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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天予暴君!

第26章 第26章花火大会(一)

名字,是人在降生之初被赋予的第一个“愿望”。[1]

但凭什么来自别人的愿望要落到我的身上,再由我去实现?

禅院直哉心想自己所追求的从来不是名字中所蕴含的“正直”或“诚实”,这些无法被掌握、无法看到的形容词听起来就弱弱的,也不会改变任何的现状。与弱者受益后就轻描淡写地搬出“你真是个好人”和“万分感谢”,然后翻篇而过是一样的。

我不需要这种软弱、无用的东西。

我要变强,

要成为站在金字塔尖上俯瞰一切的强者。

只有这样才能成为老爸、虻矢家主那样的咒术师……不,是要成为超越他们的、更强大的咒术师。

因为我是天才。

……

如往常那样,走进武场的室内道场。

穿着白襟黑袴的禅院者已零零散散地跪坐在场馆内,个头并不突出的禅院直哉便在万众瞩目下,走向自己固定的位置。

合气道、空手道、剑道等等……世家术师并不会仅仅将自身拘泥于术式的修行,锻炼身心同样重要。其实挺可笑的,堂堂咒术师也会去学武士的那套在腰间揣把刀,而不是完全依赖自身的术式能力……本末倒置,有够逊的。

尽管觉得好笑,可直哉依旧会按时打卡来到道场中学习。

用咒力锤炼身体的素质,学会如何控制情绪——极大程度地压制负面情绪以达到平稳释放咒力的高水准,而对咒力的掌控度越是精密,所展现出的术式效果就越突出。

这些都不过是咒术师所要具备的基础性常识。

但这天有些特别。

禅院正雪可能是在吃大葱蘸酱时被熏坏了脑袋,所以才会突发奇想地决定跑回禅院家的武场这边做指导教官。

等直哉在看到这家伙拽拽地现身在道场中,然后吊儿郎当地宣布今后会负责教导他们后,也是一度哑然。

这天的课程没有丝毫的进展,因为有八成的年轻新人们都对其并不熟悉,质疑正雪能力的人占了大多数,于是原本既定的剑道课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1vN的大乱斗,而直哉也在嘴角抽搐中有幸目睹了正雪的“流氓剑法”——后者自封。

中场休息时。

单肩扛起木剑的正雪朝直哉走过来,同时随手朝小孩甩来了一瓶宝矿力。

直哉利索地接下沉甸甸的塑料瓶,转动瓶身研究起标注在上面的广告语和产品名称。

“嚯,认的这些字吗?”

属于正雪的一双脚,随着其的声音出现在直哉的视野里。

直哉瞪起吊梢眼,这双眼睛在生气时会被无意识地向眼角处延长,不过他本人并不知道这点细节,小孩说道:“我能认出这个是饮料。”

“好好,厉害的小少爷,”正雪盘腿坐到直哉的身边,用手给他指起两排紧挨在一起的字,解释道,“在运动后喝这个,可以补充体内流失的水分和电解质。然后你就不会有那种四肢无力的空虚感了。”

“哦,电解质是什么?”

“维持你生命活动的宝贝,大概这么回事吧。”

“……连一个词都解释不明白,你确定要来道场当指导教官?”

“这你就不懂了!”

提起这事,正雪激动地一拍大腿,洋洋洒洒开始说道,“前两天,芽生和家主的比试你肯定也在场,我们芽生多厉害!才十三岁就能跟御三家之一的老家主掰手腕。然后再看你甚尔哥厉不厉害?在这武场里一挑百那都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小少爷你再想想他俩是谁教出来的?——我啊!都是我含辛茹苦把这俩没有半点术师常理的小呆瓜带大的!所以综上所述,我禅院正雪绝对有当个好老师的潜力。”

直哉:“大叔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反正有这俩活招牌在,我不可能发愁今后吃不上饭。”

“原来是因为不务正业所以被芽生姐辞退了。”直哉觉得这才是真相。

而且他还记得,甚尔说过正雪是无业游民。

“你这小孩的嘴有够——!”毒的。

正雪的话没说完,道场内负责监督时间的工作人员就已敲钟相告休息时间结束,无奈脸上还淌着汗水的正雪只好欲言又止地站起身。

等他转身低头看到直哉干干净净的小脸时,立刻不怀好意地用手中的木剑戳了戳直哉的腿,并说道:“来,咱俩也过过招。顺便教你个成语,叫做——名师出高徒。”

……

禅院芽生在与家主禅院虻矢的比试中,得到了后者的“合格”许可。

因此,禅院家上下轰动若狂。

那是直哉初次看到芽生与咒术师展开较量,其过程绝非一般的小打小闹,他深受震撼,连午夜梦回所出现的都是芽生意气风发的模样,一次又一次地观摩、欣赏她如何将十种影法术使用出别出心裁的招式,想象、再想象、想尽所有的

不可能……

没有错,这才是直哉自诩所追求的咒术师的战斗方式。

埋藏在他心中,专属于芽生与甚尔的背影再度变得可望而不可及。

并且在一朝间竟与三岁那年初见两人时的景象重合。

他们锐不可当地携手向前,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迈开脚步去追逐,想去模仿他们,想成为那般的强者。

于是倾注他所有的年少憧憬与痴狂,只为与他们齐头并进-

芽生生病的事也被直哉打探到了。

夜里与他电话联系的老妈在分享演唱会的趣闻,然后又说到仙台的当地景点与特色文化,直哉一边给自己的肌肉做拉伸放松(正雪教的),一边听着这些。

禅院直毘人也在出差,这时候的家里除了直哉自己,就只有两个护卫和一个家仆。

老妈最近一年不再只专注硬邦邦的CD机了,她不知从何时起突然体会到线下听音乐会和追演唱会的乐趣,还爱上了旅行,于是隔三岔五就出趟门再给他带回来一堆的土特产,也会兴致勃勃地尝试邀请他。

直哉对旅行没什么兴趣,但不妨碍他觉得还不错。

反正都比禅院美佑在家以泪洗面要好。

禅院美佑在电话的那边说:“听知叶和鹤彩说芽生大人在比试中赢了,你有过去向她道喜吗?麻烦也帮妈妈祝贺她的成功,等我回家后会亲自再去一趟。”

直哉停下拉伸的动作,开口道:“芽生姐在生病……还有一堆没眼力见的蠢货们会过去打扰她休息。啧,平日总是在背后嚼舌根的在这时候反而跑的最勤快,这些像墙头草似的除了晃来晃去就一事无成的家伙,还真有脸跑到芽生姐的面前去丢人现眼。”

“生病了啊。那可要再多买些点心送给她,我记得仙台这边的喜久水庵也很出名。”

“老妈,芽生姐难道是需要哄的小孩子?她很强。”

禅院美佑说道:“……她才十三岁,直哉。那个家里有多少人的眼里只在乎着芽生大人身为咒术师的能力,而忽视了她的年纪。”

“何况无论芽生大人有多大、有多强,人在生病时总会感到不舒服的。”

……

第二天的上午下了场来势汹汹的暴雨。

直哉被拦截去路,只好在家憋屈地等到下午晴天的到来。

来到芽生的庭院外时,果不其然看到有不熟悉的一两个面孔徘徊在大门外,直哉“嘁”了一声,精致的五官露出厌恶与蔑视的神情,脚不停歇地朝那几个人的位置走过去。

“直哉少爷。”

拦路喊住他的是禅院雀。

雀同直哉招了招手,示意后者转身朝连着后方庭院的小门这边来。

直哉与其汇合后,蹙起眉指责道:“你们就任由那些杂碎聚在这里打扰芽生姐休息?”

“……其实小姐现在并没有在禅院家。”

直哉:“……?”

直哉震惊地抬高嗓门,质问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雀:“我没必要骗您。”

“那芽生姐去哪了?”

“正和甚尔少爷在前往东京都的路上,她的家人住在那里。”

“……不是说在生病发烧吗?”

“昨天刚好。”

直哉:“……”

他气急败坏地跳脚说道:“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才到雀腰间的直哉失落地低下脑袋,简直连头顶的发旋都在对外发散着他的沮丧,从雀的视角俯视看,这孩子垂头耷拉脑袋又瘪嘴的神态,活似一只被丢下的憨憨小狐狸,此时正嗷嗷呜咽着在四处寻找属于他的族群。

雀:“……”

看来要通知小姐等回来时带点小玩具了。

稍作沉思后,雀弯腰轻抚住直哉的肩,带着点不自然的语气说道:“小姐离开前有说过会记得给少爷您带伴手礼回来的。”

直哉:!

手中还拎着一摞礼盒的直哉抬起头,他矜持地等了一秒,随后就脱口而出的尾音轻飘飘地在上扬,他反复确认道:“真的?”

暗自松了口气的雀点头,随后她顺手接过直哉手上的一堆东西,放进侧门内。又从旁边的墙壁处捡起一把雨伞,以防不备。

“我送您回去吧。”

“……哦。”

直哉用特意穿出来的小雨靴踢开脚前的水坑,他嫌平常会穿的长袴塞进雨靴里麻烦,而且那样会很热,所以干脆学起甚尔和正雪平日里的穿着,也只套了条及膝的短裤。

沐浴着太阳光辉的水洼连成一片,足以可见上午的雨势确实不小。或深或浅的云轻快地飘在天上,忽而聚拢忽而散开,穿过天空。

直哉凝望倒影在水面上的棉花样白影,随口问道:“芽生姐的家人都在东京?她们这几年一直都还有保持联系?”

“是的。”

“想想也是,这种废物满天飞的家族只会是芽生姐的累赘,跟从厕所出来的苍蝇一样恶心人,倒不如一脚踢走算了……话说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出门玩,你不是芽生姐的贴身侍女来着?”

揉成一团的云忽然遮住太阳,他们头顶的光变成了绵长清爽的阴影,恰好又吹起阵乘着水汽的夏风,凉快极了。

短袖短裤的无情踩水机器禅院直哉被清凉的风吹开额前的发碎,舒畅感也由此席卷而来,一下子便觉得上午那阵被他唾弃的暴雨,在这瞬间也没有多讨厌。

雀从容地回答道:“虽然我们都还是挂名在小姐这边的家仆,但其实除甚尔少爷外,大家都已经有其他要忙碌的事。”

直哉若有所思:“所以正雪他不是被开了?”

雀愣了愣,“正雪哥是这么说的?”

“那倒没有,然后呢?你们不继续本职工作的话,那都在干什么?我知道正雪在武场,最近还有两个人在当我老妈的临时护卫,哦对她们偶尔也会在武场里出现,我记得短头发那个人的术式与咒符相关,长头发的是会使用新阴流和简易领域。”

“短头发的叫知叶,另一位则叫鹤彩,她们俩也是从正雪哥那里学习的术师要领……或许正雪哥真的很适合当老师。”

直哉:“……他简直像是只大猩猩。是单纯喜欢玩大乱斗吧,游戏也是。”

“我们原来确实经常会凑在一起跟他打车轮战。”

云跑开了,炙热的阳光重新袭来,他们看到有蜻蜓飞过雨后的积水,尾端在波澜不惊的水面点出一圈圈的涟漪。

禅院直哉的思绪也跟着那只蜻蜓飞走了。

他能从脚下被搅动混乱的水面上勉强找出自己的轮廓,这才想起今天他来此的本意,于是话锋一转,“芽生姐很强是不是?”

直哉无需他人认可这番话,因为答案在他心中是板上钉钉的肯定,问句的作用只在于加强语气,所以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也跟……正雪……”提及正雪的部分在动了两下嘴皮后就被堂而皇之地跳过了,然后直哉的声音忽大,“绝对会追赶上他们的。”

雀:“……”

“直哉少爷,我在您的眼里应该也是没有生得术式的弱者。”

雀在小作思考后,决定开口。而等说至此,她低头与望过来的直哉温柔地笑道:“但我并不觉得羞愧和不堪,甚至因为如此的自己而感到幸福。而这全部都受益于小姐,是她告诉我——不要躲。”

她想起两个人在禅院扇的威压下,哆哆嗦嗦互相搀扶回到住所的往事,一时间笑得更加明媚,其程度足以媲美天上的日光。

“起初的姿势其实并不好看,但这些都不要紧,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一步一步地纠正姿势,再一天比一天变得更自信。我认为小姐的‘强’强在这里。”

直哉垮下脸,“你的说法有够让人费解的。”

“抱歉,最近为准备课后作业而看了不少名家散文。”

“……课后作业?”

雀竖起手指比在唇前,轻声“嘘”道:“其实我已经为小姐到准备就读的中学里提前踩点念书半年了。”

大脑开始停止运转的直哉:“……?!!!”

芽生姐到底瞒着其他人都偷偷干了些什么啊?!!-

八月,树木繁盛至极,蝉鸣不绝。

芽生身穿白底红花样式的浴衣,朵朵花枝招展的虞美人绽放在裙摆、长襟上。她的长发都已被挽在左耳侧,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红花金珠配饰正别在上面。

芽生站在自己的庭院内,

手执团扇,忽悠忽悠地扇着风,开嗓朝住在隔壁的甚尔高声喊道:

“甚尔——!”

“快跟我出门玩啦!”

此时距离她即将正式开启的国中生活还有一个月,正值盛夏的终曲。

目标是,

花火大会!

第27章 第27章花火大会(二)

芽生在甚尔面前转了两圈。

待浴衣的裙摆开出花时,她眨眼看向甚尔,示意你可以发言了。

甚尔:“……唔。”

甚尔卡了个壳,将拳头怼在嘴唇前,使出浑身解数点头道:“很合适。”

让他去睁眼说瞎话,或层出不穷地丢出没营养的垃圾话,不论是哪种都远远比真心实意地去夸奖一个人要容易,其难度差距估计能塞进“祓除二十个高级诅咒”。

无关素质的行当在没有道德底线的人眼中是可以手到擒来的,又或者可以说咒术师间的正向反馈、积极的情绪价值本就很少。久而久之,大家都自然在如此的环境中生成了如同牡蛎壳般的保护屏障,变得缺乏沟通、冷漠和消极……

不过在芽生的眼里,甚尔的性格本就是言不由衷,还容易害羞的那款。

所以她朝甚尔挥挥团扇,勉强算这家伙过关。

芽生说:“前几天和雀一起选的。穿浴衣参加花火大会可是青春校园作品里的必备情节之一,咱们也不能错过。啊~我的青春终于来了——!”

她在病好后,就一直维持如此亢奋的状态。偶尔望向一处发呆时还会嘿嘿嘿乐出声,上一秒还安静的人突然不知为何而笑——营造出的诡异感还挺强的,已经有几位无辜的受害者被她吓到了。等一问是怎么回事,只见她无神的眼睛慢慢聚焦,然后傻笑道:我要去上学了!

瞧把孩子憋的。

甚尔自然百分百配合,于是当机立断地反手指向自己的住所,说:“那我回去换一身。”

即使闭门造车的禅院家正在缓缓与现代社会接轨,冗杂庞大的旧习俗也不是说换就能马上换掉的,衣裳服饰是其中之一。

这时候想找出件合身的浴衣相当容易。

很快,甚尔就从衣柜的一边翻出了件能在夏天穿的竖条纹黑色浴衣。当摸上腰带时还蹙眉思考这玩应儿怎么系来着,可等双手背向身后,保留在身体上的记忆倒是比脑子反应快,手指飞快地绕了两圈,简洁的贝口结就已经系好了。

实则甚尔的脑袋还在回忆兼放空。

甚尔:……

这也算是天予咒缚的优点吧。

他推开障子门,汲着人字拖走进自己住所的庭院,左侧围墙紧挨的便是芽生的院子,有刷刷作响的银杏树各屹立在两头,然后又在清澈无垠的空中将它们的枝叶紧紧纠缠。

白红色的人影正背身蹲在那片树荫下,轻薄贴身的浴衣受动作的影响上移了少许布料,在褶皱中,有半截的小腿肚被欲盖弥彰地露了出来。

甚尔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院子的面积不大,空荡荡的,只有一堆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而已。甚尔只迈开几步就已然来到芽生的身后,他两手插进另一方的袖口,散漫道:“在看什么?”

芽生积极地回应道:“看蚂蚁!”

甚尔:“……”

这可真是个令人费解的国中生(即将正式版)喜好。

合理怀疑未来的禅院家主有受到生得术式的影响,所以对现实中的小动物们也青睐有加,如果其哪天突发奇想要去当动物园园长,或是非术师社会中新兴而起的猫咖店店长……甚尔也不觉的奇怪。

……大概。

芽生站起身,拂去衣服上的层层褶皱。

高举拳头冲前,“出发!”

……

他们新的代步工具是辆漆黑锃亮的酷炫摩托车,最新款,都不需要做额外的排气管改装,就足以让一众暴走族们心痒难耐。

在细水长流的几年积累下,芽生的私人存折里早已布满了一连串的零——从禅院本家的嫡流和长老们手里薅羊毛薅出来的,以咒术师的身份接取并完成任务后所获得的报酬,还有靠黑吃黑反向逮捕前来抓芽生的诅咒师所换取到的赏金(有些小喽啰是没有赏金的,只能打白工扔给总监部)。

再还有就是禅院正弦捣鼓研究的什么股票、债券等金融投资。但这个比较玄乎,有赚有赔说不好,芽生从没指望过靠这一部分投资赚到大钱,只是小小地切出一成本金扔到正弦那随他支配。

反正总结下来,就是说她现在钱包鼓鼓,很有钱。

按照她最初“雇佣”甚尔时的约定,每小时五千日元依旧没有变过,只是这人除了时不时会上头玩几把小钢珠外,消费的欲望就几近于零。芽生给他的钱不是被输光打了水漂,就是在哪天突然又被甚尔转账转回到账户上,理由则是那部分的报酬其实都已经跟使用她影子的租金抵消了。

芽生对此的应对措施便是直接把花钱买到的实物扔给甚尔,件件都附着着来自有钱人的财大气粗,而富婆本人还满不在乎地表示自己可不会像禅院虻矢那么抠门,何况钱赚到手后不就是用来花的么。

以上均为这辆摩托车会出现在禅院家车库的前情提要。

近期接手管理车库的是个年轻人。

在见到芽生后立刻殷勤地凑了上来,手中还攥着一大把的车钥匙,大有种任君挑选的潜台词。他切切地上前两步,在自动忽视甚尔存在的同时,与芽生打招呼道:“芽生大人,现在是要出门吗?”

芽生“嗯”了一声,脚下的动作不停。

“我可以载您去——”

“停。”

芽生竖起手掌在脸旁,将那人过分炽热的视线隔开,头大地出声制止后者的自荐行为。

她厉声道:“别来烦我。”

都过去好几年了,怎么禅院家的人缺乏边界感的坏毛病还这么严重。

年轻人落了一脸灰,心有不甘地瞥向跟在芽生身后的甚尔。凭什么这个连咒力都没有的废物就有资格!

这种恨不得把他当场解体的眼神,甚尔见识过太多。

其中的嫉妒会掀起他心中的爽快感。在过去初次明白这点时,他才顿悟原来在自己的心里也曾对禅院家怀有过恨,所以当这些人一次又一次地对他表达不满与敌意时,会油然而生地感到解气与畅快。

嗤。

甚尔对年轻人投向嘲讽的目光,而后跟上芽生。

甚尔调侃的声音中透出笑意,贱贱地说:“还挺有家主的气场嘛~”

“我看是你沾本小姐的光,狐假虎威更开心。”

“多谢芽生大小姐。”

“嘶,好恶心啊,你离我远点!”

芽生认为这更应该被称为“恃宠而娇”。

但她懒得纠结,反正国中生的国语水平不需要那么高!

现在最要紧的是出门!出门!出门!

赶快出门兜风!

赶快去享受青春!!-

“啊——”

“爽wu——!”

芽生坐在甚尔身后,尽情地在夏风与阳光中欢呼。

摩托车的引擎声与风声相伴响彻在耳旁,她编织好的长发早已被搅乱,自由又恣意地徜徉在空中。

浴衣的限制让她只能侧身而坐,但掌握平衡这点小事对术师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

此时崭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他们出发的时间很早,连太阳照在脸上的温度都没有很烫。摩托车轰隆隆地行驶在大桥上,人可以俯瞰河面,闪烁着金色光泽的水波荡漾着,粼粼不息。

其实甚尔也没到能驾驶机动车的年纪。

但术师群体所被法律约束的宽度实在窄的可怜,为舒缓压力(也有单纯爱好),未达到标准年纪就抽烟、喝酒、打小钢珠的比比皆是。

而为了术师身份的行动能更方便,禅院家早就给他们造假配备了虚长真实年龄几岁的身份证件,尤其两人的个头都隐约有鹤立鸡群的趋势,当摆出假[fpb]证件照时,只需脸不红心不跳地坚持自己长了张娃娃脸就好。更别说甚尔还自带加持的极道气场。

通常警察叔叔们还真不会拦住他俩。

也没有在摩托车上待太久,芽生还是想靠自己的双腿去瞎逛逛,所以等街道两旁的行人渐渐变多以后,他们就在临时找到的停车场里熄火锁车。

芽生滑下摩托车,趁甚尔锁车的当空,开始对着车镜疯狂打理被吹的缭乱无章的发型。

“我好了。”

直起身的芽生宣布道。

甚尔自然地将手里的车钥匙交给她,而芽生也自然地就势附身往脚下的影子里塞,钥匙扣还是超可爱的黑猫笑脸。

“先去哪?”甚尔问。

“随便逛逛,离晚上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好久呢。”

只有在较真起具体数字的时候,芽生才有意识到原来他们出门的时间这么早。

无处安置的团扇被塞进了影子里,所以她现在也算是两手空空,掏出的部分零钱和手机都一股脑扔给了甚尔,自己则轻装上阵……

思绪顿然一卡,芽生沉默地看了眼斜斜打在身前的虚影。

自问道:真的有轻装上阵?

“甚尔你说其他术师的武器要怎么伪装?”

“嘛,大多是装进棒球棍套、琴箱,或者将匕首和手[fpb]枪揣进怀里。”

“……十影法真好啊。”

“你确定要在街道上继续谈这个?”

“嗯哼哼。”

……

芽生口中随便逛逛的尽头,是小吃摊贩。

两人排排坐,坐在小吃街的一家贩卖广岛烧的屋台前。

老板说没想到这么早就有客人来了,边说边在起灶不久的铁板上翻拌炒面,等细长的面上稍稍挂有焦色后,大把的包菜丝就如小丘般被盖在上方。

芽生嘴上也没闲,还在喝酸奶,“果然我们出门太着急了么。”

“不急不急,四处转转再吃顿饭,时间过得可比你们想的要快,看——这些都是今早才到货的鲜生蚝,来的早也有早的好处。吃姜丝吗,小姑娘?”

“要的~”

“芽生,”

闷声半晌的甚尔从斜后方收回探究的视线,转身将头歪到芽生的耳后,旋即拉近他嘴唇与那一串假花头饰的距离,低声道,“有人在跟踪。”

第28章 第28章那就由我来满足你!

芽生吨吨吨酸奶的动静戛然而止,轻侧过头,道:“诅咒师?”

“大概。”

“可真是不会挑时候。”

甚尔欲要起身,“我现在过去把人解决掉。”

说罢,他从容地向外迈开腿,准备离开。

“别着急,先把东西都吃完嘛。”

芽生扯住荡在甚尔小臂处的黑色袖口,就此按下后者的行动暂停键。

停下的甚尔回眸。

“这里的人流量蛮多的,就算是傻瓜也不会大张旗鼓地选在这种地方动手,所以我们先填饱肚子,然后再进行饭后的趣味活动。嗯?”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打算跟他一起去“教训”正躲在暗处偷窥、伺机而动的诅咒师。

其实他一个人出手绰绰有余。

但……

与芽生望来的莞尔眉眼对视后,头衔为“观察师走芽生微表情大宗师”的甚尔敏锐地发现这人是在动怒。哪怕笑容看起来很灿烂,可姣好的五官都仿佛是被拧上了发条般,紧绷在一起。

甚尔:“……”

不知该作何反应的甚尔只好重新坐正身体,将脸朝向完全没有听清他们耳语内容的老板,后者对客人们说悄悄话的场面估计也是见怪不怪,只专心在埋头制作他的广岛烧。

不对旁人的私事太过感兴趣和指指点点都是件好事。不,其实这本该是人与人交往时都应自觉遵守的一种礼貌,只可惜——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部分术师们始终都无法理解这个道理。

就比如那位不知从哪得到芽生行踪情报的诅咒师。

备受关注的十种影本人也挺无奈的,她在低头扶额中发出阵笑声。

自我调侃道:“把我的行踪知无不言地公开在暗网里,他们是我的私生饭吗?”

毕竟是行走的六千万。

甚尔腹诽。

而这个数目还是在芽生通过比试的当天,他们在诅咒师论坛中所查到的实时数额,或许等芽生能够施展“赤血操术”的情报被公开后,那笔不菲的悬赏金数额还要再被提一提。

躺在铁板上的广岛烧正不断发出滋滋滋的鸣响,并不刺耳,而从屋台内掀起的微微热浪烘在芽生与甚尔面面相觑的侧脸上,扑鼻的菜香味紧随其后地袭来。

“好了呦。喜欢微焦口感的话,可以在切成小块后再煎一煎。”

老板说着话时,处理好的广岛烧也就被放在两位青少年身前的桌面中央。

全部食材都被凝缩进一口扁平的圆形铁板锅,饱满的小山丘堆在其中,山坡间覆盖了层由面糊摊成的扁饼,剔透的深咖色酱料、木鱼花、海苔碎与红姜丝依次被点缀在山涧。

若是不出意外,芽生会……

芽生:“哇!”

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对此,甚尔不禁抿嘴,在愉悦的心情中接下从芽生手中递来的餐具。

可能这仅仅是微不足道的细节,但在瞬间所收获到的正向反馈却是无与伦比的,是的,这是股浑然天成的向上情绪,来自对芽生的了解,再收获、降生于他的内心。或许其过程需要花费五、六年的光阴甚至更久,而正是在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中,他才逐渐勘察到这些蛛丝马迹又将它们握紧、烂熟于胸。

这远比去诅咒一个人要难上一万倍。

可就是这瞬间,

所得到的满足感往往会是无价的。

甚尔用平平的铁叉在铁板中把这座小山切分,同时分心观摩起芽生心痒难抓的表情,只怕再多等两秒,分泌在嘴中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笑道:“猜猜那家伙能不能抵扣今天一整天的开销。”

“如果不能那也就太逊了!”

芽生不假思索道。

“赌不赌?”

“啊呜——!呼呼,好烫,呼——好吃!!那你定赌什么。唔……我押可以。”

赌注啊……

没来得及考虑这点的甚尔沉思了一番,随后说:“我赌那蠢货是个零蛋,赌注的话,就说好明年再一起来这里吧。”

“明年?”

正前倾上半身准备吃第二口的芽生愣了愣,等重复了一遍甚尔口中的关键词后,很快就咧嘴而笑,只见下一秒,她整个人便都笑倒在甚尔隆起的手臂上。

芽生双目朝上,揭开浓密的眼睫毛,将埋藏的黄水晶之眼亮出。

“连本小姐明年的行程都想提前预约,甚尔君好贪心啊~”

“……喂。”

“哈哈哈哈可不是早就约定好会一直在一起么。”

“那样的说辞太含糊了。”

甚尔收敛下颚与她对视,强忍着不断冒头的羞耻心,绷出正经的表情说道:“没有落实到具体某件事上的‘一起’,还不够。”

他很少会像此时此刻这般,毫不退让地提出要求……不过这算是要求吗?

或是该更正为“愿望”?

好别扭的甚尔,连愿望也要假借打赌的方式才能说出口嘛!

芽生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然会忘记如何思考。

两人在相处时,更多时间中负责掌控大局、做主的人总会是她,甚尔则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与退让。题外话——所以说啊,这家伙真的真的相当的好说话!脾气好到像是个没心没肺、无欲无求的笨蛋。

假使连这种大笨蛋的愿望都无法被满足……

“我许可了!”

那就由

我来满足你!

芽生猛地把自己的脑袋离开了甚尔的上肢,就这样元气十足地说道。

“哪怕没有赌局的胜负,明年也再来吧!”

“喂喂,”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甚尔直呼受不了,他佯装不服地说,“别一副已经赢下赌局的样子。那样连气息都隐藏不好的‘零蛋’,显而易见是个对自己实力都认不清的小喽啰。”

“甚尔君才是,干嘛自顾自地喊别人‘零蛋’。”

“……刚刚就想提了,这个称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多谢款待~”

两人不言而喻地相视一笑,在起身离开贩卖广岛烧的屋台后,并肩往偏离小吃街主道的区域走去。

芽生嘟囔,“这‘瓮中捉鳖’的烂招也太明显了吧,他会上钩?”

甚尔屈肘用手抓了两下后脖颈,许久不穿浴衣后他还有些不适应,同时目视前方的眼眸倏然滑向身后的斜右方,慢悠悠地回道:“只怕都要迫不及待地现身了。”

芽生:“……嗯?”

咻——!

咻、咻——

横空袭来的三把匕首卷着破开风的厉声,下一刻便深深地刺进了水泥地上,那个位置正是一秒前芽生的所在地。

而已经被反应更加迅速的甚尔给拦腰抱起的芽生:?!

芽生趴在甚尔的肩头上,双手借力支撑住自己的上半身,瞠目结舌地看向那位还真就立刻现身到他们面前的诅咒师,惊呼:“不是吧,还真有比傻瓜还蠢的人会忍不住动手!”

这分明还没完全远离主道呢!

卯足了劲在对甚尔——肩上的芽生——奋起直追的诅咒师,高声喊道:“给我站住!”

芽生:“……好蠢一人。”

甚尔轻嗤,“六千万真是有够诱人的。”

“唉,他也太着急了,我还没开始查他的身价有多少。甚尔,把手机给我。”

芽生左手探向身后,张开五指抖在甚尔的眼前。

甚尔:“……”

老实地边带人跑路边从浴衣内置的口袋里翻出手机递上去。

芽生调高手机照相机的焦距,端正地对准诅咒师略有些狰狞的五官拍照,咔嚓——

手指飞快地打字,编辑并发送邮件。

芽生:【帮我查查这个人。[图片附件]】

收件的禅院正弦秒回。

正弦:【有些缺乏特色,尽量。】

缺乏特色?

芽生:……噗。

正巧甚尔停下身形,选择在一处靠近碧沉沉的山岳与高架铁路的桥梁下方站稳,四处无人,再适合不过来用来当——修理傻瓜诅咒师的首选之地。

“嘿咻。”

芽生蹦到草地上,踏过松软的土壤,友好地跟对面打招呼,“小哥,有没有人说过你的长相缺乏些特色?”

诅咒师:“……”

被打击的诅咒师萎靡了一瞬,倔强道:“……那又如何!”

“没什么,普通也有普通的好处,至少不会像我一样好认不是吗?才刚跑出来就被你们逮到,我对此可是很困扰啊。”

诅咒师:“哼哈哈哈哈看来十种影法术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能耐。”

“是啊是啊~”

芽生扫了眼手机,正弦还没有发来消息,怕是真的没信了。

甚尔也将脑袋凑过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空空如也的新邮件收信箱。

挑了下眉,“看来是我赢了。”

得知移动饭票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芽生大感索然无味,她站在原地,双手交叠胸前,做出鸟类展翅高飞的手影。

召唤式神道:

“鵺。”-

一起去学校上学的邀请,我没有应下。

非术师社会的生存法则太复杂,时至今日我都没有搞明白。

若是单纯生活在非术师的社会或许也还好,那种情况下其实无需面临额外的“游戏支线”,一条路走到黑不是难事,即使打出的最终结局是BadEnding也无可厚非。

可这不是去祓除诅咒,也不是去杀人,更不是简简单单的学校一日游。

而是以堂堂正正的“学生”身份,坐在四四方方的狭小教室里上课读书。

晨起晚归,穿着制服背上书包,走进校园再从那里离开。

那是该属于我的人生支线吗?

说实话,我感到不知所措。

芽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我的犹豫,但她不甚在意地说:“这么抗拒?是没上过学所以害羞吗?哎呀,那好吧……不过你看——其实我也很久没有到学校读书了,那里对我同样充满未知,所以……”

“所以?”

“所以我先帮你去探探情况也OK。”

“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去?”

“因为我了解甚尔,知道你肯定会跟上来的。”

……

静谧的夜幕中,徒然炸裂出了炫目的亮光。

跑出来玩的两人并肩坐在绿化公园的栏杆上,这里的视野很宽敞,足以清晰地看到已然将黑夜染织成无尽茜色的朵朵花火。

芽生双手扶住身下的铁栏杆,无忧无虑地在空中来回摇晃她的双腿,然后笑的欢快。

甚尔转头看向芽生,只见其漂亮的眼睛被火花烫成了鎏金色。

“明年再来玩吧!”

“……好。”

第29章 第29章青春期的美少女可是眨一……

古老的禅院家坐落在京都府东山区内,因区内的历史古迹繁多,所以相关的再开发规定也较为严苛,是近畿地带人尽皆知的人口稀缺区。

雪上加霜的是,禅院家还在东山区内的犄角旮旯。

芽生刚来到这里时,附近能指望上的交通工具除了巴士,就还是巴士。

在祓除诅咒的任务当中,术师们出门乘坐的基本都是由总监部配置的专用汽车,由辅助监督负责驾驶和接送,或是像禅院家这样家大业大的,也会有自家的车库和司机。反正他们对更大众化的出行方式都不甚了解,家门前的巴士每天会来往多少班次也无人问津。

但在与外界的联系不断加强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仅仅靠将近两小时才路过一辆的巴士,根本无法满足他们平日里的出行需求。

于是,与私营铁道公司顺理成章地达成合作,借此才得以建立与京阪电铁接轨的分站。

这下想出行到市区终于不是睁眼瞎了。

而踏破铁鞋无觅处地能找到一所靠近禅院家的私立国中也实属难得,又恰好那所被芽生所心意的学校的选址也不错,正巧在校门口就有京阪本线的分站点。

要不说她运气好呢。

不然怎么会有如此适配的学校开办在家门口(坐电车半小时)。

但办理学籍是件麻烦事。

芽生本以为这次也要像年初给禅院雀做转校申请时那样忙上一番。但让她万万没想的是,禅院虻矢竟然直接把人家校长给提溜到了禅院家喝茶。

芽生:?

禅院虻矢难得看见芽生大跌眼境的的稀罕表情,这下可真是神气坏了,只怕当年五条才人拜托他去跟总监部打交道时都没这般酸爽。

老家主牛气哄哄地介绍,身旁姓氏为西宫的校长先生是他早年结交的咒术师同僚,而后者在几十年前曾选择淡出咒术界,又靠家业设立了所私立院校。

然后补充说:“别以为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在私下搞的事能瞒过我。”

……哦,指的是雀在学校里念书的事。

既然两位是老熟人,那估计西宫校长在发现“禅院”这个绝无仅有的苗字(指姓氏)后,第一时间就同禅院虻矢联系了。可没有选择改雀籍贯上的姓氏也是无奈之举,芽生力所能及的范畴尚且有限。

不过禅院虻矢对她的所作所为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既然臭老头在发现后没有特意找茬,那芽生就一律按“是我干的,那咋啦”处理,就是要把理直气壮贯彻到底。

是以,有关芽生入学手续的受理进展可谓相当顺利。

随后被赶上日程的就尽是些琐碎。

比如她在新学校里的名字是“师走芽生”,个人的学生档案也全是被篡改过的。等入学后,她就和被传播在诅咒师暗网中的下一任禅院家家主、十种影法术持有者“禅院芽生”没有半分钱的关系,而单单是一位普通的国中生。

再比如购置校内统一的制服、室内鞋、书包等等。

其中制服是量身裁制的,而所提交的自然就是芽生身高体重的最新数据。

所以……

“我又长高了!”

这天一大早,芽生就在庭院里上蹿下跳。

记录完最

后一项数据的伦子停笔,起身将散在桌子上的软尺收好。

芽生蹦到雀的旁边,在自己与已经明显比她矮小半头的后者间又比划起一二,笑嘻嘻道:“难怪最近会感觉看雀的视角有点不一样,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雀也高兴,面露出“我家孩子长大了”的谜之欣慰感。

微微仰头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在初见小姐时,您还只是个瘦瘦小小的孩子。”

那时可比她还要矮。

芽生伸出右手的食指,在身前左右来回地摇。

她不认可地说道:“不是小姐!该改口喊我芽生同学、芽生学妹了!”

开学后,雀是二年级的学姐。

而准备从国一念起的芽生,的的确确就是前者的小学妹。

她们会一起穿着漂亮合身的水手服上学,然后在不同年级的楼层间分道扬镳。等余晖染尽课堂外的天色时,便又到了她们手牵手放学的时间,途中可以去逛街边形形色色的各种店铺,再乘坐噔噔哒哒的有轨电车回家。

雀:“好好、芽生同学哈哈哈。”

短短的一句话,雀都还没说完就先一步笑场了,而后她在笑声中口齿不清地解释道:“说起来还是好奇怪啊,看来我要努力适应……”

芽生:“罚你在今天对我说五十次‘芽生同学’,五十次‘芽生学妹’和一百次‘芽生’!”

雀:“……”

雀脚下涂油似的瞬间就跑到幛子门外,而后狡黠地往室内探头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两门假期作业没有写完,先回去了。”

“肯定是借口!”

芽生说着,起身朝已半拉开门的走廊中做出饿虎扑食。

“哎呦!”

却没料到这一扑就直接扑在了堵半硬不硬的墙上。

被迎面相撞的甚尔稳如富士山。

一股接着一股的温热呼气被渡到他的颈前,甚尔用手戳开芽生怼在他下巴的脑门,另一只手则像是在庆幸似的抚摸自己正滚动连连的喉结。

甚尔嫌弃地说:“唯独这点着实不像是术师。”

一如既往地对身边的环境没有警惕性。

就算在禅院家外,也总会下意识地依赖式神玉犬去寻找诅咒的气息。

天生的狗鼻子仿佛是在寻找食物时才会起作用的特定宝具,对人、对诅咒、对乱七八糟的术式均无效……倒也符合人设。

芽生对此充耳不闻,骄傲道:“我已经一米六五了!”

基本走在日本街头已是一览众山小的甚尔:……无法感同身受到这份执着和喜悦。

甚尔敷衍道:“啊,是嘛。恭喜。”

跟这些无关要紧的事比,多少对自身的安全再上点心啊。他无奈地想。

“青春期的美少女可是眨一下眼睛就能变个样的,你得睁大眼睛仔细地看我——”说着,芽生立即给甚尔做出示范,用双手撑开自己的上下眼皮,进而将被遮掩的大片眼白露出,如琥珀般通透的眼珠凝结在中央。

甚尔:……

甚尔双手举在耳朵两侧,认输道:“好的~美少女。”

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芽生拽住他的手腕,“走,也看看你有没有长高。”

说着,她拧头往屋内喊道:“伦子你先别收拾了,给甚尔也量量!”

半分钟后。

一道讶然的高呼,从芽生的房间里响亮而起。

“一七九?!”

又过了几秒后,

“唔,能把天予咒缚分给我吗?馋馋。”

“……?”-

八月下旬时。

开学的日期就在眼前,虽跑不了,但也急不得。

日子还要如往常那般过。

——开发术式、接取任务祓除诅咒、出门玩,或躺在家里写字和睡大觉。

芽生有的是办法把自己的时间填的满当当。

禅院虻矢一直压着她的术师等级不让动,上不去下不来的卡在“二级术师”的框框里,芽生倒挺想升到更高的“准一级”或“一级”当中的,但这偌大的禅院家却偏偏没人敢越过禅院虻矢做她的推举人。

哦对,禅院直毘人说可以帮忙,但作为“升级审查”推举人的一级术师需要两位,所以还是行不通。

受制于此,她所接到的任务目标基本便在低级与二级诅咒间浮动。

另外说。

“一级以下咒术师的实力必定高出同等级的诅咒一层”是被规定的条例守则。*

芽生的情况较为特殊,抛开术师本身的实力不谈,上述这条标准不成立的点在于她有如影随形的人形挂件——禅院甚尔。

强化肉[fpb]身的天予咒缚在咒术界是不被认可的,这个情况不仅仅局限于禅院家,而是整个大环境下的大势所趋。甚尔本身既没有术式也没有咒力,在这方面的知识摄取虽有受到生活环境的影响而得以耳濡目染,但从实际出发,他仍然是个贯彻于纸上谈兵的理论……不,是直觉和实战派。

可芽生就是能在这种逆风的情况下,毫不退让地站在总监部的高层们面前,洋洋洒洒地诉说自己和甚尔的组合究竟有多么的无懈可击。

说到最后,有点累了。

扔出杀手锏,“我对自己立下过咒缚,没有禅院甚尔在身边我就无法发挥完全的能力。而且你们总得留个人守在我身边给我收尸,术师的尸体不是很重要的么。”

她望着一张张如烂掉的橘子皮般皱巴巴的脸,继续说:“十种影法术的尸体被利用的价值想必很大吧。谁知道亡命徒会不会借尸还魂选择在总监部的楼顶召唤出‘魔虚罗’,然后跟你们鱼死网破?”

“有甚尔在的话,他肯定不会放任我的尸首被别人夺走的。”

“你们觉得呢?”

高层们:?

他们齐齐看向懵圈的禅院虻矢,眼神在说:你家继承人真没疯?

禅院虻矢:???!!

下一刻,喘着粗气的禅院虻矢咆哮道:“你给自己下了什么咒缚?!”

芽生:唉嘿。

……

回禅院家的路上,惊魂未定的禅院虻矢问道:“你说的咒缚是骗他们的,对吧。”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毕竟那个束缚的达成条件实在太像主动给自己的脖子套上狗圈。束缚能因“性命的重量”而增强自身的能力不假,但……

没有但是,就是假的假的假的!

芽生撑着脑袋在看车窗外飞快闪过的三十三间堂,心不在焉道:“嗯哼。”

禅院虻矢松下口气。

转而说起芽生妄想破例——跨级祓除诅咒——的事。

对此禅院虻矢非要说芽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试问现代的咒术界中,有谁在将将年满十三岁时就破格成为“二级术师”的?!竟然还不满足!

芽生鄙夷道:“自己没本事就觉得别人也做不到吗?”

她气宇轩昂地说:“那就由我来踢破这道坎!唉——停车停车,我想吃那家店的玄米茶巧克力!”

禅院虻矢:“……”

心力交瘁的老家主想退休了,他指向停在街边的车门外。

“滚蛋,等你哪天真当上家主时再说大话!”

第30章 第30章“因为不想让甚尔离开我……

九月的京都,蝉鸣绵绵。

口头上总说夏天要结束了,可气温仍然是持续不下的高温。

因为是紧接在暑假后的新学期,而并非新学年,所以开学首日主打大扫除和收作业。

这期间既没有拖沓冗长的开学典礼,也没有校方、教师代表和学生代表等等的讲话发言,更没有各社团和同好会热闹的招新活动。

“在之前的学校里有参加或是感兴趣的社团活动吗?”

“……书道吧。”

面对来自班导的提问,芽生双手一背就开始胡言乱语。

年轻的班导很捧场,“听上去很不错啊,不论是锻炼意志还是为了能写手好字,都是相当好的选择。嗯……这所学校里也有书道社,如果你想申请入社,提前来一年级组的办公室找我要申请表就好。办公室的位置还记得吗?”

“记得的,村上老师。”

“新的学习

环境免不了要适应几天,但班里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很热情和友善,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可以来找我。嘛,总之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师走同学。”

“嗨~”

芽生跟在班导的身后,慢悠悠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中。

校园是个极易生息诅咒的温床。

不过这所学校内部的诅咒气息很弱,应该是师生们出入学校时从外面带进来的低级诅咒,像常见的“蝇头”就不会对人类造成严重的危害,依附到人的身上后只会有疑似落枕、肌肉酸痛或感冒等轻微症状。

出身于咒术师家族的西宫校长八成有在相关事项上严格把控过。没准也像校内的非术师学生们一样,时隔不久就会进行一次“大扫除”。

……如果甚尔迟迟不愿意来上学的话,我就向西宫校长推荐他来除咒?凭此拿到教务人员的证明后他出入学校也能名正言顺。

啊~啊~

可说到底,肯定还是希望能和他一起上学啊!

话说甚尔跑到哪里去了?

思绪在此戛然而止,芽生侧头看向窗外。

天空一碧如洗,纤云也无。

而在隐约能显现出她身影的玻璃上,只见黑发少女身穿灰白水手服,襟前打着墨绿色的领结,银质的校徽纽扣别在胸口,被一抹阳光给照的发光发亮。

……

“阿嚏。”

被念叨的甚尔正坐在校外咖啡店内打发时间,不知为何突然朝太阳的方向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无端发痒的鼻子,心想天予咒缚会感冒?

……印象里还真没有。

随便吧。

无所事事的甚尔打了个哈气,而后微眯泛出生理性泪水的眼睛,垂眸看向摆在身前餐桌上的冰咖啡。

在喝过两口后,他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对这脏兮兮的苦玩应儿不感兴趣。

想不明白正弦到底为什么会嗜咖啡如命,常能看到他随身携带一杯。

如今那家伙的扮相也越发正经,去学了计算机和金融,至于学成后的肚子里有没有多装几两墨无人知晓,可鼻梁上却因此架起一副近视眼镜,还有几乎不会离身的笔记本电脑。

人靠衣装说的是对的。

在脱下常年傍身的白襟黑袴的道服后,穿上西装的禅院正弦变得尤为干练和雷厉风行,举止投足间都透露出一股成功人士的自信。那是其在拥有独立的认知和生产力后所凝聚而成的底气,更是从死气沉沉的禅院家或咒术界内所无法博得的自我认可。

尽管他亲弟禅院正雪的锐评为:“分明是牛郎店里大受欢迎的小白脸!每次找我要钱投资乱七八糟的行业时,嘴脸都跟劝人开香槟塔的牛郎一样!!”

旁听的芽生:“哇,原来正雪你去过牛郎店开香槟塔。”

正雪瞬间暴汗,“……不是,我没有,我胡说的!这只是种形象生动的比喻而已。”

话落后,大家哄堂大笑。

甚尔被记忆中此起彼伏的笑声感染,嘴角上扬。

端坐在他对面的东城秀树愣了下,开口道:“大哥,芽生姐来上学你也寸步不离地守在校外啊……”什么究极妹控。

这位染了头黄毛的不良少年,是曾多次输给甚尔一大兜玻璃珠的小板寸,彼时还会操着浓浓的京都腔喊后者是“弹珠杀手”,现在倒也成为了东山区上下会追在甚尔屁股后的暴走族中的一员——其中多是主动跑来找茬,然后再被后者揍服的。

甚尔跟这帮人的交情不多。

小时候没有经济来源,于是出门逮到谁就去抢谁的钱,当然赢弹珠是凭真本事,谁让那帮三五成群的小屁孩们实在是菜的没眼看。

后来则常会跟芽生在街头游戏机的附近碰到各种小团体,一点就炸还格外喜欢拿拳头说话的小混混们便没少被甚尔以暴制暴。小弟被欺负后十有八九都会喊头上的老大来撑场面,而等赶来的老大再被按倒在地时,那这个小团伙基本就已经白给完了。

名为“甚尔集团”的邪门势力就是如此这般地壮大起来的。

至于交情……

若是拳头和脸摩擦过也能算在内的话。

东城秀树见甚尔不说话,转而说:“你让我去问这附近有没有灵异地点、黑色传闻那些,我已经问过住在周边的朋友们了,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上了岁数的老人……啊,是金井的奶奶倒是说十几年前在西边有间废弃的老工厂,当时还失踪过几个人,不过已经拆迁很多年了。”

他好奇地问:“那所学校会组织试胆大会吗?”

甚尔摇头,“没有才是正常的。”

否则岂不是反向在说西宫的治理没有到位。

灵异地点容易累积诅咒。

而在所谓的灵异地点发生一两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怪事也显然能说得通,缺乏诅咒概念的非术师们会自行解释身边的非自然现象,同时也会为此而做出更夸大的说辞,等类似于“哪里存在着有趣的东西”的言语传播开以后,便又吸引到了新一波的人前来试胆。

长久以往,诅咒的力量就会得到增强,受害者也会不断变多。

咒术高专的相关人员会定期到此类地点进行巡逻和排查。

不过甚尔觉得西宫校长做的不赖。

直接铲除“灵异地点”本身的既定存在,明显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东城秀树把头埋进精巧的马克杯里,边喝他的拿铁边想当然地说:“给大小姐和公子哥们上学的地方估计也不会胡来,大哥你太紧张和杞人忧天了。芽生姐可是拿着根棒球棍就能把一众小喽啰打趴下的女……”女猩猩。

“嗯?”

险些因话不过脑子而丢掉小命的东城秀树连忙一仰头,将拿铁一饮而尽。

他面带苦涩地吐吐舌头,改口道:“我是想说芽生姐适合原地出道去当偶像,站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肯定能成为第二个火遍全国的森高千里。”

甚尔不置可否,“她站在那里就足够光芒万丈了。”

光彩夺目到仅凭他的双手都无法遮盖住,那如同至宝般的光亮。

东城秀树:“……”

东城秀树:淦,这个肉麻的妹控哥!

不过极道老哥站在舞台下给闪闪发光的偶像妹妹疯狂打call……?

这画面不要太美、太疯狂。

东城秀树不敢继续往下脑补了。

小黄毛狠狠地撸了把喷满发胶的浮夸造型,当机立断地决定站起身和甚尔告别。

“对了,甚尔哥。”临走前,心直口快的东城秀树又说道。

“阪神竞马场的赛事不是有部分被暂时移师到京都这边了么,就因为年初的那起大地震。我听说在这个月的16号会举办比赛,大哥你要是感兴趣,记得带芽生姐来玩啊。”

他说完也不急于甚尔的后续回应,在傻笑中挥手离开后,就直奔他停在店门口的机车跑去。老老实实地戴上头盔,唤醒嗡嗡嗡的马达和经过二次改装的排气管,扬长而去。

……还是个会遵守交通规则的“不良暴走族”,嗤。

甚尔坐在店里没好心地笑着。

嗡——

裤兜里的手机传来了阵接收到新邮件的震感。

甚尔翻开盖子,下一眼就锁定在了来件人的备注名上,是芽生发来的。

他挑了下眉。

芽生:【你在哪?】

【外面。】

【真的吗?为什么没有看到你。】

甚尔将背抵住座椅靠背,继续回复:【会被你看到才奇怪吧,说的是校外,不是教室外。话说教室里也能玩手机?】

【偷偷跑出来了,没想到吧嘻嘻XD】

【别逃课啊,芽生同学。】

【明明我是担心甚尔一个人会寂寞。】

甚尔:“……呵。”

看完整句话后,甚尔抿了下

嘴唇,但无奈瞬间就破功了,根本没忍住半点地发出了扑哧一声。

他哑然失笑地打字。

【如果如你所言,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好?

上课的铃声响起后,围在芽生身边的同学们也随即一哄而散。

还没聊尽兴的前桌趁任课老师翻动花名册的空当,侧过头后倾身子小声道:“那说好了,师走桑。下课后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好~”

芽生弯了弯眼睛,笑着回道。

芽生手中动作不减地听令老师的安排打开新书,表面看上去像是在认真听课和准备记笔记的优等生,实则满脑袋里萦绕着都是与甚尔再无后话的邮件内容。

现在整个咒术界尤其是总监部都在说下任的禅院家主是个疯子。

甚尔也说她是个疯子。

在得知她私自对自己立下束缚后,震惊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那双绿眸,闪烁的瞳孔则完全地暴露出了他的惊慌失措。哈哈哈那个如今在禅院家都要被族人退避三舍的天予暴君竟然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可真有意思。

等反应过来后,甚尔伸手攥住芽生的双臂,大骂道:“咒术师可真他妈的尽是群疯子,草!师走芽生你是其中最操蛋的那个疯子——给自己下咒?你没病吧你!”

那是在调伏胀相后,甚尔的情绪最外露和抓狂的一次,被芽生一览无余。

话说这两次惹他生气又挨他骂的人似乎都是我欸。?

等等,原来我这么厉害?——芽生跑题地想着。

给予自身咒缚的行为在咒术界很常见,这跟“术式公开”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在施加约束的同时再从一定程度上增强自己的力量。

效果最直观、威力最显著的束缚往往会跟“性命”挂钩。

所以?

没有所以。

甚尔认为芽生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你没在跟我开玩笑?”

芽生指指自己的脑袋说:“我应该没有记错愚人节的日子。”

甚尔:“……”

他颓废地叹气走到芽生身边坐下,试图用自己早已被天予咒缚裹住的脑回路,去理解芽生被咒力打满孔洞的另一种脑回路。

嘁,理解不了半点。

“说说吧,为什么给自己下咒?”

芽生:“因为不想让甚尔离开我啊~”

“……咳,正经点。”

“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好容易就能被哄开心——笑了吗?是笑了吧!”

“停!”

感觉自己的脸有升温趋势的甚尔赶紧投降喊停,他稍用些力去掐住芽生笑个不停的嘴巴两侧,直接将其的脸蛋往中间捏了起来,金鱼嘴就此诞生。

“别扯开话题。”

“好好好,我说,快松开手。”

“……”

“‘无法使出全力’其实就是指不能召唤出‘魔虚罗’,而且是对这具身体立下的束缚,这意味着如果哪天我的灵魂不在了,束缚依然会起效。原因嘛,就当我不想有人拿我的身体胡作非为咯。”芽生耸肩,“十种影法术值钱的点不就在这里么,都想得到最强式神然后大做文章,我干嘛要成全他们。”

“就算你把消息放出去,也会有人不相信。”

芽生眨眨眼,“哦吼,我要的就是他们收到这份‘惊喜’后的反应啊。”

……果然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甚尔反驳:“这个的前提是你会死或意识陷入沉睡状态吧?这样的假设根本就不成立。”

“生老病死,这符合人类的生存逻辑。”

“不是,我是指‘有我在你身边’这条限制。”

“……”

“怎么不说话?”

“没,就是突然觉得有甚尔在,很踏实。”

芽生抚摸起下巴,继续说道:“那个时候选择的是你,可真好。”

【“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侑子小姐,我逐渐能够明白这句话了。

可就算是疯子、是麻烦精。

也还是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把甚尔绑在我的身边。?

等等……

等等等等等。

不愿意来学校一起念书的人明明就是他,结果现在突然撒娇给我扔来难题还要我解答的也是他!

怎么想都该由甚尔自己去烦恼才对吧!

我在这操心什么啊。

哼。

自作自受。

指尖转动着细杆自动笔,芽生借手背撑住下颚,漫无目的地将余光扫向过分明朗的窗外。

云不知从何时起就浮现在了湛蓝的空中,正顺着风向缓缓移动。

芽生所在的教室外林立着两棵高大的樱花树,油绿的树冠枝繁叶茂,在贴近窗户且紧靠后排的几张课桌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然后还有……

……?

…………?!!!!

还有一只绿眼大耗子!!!

芽生在愣住三秒后,猛然回头,错愕地与正旁若无人地蹲在其中一棵树上的甚尔对视。

呦~

甚尔比着口型,同时伸出五指朝芽生打招呼。

呦你个头啊!

“——!”

芽生蓦地站起身。

嗞咛——

突兀的动静在瞬间就惊起一众昏昏欲睡的同学。

被打断讲课的任课老师看了眼花名册。

“师走……芽生同学,是有什么疑问吗?”

“……不,”

芽生悻悻地坐下,“抱歉,老师。刚才眼花了,误认有只老鼠在。”

“噗……”

“原来师走同学会害怕老鼠啊。”

“真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班里受此鼓动,响起了层层叠叠的打趣她的起哄声音。

在欢快的课堂氛围中,芽生伏到课桌上,对着坐在树上跟着乐的禅院甚尔直磨后槽牙。

等着吧。

你完蛋了,甚尔。