。

当忙活完这一系列的动作时。

他才看向双眼已经有些迷离的芽生,问道:“你喝醉了?”

“没有……吧?”

接收到问题的芽生跟着蹙眉思考了一下,她说的也不笃定,然后慢慢地又补上一句,“只是稍微有点晕乎乎的,但我觉得自己很清醒!”

哼,喝醉了的人都觉得自己是清醒的。

甚尔冷哼,同时下定决心以后要杜绝芽生再碰一滴酒水。

后来芽生突然缠着甚尔要打还没有通关的游戏。

“等等,我们现在是在外面,没有游戏机。”

“你看这是什么,当当当——!”

哆啦口梦芽生给自己配音的下一秒,就利落地从影子里掏出了可以连接到电脑上的游戏内存卡。

甚尔:“……”

甚尔咬住牙关,头疼地挤出声音,“……行。”

可结果游戏才开一局,还没等过五分钟,芽生操作的角色就突然停在了原地,随即甚尔则是感到肩头一沉,他再一看。

芽生已经枕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轻轻鼾声,这似乎是在为这漫长的一天划上的句号。

甚尔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手中的游戏手柄,然后将沉眠的芽生揽在怀中再轻轻地抱了起来,他轻车熟路地把已然入睡的芽生平放到早已铺好的被褥中,再给她盖上被子。

蹲在对方的睡颜前,头顶的灯光打在他的背后,只留下一道深深的暗影如棉被般盖在芽生的脸颊与肩上,甚尔帮她撩开挡在眼睛上的一缕头发。

可就是这个轻飘飘的一个动作,突然牵连上了芽生的梦境。

甚尔也不清楚这个半杯就倒的酒鬼是梦到了什么,可当他反应过来时,芽生早已呢喃着呓语,轻轻将脸蛋蹭进了他温热的掌心。

甚尔一顿,下意识收敛起手掌的力度,顺势将芽生泛着红润的脸捧进了手中。

在一片不露声色的阴影中,芽生轻颤的眼睫毛如蝉的羽翼般抖了抖,仿佛连本人也处于在一种似醒似睡的状态。

“芽生?”

甚尔低声唤道。

可回应的他的却依旧只有芽生平稳的一呼一吸。

“……”

在逐渐与他相贴近的舒缓呼吸声中,对方刚泡完澡的洗发水香气也蛮不讲理地萦绕在他的鼻尖,有什么在暗暗地推波助澜着,与此同时,一切又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寂。

直到甚尔小心翼翼地附身,用嘴唇在眼前的额头上一碰。

并说道:

“晚安。”

……

第二天早上。

穿着浴衣的芽生刷拉地拉开窗帘,整个人都沐浴在熹微的晨光中,回首与听到动静就自然苏醒的甚尔对上了视线。

她赤脚站在被掀开的被褥旁,与睡眼惺忪的甚尔笑道:

“早啊!”

第62章 第62章“你不是用这里——吻了……

“甚尔,来帮我系下腰带。”

……那不是随手在胯间绕两圈再一系就好了吗,需要我做什么?

温泉酒店提供的浴衣不过是基础款,为配合当前逐渐回温的季节与因久泡温泉而升高的体温,所以选择的布料是很薄很轻透的类型,白色的底与藏蓝色的花纹,男式搭配绿腰带,女款则是红的,以便区分。

至于腰带怎么系……

说实话,这可比那些硬讲究的和服要无所谓的多了。

而且再怎么说芽生也是从当年遵从纲常名教的禅院家里长大的,就算再不喜欢穿厚重华贵的礼服式和服——确实相比于其他贵女,芽生穿礼服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连系浴衣腰带的工作都要找上他吧。

甚尔怀疑这是来自对方的整蛊。

但当芽生再次不依不饶地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后,甚尔只好暂且放弃无谓的纠结与挣扎,从屋中站起身,走向几分钟前还传出过涓涓流水声的浴室方向。

高大的少年将左手随性地揣进襟前的浴衣布料当中,然后用右手按在面前正紧闭着的浴室门门把手上方。

但来到这一步后,他还是不免犹疑了片刻,站在门前迟迟未动直至芽生含糊地再度开口,而这也是对方打从方才起第三次喊到他,并示意需要帮助。

隔着眼前的这扇门。

甚尔谨慎地问:“……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浴室内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再出声说

过话,但就在甚尔以为芽生闹够了的时候,里面又立即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并且还离门亦是甚尔的位置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我哪有甚尔你说的这么坏心眼?”

芽生指责甚尔,语气很是真挚,但又……掺杂着些撒娇的味道。同时她似是要证明自己说的是正确的一般,便选择直截了当地从内拉开房门,与外面的人坦诚相待。

浴室的门被打开的一瞬间。

封闭在其中的浓白色水蒸汽就被气压一股脑地挤了出来,水雾翻涌在芽生与甚尔之间,并短暂地阻碍模糊了两人的视野。

甚尔闻到了迎面扑来的香气,这味道有些熟悉,是芽生惯用的洗发水味道。可大概是因为有受到室内掀风鼓浪的股股热流的肆意推动,在此时,进入他鼻腔的这阵气味变得陌生了很多,而其中的粘稠度与刺激性都比往常更甚。

他站在热潮中,忽然觉得有种头重脚轻的飘忽感袭来。

甚尔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低头揉了揉正在紧绷跳动的太阳穴,他无心再和芽生拌嘴,现在只想赶紧完事走人,毕竟有很多自然反应可都是经不起考验的。

便说道:“所以呢,要我做什么?”

“你都不看着我还怎么帮我呢?我不是说过的吗——‘甚尔你要永远注视着我’,所以哪怕是一分一毫的时间,都不能被遗落的哦~”

芽生将说出口的尾音拉长,口吻不容拒绝且充满了警告的意味,仿佛是在以此告知——这是她对甚尔的不配合所表达出的不满。

甚尔:“……”

……说是一句蛮不讲理都不为过吧。

无奈中甚尔只好抬起头。可当视线扫到芽生的身上时,他被热气牵动而起的心跳竟骤然空了半拍,随即落荒而逃地移开了目光。

但光是匆匆一瞥,芽生此时的模样就已全部被刻进了他缺氧了的脑海中。

潮湿的黑发黏糊糊地贴在脸颊、脖子与胸前,留在发梢上的温泉水洇湿了她胸口处的浴衣,原本清凉通透的布料早已变得泥泞不堪,由此露出了一段在起伏山间蜿蜒而下的小路。

甚尔只觉得有一片亮眼的花白一闪而过,刺得他后退了半步。

“瞧,又不看我了。”

芽生跟进半步,自顾自地将手掌黏在甚尔的下巴上,用指尖轻轻地拂过他嘴角的伤疤,而后来自她的呼吸也徐徐地往那处贴近了三分,近到甚尔能感知到一簇一簇的气流。

芽生的手指肚还在不紧不慢地滑动,从疤痕移到甚尔情不自禁张开的嘴唇上,一路都是那么的畅通无阻,最终停在了一点上。

她微微用力,用指腹下压出了个凹陷。

甚尔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耳边在这时则传来了芽生的轻笑,对方的声音在此时也变成了被取悦到的兴奋与餍足。

芽生难掩喜悦地轻哼道:“你不是用这里——”

“吻了我吗?”

……

“——!”

甚尔从梦境中徒然惊醒,受刺激过后而产生的大量肾上腺素使他的心率加快,在无法被控制的急促呼吸下,他望到了眼前正被掩盖在昏暗环境中的天花板。

是他在禅院家的住所。

如擂般的心跳声在寂静房间中越发明显。感受着从梦中牵扯出来的失落和怅然,以及被挑明心迹时险些就蹦出嗓子眼的紧张,他索性逃避现实地闭上了双眼。

可在黑暗中仍然有一抹白到反光的肤色亮在眼前。

是来自梦里的场景,并且就这样以强烈到没办法被无视的存在感出现了。

甚尔:“……”

当意识到久久无法平息下来的生理反应,竟然还因此有越演越烈的架势时,甚尔卡在喉间的脏话亦是无可奈何地破口而出。

哈。

真是糟糕透了的新一天的开端。

甚尔一手扶额,一手拿起放在枕旁的新手机——昨天被芽生强制替换的最新款型,对方还说如果是因为舍不得背后的大头贴合照,那在新的后面也贴上一张不就好了!于是他们初次合照的照片与旧手机被一同换下,现在所用的新手机背后则是前两日在北海道时的合影。

还被调侃原来是念旧的性格。

……等下。

我现在不太能去想和芽生有关的事。

他慢慢地放松呼吸的力度,并有意识地让自己不再去思索梦里都发生了什么,同时找到能够转移注意力的其他事情。

手机屏幕中显示的时间是在5月6日,黄金周小长假正式结束后的第一天。

也是要回到学校上课的日子。

此外还有两条新邮件的未读提示。有禅院正雪发来的,甚尔眯上眼睛对着隐隐发光的手机屏幕匆匆扫了两下,通篇都是毫无营养可言的发牢骚——不是在骂总监部的人都是傻逼;就是吐槽发现有“窗口”拿着工资却在浑水摸鱼,甚至还误判了诅咒情报,要不是他刚好蹭上了负责那起诅咒的辅助监督的车,还刚好老师瘾上来了决定观摩咒高学生祓除诅咒的现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最后吹嘘了一波自己的英明神武,以及那两位被搭救的学生有多仰慕他。

甚尔懒得做出评价,直接删除邮件处理。

另一条是来自孔时雨的。

孔时雨:【说个事,你和大小姐所在学校的校园论坛爆了】

甚尔:【?】

孔时雨:【呦,睡醒了】

孔时雨:【拥有健康作息的高中生】

甚尔:【你发过来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那边的孔时雨立马拨来了通话,甚尔坐起身,很快按下了接听键。

甚尔:“赶紧说是怎么回事。”

孔时雨一听,忽然打岔笑了起来,“怎么声音听起来是哑着的,是不是干什么亏心事了,臭小子?”

甚尔:“少废话。”

孔时雨:“行行行,先聊正事——昨晚有条帖子空降在了诅咒师的匿名论坛。是你家家主小姐的在校信息,姓名、年级班级和本人的学生证件照,事无巨细都被爆出来了。”

孔时雨:“我猜原因是她在学校里太高调,似乎还有不少的崇拜者?被身边的同学拍下了不少的校内照片吧,还发在论坛上面,这下不就被人看到还给认出来了。出现在匿名论坛里的时间应该没超过一分钟,然后就被强制删帖了,但知道的人应该也不少,已经有不少诅咒师顺藤摸瓜摸到你们学校的校园论坛确认信息了。你和大小姐多注意。”

甚尔蹙起的眉毛随着孔时雨的话,而逐渐加深。

“就为这事?”

“……这难道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呵,你不知道那些蠢货想拿芽生悬赏的年头有多久了吗?从她觉醒生得术式那年起到现在,至少也有九年了,甚至有段时

间——但凡芽生离开禅院家,不出一个小时,她的行踪就会铺天盖地地出现在暗网。”

甚尔翻身走下床,嗓音早已变得清晰如常,他信誓旦旦地举着手机说:“就算他们知道芽生在哪又怎样?还不是送上门来自讨苦吃……所以,你找我就光是为了这一件事?”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七点了。

孔时雨:“不然呢?我得时刻关注重要客户的——”

甚尔则是进行了个已读乱回,出声打断道:“那就这样吧。”

“我该去给芽生做早饭了。挂了。”

第63章 第63章甚尔:害怕.jpg……

自从伦子被赶走后,芽生这边就少了个能够统领大局的管事。

当负责人事的禅院骏胜问还需不需要再派点人手来填补空位时,芽生浅做思考,想了下便发现——其实伦子在她这里也没有什么工作啊。

准备好每天的早晚饭,而其中偶尔晚饭还会跟甚尔或禅院正弦等人在外面吃。

……然后就没了。

什么打扫房间内外的卫生、清洗脏衣服这些,有洗衣机和吸尘器还不就都轻松搞定,毕竟都快步入二十一世纪了,总不至于在方方面面还要全手动吧。

何况她还有式神啊。

随便召唤出几只长着翅膀的脱兔——将会飞的“鵺”与数量多且不费咒力的“脱兔”进行合体的扩张术式。在小家伙们的身上放好洗干净的抹布,让它们到处飞就行了,这不就轻而易举地将整间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擦干净了。

芽生现在也是将“十种影法术”使用的过于得心应手了。这并不仅限于她作为一位咒术师时,会思考如何将其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就算是在日常生活中,她也少不了琢磨怎么靠生得术式使自己过得更滋润。反正就是主打一个怎么方便怎么来。

这么一想,家务基本都靠她自己就能解决,那还有什么“缺人手”的一说啊。

所以,

其实只是少了位做饭的……

“我来。”

芽生:?

她看向突然出声,而且还是自告奋勇给自己揽活儿的甚尔。

忙不迭地问道:“刚才是甚尔说话了?”

甚尔:“……”

甚尔黑线,“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闹不好我可是会被送进医院的,这时候甚尔当然就没有压力了,天予咒缚至少不会让你中毒呕吐腹泻得急性肠胃炎!而且反转术式是没办法缓解病情的。”

“……真把你送进了医院我才更有压力吧。”

芽生眨眨眼睛,倏然咧嘴轻快地笑道:“那试试看?”

甚尔跟着耸了耸肩,“试试看咯。”

说完,甚尔便将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歪到斜上方,不再与芽生对视,然后似是轻松又不拘小节地说:“嘛,感觉应该不会太难。”

事实证明,做饭这门手艺活对他而言确实是手到擒来的。

而且还因为与芽生有近十年的相处时光,在如此的日积月累中,使甚尔对芽生的口味相当熟悉,几乎是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芽生试吃员的顶顶褒奖。

在正式成为家主的两年间,芽生亦迟迟没有更换住处,一直都住在当年初入禅院家时被分配的偏僻小院子里,隔壁住着老邻居甚尔,院中则立着几棵银杏树。

有关住所和给她身边分配人手的这两件事。

禅院骏胜起先还提过两嘴,理由是一家之主多少该享有配得上一家之主的“高档住宅”与“生活舒适度”。

芽生充耳不闻,做出的回复也相当不容分说。

大意是,“住在哪里和吃什么,重点不都在我本人怎么看?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而且甚尔做的饭也很好吃,唔……我们自己做饭然后吃掉的话感觉更有‘家’的味道吧。”

此外,想必经常到她住处蹭吃蹭喝蹭游戏机的一些人,也早已习惯翻墙入室的一系列操作了。若真搬到历代家主金碧辉煌的大院子里去,届时会感到无所适从的肯定不止她一人。

翻墙专业户甚尔:……

……

“看来互联网发展的太快也会有坏处。”

甚尔手中的筷子一顿,看向发出如此感慨的芽生。

芽生摆弄着手机继续说:“不过用了这么久才发现我的非术师身份啊,那看来我之前的保密工作干的还不赖。”

说到后面语气中还多了几分得意。

看样子也是知晓了他从孔时雨那得知的事情,而以芽生背后的信息网而言,会事无巨细地了解到暗网中的最新情报也不奇怪。

甚尔继续起刚才终止的动作,将夹到筷子上的玉子烧放进嘴里,边吃边拆穿对方道:“不是很早以前就有传言——某届中学生书道比赛大赏的得主疑似是禅院芽生。”

“唔,是这样吗?”

芽生露出既无辜又困惑的表情。

“说是伪装,结果连名字都没有换过。”他很早以前就想吐槽这点了。

“哎呀,‘师走芽生’本来就是人家的名字嘛——这可不是伪装哦甚尔君,是我正大光明做自己的表现。”

甚尔:“……”

“算了,你是怎么想的?”

停下插科打诨的状态,芽生眼底的神情转变为认真与从容,她用指尖摸了摸下巴尖,沉思了几秒,而后慢慢地开口说道:“也许……到了该收网的时间了呢。”

今年她和甚尔也都顺利升上了高中二年级,眼看着离毕业的时点越来越近,在正式毕业并“继承家业”前,先趁机整顿下蠢蠢欲动的诅咒师圈子倒也是有必要的。

国内经济下行的情况始终不见好转,每况愈下。因此比起固守着自己遥遥无期的一亩三分地,很多摒弃了良知的人都会选择更有利可图且游离在非术师社会外的挣钱渠道——成为诅咒师,加入由诅咒师组成的“集团”、“党徒”。

但成为诅咒师也是风险与利益并存的“职业”。

他们认为是“六眼”的诞生,煽动并造成了这个时代的悲剧,可同时又因为气焰高涨的禅院芽生的存在与压制,而束手束脚且无法将可见的利益最大化。

对此,芽生深表遗憾——

“难道不正是因为有这些人渣败类的存在,社会才会变得更加糟糕吗?我早就说过的吧,诅咒是与人类活动息息相关的产物,时代的落败啊,归结于根本还不都是人类一手造成的,那为什么被指责的对象不是生活在上个年代只顾得享乐沉沦的大人们,倒反而变成了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孩子呢……这是缺乏责任的表现啊,一群垃圾们。”

“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伤害他人,理所当然是要付出相同的代价呀——”

芽生:“嘛,不过这里也多亏有才人老爹,想来是这几年小悟悬赏金的增长速度也让他有些吃不消了。嗯……这么说才人老爹也是上了年纪了,又或是因为小时候我对他的滤镜太重?当时没觉得他是这么耐不住性子的人啊。”

“他要真是多沉着冷静的角色,当初就不会拉下脸面拜托你帮忙调伏胀相,以此获得他想要的情报。”

甚尔对那场经历至今仍耿耿于怀着。

借着芽生提及到旧事的话题,他立刻止不住话匣子般,又连连数落起这两家臭味相投的老头子,“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

“嗯?什么事?”

“五条才人在送给你的特级咒具上动过手脚。等下,你先别激动。”甚尔连忙出声制止坐在对面的芽生,他看着脸色骤变的少女,叹了口气,“……所以才一直没有和你说。”

天予咒缚所给予他的身体机能,也仅仅是让他擅长杀人罢了(咳……

但芽生与他相比,定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这位能发动出大规模杀伤性招式的术师才是真正的超高级危险人物啊。

当初表面说是赠予芽生的特级咒具游云,实际则是看人下菜碟被借此转交给禅院甚尔的武器。五条才人这老狐狸既看出了两个小孩的关系匪浅,又察觉到了甚尔的实力与未来成长空间都相当不凡……在讨好芽生的同时,还能顺便讨个禅院家嫡流的人情——甚尔在禅院家的遭遇与处境在那时究竟是怎样个情况,其实都无所谓,反正以后的

家主是禅院芽生,整个禅院家还不是她想重用谁就重用谁的。

仅仅是赔进去一个特级咒具(关键也是游云不适配五条悟的术式,他家最牛逼的人物用不上),值得。

但如果因此而害的甚尔背负上诅咒……

芽生紧了紧握在手里的餐具,指尖因用力而隐隐发白。

“……”

芽生沉着阴郁的双眼,一板一眼地说道:“好,我先听你说完。”

将她的心烦意乱和不爽收进眼底,甚尔反倒轻松地仿佛是个置身事外的无关人士,他用手托住下巴,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无意间发现了游云没办法作用在那个六眼小鬼的身上,想来是在交付于你前就被五条才人下过束缚。”

芽生:“……?”

……就这?

你丫的铺垫了半天,结果就是告诉我来自五条家的东西无法伤害到下任五条家家主。

芽生一呆,无法确信地看向他。尤其是郁结在胸口处的愤懑还没来得及被消化,就突然得知其实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大事。

“……生气了?”甚尔问。

摇摇头,芽生用手指绕了两下脸颊一侧的头发,平静地说道:“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

尽管芽生的神情很快就恢复如初了,但甚尔通过自己敏锐的本能与直觉,依旧感知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气息,于是他立刻坦白从宽,老老实实地说道:“咳,那小鬼在受到直哉的挑拨后,就说要和我比划比划,顺便看看这两年里他有进步多少,所以……”

“所以是发生在最近几天的事?”

“……差不多。”

“哦——原来是这样~”

“你别……”发出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啊。

如坐针毡的甚尔似逃似怕地往背后的椅子靠背上贴了贴。

甚尔:害怕.jpg

芽生面露微笑,从餐桌前站起身,随后扭头笔直地朝挂着制服外套的门边走去。当摘下提前熨烫好的外套后,她站在玄关处,边踩上鞋子边回头笑道:“今天可能会下雨,要记得带雨伞出门哦~”

说完,就斩钉截铁地推开幛子门并率先离开了和室,只给甚尔留下了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甚尔:“……”

这下坏了。

不小心玩笑开过头了。

第64章 第64章诅咒和禅院芽生不得入内……

芽生正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走出JR线的站台后,身边穿着同款制服的高中生们便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

她和甚尔就读的高中是所公立学校。以东城秀树为首的那群和他俩混得很熟的不良们,早先都是在这个学校里读书的。

虽然这些暴走族在上学期间一直都在变着法地爆改校服,不伦不类的灯笼裤和加长外套比比皆是,不过芽生还是蛮相中男式正常款的立领学兰(诘襟),女生的黑色百褶裙在京都府内的高中里也很有标识性。于是在挑选学校的最后时刻,还是采用了东城秀树的建议,选择在这所公立高中读书。

而实际上,学校的位置其实离禅院家住址的距离稍微有些远,但好在如今的禅院家也与西日本JR线的铁路接轨了,芽生上下学乘坐地铁时倒也没觉得两地间有多远。

西宫贵生创立的那所私立学校只有国中部,尽管在和芽生合作中也扩建起了高中部的校区,并成为“贺冬”名下的第一所一贯制学校,但正式招生且本校学生可以直升高中部的时间是在明年四月……到那时,芽生可都快高中毕业了。

毕业啊。

就像即将完成高中学业的禅院雀。

禅院雀作为国际学校的交换生,并出国留学已经快两年了。那所国际学校位于东京,所以在其入学的第一年,也就是读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基本都是住在大原美代子的家里,偶尔周六日的时候会赶回京都府和芽生见上一面,但又因为要挤压一切的时间上补习班的关系,她能轻轻松松回来的次数并不多。

芽生始终还记得那天,

也不会忘却自己说过的话——

【“别忘了你是生有羽翼的鸟,雀。”】

【“这个禅院家是无法困住你的……不要被这个姓氏所束缚。”】

或许……

你已经做到了。

……

自从决定开设能够让咒术师和普通人共同就学的学校以后,芽生也不忘兼顾四处撒网聘请自由术师入职,同时还鬼鬼祟祟地跑去两所咒术高专内部挖墙脚。

京都府咒高的校长叫乐岩寺嘉伸,是个和总监部那群烂橘子们穿同一条裤子的保守派老头子,奔六十的岁数,却玩流行音乐玩的正起劲。

芽生和对方曾合作执行过祓除诅咒的任务,倒算是有过几面之缘,但他俩总是鸡同鸭讲。乐岩寺校长喜欢说教,芽生就装傻,当听说老头子还组建乐队后,芽生又拍拍手像是哄小孩似的给人家加油鼓劲。

“乐岩寺校长您就该闭上嘴,然后踏踏实实、快快乐乐地去搞音乐,咒术界缺了您不要紧,但音乐界可少不得您这块百年难遇的瑰宝!这样吧,您今天任务结束就回家写封辞职信交到总监部,明天就带上乐队成员们去报名参加选秀节目吧,我到时一定给你的乐队投票~”

——你不投我不投老头儿何时能退休,你一票我一票老头儿明日就出道!

乐岩寺嘉伸也不怎么待见满嘴跑火车还目无尊长的芽生,在得知后者时不时就跑到京都府咒高的附近蹲点挖墙脚时,更是恨不得亲自高举扫把跑出来揍她。

京都府这边对她严防死守。

且就差把“诅咒和禅院芽生不得入内”给贴在校外的结界上了。

与之相反的是,东京都咒高的校长还是过去那副软泥扶不上墙的没出息模样,如果不是御三家的部分咒具都存放在那边的忌库中,而且还有中枢“天元”坐镇在校内地下的某处,芽生早就里里外外把东京咒高搜刮干净了。

这实在没办法,东京咒高不止有校方与总监部的分庭抗礼,并且还掺杂着御三家和神龙不见尾的“天元”,局势比较复杂,单说那位活了至少有几百年的神秘“天元”,芽生就至今都没搞明白。

但一切都不妨碍芽生有条不紊地实施着自己的计划。

咒术师(内含教师组)、辅助监督,还有负责调查诅咒残秽的“窗口”,早就一样不落地一应俱全了。再加上现在还成功地和阿伊努咒术连达成了合作。

芽生:欸嘿。

等明年或者后年吧,

学校里国中部和高中部的咒术师特别班就都能按部就班地开设了-

“师走同学,黄金周有出门玩吗?”

“我们去了上野动物园,里面的熊猫和小浣熊都好可爱!师走同学对小动物感兴趣吗,要不要下次也和我们一起去参观?”

芽生放下肩上的书包,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边喜笑颜开道:“好呀。”

“咦,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禅院同学呢?”

“不会又被篮球社或排球社的运动笨蛋们给缠住了吧。”

“那些人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可是禅院君的运动神经真的好强欸,我觉得如果是他的话,什么国中生杀人网球、彩虹篮球战队、监狱男足……赢过这些对手肯定都不在话下。”

“……等等,怎么听起来像是跳到别的片场了!”

“啊,对了,有人看到班长了吗?我还想拜托她抄一下她的假期物理作业呢。”

“刚才说去广播室拿落下的资料了。”

有人提议:“师走同学不是来了么。”

“哦对,芽生桑的物理成绩也很好的来着——能借我看看吗?!”

芽生拉开书包的链条,从里面翻出一本薄薄的习题本,毫不犹豫地就递了过去,然后说:“那麻烦一会儿班长收作业时,一起帮我交下吧。”

“当然没问题!ThankU~”

当从芽生的手中接下假期作业后,对方就迫不及待地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座位上奋笔疾书,教室内布满了笔头摩擦纸张的细细簌簌轻响,以及学生们的笑与闲谈。

芽生的双手平铺在面前的课桌桌面上,心不在焉地随手打开了一本教材课本翻看。可没过两分钟,眼神却又不打自招地瞥向了左侧空无一人的座位。而本应坐在那里的甚尔,现在估计刚乘坐上JR线往学校赶吧……

今早完全把打扫屋子和收拾厨房的工作都丢给他了。

……哼。

活该。

……

当甚尔的身影姗姗来迟地出现在班级门口时,教室内上方照明灯全都已经被打开了,与窗外乌云密布且越发阴沉的天气相比,眼前的景色被衬托得格外明亮与清晰。

尤其芽生的那头黑发,乌油油地反射着头顶上的白光,宛如沐浴在聚光灯下,使得甚尔一眼就能在人群中发现她的存在。

刺啦——

芽生面前的空座位倏然被人拖动,随即发出了一声椅子腿与地面瓷砖摩擦而起的响动。下一刻,在她垂下的眼帘中,有道黑影一晃而过。

“还在生气吗?”

双腿横跨在座椅的左右两侧,倒坐着的甚尔面朝不动声色的芽生,出声询问的同时,慢慢向前倾倒起椅子的角度,与芽生的位置逐渐拉近再拉近。

芽生:“……”

芽生置若罔闻,假装还在认真看书,继续维持着原有的姿势没有动作。

她非常反感甚尔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不论是大是小,哪怕被想法设法以此来讨好的对象是她本人也不行,而且是没有分毫退让可言的“不行”。

但这家伙偏偏就是在潜意识中生着一股子“自暴自弃”的脾气在,所有事情都本能地先以“自虐”或“逃避”作为初动的反馈。

摒弃了尊严,又蔑视了生命。

这何尝不是加于自身的潜在诅咒?

不可以!

我不允许甚尔这样!

既然身为我的猫,那我这位“主人”就有义务和责任为你做出合适、妥当的引导。

这次非要让你长教训才行。

正当芽生在心里进行着愤愤的思想活动时,一只手忽然蹑手蹑脚地出现在了她的课桌上,骨骼分明的食指与中指一前一后地相互交替,模拟着人在走路时迈开双腿的模样。

直到这只手如此左一步、右一步地来到芽生的正面前。

扑通——

甚尔不假思索地屈指往前一跪,而后将早已前倾到芽生桌面上的上半身一同耍无赖地贴上来,他示弱地塌陷了肩膀的高度,伏下宽厚的身子。

在芽生的眼底,甚尔侧脸趴在了椅背与课桌之间,他的边脸颊也随之枕在下方隆起的手臂上面,而后歪头朝上,漂亮的眼珠也因此移到了眼眶的斜上方,来寻找她的视线。

只听甚尔说:

“我错了。”

他说完,手指很快地就从跪倒的姿势中爬起来,然后又是一路忙得不可开交的小跑,最终停在了芽生的手边,小心翼翼地弯起食指,刮了刮、又勾了勾芽生的指肚。

芽生顺着蹭到她课本中央的这只大手的手背,一路向上看,她的视线翻越过甚尔的长臂、肩膀、颈窝和耳朵,就这样与被细碎的短发遮掩的双眼相对。

清莹的绿色瞳孔中,一半是他们头顶如豆大的白灯,一半则装着芽生的身影。

芽生:“……”

芽生:“…………?”

……等下。

等下等下等下!

不带这样的。

规则里没有说可以用这种方法蒙混过关!

但真诚永远是必杀技,不论芽生再怎么挣扎,最终还是难以抵抗此招所带来的冲击力。

几秒后,芽生轻轻地“咳”了一小声,双手抱臂移开视线,目光看向窗外仿佛雨水即将倾盆而泄的黑压压天空。

她嘴唇微动,义正言辞地警告道:“……不许有下次。”

甚尔马上附和地发出了阵轻笑。

“遵命~”

第65章 第65章(修)“是年龄造假还到……

窗外的雨势汹汹。

如豆子般大小的水珠一个接一个地打在玻璃窗上,发出阵阵闷响,除此之外,还能清楚地听到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听起来就像是有湍急的瀑布流淌在耳边。

已经坐回自己靠窗座位的甚尔看了会儿窗外,随后将脑袋趴到叠放在桌面的手臂上,就此枕着手臂慢悠悠地移头去看芽生。

芽生正专心致志地忙着与禅院正弦互发短息。

芽生:【我想了想,趁还没有进入今年诅咒的活跃高峰期,人手也足够,不如就势把这些诅咒师给一锅端了吧,网站OK吗?】

禅院正弦:【随时就位。】

芽生:【就是有些可惜我煞费苦心建立的网站了。】

禅院正弦:【没关系。】

禅院正弦:【等内部整改后,能直接用以咒术师使用,底层代码是一样的。】

芽生:【真是可靠啊正弦!】

禅院正弦:【……】

禅院正弦:【不过您大概是第一个,单纯只是为了惩治诅咒师团体就大费周章做出这么多工作的咒术师。总监部那边也仅仅是下达文书判定某位诅咒师的死刑,可具体的实施……总之,结果都不是很尽如人意。】

芽生:【我很久以前和老爷子说过一句话,大概意思是:别人没有做过或无法办成的事,并不代表我办不到^_^】

……

诅咒师的袭击对芽生而言,是司空见惯的。

试想从小就被不计其数的刽子手紧盯着,连出门在外都要格外的谨慎。何况芽生也没少遭遇暗杀,其过程就像身为术师还要偷偷在怀里藏把匕首——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不择手段,还让人防不胜防。

她不是没有记忆的金鱼,怎么可能会对前来夺取自己性命的家伙们心软。而相对的,诅咒师集团那边也不甘心被她压着起不来头。

芽生一直看不惯诅咒师的所作所为,也反感对诅咒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总监部高层,于是近些年来,都有借助自己的势力抵制着诅咒师的行动。就近说,更是在一年半前发怒过,起因是与她一起出街的五条悟被跟踪了,虽然五条悟有靠自己的眼睛事先“看到”对方一行人的存在,但芽生依旧很不快。

昨天可以是禅院芽生,今天可以是五条悟,那明天呢?

所以可想而知,

芽生和诅咒师集团的矛盾,就这么被激化起来了。

但这次……

芽生愕然地抬头看向突然发出声音的教室喇叭,刺耳尖锐的一阵嘶鸣声才过,教室与走廊中皆因从广播中传出的这道刺啦刺啦的声音而陷入沉寂。

而紧随其后出现在从其中的,却是个陌生的男人的嗓音。

不是广播社的学生,也不是学校里的老师或教导主任,而是……

伴随着话筒滋滋的杂音,那个声音再次愤恨地喊道:“禅院芽生你以为躲在普通人的学校里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现在该轮到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紧接着,教室内的众人便听到有个闷闷的女声从喇叭中慌张地溢了出来,“救、救唔——!”

“?!”

有人立刻惊呼,“这个声音……是班长!?”

“这是什么情况,还有那个人提到的禅院芽生指的是……?”

一经提醒,彼时慌作一团的学生们倏然纷纷停下了各自的动作,在稍作诧异后,所有人都接连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教室后方的某个位置。

本该正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师走芽生却早已不见人影,并且与她一同消失在教室里的还有靠窗那列的禅院甚尔。

这时,夹杂着淅淅沥沥雨水的风忽然而至。

清冷的温度袭来,吹得室内的众人皆是一个激灵,大家看着空荡荡的两个位置,再看向不知是在何时完全敞开的窗户。

……

挟持了班长的诅咒师站在风雨交加的天台上,此时的天色晦暗不明,反而是显得对方的面目表情异常的狰狞。

芽生几乎是和对方同时来到天台上的,她站在了怒不可遏的男人对面,与被后者禁锢在臂肘内侧的无辜女生两两相视,分辨不清是雨还是泪的水迹不断地从女生的脸上

流淌而下。

当她看到芽生后,急忙用哭腔喊道:“师、师走同学!”

芽生没有躲开对方承载着恐惧与求助的视线,就这样直愣愣地看过去,然后低头说道:“抱歉。”

被无视的诅咒师没有耐心地骂骂咧咧道:“喂,你是在小看我吗?”

“小看?”

芽生抬起头,目光如炬,穿过铺天盖地正砸在地面上的雨水,最终笔直无误地落在了男人的脸上,出口的声音似是在咬牙切齿,顿挫有力极了。

她向前迈出了两步,逼得诅咒师赶紧节节后退。

男人高高抬起架在班长脖颈前的刀具,并出声提醒她道:“别轻举妄动,难道你打算不顾这个女人的性命?!”

“……”

芽生停下动作站在原地,沉默无言地看着他,神情亦如他们上方乌云密布的天空般,是无法被抹开的阴沉和森冷。

这算是触底反弹吗?

因为我正在将他们逼进绝境?

呵。

踩在无辜者性命上的人渣还想要生存空间?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能跑出来这么个愚不可及的蠢货,以为只要——揭穿她生活在普通社会中的身份,或劫持其他人作为人质,就能威胁到她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

“很好,你成功惹恼我了。”

这个诅咒师做出这件事的出发点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芽生的眼睛看向瑟缩发抖在雨中的女生,雨水没有模糊她的视线,当看到这位在校园中已经与她朝夕相处一年多的女生时,她的目光软了软,示意“不要怕”。随后,芽生朝举步不前的诅咒师冷笑道:“你刚才好像有谈及付出代价这回事?”

芽生慢慢地咬字问道:

“那……你想好自己能付出怎样的代价了吗?”

诅咒师一愣。

呆呆地动了动嘴唇,“……什么?”

但瓢泼的雨声彻底吞没了他的呢喃。

顷刻间,只见一道亮出紫色光芒的闪电乍然划过了天际,与此同时还有道雷霆破裂的声音响起,如柄巨斧般将连绵不断的雨声也给一并劈开了,最终则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作为结点。

世界的声音再度回归于倾盆大雨中。

猫头鹰外形的式神“鵺”乖顺地煽动双翼,身体的四周还隐隐有电光一闪而过,在昏暗的环境下分外明显。

扑通——

当稳健落地的一瞬间,顺利完工的它便回到了芽生的体内。

不明所以的班长:……?

身为普通人的班长在此时是看不到式神的存在的,她不解地低头看向突然就瘫倒在自己脚旁的陌生男人,对方还在无意识地抽搐,而五官已经变成了漆黑无比的焦炭,看不清样貌。

冒雨走到她身边的芽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这家伙是晕过去了。”

班长怯怯地说:“……师走……同学?”

芽生伸手将黏在脸上的头发撩开,弯腰从影子中找出一把雨伞,边打开伞边揽住女生轻轻颤抖的身子。

抚慰似的笑了笑,而后轻声道:“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而将你牵连进来,班长。”

她将伞举到对方的头顶,放缓了语速说道:“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带你先从这里离开吧。”

班长:“那个人……?”

“甚尔会把他交给警察的,这些杂碎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相信我。”

……

校内发生绑架事件,还这么高调。

不论结果会如何处理,就当下而言,少说也是要上个社会新闻的。

芽生是受害者,而且本人的信息也被歹徒恶性曝光了。短期内继续在校活动可能多有不便,于是校方与她商量暂时不用上学、在家休息几天,等校内有关此事的议论渐渐沉淀且案子有进展以后,择日再让她返校。

闻讯后,禅院家过来负责接人的是禅院直毘人,亦是芽生当前户籍上的伯父。

禅院直毘人比起禅院虻矢,在普通人的社会中简直就是个油滑的老油条,他对部分潜规则很是得心应手——指二话不说先掏出一沓钱。

掏完一沓给无辜被牵连进来的班长监护人,紧随其后地又掏出一沓给校方代表。

不管怎么说,先赔偿。

“那个……请问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后,师走同学的父母不过来一趟吗?”校方出面与禅院直毘人会谈的老师问道,看向芽生的目光中闪出谴责与关心。

芽生眨了眨眼睛,语气坦然道:“我没有爸爸和妈妈。”

老师一哽:“……这。”

老师看着头发半干不干还一绺一绺黏在脸上的芽生,瘦瘠的肩膀似乎是薄薄的一张纸片,正倔强地将身上的运动服撑起来。才十七岁的年纪,竟然会对自己的遭遇如此波澜不惊。

再打量三番坐在芽生的身边的某位伯父和兄长(禅院直毘人和甚尔),各个虎背熊腰、面目凶煞……连姓氏都不同的亲戚可户籍却在一起?虽然不排除其父亲是入赘方的可能性,但怎么看都不对劲啊!

难道是因为形单影只而被强势的亲戚们苛责虐待了吗?!

那这个兄长……

也难说不是借“陪读”的名义,而负责监视师走同学行踪的!

老师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她警惕又自认凶狠地瞪了好几眼禅院直毘人和甚尔,而后怜爱地拍了拍芽生的后背,轻声细语却无比坚定地说:“师走同学,生活方面有需要老师帮助的地方吗?”

芽生一愣,摇摇头,“……嗯?没有啊。”

她早就实现财富自由,在禅院家的家中她更是说一不二的一言堂家主,而且重要的人也都在认真地活着。仅剩不多的烦恼全是来自咒术界的——诅咒、诅咒师和总监部高层,身为普通人的老师可没办法帮助她。

老师压低了些声音,将脑袋凑近,追问道:“真的没有吗?不用害怕,老师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芽生:“……”

总感觉是被误会什么了。

“真的没有,谢谢老师的关心。”-

隔天。

当事人芽生被请到警视厅,前来接待她的年轻人穿着身警服,眼下隐隐发青,边打哈气边给芽生从饮水机中接了杯温水。

等他睁开疲倦的双眼看到芽生的正脸后,整个人立刻精神抖擞地颤了几下,还举着一次性纸杯的手都跟着抖个不停,涣散的眼睛就这样继续直勾勾地看向芽生。

芽生:“?”

年轻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最终磕磕绊绊地说:“家、家主……?”

那杯温水眼看抖得只剩下半杯了,芽生没眼再看下去,干脆直接从对方手中夺出。

“您怎么在这?”年轻人瞬间回神醒了过来,紧张地扫了圈四周,竖起手掌挡在嘴前,悄声问道,“……是年龄造假还到处飙车被抓进来的?”

“……”

芽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句话。

芽生索性边喝水,边岔开话题问道:“禅院家现在连警视厅也安插人手了?”

这话一听,年轻人赶紧呸呸呸,万一被同事听到岂不就变成走后门的关系户或者是卧底了。他给自己澄清道:“您误会了,我是正儿八经从警校毕业又被录取进来的。”

说完就不好意思地抓了两把后脑勺,憨笑道:“这还是多亏了您。”

芽生:“我?”

“哦对,我的名字是禅院正义,您大概对我没印象吧。”禅院正义继续说,“我没有术式,假使继续留在家里的话,等着我的就只有加入躯俱留队这一条道路,然后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但正是因为有您,我才能走出禅院家并靠着自己的能力成为一名警察。”

他说到最后时,还不忘着重强调了下“靠自己”,以表明没有走后门也不是禅院家安插进来的人手。

不过禅院正义很快又埋头扣扣索索地小声说:“当然了,家主您如果需要一点来自我微乎其微的帮助……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肯定会帮您的!”

“行了行了,听着像什么

投名状,我当然不会让你们做亏心事。“芽生笑着连连摆手,然后翘起二郎腿问他,“你不知道我来警局是为什么?”

禅院正义坦率地摇头。

“……我这两天一直都在通宵帮同事看录像带,连手机都顾得不上看,刚才领导说是让我先招待一下……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